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佳媳-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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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带着几分羡慕,笑着问道,“敢问老太妃,这两副抹额是出自哪位师傅的手笔?若那位师傅尚在盛京,我倒是想慕名而去,请她为我也绣一副。”

女子爱美天性,不管何朝何代都是一样的,盛京中的勋贵夫人也不能免俗。衣料虽然品类繁多,但名贵的无外乎便是那几种,绫罗锦缎的色彩花纹虽也算丰富,但端庄持重雍容富贵的也不过那些式样。因此,公卿侯府的夫人小姐便都爱在针绣上下工夫。

朱老夫人听了,笑着抢先一步回答,“安国公夫人谬赞了,我家萱姐儿虽得过巧针夫人的指教,但绣技却不及巧针夫人三成,哪里当得你这样夸她。”

话音刚落,正屋内便有些悄声议论。

安国公夫人也有些惊讶,明萱虽然三年不曾见客,但从前却是花会宴席上的常客,她为人活泼热情,虽也讨人喜欢,但终究被顾三老爷宠爱得有些过了,没有女孩子的贞静娴雅,跳脱得倒像个小子。

没想到这绮丽针法竟出自顾明萱之手!

安国公夫人便笑着说道,“原来是萱姐儿的手艺,真真绣得别致!”

老太妃听了,便含笑向明萱招了招手,“萱姐儿过来。”

她拉住明萱的手,慈眉善目地问道,“姨祖母正想问你,那对寿蝠的眼睛处,你可是用了唐伯安的点睛技法?”

明萱乖顺地点了点头,“回老太妃的话,的确是点睛。”

老太妃的脸上便有些动容,“听说这点睛技法甚难,唐伯安故去后,也常有画林高手模仿,但总难有人得他精髓。我见你既将这技法融入绣品尚能如此传神,倘若叫你画出来,岂不是更得心应手?”

她赞许地望了明萱一眼,随即又开口问道,“可是你父亲教会你的?”

听提及顾长平,明萱有些吃惊,不是说当年顾长平因与二皇子有牵扯才被韩修行押入狱的吗?虽然她一直都觉得疑惑,顾长平不支持女婿九皇子争嫡,倒与二皇子牵扯上实在不符合常理,但三年前韩修带上的那份圣旨上却是确实写着“有谋逆之嫌”的。

谋逆是顶天的罪名,哪怕已经时过三年,也仍然是个需要忌讳的话题。但常人避之还不及的事情,老太妃却为何那样坦荡自然地就问了出来?

明萱低垂的眸子微微转动,小心斟酌着答案,“回老太妃的话,是。”

老太妃的笑容越发慈和,轻轻揉了揉明萱额发,“我年轻时曾得过一幅唐伯安的妙莲观音图,后来因些缘故弄没了,这会看到你会点睛,我便又想起那幅画来。萱姐儿,若是得空,给姨祖母画一幅可好?”

明萱哪敢说不?

她恭顺地点头,“姨祖母喜欢,明萱明儿便开始画。”

老太妃见明萱果真像朱老夫人说的那般换了个人,也觉得有些心酸,怜惜过后,却又为她感到欣慰高兴。名门贵女未出阁时恣意洒脱虽不是什么坏事,但将来有了婆家,总还是现在这样沉静端方比较稳妥。

她这样想着,便有心想要再助明萱一把。

老太妃忍不住笑着点了点明萱的眉心,“真是个实诚孩子,姨祖母说要这画,可不是立时非得不可的,你这大过年的就一心一意为我作画,也不怕你祖母恼你不懂事?”

明萱一时怔住,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不由拿眼去瞅祖母。

朱老夫人趁机便说,“这也是萱姐儿的踏实。您看,她明明会画圣的点睛技法,倘若她替我作一幅观音大士画像,我看了定然欢喜,就算费力气,也不过几日光景。可这孩子偏不,非要费了好几个月的功夫抄齐九十九部金刚经献到佛前,说是替我祈福贺寿。”

在座的都是清凉寺的常客,永宁侯府老夫人献经书施义粥的事约莫都有所耳闻,原只知道是侯府某位后辈做的,没想到竟是这位刚得了老太妃盛赞的七小姐,于是望向明萱的目光便又与方才不同,心思活泛些的,立时便想到顾明萱已出孝期,身上并未有婚约,她虽年纪略大了些,身份也不再堪得嫡长,但若是家中还有未曾婚配的次子老幺,这门亲却也是做得的。

朱老夫人目光掠了一圈,见果然有人盯住了明萱一举一动,心中一块大石便悄然落下。

她心内暗想,群英会上自己觉得不错的那位颜公子处,自然还需要子存去试探一番的,但若是今日这些夫人中有人相上了萱姐儿,那便再好也不过了。萱姐儿若能说上门第相当的亲事,老大在朝中若能因此添一份助力,想必不再会将建安伯的脑筋动在了萱姐儿身上。

自己能帮的,便也只有这些了。

寅时一到,男宾们自在外院开席,女客则仍旧聚在安泰院,侯夫人将席面摆在了与安泰院相连的牡丹园暖房,众人头一次在花房用宴,皆觉得新奇有趣,气氛便更比旁日热烈起来。

明芍忿忿地望着被朱老夫人拉在身边伺候的明萱,心中既妒又愤,今日祖母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直偏心着顾明萱,一句好话都不曾替自己说过。这也便罢了,东平太妃和安国公夫人也都对顾明萱另眼相待了。

她想到姐姐方才说的那两门好亲,脸色越发沉了下来。

第10章 爬床

第10章

朱老夫人寿诞过后,转眼便是年关。

贵妃娘娘使夏太监出来赐下年礼,又使他传了私话,说皇上已着令太医院的大人们辨过胎脉,倘若不出差错,她腹中怀着的应是龙子,如今刚满五月,胎像已稳,裴皇后照料得甚是妥当,请父母家人不必挂念。

侯夫人得了这消息,先是高兴。

今上十七岁成亲至今,足有九年,后/宫有位分的妃嫔不下二十人,却唯独贵妃娘娘能怀上龙嗣,如今太医又诊出男脉,只要能平安生下来,腹中龙子便就是皇长子。天家的骨肉亲情虽比旁人要淡薄些,但对于今上而言,皇长子的意义非凡,他的出生能替今上将朝局收得更稳,令御座更牢。

母凭子贵,贵妃娘娘的恩宠也会因此更隆盛的。

但皇长子能否平安诞下,却还是个未知之数。

侯夫人细细咀嚼着贵妃娘娘那句“裴皇后照料得甚是妥当”,眉心便纠结起来,并且越拧越紧。她想了想,放下手中正在治办的年事,令人捧了方才贵妃娘娘赐下的年礼,亲自去往安泰院。

朱老夫人此刻并不在正堂。

腊月深冷,西厢暖阁新砌的热炕坐起来要比正堂的舒服些,再在炕前烧两个炭炉,便将屋内湿寒一并扫尽。明萱因要与东平太妃作那幅妙莲观音,又嫌弃漱玉阁不够暖和,便将笔墨纸砚一并移至了安泰院暖阁,每日卯末过来请安后,便就赖着不走,琳玥也有兴致想要学这技法,便也跟着窝在暖阁。

朱老夫人虽喜欢清静,但明萱与琳玥却是她心尖上的人,她不只不拦,每日出了佛堂便也挪去暖阁与她们呆在一处。

侯夫人进来时,便看到琳玥坐在炕上垂头绣着荷包,明萱则将桌案移到暖炕边上,正神情专注地在纸上勾勒着线条笔画,老夫人半倚在炕头饶有兴致地看着两个女孩儿的成果,时不时出声指点一两句。

她眉头微动,在门口立了一会,等到绯桃进去通禀后,这才笑着给朱老夫人请了安,“母亲,贵妃娘娘派了夏太监过府赐了年礼,咱们家姐儿的我已命人送去各处院阁,这里是贵妃娘娘特意孝敬给您的,还请您过目。”

朱老夫人轻轻颔首,严嬷嬷便接过来替她打开。

狭长的紫檀木金漆描凤匣内,静静躺着一柄羊脂玉雀头手杖,通体莹白,玉质晶莹剔透,一看便是难得的好物。

果然,朱老夫人脸上现出欢喜神色,她探出手去将手杖拿出细细摩梭,“这手杖品相极好,通体晶莹没有裂,该是用整块极品美玉雕成的,外头得不到这样好的。”

她抬头笑着说道,“贵妃娘娘厚赏了!”

明萱忍不住抬头去看,见看起来果真要比之前明蔷准备的寿礼更精致几分,心中暗暗想到,之前侯夫人为了发落墨葵诬她摔碎了那柄长生玉如意,这会贵妃娘娘便用更好的来补,可见长房虽然早就是这侯府事实上的主人了,对老夫人却仍旧十分敬重。

她长长的睫毛微微垂落,侯夫人擅会笼络人心,这点确实要比二伯母高明多了。

侯夫人听老夫人赞叹,便知道这年礼送得合意了,她态度仍自谦恭,语气中却多了几分得意,“虽是贵妃娘娘有心,但媳妇说句不该说的话,孝敬祖母,原也是娘娘她应该做的。只是……”

明萱便明白侯夫人有话要与朱老夫人说。

她与琳玥互相对视了一眼,便笑着开口说道,“祖母,我这边要用的色块不曾带齐,我回去漱玉阁取来,琳玥陪我一块去。”

朱老夫人摆了摆手,“正好你大伯母身边的嬷嬷送了贵妃娘娘的年礼过去,萱姐儿和玥姐儿多玩一会再过来不迟,反正你这画搁在这里总也无人敢动的。快点去吧!”

李东祈兄妹从陇西至盛京祝寿,便已经打算好了这年景要在永宁侯府里过。朱老夫人腊月十八的寿辰,自盛京回陇西路程遥远,便是一路顺泰也要十来日的光景,这天寒地冻的,若是突降了一场冬雪,那便又要多耽搁许多日,这年总不能在半途上过的。

贵妃娘娘自然知晓这些,因此来赐的年礼中也补上了李家兄妹的,东祈与元显一般,琳玥的礼却是比照的明萱。

明萱拉着琳玥的手去了,西厢房的暖阁内,便只剩下了老夫人和侯夫人。

侯夫人先是将贵妃娘娘捎来的话一字不拉地告知老夫人,“如今贵妃娘娘的身子都是裴皇后在照料,虽说裴皇后不敢明着对咱们家贵妃如何,可终究是暗箭难防。贵妃肚子里的是皇长子,占了个长字,便是将来裴皇后诞下嫡子,也未必能够越得过皇长子去。裴相那样狠戾的人,裴家又权倾朝野,怎肯就这样轻易任皇长子生下来?”

自古皇位继立,或是立长,或是立嫡,贵妃产下长子,便就有了与裴皇后一争的底气,裴家不可能坐视不管的。

朱老夫人面沉如水,想了半晌才开口,“有话便直说吧。”

侯夫人忙答,“裴皇后亲自照料贵妃,倘若皇子没了,皇上自然会向她问责,但皇上亦会想,若是裴皇后真心容不得这个孩儿,又何必要沾这团烫手山芋?对贵妃万事不插上一手,只远远地瞧着,皇子出事才与她牵连不上干系去。”

她面色凝重,“宫闱丑闻不足为外人道,皇上不可能真的将裴皇后如何。朝中又有裴相专权,皇上顾忌,恐怕到头来,只有贵妃一人打断了牙齿和着血泪往肚子里吞。”

这便是裴皇后的高明。

她早料到这结果,因此才敢将照料贵妃和龙嗣的事揽到身上。

顾贵妃的饮食用度皆被裴皇后掌握,这便等于完全把姓名交托到了裴皇后的手上,她何时想要拿走小皇子的命,又用何种方式取,全凭她心意,半点再由不得顾贵妃了。

朱老夫人只要略一沉吟,便就明白了其中关节。

她眉头紧皱,沉声问道,“那你说,该如何应对?”

侯夫人咬了咬牙,低声回答,“建安伯若是肯出手相助,贵妃娘娘和大皇子的命便都有救了。”

建安伯掌管禁宫守卫,倘若他肯出手,贵妃宫中的安全自是要可靠几分。贵妃向来小心谨慎,身边的嬷嬷也尽都是些利害的,只要门户紧了,又有能够传递消息的渠道,她再注意吃食琐事,想来这胎也没那么容易掉的。

裴皇后总不可能明着做什么。

朱老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建安伯不正是你的女婿吗?”

已经是永宁侯府的大姑爷了,难道在明茹还未咽气前再塞一名顾家女过去,便能让建安伯更亲近不成?莫说这继室的想法,建安伯到底是如何想的还不一定,便是他果真愿意,那又能改变什么?

如今不肯的,以后自然也不会肯。

侯夫人听了眼眶便犯了红,“本不该让母亲跟着担心的,但茹姐儿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差,前几日又咳了一帕子血,请了太医院专治咳症的那位方太医,说茹姐儿熬不过明年开春,侯爷和建安伯已经谈妥了,为了茹姐儿留下的两个哥儿,建安伯也愿意再从顾氏女中挑一位继室夫人。”

她小心翼翼地抬头望了眼朱老夫人,“建安伯说已经有了合心意的人选,是……咱们家萱姐儿。好像是您寿宴那日,见过一面,建安伯便就上了心。母亲您看呢?”

朱老夫人心里一震,面上却一丝也不表露出来,她摇了摇头说道,“当初茹姐儿也是他亲自上门求娶的,可如今却闹成这样光景……老大媳妇,难道宫里的贵妃娘娘不是他建安伯的嫡亲妻妹?自家妻妹若得了好前程,于他不也是一份荣光?他现在不肯帮着照看贵妃娘娘,以后又焉知就会?若论容色才华,萱姐儿可还不如当年的茹姐儿!”

她阖上眼深深叹了口气,“茹姐儿若是知晓她还未曾闭眼,自己的父母丈夫就已经在谋划着继娶的事,不知道该有多心寒。”

侯夫人见朱老夫人如此,便明白婆母是不愿意了。

她想到这几日出门陆续有人打听明萱,甚至还有几家伯府悄悄使了中人过来留了求亲的帖子,她怀着私心俱都截拦下来。但只要等过了年,各家府邸相继请宴,婆母一旦出了门,这些事都是瞒不住的。

可建安伯却已经发过话,他只要明萱……

侯夫人无法,只得“扑咚”一声跪了下来,“母亲,有件事媳妇一直都没敢开口跟您回禀,如今却是不得不说了。好教您知晓,现下可只有萱姐儿能救咱们贵妃娘娘了!”

她眼眶又比方才更红,“腊月十七与少祈和琳玥接风洗尘设了家宴,没料想蔷姐儿闹过之前那出还不够,又起了坏心思。那夜,她趁着府里的爷们哥儿都醉倒了,买通了看守角门的门子并内院的几个仆妇,支开了茂春园的婆子,竟然……竟然设法爬了少祈的床……”

“你说什么?”朱老夫人只觉得眼前发黑,胸口一震,便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11章 只能如此

第11章

侯夫人忙起身上前搀住朱老夫人的身子,焦急唤道,“母亲!”

朱老夫人大力地喘了口粗气,等胸口处顺了过来,才沉着脸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都道给我听,一个字都不许漏掉!”

侯夫人不敢迟疑,便将腊月十七夜茂春园内的见闻一五一十说出,“祈哥儿醉得人事不省,虽则衣衫凌乱,但床上榻上都干干净净的,可见并未成事。可恶蔷姐儿却故意发出那等声响,原是为了要引人前去,将事情闹大的。”

她抹了抹眼角,继续说道,“媳妇儿连夜将蔷姐儿送去庄子上,一来不能让此事闹开,搅了您好端端的寿筵,徒惹人笑话。二来荷姐儿明年三月出阁,过府便是当家的世子妃,蔷姐儿的事若是传了出去,荷姐儿有这样一位妹子,可让她如何当得起诺大的清平郡王府?萱姐儿芜姐儿和芍姐儿的名声,也不能被带累啊!”

设计去爬男人的床以攀得富贵,这是花楼的粉头才做的事。高门大户之中,若是哪个丫头因为爬了爷们的床被提了姨娘,便是成了半个主子,也是要被人暗地鄙夷一辈子的。

可蔷姐儿一个大家闺秀,却做出这样的不堪丑事来……

侯夫人心里既懊悔又酸涩,“平昌伯府不可能要个庶女当正经媳妇,咱们侯府也丢不起让女孩儿当妾的脸面。一个不好,便要伤到骨肉亲缘的,媳妇无法,只好当作什么也不曾发生那样,先将蔷姐儿关起来。”

她顿了顿,又红着眼补了一句,“也是媳妇儿的一点私心。元显和琳玥的亲事合得差不多了,只等明年开春过定,就算是成了,媳妇不想因为这件事拆散了这大好的姻缘。便想着能拖一日便是一日,等过了年,祈哥儿回了陇西,再跟您慢慢说这件事。”

朱老夫人面色越发森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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