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谋-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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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老太太安慰地点了点头：“采意，你知道了吗？”
　　纵然有千般不愿意，宁意安还是点了点头：“孙女记下了。”
　　“这样才好嘛！”秦姨娘在一旁幸灾乐祸地笑道：“女孩子家就应该有女孩子家的样子，在哪里都和长辈顶嘴，哪里是大家闺秀的做派，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宁府的嫡出小姐，有爹生没娘教呢！”
　　“秦姨娘，采意娘亲是过世了，不能在采意身边提点照顾，可是，有爹生有娘教又怎样？要教得好才行啊，京城这种口舌是非之地流言传得比什么都快，哪家小姐刁蛮任性还是缺乏教养，估计上至皇帝老子，下到贩夫走卒，都会知道的，这就叫名声在外了。”宁意安一边说，一边将目光瞅向了一边的宁玉儿。
　　众所周知，京城中最刁蛮的小姐，宁玉儿认了第二，可绝没有别人敢出来认第一的。
　　所以，宁意安这话一出口，宁玉儿就像是被人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立即就炸了毛：“你说谁呢？”
　　“二姐，我又没有说你，你这般生气做什么？”宁意安轻轻地笑着，那笑容像是裹着花蜜的尖刀。
　　宁玉儿虽然性子冲动，智商却是不高，被她这句话一噎，想发作，也只好生生地咽了下去。
　　正当宁意安觉得无趣想要起身告辞的时候，门外有家丁来报，说是端亲王府来人了。
　　自从宁采意的母亲安定郡主去世之后，这端亲王府和宁府便少有来往，就算是逢年过节也只是派了下人来送些礼物便草草了事了，这当口，不年不节的，怎么会好端端地上门来？
　　不光上门来了，来的还是端亲王的亲儿子，也就是宁采意的亲舅舅安平君。
　　宁府有贵客突然降临，让众人来了个措手不及。一家之主宁耀宗进宫尚未回来，便由地位最尊贵的老太太和秦姨娘来接待。
　　因为是宁意安的舅舅，那么理所应当的宁意安要随着祖母和姨娘一起去前厅见客。
　　宁意安一进花厅，便见到一位四五十岁的男人坐在厅中。他身着一件褚红色的绣纹锦袍，因为是世袭的王爷，所以外袍上绣着张牙舞爪的三爪蟒，为他原本就粗犷的外表又添了几分霸气。
　　宁意安跟在众人身后，最后才怯生生地上前去行礼：“外甥女给舅舅问安，不知道舅舅近日可好？”
　　“好好，舅舅什么都好，劳贤外甥女挂心了。”安平君爽朗的笑着，眼睛弯成了月牙儿。
　　宁意安在心里翻翻白眼，古人说话都是这般客套的吗？明明是亲人，还煞有介事的样子来问安。
作者有话要说：　　

　　☆、010

　　宁意安不知道舅舅的身份，也并不见得怎样的热情，可是，坐在一边的老太太和秦姨娘却是殷勤得很。
　　客套寒暄了许久，宁意安都要坐不住了，老太太总算问出了心中的疑惑：“不知王爷此次前来，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不妨直接告诉老身。”
　　安平君笑而不答，只是目光柔和地看着坐在一旁百无聊赖的宁意安。
　　宁意安被舅舅的目光看得心里直发毛，也忍不住问：“是啊，舅舅，您有什么事就直说吧。”
　　“采意今年已经十三了吧？”安平君喝了口茶：“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转眼间这个小丫头就已经到了适婚的年纪了。”
　　宁意安正端着茶杯喝茶，听他这样一说，一口茶除此喷了出来，连连地咳嗽，烟雨连忙上前来接过茶碗，小心地拍着小姐的背脊帮她顺一顺。
　　这样的举动在安平君的眼睛里却尽是一幅小女儿家的娇态，以为是她害了羞，连忙说：“有什么好害羞的？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是很正常的事情，难道你一辈子都不嫁人吗？”
　　“舅舅——”宁意安揉了揉额角。
　　坐在一旁的秦姨娘见此情形，悄悄地和婆婆交换了一个眼神，小心翼翼地开口道：“王爷您的意思是？”
　　“没错。”安平君身为驻守边疆的将领，一生戎马，说话从来都不会拐弯抹角，他笑着看着这宁府现如今当家作主的女人，直言不讳：“我今天是来代表小儿安荣广求娶采意为妻的。”
　　此话一出，让在座所有的人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宁意安，嘴巴张得圆圆的半天也合不拢，倒是烟雨在后面轻轻推了她一下，提醒她注意自己的形像，宁意安这才回过神来。
　　这古代女人也太苦命了吧，她穿越来也没有多少天而已，自己的婚姻大事就被这些人，张三李四王二麻子等等给改来改去的，又不是给猪配种，随便就可牵来牵去的吗？
　　呃呃，对不住，原谅她的粗鲁。
　　但她是真的――无语问苍天啊！
　　宁意安刚想开口，倒是让秦姨娘接过话去：“王爷您真是抬爱我们家采意了，采意她刚刚被宇文家退婚，我想，心情还没有恢复过来，这个事情还是过段时间再说比较好吧？您觉得呢？”
　　宁意安一听这话，立即向秦姨娘投去一个目光，真没有想到，这话是从她的嘴里说出来的，她真的是这样为自己着想的吗？
　　“宁夫人所言差矣，宇文家是有眼不识金香玉，他们与采意退婚是他们家没有福气，可若是采意嫁到我们端亲王府，这可是亲上加亲的好事啊，还愁我们会对她不好吗？而且，这一结亲，将我们两家之间的缘分又续上了，难道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安平君笑眯眯地看着宁意安：“采意啊，舅舅这样做，可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你表哥荣广如今在朝中身居要职，前途不可限量，另外他的相貌自是不必说，难得的是文武双全，你们两个在一起，绝对不会让你委屈的。”
　　宁意安听了这番话，不由暗自翻了翻白眼，拜托，这样王婆卖瓜的话，他说得出口，自己可未必会信。
　　“舅舅，采意不是觉得表哥会委屈了我，只是这事情来得太突然，我想还是从长计议比较好，另外爹爹还没有回来，是不是等――”宁意安小声地说出这些话来，可谁知话音未落，便被坐在一旁的老太太给打断了：“采意，不得无礼。”
　　老太太一边喝斥着宁意安一边转过脸去，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笑容：“老身倒是觉得王爷这个提议非常的好，我们两家若能够结亲，那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这件事我没有意见，只等到采意父亲回来，挑一个日子，你们好好谈一谈婚嫁的具体事宜吧？”
　　“祖母？”宁意安轻轻地叫出声。
　　这个老太婆，凭什么三言两语就将她的婚事给定了下来，都不问一问那个安荣广是圆是扁的吗？
　　她不要啊！！！
　　“胡闹，自古儿女婚事，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哪里轮到你在这里说话。何况能够嫁入端王府是何等的荣耀，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老太太虽然老了，到底还是一家之长，威仪一拿出来还真不是盖的，宁意安虽然并不害怕，可是，也不好再开口说什么。
　　“烟雨，扶你们家小姐下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长辈在就好了。”老太太一发话，烟雨哪里还敢怠慢，连忙拉着宁意安的袖子，半推半拽地将她拖出了大厅。
　　出了大厅，来到花园，宁意安终于忍不住了。
　　“为什么？凭什么决定我的婚事？”
　　“我才十三岁啊，这些人太过份了吧？这么早就想把我嫁出去，这分明是诱拐未成年少女，这可是犯法的。”
　　“我不服。”
　　“我不要嫁给那个什么安荣广，我不要。”
　　“啊————”
　　趁着四下无人，宁意安将心中的愤怒统统都发泄出来，一边吼，一边还将园子里的奇花异草顺便给拔了个精光。
　　她的这一举动吓坏了旁边的烟雨，烟雨看着像发了疯一般的小姐，忘记了上前去劝阻，只呆呆地看着她将一小片开得最娇艳的绿色牡丹拔了个精光。
　　这可是秦姨娘最喜欢的牡丹啊，小姐这是怎么了？难道是昏迷之中被高热烧坏了脑子吗？怎么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
　　嗯嗯，一定是这样，看来过些日子她要请管事的好好请个大夫回来再给小姐瞧瞧才放心。
　　不过，当下之急，还是先劝劝小姐要紧。烟雨见宁意安发泄完了，这才小心几步上前，悄声劝慰：“其实小姐，能嫁进端亲王府是何等荣耀的事情，您又为什么这般生气呢？”
　　“那个什么安荣广，谁知道他长得是圆是扁，什么性格，什么品性，万一是个粗俗不堪五大三粗的纨绔子弟，我也要嫁给他吗？”
　　“那父母之命，怎么可以违抗？都已经得到老夫人的首肯了。”烟雨小声地嘟囔着。
　　宁意安眯起眼睛看着烟雨：“你说什么？”
　　感受到危险的目光向自己投射而来，烟雨急忙陪着笑改口：“我是听说过端亲王这个爵位可是世袭的，荣广少爷是端王府的长子嫡孙，将来也是王爷，您现在嫁过去，只待日后皇上大笔一封，可就是亲王王妃，那可是皇亲国戚，地位可就不一样了，到时候你再回娘家来，秦姨娘也好，老夫人也好，都要对你礼让三分，哪里还用受这样的闲气。”
　　宁意安看着小丫鬟巧舌如簧，说的句句中肯，不由地也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了下来：“话虽然是这么说不错，可是，一个连面都没有见过一次的夫君，要一辈子对着这个人，要是看不顺眼，没有感情，这一辈子就完了。”
　　“感情？什么感情？”烟雨有些懵懂地看着宁意安。
　　“就是爱情喽。”宁意安认真地回答：“你懂不懂什么是自由恋爱？婚姻自由？自己的另一半当然是要自己作主，当然是要找自己喜欢的那个男人才可以结婚在一起，像这样的包办婚姻，是不会幸福的。”
　　一番话让烟雨涨红了脸：“小、小姐，这样的话不是您一个深闺小姐应该说出口的啊。”
　　自由恋爱？找自己喜欢的男人？烟雨想都不敢想。
　　“怎么了？就算不是深闺小姐，是贩夫走卒的女儿，也可以拥有爱情，爱情面前，人人都是平等的。”宁意安丝毫不觉得自己说出来的论调是多么的惊人，自顾自地往下接着说：“这就叫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小姐，这样的话以后还是少说一些吧，我听说荣广荣少爷风度翩翩，是一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相公，您就安心吧。”
　　“听说？你听谁说的？听我那个骗死人不偿命的舅舅说的吗？”宁意安一屁股坐在花园的石凳上：“这样的鬼话你也相信？到时候洞房花烛夜，盖头一掀，无论是麻子脸还是大肥猪，你不都得认了吗？到那时候，已经晚了。”
　　烟雨被小姐这番话给逗乐了。见烟雨笑了，宁意安心中的愤怒也发泄得差不多了，她拍了拍屁股站起身来：“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走一步算一步吧，我们现在回去，养精蓄锐，好好地休整休整，家里有秦姨娘那帮人，以后还指不定会弄出什么乱子来，我可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嗯。”烟雨连忙跟上自家小姐的脚步。
　　不知道为什么，小姐的这一次自尽，醒来后竟然判若两人，性格开朗了很多，也不再动不动地掉眼泪了，遇到别人欺负自己，想都不想地会第一时间反击回去。
　　这种改变烟雨也说不上来是好还是不好，应该是好的吧，因为能够常常看到小姐的笑容，她从来都没有发现，小姐笑起来的样子竟然是这样的好看。
　　当宁意安带着小丫鬟的身影刚刚离开，小路上袅袅婷婷地走过来三个人影，一众丫鬟远远地跟在后面，这样的阵仗，不用看，都知道是秦姨娘带着两个女儿来逛花园了。
作者有话要说：　　

　　☆、011

　　“娘，真是不服气，好不容易让那个宇文家推掉那个死丫头的婚事改娶大姐了，谁知道现在来了个更大的金龟婿，那个死丫头还真是好命，也不知道前世烧了什么样的高香。”一身绯红衣裳的宁玉儿拢着淡黄色的绣花披帛，一边走，一边恨恨地踢着脚下的鹅卵石：“真的是太气人了。”
　　宁非烟倒是没有作声，一边低着头走路，一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大姐，你就不生气吗？刚才在祖母那里，她字字句句都在讥讽你，你都没有反应的吗？”宁玉儿看着宁非烟，她这个大姐，性子沉静，什么事都最能沉得住气，可是，她真的忍受不了了：“我真想一下子掐死她。”
　　“掐死她有什么用，不过是逞一时的匹夫之勇罢了。”宁非烟蹙着眉头轻声说：“要打击一个人，就要让她跌入谷底，连翻身的机会都不会有，那才是胜者，现在算什么，让她多得意几天好了。”
　　“可是，我不想再看到她那样的嘴脸了。”宁玉儿可不懂什么忍耐，她大步走在前面，眼尖地看到花园那边那一片开得正好的绿色牡丹不知道被谁摧残得断枝断叶，就连花儿，也一朵不剩地全被践踏在了地上。
　　“这可是母亲最喜欢的花了，是谁这样大胆，竟然将它们都给毁了。”宁非烟也是惊讶不已，母亲最爱牡丹，而这绿色的牡丹，是父亲特意请了西域的匠人花了三年的时间才培育成功的，今年第一次开花，还没赏过几回，竟然就让人给毁了。
　　转头去看母亲，秦姨娘早已经气得脸色发青，当场叫来了管理花园的花匠。
　　那花匠战战兢兢地前来回话，说是刚刚采意小姐经过花园，不知道为什么心情不好，所以扯了夫人最喜欢的花儿。
　　“这个丫头，真的想要造反了吗？”秦姨娘咬着牙，头上的金步摇因为她的愤怒而轻轻地颤动着。
　　“我有一个办法，既能杀一杀那个丫头的威风，又能替我们出一口恶气。”宁非烟忽然很小声地说。
　　“什么办法？”秦姨娘和宁非烟都把耳朵贴过去。
　　听完宁非烟说的计划之后，宁玉儿不禁拍手叫绝：“只有我大姐才能想出这么绝妙的好点子，这下子，那个死丫头完蛋了。”
　　秦姨娘不由地也微笑起来，她看着自己这个大女儿，虽然她的相貌是差了些，可是，论智慧胆识谋略，她这个女儿一直都是自己的骄傲。
　　华灯初上。
　　一弯新月将如银的光辉洒在宁府内汉白玉的石阶上，几百盏红笼灯照亮了朱红色的廊柱，这便是富贵人家的象征，一入了夜，满园的灯光，远远看去，一片耀眼的辉煌。
　　宁丞相今儿个回来得特别晚，秦姨娘让小厮去府门外等了半天才盼到那辆高大华贵的马车披着夜色回来。
　　秦姨娘早让下人们布好了饭菜，一家人齐坐桌边，就等着一家之主回来便可以开饭了。
　　宁意安早已经饿得饥肠辘辘了，早知道她宁可自己呆在小屋里吃那些不可口的饭菜也不到前厅来挨饿了，可是，老夫人早有吩咐，今天晚上个个都要到场，少一个都不成。
　　等开饭的当口竟然是特别的安静和祥和，不知道为什么，今晚的宁玉儿也不和她拌嘴了，就连一向说话尖酸的秦姨娘，也特别的安静。
　　只要她们不说话，宁意安倒也是乐得清静的，如果她们愿意一直这样保持着表面的和平，那么她宁意安也不是一个喜欢惹是生非的主儿，这样的日子，也不是那么难过。
　　好不容易等到丞相回来了，女儿们纷纷起身问好，宁意安夹在中间，匆匆地施了一礼。
　　这个父亲，面容中有着江南文人的温润和缓，目光中有着做父亲的威严，也有着做父亲的慈爱，说实话，宁意安是不讨厌他的，只是，因为国事操劳，他很少在府中，就算是在府里，也多半在书房中忙碌。
　　这一次，宁意安这匆匆的一施礼，目光与父亲相遇，她发现这个中年男人的眼睛里有着一丝疲惫，虽然被掩饰得很好，极力表现出很开心的样子，可是，宁意安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