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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兄弟-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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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刘栋只能远远地羡慕着田村。

26。提干风波

田村即将破格提干的消息传到了田辽沈的耳朵里,他的第一反应是田村的路走得太顺了。这么一想,他就觉得这对田村来说,未必就是一件好事。当初他把田村放在条件最艰苦的十三师,就是希望他能在部队百炼成钢,可他入伍才一年多,就要破格提干。战争年代一两个月就得到提升的人多得很,但那是特殊的战争年代,指挥员牺牲了,就得有人站出来接替上去,部队不能一日无帅;而在和平年代里,对于田村来说,这一切太突然了。

久经沙场的田辽沈一时间有些不太适应。看到田村的进步,他从心里感到高兴,也盼着田村能真正成为一个职业军人。自己老了,总有退休的那一天,他希望自己的生命能在田村的身上得到延续。也正是如此,他要提醒十三师的柳师长,在田村提干的问题上需要认真地考虑,以使田村成长的根基再扎实些。于是,他迫不及待地给柳师长打了电话。

他在电话里说:老柳哇,我看田村提干的事,能不能再慎重一些啊?

柳师长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抓着电话琢磨半天,才回过味儿来:老田,你这是咋的了?你咋也学会前怕狼,后怕虎了?田村是你儿子不假,但也是我十三师的士兵,别以为十三师党委准备破格提拔田村是看你的面子,老田,你错了。这是部队的规定,他就是王村、李村,我们也要破格提拔,部队需要正气。

柳师长和田辽沈是出生入死的老战友,多年的交情让两人说起话来没大没小的。

柳师长的一番话,让田辽沈一时没了脾气,他在电话里的话已经说得不那么连贯了,只一遍遍地说:那啥,老柳哇,我不是那意思。

柳师长打着哈哈:不是那啥,你那啥呀?你是不是怕孩子进步啊?孩子进步是好事,等田村的提干命令下了,你来十三师,咱们好好在一起唠唠,没事我就放电话了。

柳师长“啪”的一声,把电话挂断了。另一边的田辽沈拿着电话,怔了好一会儿。

回到家里后,他把自己的担忧对杨佩佩说了。杨佩佩在门诊部就听说了儿子要破格提干的事,一时高兴,下班后还买了田辽沈最爱吃的猪头肉,准备晚上让他喝两盅。没想到,一进家门,就听了田辽沈反对田村提干的意见,她站在那儿,呆呆地盯了田辽沈好一会儿。

田辽沈赶紧说:你瞅我干啥?我说的是真心话,我是想让田村把根基扎牢些,好让他长成棵大树。

杨佩佩一屁股坐在沙发上,第一次态度激烈地反对起田辽沈:田辽沈,你说得对,可你别忘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田村已经是第二年兵,再有一年多,他就该复员了,失去这次机会,他还会有第二次吗?

田辽沈挥着手,提高了声音:只要他是块好钢,机会就遍地都是。

杨佩佩不耐烦地打断田辽沈:我不同意,田村提不提干是十三师的事,和你没关系,你最好不要插手田村的事。

田辽沈也来了火气,他一甩手道:我这么做还不是为田村好?

当时的两个人,潜意识里都是在为田村着想,但田辽沈和杨佩佩的想法不一致。杨佩佩想得可能更细致一些,如果田村是自己的亲骨肉,她也就不再争了,是好是坏都由着田辽沈,反正肉烂在锅里,好坏都是自家的事。可自从发现田村的亲哥哥就生活在田村的身边时,她就有了危机感,做梦都会梦见田村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后,离开了自己,离开了这个家。她明白,田村迟早会知道自己的身世,有一天他明白了,就会用另一种眼光审视他和这个家的感情,她不想让这个家和田村的关系蒙上阴影。

田辽沈遭到了杨佩佩激烈的对抗,他仰靠在沙发上,叹了口气:田村的事我不管了。

听到这样的话,杨佩佩终于松了一口气。

田村出院不久后就提干了。他现在是刘栋那个排的排长。

田村被任命为排长的第二天,他把刘栋约到了自己的宿舍。在这之前,田村还买了一瓶酒,他想和刘栋好好聊一次。

刘栋走进排长宿舍时,心里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排长已经是一个人一间宿舍了,这就是干部和战士的区别。以前老排长也找刘栋谈过话,他也去过排长的宿舍,那时,他以为排长一人一间宿舍是天经地义的。可现在,就是眼前这个田村,昨天他们还上下铺地睡着,今天却搬进了干部宿舍,刘栋不论是从感情上还是心理上,一时无法承认眼前的事实。他打量着田村的干部宿舍,感到一切都是那么陌生和遥远。

田村在自己的刷牙缸里倒满了酒,把它放在两人的中间,然后盯着刘栋说:来,刘栋,咱俩今天好好喝一回。

说完,他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又把缸子推到刘栋面前。刘栋接过缸子,只抿了一小口,感到一股火辣辣的感觉,从嘴里涌到喉头。

田村真诚地看着刘栋,道:这回是你救了我的命,要是你不给我输血,我今天还不知在哪儿呢。

刘栋咧咧嘴说:别说这些,我和你都是HR型血,这是碰巧了。

田村又喝了一大口酒,嘴里喷着酒气:不对,咱们这是缘分,也许这对你没啥,但对我来说,一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田村又把缸子推到刘栋面前,刘栋这次没喝,他打量了一下田村的宿舍,说:田村,这回你行了,你现在是干部了,咱们这批兵你是第一个提干的。

田村瞅着刘栋说:刘栋,我以前一直瞧不起农村兵,这你知道,可你是我第一个瞧得起的农村兵。

刘栋用目光紧盯着田村的眼睛:就因为我给你献了血?

田村摇摇头:不,你和他们不一样,你以后一定会比我有出息。

见刘栋不置可否的样子,田村又说了句:最后,我发现咱们身上有着许多相同的地方。

刘栋不解地望着田村。

田村似乎有了些酒劲儿,眼神定定地看着刘栋,话也多了起来。

刘栋赶紧冲他道:排长,我该去上岗了。

说完,匆忙离开了田村的宿舍。

站在哨位上,望着满天的繁星,刘栋忽然间有些想家,想家里的亲人。以前,他也有过这样的感觉,但从没有像今晚这么强烈。没当兵前他觉得日子很漫长,可眨眼的工夫,他已在部队干了一年多,再有一年多就该复员了。入伍前曾发誓在部队要出息,现在看来当初的想法太简单了,部队这么多人,谁都想出人头地,机会却那么少,又有几个人有田村那样的运气呢。

那天晚上,他想了很多,也很远,似乎什么都想到了,但有些事还是想不明白。

一个人影向哨位走来,他下意识地问了口令,那人回答:是我。

田村走到了他的面前。此时的刘栋已经清醒过来,他问道:排长,你这是来查岗?

田村站在黑影里说:以后没人的时候,你别叫我排长,就叫我名字。

刘栋说:排长,那怎么行。

田村强硬地道:我说行就行,今天晚上我陪你站岗。

说着就转身站在了刘栋的身旁。

刘栋轻喊了一声:排长——

第九章

27。刘草

刘草和胡小胡的婚姻注定是不幸的。

两人婚后不久,胡小胡就到镇里的一家木材厂上班去了。指标是胡主任给搞来的,胡小胡一转眼就成了城里人。胡小胡也经常把自己当成城里人,他戴墨镜,穿宽腿的喇叭裤,兜里揣着卷烟,手指上夹着卷烟,嘴里乱哼着流行曲儿,在村街上一抖一抖地闲逛。胡小胡的这副样子,大都出现在晚上,或者是星期天。镇里离村子有二十多公里的土路,他每天都要骑上近一个小时的自行车上下班。

新婚的日子里,胡小胡早出晚归,样子也很勤奋,俨然一副幸福、顾家的男人形象。刘草已经到卫生所上班了,卫生所平时并没有多少人看病,也就是头疼脑热的小病。刘草没来之前,卫生所已经有两个赤脚医生了,她在大部分的时间里,总是背个篓子上山挖草药,回来后再分拣、晾晒。

傍晚的时候,胡小胡骑着自行车,摇着车铃回来了。刘草见胡小胡回来,也不多说什么,就进屋烧火做饭。胡小胡也跟进屋,洗一把脸,喜滋滋地看上几眼刘草,手就在她的身上摸摸捏捏的。刘草推开他继续忙碌,胡小胡咽口唾沫,嘀咕一句:看晚上咋收拾你。

胡小胡一摇三晃地从家里走出来,戴上墨镜,又点上卷烟,神情自得地在村街上晃来荡去。有收工的农民从地里回来,见到他就打招呼:小胡,下班了?

他就朗声地回答:下班了。二哥咋样啊,当农民累不累?

被喊作二哥的人就羡慕地说:干农活哪能和你上班比?你活得多滋润啊。

胡小胡用很优越的表情笑一笑,抬起手,斯文地弹一弹烟灰,冲人哼哼哈哈地打着招呼。

等村里的三老四少见得都差不多了,胡小胡才斜着肩膀往家里走。这时候,刘草已经把饭做好了,胡主任正坐在桌边等他。一进屋,他就坐在胡主任旁边,刘草开始给父子俩盛饭。

爷儿俩天天见,已经没啥可说的了,老胡说了声吃饭,就端起了碗。

吃完饭,胡小胡还要夹着纸烟去村里转一转。这时候,村街上的人是最多的时候,他挺胸收腹地在众人的眼皮底下转上一圈,如果有人搭话问他一两句镇子上的事,他就会停下来,满嘴唾沫星子地白话儿半天,说些哪儿又起了楼,哪儿又有人出事让警察给抓了的新鲜事儿。

等村街上的人散得差不多了,他也往回走去,墨镜已经摘了下来,挂在胸前的衣服上。

进院时,刘草仍在院子里分拣着草药,老胡躺在屋里,翻看《人民日报》上的社论。胡小胡就说:得得得,别没完没了地弄这些东西了,走,咱睡觉、休息去。

刘草没好气地回了他一句:你睡你的。

胡小胡歪着脖子,瞪一眼她,就去洗脸刷牙。等他回屋铺好被子,见刘草还没有回来的意思,他就趿拉着鞋,在屋门口喊:刘草,你还睡不睡呀?我明天还要起早上班呢。

刘草不答,也不动,仍低头借着灯影忙活着。

胡小胡又喊了:你是咋了,还让不让人休息了?

老胡就咳嗽一声,冲外面道:草哇,休息吧,小胡明早还上班哪。

老胡说完,“啪”的一声关了自己房间的灯,院子里一下子就黑了半边,胡小胡也跟着伸手关了灯,整个院子就漆黑一片。刘草在院子里默立一会儿,回到屋里,洗手洗脸后,脱去外衣躺在炕上。

胡小胡急慌慌地爬过去,两三把脱去刘草的内衣,挨上身去。刘草压低声音恨道:一天到晚就知道这点儿事。

胡小胡一边忙着一边说:不为这事,我这么远跑回来干啥?

刘草没了声音,只能默默地承受着。

胡小胡似乎很不尽兴:你是个死人哪,也不知应一声。

刘草闭着眼睛不说话,只希望这种罪快点结束。她越是这么盼,他越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嘴里发着狠道:该死的,看我怎么整死你。他一边动作着,一边上手掐拧着刘草。

她就喊叫着在下面反抗。

胡小胡气哼哼道:你别叫哇,咋又叫了。

胡小胡在刘草身上折腾了没多久,就睡死过去了。

刘草静躺了一会儿,见胡小胡睡熟了,她穿上衣服,拧亮床头的小灯,继续看那本《草药大全》。

第二天一早,胡小胡还在睡着,她已经起床了。饭快做好的时候,胡小胡也起来了,看见早饭,脸就沉下来道:你这是喂猪呢,也不知道换个样儿。我要跑那么远的路,这时间长了营养跟不上,我还咋工作?说完,胡乱吃了几口,一摔筷子,戴上墨镜,骑着自行车走了。

刘草瞥了眼胡小胡消失的背影,心里顿感轻松,然后背起药篓上山采药去了。只要走到山里,眼前的世界就是她的了,鸟儿在林子里唱歌,小溪在脚下流过,她蹲在溪边洗了把脸,又在路边摘了朵花戴在头上,冲水里的自己开心地笑起来。这是一天中她最幸福、快乐的时光了。

偶尔,她也会到娘家去看看。在母亲王桂香的眼里,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感情上明显不如她在家时那么亲了。她只要一进门,母亲就开始唠叨,一遍遍地告诉她要孝敬公公,照顾丈夫,好好过日子。母亲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还让她心里烦,她就到哥的屋里去。哥正倚在炕柜上看书,见她进来就放下书,仔细地看她的脸。

哥亲热地说:草儿,咋样啊?

她不回答哥的话,冲哥道:哥,你也老大不小的了,我走了,弟弟也走了,你也该张罗自己的婚事了。

她每次说这样的话时,哥就不说话,又拿起手里的书看起来。

她上前劈手夺过书,摔在炕上,着急地看着哥道:你不能一个人这么过一辈子吧?

哥被问急了,就说:我咋一个人了,不是还有妈吗?

妈是妈,你是你。妈能跟你过一辈子呀?刘草急得冲哥喊了起来。

哥低下头道:等弟弟在部队上提干了,我再考虑自己的事。

她坐在炕沿上,小声地劝着:哥,你别对弟弟要求太高,他要是提不了干,难道这日子就不过了?

刘树不说什么,他打开柜子,从里面拿出刘栋的来信,厚厚的一沓,都被他仔细地收着,还编了号。他经常像读小说那样,一封又一封地读弟弟的信。给弟弟写信和读信,成了他生活中最重要的一部分。

他拣出一封信说:咱弟弟又进步了,他又有一篇新闻报道上了军区报纸的头版。

刘草接过哥哥递来的信,一目十行地看了,轻叹了口气,脸上就现出了愁色。

刘树看一眼妹妹:是不是小胡对你不好?

刘草不说话,默然坐了一会儿,就走了出去。

刘树冲妹妹的背影喊:小胡要是对你不好,我就找他算账,看我怎么收拾他。

那天傍晚,胡小胡又戴着镜子,手夹纸烟,在村街上闲逛时,远远地看见了刘树。他摘下墨镜,把手里刚吸了半截的纸烟扔了,不知为什么,他有些怕刘树。

刘树走过他的身边,上下打量他一眼道:你能不能做个正经人?

胡小胡讨好地笑道:哥,我就是正经人,现在我天天上班,哪儿也不去。

刘树瞪他一眼,转身走了。胡小胡见刘树走远了,才弯腰捡起扔掉的半截烟,耸着肩向前走去。

刘树在学校上学时是很著名的,上学时的刘树并不和什么人来往,总是独来独行。那会儿中学有个孩子头,纠集了一些孩子专门打架斗殴。上中学的孩子正值青春期,过剩的精力无法在平淡的生活中发泄,就极力寻事。很多学生都怕这伙孩子,每到放学的时候,学生往往是三五成群地搭伴回家,唯独刘树仍独行侠般我行我素。他肩上挎着书包,手里有时还拿着一本小说,不时地还看上一眼。

那天,那伙孩子就把刘树给截住了,这是一群初二和高一的孩子,领头的是高一的,外号叫“胖头鱼”。刘树认识胖头鱼,但以前没说过什么话。

胖头鱼一伙拦住了刘树的去路,刘树站在路中间,冷冷地望着胖头鱼一伙,低声道:躲开。

胖头鱼一伙笑嘻嘻地看着他,有人说话了:刘树真牛啊。

这时,同路的学生都站在远远近近的地方,看着事态的发展,其中包括胡小胡和刘栋。胡小胡拽着刘栋的胳膊说:这回你哥要挨收拾了,他平时谁也不理,太牛了。

胖头鱼一伙人中就有人来推搡刘树,更多的人在后面起哄。

刘树仍不说话,先是往后退,后来就蹲下来,捡起几块石头,开始胖头鱼还以为刘树要向他们扔石头,就躲远了一些,没想到,刘树把书包里的书本倒在地上,装进了石头。做这一切时,他一点也不慌张,倒有些慢条斯理,然后他站起来,把装了石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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