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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上药香-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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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山羊胡子老头儿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上前拱拱手道:“你那儿子头两天可是喊着头痛,在这儿开的药?”

大汉一见山羊胡子,脸上的横山就哆嗦起来,“怎么?那药是你开的?我婆娘前两天带着孩子来的,说是一个老大夫给看的,开了两剂药,还拍着胸脯保证,回家定好的。怎么现在躺床上半死不活的了?你这老家伙快说,不然,我郑三秃子可饶不了你!”说着已经举起一把明光闪闪的杀猪刀对准了山羊胡子老头的胸前,吓得他脸色煞白往后退去,无奈那大汉身形彪悍,早就挡住了他的去路。

他无计可施,忙告饶般地看着伙计:“快去叫余掌柜的来,不然要出人命了。”

大汉并不放开他,两只铜铃般的大眼紧盯着他,就像是一只老猫儿戏弄着老鼠。

筱蓉只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人多屋里暗。竟没有人注意到还有一个半大不大的女孩子安静地坐那儿。

闹腾了一阵子,余扬终于磨磨蹭蹭地从后院里出来了,一进到厅堂里,他那张肥硕的脸上就堆满了笑,挨个给众人打躬作揖,身上的那件黑色茧绸的棉袍紧紧地箍在他肥胖的身上,后襟在他弯腰的时候就往上翘,等他直起身子的时候,又落下去,一起一降地总觉得滑稽地要命。

那为首的络腮胡子大汉一见了正主儿来了。撇下山羊胡子就直奔余扬而去,那杀气腾腾的架势,直让余扬发怵。可这里头就他是个掌总的,再难的事儿也得出头露面不是?

硬着头皮迎上络腮胡子大汉,余扬笑意不减:“这位大哥,您有什么不平的事儿冲我来。我是这家药铺的掌柜的。”

大汉就嘿嘿冷笑了两声:“倒还有点儿男人的气概!也不是什么难事,我来就是想问问。为何我儿先前还好好的,吃了你家的两剂药就瘫软在床上了?你说,这半大不小的孩子,是老子的心头肉,没了他,我们两口儿还活不活了?”

见余扬一脸的笑容。却一句话都不说,只听着,大汉急躁地几乎是一跳三尺高:“你倒是说话啊。哑巴了不成?我儿子这个样子怎么办?你今儿要不给我个交代,我就把你这铺子给砸烂了,然后一起见官去。”

也许是他儿子那样,他没有活下去的希望了,反正那架势就是不要命的。一把杀猪见到霍霍闪光,在半空中不停地挥舞着。直让人觉得那刀就要落在自己的头皮上。

余扬的额头已经渗出豆大的汗珠,这么冷的天儿,他不停地揩着冷汗。

张了几张嘴,方才转脸望向山羊胡子老头儿:“那孩子到底怎么回事儿?”

山羊胡子也是满脸讪笑:“当时他娘带他来,我给看了,只不过是感了风寒,开了两剂发散的药带回去吃了,谁知道就出了这事儿?”

说罢,他神秘兮兮地靠近了余扬,小声趴在他耳边说道:“许是来讹诈的吧?这些人,得了便宜还卖乖!”

不想就让络腮胡子大汉给听见了,他一张晒得黑红的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暴跳如雷地劈脸就对着山羊胡子打去:“好你个不识好歹的老东西,还是个大夫呢,就这样一副心术?我们做父母的凭什么无缘无故地咒自己的孩子?我儿子现在还躺在家里不省人事,你这老东西竟然说我们来讹诈?打量我就缺你们药铺几个银子钱啊?也不打听打听,我郑三秃子是做什么的,我们家世代杀猪,家财不说万贯,也有些东西,让你这老东西说得我那么不堪!”

山羊胡子老头儿挨了打,又被大汉臭骂一顿,却一个屁都不敢放。活该他嘴碎,不该多那一句嘴。

余扬也吓得心里直打颤,原来这家伙是个杀猪的,怪不得拿了一把尖刀呢,万一不小心,可真让他把自己给当猪杀了。人家孩子不行了,一急一上火,这事儿可是难免。

他手足无措地在地上不停地转着,搓着双手给大汉赔礼道歉,说好话。任凭他好话说尽,大汉就是油盐不进,干脆就坐在铺子里不走了。

自从李神医没了之后,铺子里的生意一天不如一天了,哪里还经得住这些人闹腾啊?

他不由冷冷瞅了一眼山羊胡子,就是他惹得祸,当初李神医来的时候,他还拈酸吃醋的,这倒好,治病救人救出麻烦来了,他还在那儿多嘴多舌的,真是越看越心烦。

余扬想早点儿打发走了这群凶神恶煞的毛神,不由求爷爷告奶奶地哀告:“您看看你想怎么样?我这铺子里也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您要是看了觉着合适就拿回去吧。”

大汉不为所动,“我什么都不要,我就要我那生龙活虎的儿子,你赔我儿子来!”

这可真让余扬为难了,若是赔些钱财能消灾,他也认了,只是人家现在不要钱,可真是为难死他了。

目前药铺里也就山羊胡子坐诊,让他到哪里再去请高明的人啊。

他左右为难,把气儿都撒在伙计身上,见他东张西望地好像在找什么,气得劈脸就是一巴掌:“你个下三滥的东西,不在柜台后头守着,跟这儿凑什么热闹?”

伙计委屈地捂着半边火辣辣的脸直想哭,可事态紧急,他也不敢添乱。不知道为何,他忽然想起刚才那个小姑娘来,那小姑娘虽然年纪尚小,可说出来的话可是一套一套的,不像个小孩子。

那小姑娘还威胁他来着,莫名其妙地,他忽然就想起了她,乱纷纷的也不知道他走了没有,前面都是大汉站着,他故而伸头四处乱看,却不防就被掌柜的给打了。

筱蓉静坐在角落里看着这一幕闹剧,觉得该是收场的时候了,她还要在这里住一段日子呢,总不能让药铺子就这么毁了。

恰在此时,听余扬仰天叹了一声:“这铺子传到我手上,难道要倒闭了不成?祖宗了,我对不起你们啊,是我无能啊。哎,要是李神医还在就好了,偏生她命不好,早早死了。要是她还在,哪怕我分一半的家产给她都愿意啊!”

发了一通感慨,只不过是发泄一些内心的抑郁,压根儿就没什么指望。不料他话音刚落,就听一个清脆的声音响起:“你这话可当真?”

余扬愣怔之际,就见人群后头挤出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小女孩,瘦削的身子上穿着一领淡蓝的花布棉袄,只那上面已经露出了棉絮子。看那脸蛋儿,却是极清秀的,一双大眼像是汪了水一样,黑白分明的眼睛虎灵灵地看着他,一点儿都不畏惧。

他只觉得这孩子似曾相识,尤其是那种淡定的眼神,好似在哪里见过。

事到如今,他不再像以前那样,不敢拿大作乔,忙弯了弯身子,笑问:“这位小大姐何来这么一问?”

筱蓉也不拐弯抹角地,开门见山地说道:“我就是冲着你这药铺来的。你还记得当年李神医有个女儿吗?”

余扬登时就明白过来,“你,你就是她的女儿?”

“没错,我就是当年跟着我娘到你这里的那个小丫头。”筱蓉微微一笑,旋即又定住了神:“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

“你的意思是你能治好那孩子的病?”余扬不答反问,隐隐地,他觉得眼前的这个女孩子不简单。

筱蓉也只轻轻颔首:“说好了,要是我治好了那孩子,也不要你一半家产,只在你这儿坐堂你看可成?”

既然是李神医的女儿,又是这么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余扬哪里还会说半个“不”字,真是求都求不来的人物儿!

大汉听了也明白了,这个小女孩儿就是先前传得及其神乎的李神医的女儿,没想到也继承了她母亲的衣钵,先前他婆娘就是冲着神医的名头才来的,没想到神医已经去世了呢。

于是他一步就跨过来,上下打量着筱蓉,那模样似乎要吃人,却是异常温和地问筱蓉:“你能救我家那小子?”

筱蓉微笑点头:“不敢说一定能治好,尽力吧。”大汉还要说些什么,不过到了这种地步,也只能试试了。二话不说,招呼那群人就走了,不多时,就抬了一个男孩子过来。

筱蓉上前诊了脉,倒不是什么疑难症候,原来是脑炎,只不过山羊胡子当成风寒治了。也幸亏大汉来得早,不然再停几天,她也爱莫能助了。

开了几服药服了,也没让那孩子回去,就住在济民堂后院里,不出两天就能下地走路了。喜得大汉逢人便说济民堂来了一位小神医,余扬也高兴地精神头儿十足,原先打算要倒闭的铺子,重新又活泛开来。

筱蓉,就堂堂正正地成了济民堂的坐诊大夫了!

卷一 血海深仇  八十七章 初遇贵人

筱蓉自从成了济民堂的坐诊大夫,就和掌柜的余扬定了一条规矩:那就是不露脸。

她年纪还小,虽然不至于像以前那样,四五岁要是会行医确实有些惊世骇俗,不过即使过了这么几年,她也只有十岁左右的年纪,若不是亲眼所见,谁会相信一个半大不小的孩子能够行医呢?

山羊胡子老头儿自那日见识了筱蓉几服药下去,那孩子就生龙活虎起来,不再像之前那般趾高气扬了,见了筱蓉那是毕恭毕敬的,甘拜下风了!

在济民堂的日子算是舒服的了,整日里平平静静的,自筱蓉坐堂后,余扬就没再碰到过像那日的医患纠纷了。他打心眼儿里是感激筱蓉的,特意在后院里给筱蓉辟出一所小小的抱厦,外头那间就是坐诊行医的,相当于办公室了,里头那间则是筱蓉的卧室,里头布置得精致清新,还让他娘子一日三餐地照顾着她。

对于他来说,没了李神医已经是一大亏损,如今来了神医的女儿,也是和神医一样的,他怎能不当神膜拜着?

余扬一家子恭恭敬敬地供着筱蓉这尊佛,这正是筱蓉所要的,她来这里,无非就是想找一个既能安静度日,又能打探得出信儿的,总比窝在那老爷爷的小村子里强,女孩子家家的,就算是在乡村里能外出干活,那接触的世面也少得很。而她,注定一辈子不能过那样的田园生活的。

筱蓉每日里在后堂里坐着,有了疑难杂症,山羊胡子不能辨别的病症才到后堂里去,这样一来,济民堂生意红火起来,那个杀猪的儿子起死回生,回家是到处宣传。说是济民堂来了一个小神医,就是以前李神医的女儿呢。

大家一传十十传百地,不几日,济民堂的生意就比以前更好了,喜得余扬两口子几乎不曾把筱蓉给捧到天上去。

而筱蓉听了只平静地笑笑,她想要的不是这些,她只不过想借这个机会接触到更多地位高的人,反正他们都会生病,若是到了不能医治的地步,会有人找上门来的。所以。她不反对余扬高调宣传,只要余扬不把她吹到天上就行!

这一日,刚和余扬一家用过早饭。就有人在前面吵开了,余扬娘子就匆匆地搁下筷子出去了。

筱蓉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端了茶漱了口,就到自己的房间里坐着,拿起让余扬找来的一本《神医本草》看着。

前面的争吵声越来越大。吵得她看不下去,索性放了书,站在窗户口儿往外看去。

前堂里就见围着一群人,黑压压的也看不清到底是何许人。她淡定地笑笑:许是又是来找事儿的吧?不过这段日子她和山羊胡子老头儿配合地也算默契,只要他不确定的疑难杂症,一律都带到后堂来。怎么还会出现医患纠纷?

她拧了眉,在脑子里过着这些日子看过的病人,总觉得哪个都不像是老闹事儿的。她明明都给他们治好了啊?

不多时,就听那声音朝后院里来了,她赶忙端坐下来,隔着桌子往窗户外看去。此时她面上蒙着一层白纱,日益清秀的脸不能再随便露给外人看了。

就见领头的正是余扬娘子。她在侧边走着,中间是一位朱环翠饶的一位年轻的妇人。像是什么高门大户出来的。这人她还没见过,看来不是找茬的,而是看病的,也不知道为何要在前头争吵呢。

余扬娘子走到门口,恭恭敬敬地在门帘外回道:“姑娘,这位是落凤镇王大人家的大少奶奶,特意找您来看病的。”

筱蓉听了心就噗通一跳:等了这么多天,终于有贵人来了。这个王大人家她可是印象深刻的,当年李氏活着的时候,就给她夫人看过妇科病,还到他们府上治过庆王世子的蛇伤。王夫人和京里庆王王妃交好,这么说,若是给这少奶奶看好了病,就能和王家有瓜葛了。

江家的死,庆王这么高位的人,一定知道一些什么,自己看来要好好在王家下一番功夫了。

于是她忙站起身来,温润地声音透过门帘柔柔地传进大少奶奶的耳朵里:“既然是大少奶奶来了,婶子就快让进来吧。”没有她想象中的那般狗颠屁股似的迎出来,也没有传言中的冷淡。

王大少奶奶倒是一愣,脸上不由就带了一丝笑:这个小姑娘,倒是个角色。

也不等余扬娘子让,她略一停顿,就由丫头挑了珠帘,跨进门来。

屋里生了一个炭火盆,上好的木炭哔哔啵啵地烧着,淡淡的百合香弥漫在空气中,闻起来清香又不刺鼻。

筱蓉已经站起了身子,个头才到大少奶奶的肩头,一张脸上蒙着白纱,让大少奶奶难以看清她的神色。

她只透过筱蓉的站姿,就能判定出这个小姑娘的心性来了:亭亭玉立,不缩肩也不溜背,挺拔的身姿就像是空谷幽兰,透着一股子俏意和神气。

大少奶奶对她的好感立即提升了不少,这样的一个小姑娘,莫名地给人一股信任。

筱蓉也在悄悄地打量着大少奶奶:一领月白杭稠袄儿,领口和袖口用金丝线绣着疏淡的梅枝,高高的蚌壳式样的领口微微敞开着,露出一截细腻白皙的脖子。

两只象牙般白润的手腕上戴了一对绞丝金镯子,指甲上泛着淡淡的嫣红,好似新涂了丹蔻。

白皙如玉的脸上,五官相配得宜,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透着满满的忧郁,似乎有化不开的惆怅。

下身一条淡蓝色的湘裙,外披一件灰鼠褂子,头上梳着一个光光的圆髻,只插了一根墨玉簪子。

王大少奶奶通身都没有什么华贵的东西,看起来甚是清新夺目,一副小家碧玉的温存模样。使得筱蓉也对她慢慢地产生了好感。

细细地看了她的面色,虽然白皙,可透过薄薄的白粉,还是能感觉出来内里的暗黄来。两只大眼睛下面分明有两个淡淡的黑眼圈。这样年纪的一个少妇,会有什么愁烦呢?

两个人互相打量了一阵子,方才挨着桌边坐下。余扬娘子就亲自拿了一个小药枕放在大少奶奶的手腕底下,又从袖子里掏出一方帕子要搭上。

大少奶奶却露齿一笑:“神医一个小姑娘家家的,我有什么好避讳的?又不是那个糟老头子!”说得余扬娘子噗嗤笑出声来,“糟老头子”就是山羊胡子了。

筱蓉只淡淡地笑着,认真扶着脉象,慢慢地诊断着。不多时,又换了右手。

大少奶奶似乎有些紧张,见筱蓉端坐不语也不好问什么。

良久,筱蓉才清了清嗓子,余扬家的倒是有眼色,忙给她递上一杯温茶,筱蓉不紧不慢地呷了一口,才一字一句地说道:“大少奶奶这病倒不难诊断,为何非要到我后院里来呢?前堂杨大爷也能治的。”

杨大爷就是山羊胡子老头儿,平日里筱蓉可从不叫他一声的,只不过在病人面前,还得维护该有的尊严。

大少奶奶也无非就是体内郁结,神情烦忧,并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知道她为何非要吵着到后堂里来呢?

筱蓉一双大眼虎灵灵地闪着,透过白纱,大少奶奶也能感觉得到那股探寻的意味。

大少奶奶就忸怩地一笑,双手搅在一起,似乎想说什么说不出口。余扬娘子就识趣地带了丫头退到外头去了。

大少奶奶这才红着脸说道:“本来你一个姑娘家,这话是万万不好说给你听的,只是你是神医,这病,只怕你能治了。”

筱蓉若有所思地静静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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