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橡胶林的回忆-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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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兵!你们是哪个师的?”我终于忍不住向过往的弟兄发问了。

“39!”

“哪个团?”

“6团!”过往的弟兄很友好地回答了我。

6团就是我们在师范围里对116团的简称,我知道这是我们师116团的兄弟上来了,他们要接替我们的进攻,要上到我们的前面去!

啊!我一下子来了精神,两只眼睛不停地扫视着每一个过往士兵的面孔。大家都知道我在找什么?那就是我们院子的老乡,一同被分到野战军的钟力和袁兵。自从十天前去过他们连队后就再也没有见过面了,现在战斗打响了,他们还好吗?

过往的部队继续在走,我们连的兄弟们不时地和他们搭着话。

“你们和越军交火了吗?”他们向我们问到。

“我们打过了,你们刚过来的那片高地就是我们打的!”我们连的战士答到。

“你们呢?”我们问到。

“还没有正而八经打!只是让我们往前插!”

“那你们要多注意啊!”我们连的兄弟提醒到。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的视野前方,高高的个子,在那田坎边的小路上一步步的晃着,那步态很特别,活象是模特儿在走猫步,即便是他埋着头,肩上还扛着那重机枪的枪身,我也能利马认出他是我们院子里的钟力。

“钟力!”我高喊了一声,激动的心情难以克制!

他也被这突然的喊声给震住了,眼睛不停地在扫视我们的人群。

是啊,没那么容易看见我,大家都在工事里爬着,只露一个头,要找到我的确要费些眼神儿。

当他的眼神和我对上后,可以看出他也是异常地激动。

“啊,你怎么在这?还没死啊!”他高兴地向我喊到。

“你也没死嘛!”我笑了起来。

不!是我们都高兴的笑了起来!那时见面,好象都只会用“没死啊?”这句话来打招呼。

他扛着重机枪身,在我身边停了下来。后面的兄弟很自觉地从他身边绕了过去,默默无语继续地向前。再也没有谁象在战前那样,甭管是谁碰上了老乡,都要围过来听新闻了。

我们简单地交谈了起来:

“我还以为你们到前面去了!怎么会在这里!”

“我们今天攻下了滩头阵地后,就一直在这,几乎没动!”我向他说到。

是啊,仗一打起来,谁都会以为第一天就打进去好几十公里,没想到我们才几公里就停了下来。

“你们的任务是什么?要到哪去?”我向他问到。

“我也说不清!只知道上级要我们向前穿插!要我们赶到外坡河,组织对内对外的防御!”

“袁兵他们营也是去那里吗?”

“可能吧!”他答到。

“那还有多远?”

“不知道!你们伤亡怎么样?”他问我。

“还好,只有几个。你可一定要多注意啊!”我提醒着他。

“好!但愿我们还能见面!我要走了!”他眼睛看着远去的部队,嘴里冲我说到。

其实,他们的队伍还没走完,我想他是不愿意离开他们班太远吧。

“行!你赶快走吧,千万多注意!”

他扭转了身体,向前赶去,边走边回答着我:“我会的!但愿我们还能相见!”随后还是晃着他那猫步消失在丛林里的队伍中。

他们这是直线穿插,外坡河在什么地方?起码离我们这有20公里吧。这么一直往里走,万一被越军包围了怎么办?

战时的情况瞬时万变,那是敌我双方意志和力量的较量,一切都不会按谁的意志而转移。你是想到敌人的纵深组织防御,直接阻击越军,那越军又是如何考虑的呢?

猫步,就象范伟在小品里说模特要走直线。

“猫走不走直线取决于老鼠,如果老鼠拐弯了,猫还走直线那一定是瞎猫。”本山抓住了要害。

哈哈,我看本山大哥这人要是指挥作战,他一定会用他的仿生理论成为一个很好的指挥员,头脑灵活,反应灵敏,如果他了解部队的装备和性能,应该是一个参谋长的料儿,他的这段对猫步的理解,直接反映了我们指挥员作战中的心态。

我没想到能在这个时候碰上钟力,更没想到他会自己扛着枪身,这说明他也一定是亲自操枪射击!重机枪可是重火力点,既容易暴露目标,又容易被敌人攻击,我真的很替他担心。

他是班长、又是党员啊,什么都要带头啊!从他这几个动作就可以看出他在连队里的威信,的确不含糊!不象有些重机枪班的班长,自己只知道背着他的56式,全然不顾枪手的感觉。

战前我们这帮弟兄就属他进步快,从这点看他的进步一定不是靠溜须拍马得来的,而是踏踏实实干出来的。

“看来我们院子里的这帮兵真是好样的!看谁还敢说我们无能!”我心里这样嘀咕着。

夜幕降临,黑暗向我们慢慢袭来。没有一点灯光,不过象这样的景象我们已经很习惯了,平时是灯火管制,现在是战火纷飞的战场,谁还敢“点灯”?

“二分之一的人休息!另一半的人警戒!二点钟交换!”连长下达了命令。

我被列为在后半夜休息的序列。虽然这一天很累,毕竟前半夜还能顶的住,在后半夜休息应该是占“便宜”的。

轮到我睡觉时,我只记得我裹着雨衣往地上一躺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那天晚上又下起了雨,据说雨下的比头天晚上还要大,还有很多的部队从我们身边经过,我唯一的一次惊醒是在凌晨。

那是一阵激烈的枪声把我惊醒,指挥员们都在喊到各自的分队准备战斗!我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听见我们队伍前方的高地上传来震耳欲聋的枪炮声,那激烈的程度无法形容,你根本无法分辨出是什么火器在射击。

激烈的战斗持续了40多分钟,随后突然静了下来,偶尔地出现一些零星的枪声说明战斗已经结束。

大家又恢复了平静,上级又让我们继续休息,我再一次的闭上了眼睛。

这是我第一天睡在他国的土地上,也是开战以来第一次睡觉。在这异国的土地上,没有任何可以遮寒的衣物,天当被子地当床,席地而卧的睡在自己挖的“土坑”里。

虽然是在热带地区,但当时还是寒冬腊月啊!越南的冬季昼夜温差很大,白天你也许会被那火辣的太阳晒掉一层皮,可到了晚上气温会一下降到摄氏10度左右,再加上下着小雨,气温甚至还会更低!我们都是穿的单衣,里面穿了件衬衣,但仍然难挡夜晚的风寒,雨衣是我们最好的遮寒物。

我记得那天晚上很冷,可我依然能够入睡,而且睡的很香。

睡梦中我隐约地感觉到我们的连队有一阵躁动,有人在高声地呻吟。

那是我们连队何田忠的声音,他也是重庆人,是我的老乡,是我们连队三个重庆兵之一,他本身个子不大,身体略显瘦弱,是我们四排火箭筒班的一个副班长。

他叫的很可怜,牙齿哒哒哒的直抖,不停地喊冷。

他病了,病的让人心疼。

卫生员过去了,说他正在发高烧,是打摆子,给他吃了两片APC。这是在越南的最长见的两种疾病之一,一个是疟疾、一个是痢疾,战前我们就得到过警告。可没办法,警告是警告,疾病来了谁也挡不住啊。

大家都把雨衣脱下来给他盖上,但仍然无济于事。最后不得已,身边的战士只有用自己的身体压在他身上给他保暖,用他们身体的温度来减轻战友的痛苦,也好让他能安静地休息一会儿,以补充白天耗失的体力。

而那些压在他身边的战友们肯定是被雨水淋的浑身湿透,可换来的是我老乡的安静和舒适。

他好了许多,渐渐地睡着了。

当我醒来的时候,天已不再下雨,天色已经明亮。晨曦的雾气中依然是昨夜的景象,大批的我军部队继续在向前开进。

这天早晨没有枪声,仿佛硝烟也散去了许多。看到眼前的一切,好象自己不是在异国他乡战斗,而是回到了我们当年下乡的农村。

连队里这时传来命令,让大家整理装备,随时准备待命出发。

我清醒了一下自己的头脑,大家纷纷起身,这才发现身上的雨衣低洼处积满了昨晚下的雨水,哗哗的流了下来。我们所有的人都脱掉雨衣,抖掉上面的雨水,折叠好后放进背囊。

我记不得那件雨衣的标准重量是多少?但令我印象深刻是那件雨衣很重,面积也很大,我们很多人战前都不愿带着它,它占了我们随身携带物品的很大一部分空间,或多或少的会影响我们的负重和战术动作。

但此时,无人不在夸奖这雨衣的作用,即挡雨水、又能保暖。平时很少有人体会到装备的这件雨衣有多么的好,可现在,谁也不再说他不愿带这雨衣了,大家已经对它的作用有深刻的了解。怪不得在作战前整理装备时,上级一再强调要我们每个人必须带上雨衣。

我的老乡何田忠,病情也好了许多,已经没有了昨晚的痛苦,身体恢复了正常。这也让大家松了口气,毕竟他不需要专门照顾了。

这时让我们“整理装备,准备出发”的口令,就如我们平时早上吹的起床号,目的就是让大家作好准备,不要再闭着眼睛了睡觉了。

可谁还会在这个时候睡懒觉呢?在异国他乡、在战火四起的战场、在这山涧地头,没有多少人会能安然入睡。

那也要洗洗脸,刷刷牙吧?或许有人会问。

啊!如果能象平时,早上起来能够清洗一下,那对我们来说真是太好了!可我前面已经给大家说过了,我们出发时所带的物品全部都是战斗装备,哪有什么洗漱用具?就连那条白毛巾还是发给你晚上做记号用的。

不是说大家出发的时候没想过这些问题,是我们都认为那些洗漱用品对我们来说已经没有比战斗装备更重要了。还有不少的人都这样认为:

“还洗什么,枪声一响,还不知你是否活着!”

那是否能象美军的士兵,嚼嚼口香糖?

那更是白日做梦!口香糖在那个年代很多人根本没见过。尤其是很多农村、少数民族地区来的战士,哪里知道那玩意!你要在那个时候给他,他还不给你咽下肚子里?会在嘴里嚼吗?

在当时的年代里,自从文化大革命运动一开始,街上的商店里就再也看不见这些东西了,能有水果糖卖就不错了!上哪里去找那口香糖?

我们揉揉眼睛,折叠好雨衣,提上武器,背上背囊就算作好了所有的准备。

奇怪!在我的印象里,当时也没有谁提醒你什么“小心走火!关闭保险!”之类命令,反到是没有一个人走火;也没有谁害怕那时刻都上着“顶堂火”的铁家伙,大家都非常注意自己的武器。我想这与我们这只军队平时严格要求士兵“枪口不能对人!”的纪律有关。

“按昨天的战斗序列出发!”

我们的目标是坡光高地,那是被我们团其他的分队攻占下来的高地,也是昨天在我们攻占了滩头阵地后,有越军向我们射击的高地。

这个高地在昨天早已被我军占领,现在让我们上去只不过是要我们接替友军的防御。因为没有敌情,所以我们连队成一路纵队开始向山上走去。

一路上可以看到昨天激烈的战斗留下的痕迹:树林被烈火烧毁,树干上嵌着炮弹片,被打坏的武器部件到处都是,什么枪托啊、弹匣啊、手榴弹柄啦,有我军的,也有越军的。

当我们顺着一条上山的小路穿越时,不知是谁从前面传来了口信说,林子里有两具越军女兵的尸体。这下热闹了,所有路过的人都想看看这被击毙的女兵是个什么样?

战斗开始后到现在,我们连个越军女兵是个什么样还没看见过。对越军女兵的印象只停留在战前,那是在敌情侦察时从望远镜里看到的印象。现在我们到了越南了,可并没有看到女兵,那些女兵都到哪去了呢?

现在,女兵出现了,虽然不是活人,但她们在你身边,不管怎样,你可以近距离的、仔仔细细地看个“明白”了。

大家不自觉地纷纷上去观看,看过后都向后传递着这一信息。当我走到那里时,当然也毫不犹豫地钻进林子去观看一下。

我离开队伍,向左边山上跨出几步,就在我眼前出现了两具越军女兵的尸体,她们很年轻,穿着也很“正规”。

所谓“正规”,是指她们穿着的是越军灰绿色的军服,戴的是越军“斗笠”式军帽,她们的军帽散落在一边,有帽徽,但没有军衔。一具尸体横卧在山坡上,另一具是头朝山上方向,两人都是仰卧,其中一个是长头发,她们离我们通行的小路只有7、8米远,静静地躺在那里。

为什么会有那么深刻的印象?都是由于那长发的姑娘头发很长、很长,她横卧在那,乌黑的头发散落在她肩膀周围,黑黑的长发盖住了那绿色的草地,姿态显的很浪漫,似乎不是被战争中的武器击倒,而是在那山坡上睡觉。

两人的脸色并不难看,也没有缺胳膊少腿,显然是被枪打死的。她们身边没有武器,也没有太多的血迹。给人的感觉他们死的很突然,没有任何准备,两人倒下的距离又很近。

当我看到她们,我第一个反应是想弄清楚她们是干什么的?

是洗衣班的女兵吗?为什么她们没有跟着她们的部队?为什么单单的是两个女兵?

是通信兵吗?出来查线被我军给击毙了。也不象!那为什么她们行动没有其他士兵保护呢?

为什么没有武器呢?是被我们的前面的战士搜缴了吗?

难道她们是战斗部队里的一员?更不象了!她们连弹袋也没有。

那这两个女兵到这里来干啥?这里没有越军的阵地,也没有他们防御的机关,真是让我百思不得其解。

我看的时间很短暂,因为部队在往前运动,不会有太多的时间给你慢慢观赏,再说后面的弟兄都要看看,你不能总是占着位置啊!

我只记得两人个子不高、也不漂亮,但也不丑,完全没有其他越军的尸体死的那样痛苦和悲惨的表情。相反,两人死的很平静,因为她们的穿着太整齐了,仅仅是腰间的衣服有些裸露,不太多,还不至于使人产生淫荡、色欲的想法。

我也没有注意她们是哪个部位中了枪,因为时间太短暂了!还有在那个时候,大家也没有那个好奇心了。因为在你身边的尸体太多了,其实最重要的是:没有谁愿意去看那令人生畏的伤口。

“快跟上!”有人在提醒。

我们迅速地爬上坡光高地,继续向前,来到坡光高地前旁的标高为305的一个山头。

“清剿阵地,就地组织防御!”连队下达了命令。

305高地,高度要比我们头一天攻打的滩头阵地要高,视野也开阔了许多,阵地上越军的工事很完备、也很规范,其中有一处给我的印象很深,那是一个连指挥所的掩体,修的如此完好令我吃惊!里面也相当整洁和干净|Qī|shu|ωang|,再也没有越军生活过的痕迹,当然也没有任何物品留下。

那是一个与深深的堑壕连接的大型掩体,上面的掩护层足有1米多深,里面相当宽大,在中间,还用土堆出了个指挥台,象一个我们农村里小学校里的土制乒乓球台,四周和顶用圆木支撑起来,感觉很坚固。激烈的战斗没有对它造成一点损坏,看来敌人是主动放弃了这一掩体。

高地上的其他阵地上还有不少越军尸体,我们需要对他们进行清理,需要把越军的尸体集中起来,统一掩埋。

为的是战场的清洁,否则,尸体在烈日下很快就会腐烂、发出令人窒息的恶臭。

为的是从人道的角度来对待这些死去的躯体,他们也是士兵啊。

为的是统计战斗结果,了解对手的情况。

可是在第一天的战斗中,没有时间让我们来完成这些工作。

这是我们入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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