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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2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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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铮铮中,无数领兵大将策马冲出营垒,急速向中军大帐蜂拥而来……

九月初十,阴,天空中乌云密布,一派大雨将至前的萧瑟,风很大,吹拂得城头上的大旗咧咧作响,一身戎装的鄯州刺史程河东面无表情地屹立在城门楼上,双目满是忧虑地远眺着西方,眉宇间满是凝重之色。

八天了,自打吐蕃大军压境到如今已是八天了,可却始终没能等来预想中的狂攻之潮,程河东心里头难免有些子忐忑的不安,一时间也不知道是该期盼吐蕃军早日来攻好,还是就此僵持下去更好——面对着如此规模的吐蕃大军,守城的压力无疑是巨大的,要想守住城池,绝非易事,哪怕程河东早已做足了守城的功课,却依旧不敢妄言一定能保住城池不破,然,身为刺史,程河东守土有责,纵使再难,他也不能放弃,再说了,他也不能更不敢辜负了李显的一片苦心栽培!

一想到英王李显,程河东心中不由地便是一热,一股子浓浓的敬仰与报恩的心情便油然而起了,程河东不会忘了当初随李显纵横吐谷浑,血杀数千里,如入无人之境般的快意,更不会忘记战后叙功时李显的提拔之恩情,想他程河东当初不过一区区校尉而已,仅仅一战过后,便已成了一州之刺史,尽管只是员下州刺史,还位处边关,可比起原本那从七品的武官身份来说,已是超拔了的,这等恩情程河东永世不敢或忘,但消李显有令,哪怕是抛弃了身家性命,程河东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程使君。”

就在程河东沉思之际,一声招呼突然在其身后响了起来,登时便将其从神游中惊醒了过来,扭头一看,这才发现州司马庄明义不知何时已站在了身后。

“明义来了,可是城中有甚不宁么?”

程河东虽不是很清楚庄明义的底细,但却知晓此人乃是李显专门派来辅佐自己的,自是不敢在其面前摆甚上官的架子,往日里,程河东只管负责军事,城中杂务尽皆交给了庄明义打理,彼此间配合得极之默契,相处起来也颇为的融洽,此际见庄明义寻了来,程河东倒也没太多的客套,随口便问了一句道。

“那倒没有,只是兰州已传来了消息,说是殿下已将至兰州城,传令我等务必小心吐蕃军的突袭,下官接到此令,自不敢有所耽搁,这便前来禀明使君。”

庄明义严格说来并不是英王府文官出身,然其堂兄庄永却是“鸣镝”的掌舵者,就因着这层关系,庄明义得以拜入李显门下,从一介县尉干起,数年间升到了下州司马的高位上,此番受命辅佐程河东扼守鄯州城,自感身上责任重大,从不敢掉以轻心,无论是坚壁清野还是安抚城中百姓,无不亲力亲为,每日里忙得有如陀螺一般,然则一接到兰州城发来的飞鸽传书,庄明义自不敢稍有怠慢,这便紧赶着前来告知程河东一声。

“哦?殿下已到了,好,好,好啊,有殿下在,我等可无忧也,今日当……”

一听说李显已到了兰州,程河东心中的大石头登时便落了地,兴奋地一击掌,一迭声地叫起了好来,然则话尚未说完,便见庄明义的眼突然瞪圆了,心一颤,顾不得再多言,忙不迭地回首望向城外,入眼便见远处烟尘大起中,无数兵马正滚滚而来,程河东的脸色瞬间便阴沉了下来……

第三百六十五章鄯州攻防战(上)

鄯州,古为羌地,武帝元狩二年(公元前一二一年),汉军西进湟水流域,汉将霍去病修建军事据点西平亭,这是鄯州建制之始;东汉建安中置西平郡,治西都县(今西宁市),魏文帝黄初三年(公元二二二年)扩建为西平郡,开始在此筑城,隋时改名湟水县,自唐,始设州,更名鄯州,位于河湟谷地的最西端,南北两山对峙,西面又有湟水绕城而过,尽得地利之险,自吐蕃崛起以来,鄯州便是边城重镇,城防屡经改建,城墙高大,攻防设施齐全,驻有步骑兵六千余,为边境诸州之冠,乃对抗吐蕃的最前线,自程河东领命守御此城以来,不单对城防屡有增益,更曾狠肃军纪,城中守御向以秩序井然而著称,然则,待得吐蕃大军滚滚而来之际,城头上还是禁不住一片的哗然之声,只因敌势之大着实太过惊人了些。

“混帐,慌个甚?全军听令,都给老子打起精神来,莫叫吐蕃狗贼看轻了去!”

眼瞅着吐蕃军如蝗虫般滚滚而来,程河东的心同样忐忑到了极点,然则一见手下将士惊呼出声,登时便火了起来,怒吼了一嗓子,总算是将一众官兵的紧张情绪强行压制了下去。

“使君,贼子如此急地送功劳来了,若不笑纳,实是对不住贼子的好意啊。”

庄明义虽是个文官,然胆略却是不小,并不惧战,这一见城头上的气氛太过紧绷,自是不免有些子担心,这便笑呵呵地开口说了一句,语气平淡而又轻松,虽无甚豪言,可自信的意味却是浓得很。

“庄司马说得是,如此多的乌合之众,杀起来还真是累人得很,勉强对付了去也就是了。”

程河东毕竟与庄明义配合久了,彼此间的默契自是不缺的,只一听,便已知晓了庄明义此言的用心所在,这便哈哈大笑地回了一句,豪气溢于言表,一众守城官兵这一见城中两位主官都如此之豪气,视吐蕃大军于无物,原本忐忑的心情登时便缓解了不老少,士气不知不觉中便已是渐渐高昂了起来。

“呜呜……”

一阵凄厉的号角声响过,正迤逦而来的吐蕃大军缓缓地在离城两里不到的距离上停了下来,竟不曾就地安营,而是在城下摆开了强攻的阵型,浑然一派一鼓作气地拿下鄯州之架势。

“城上的人听着,我家大相率百万强军横扫八荒,尔等若是早降,尤可保得富贵,若不然,必死无葬身之地!”

吐蕃军的阵型调整得很快,前后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已,便已列阵完毕,旋即便有一员偏将纵马冲到城下,扯着嗓子劝降了起来。

“找死!”

原本正观察着敌阵的程河东一听那员吐蕃偏将在城下大放阙词,登时便是一阵火大,毫不客气地抄起腰间的铁弓,拉了个满圆,瞄着那名偏将便是一箭射出。

“啊……”

城下的吐蕃偏将正自得意洋洋之际,突地瞅见程河东的箭矢瞄向了自个儿,登时便吓得亡魂大冒,顾不得面子不面子的,一扭马首,俯身马背,调头便向着本阵狂奔了回去,一连串的动作倒是流畅得很,奈何却是迟了,但听一声弦响过后,雕羽箭已如流星般划破空间,急速地射进了那员吐蕃偏将的背心,直疼得其大吼了一声,便已跌下了马背,手脚抽搐了几下,就此命归了黄泉。

“大相,唐贼无礼至极,末将请求率部攻城!”

“大相,末将愿率本部兵马取城,不生擒此獠,誓不收兵!”

“大相,您就下令罢,末将愿为先锋!”

……

吐蕃中军处,簇拥在噶尔?钦陵身边的赫茨赞,达旺等一众吐蕃万夫长们全都被程河东的举动给激怒了,红着眼纷纷出列,各自高声请战不已。

“二哥,贼子无礼过甚,实该征灭之,然,我大军初至,攻城器具未齐,强攻坚城,恐多折兵马,还请二哥详查。”

噶尔?赞婆虽也被程河东这等阵前射杀来使的举动气得不轻,可却并非就此昏了头,寻思了一番之后,言辞恳切地进谏了一句道。

“赞婆,尔休要长他人志气,灭自家威风,你若是怕了,呆一边去,某却是不怕,这城某自去取了!”

万夫长赫茨赞乃是个急性子,一向与稳重的噶尔?赞婆不睦,这一听噶尔?赞婆主张缓攻,赫茨赞可就不依了,瞪着满是血丝的双眼,怒气勃发地嚷嚷了起来。

“大相,我等二十余万大军,便是填也将这鄯州城填平了,岂能容得唐贼如此猖獗!”

“大相,打罢,末将愿为首攻!”

“大相,我等皆愿战,请大相恩准!”

……

一众吐蕃大将皆是好战之辈,谁都不肯落于人后,乱哄哄地便嚷开了,人人要战,个个争先,气势倒是高昂到了极点。

“嗯!”

噶尔?钦陵这半个多月来虽勒兵不动,可准备工作却是从不曾放松过的,早就有了破城的良策,所差者,不过是众军们的士气罢了,此际见诸将嗷嗷请战,心里头自是满意得很,可也没急着表态,而是任由诸将们喧哗了个够,这才一扬手,止住了众将们的嚷嚷,面色肃然地环视了一下众人,一压手,杀气十足地下令道:“赫茨赞首攻,达旺为其次,索伦赞为第三,连番出击,务求一举破城,其余诸部依令展开,断流!”

“诺!”

噶尔?钦陵决心既下,一众大将们自不敢稍有怠慢,各自躬身应了诺,纷纷策马赶回了本部,须臾,号角声大作中,各部吐蕃兵马齐齐发动了起来,先是赫茨赞率所部骑兵冲到了护城河前,以骑射压制城头的弓箭手,旋即,一队队吐蕃士兵尽皆解下腰间挂着的小布袋,齐齐就地装起了土来,而后,或是纵马或是徒步,在大队骑兵的掩护下,纷纷拥到了护城河边,将装满了泥土的布袋丢进了护城河中。

“放箭,快,放箭!”

吐蕃军方一动,程河东便已猜出了对手截断护城河的用心,不由地便有些子急了,怒吼着指挥城头上的弓弩手们放箭阻扰对方的行动,奈何城头上的弓弩手拢共不过千余人,在对方骑兵大队的压制下,取得的战果着实不佳,虽说射杀了数百冒进的吐蕃士兵,可己方也损失了数十的兵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正西方的一段护城河被吐蕃大军生生填成了平地。

“填城,填城!”

眼瞅着开战尚不到半个时辰,护城河已被填平,赫茨赞可是得意坏了,率领着手下五千骑兵大队在城下耀武扬威地来回驰骋着,一边不断地以骑射压制城头的反击,一边咋咋唬唬地高声嚷嚷着,喝令诸军拼死运土向前填城。

“快,把油缸抬上来!”

吐蕃军此番显然是有备而来,二十余万人马配合相当之默契,一队队的步、骑兵在号角的指挥下,冒着城头上不断射下来的箭矢,拼死向城下推进,一个个装满了土的布袋不断地堆砌在城下,尽管因城头上的拼力压制,付出的代价并不算小,足足有近两千的士卒倒在了城下,可土坡的进展却始终不见消停,堆起的速度快得惊人,不过片刻的功夫,竟已堆到了城墙的一半,眼瞅着情形不对,程河东生生急出了满头的大汗,自不敢怠慢了去,高呼着指挥协守的民壮将一缸缸的菜油、火油抬上了城头,不管不顾地向城下倾倒着,将冲到城下的吐蕃士兵浇得浑身尽是油污。

“点火!投!”

填城的吐蕃军也不傻,一见城头不断地向下倒油,自不敢再多耽搁,乱纷纷地便要向回跑,奈何已是迟了,但听程河东一声大吼,十数支点燃着的火炬从城头上飘了下来,晃晃悠悠地落在了乱成一团的吐蕃军中,火势瞬间便不可遏止地烧了起来,数百名倒霉的吐蕃士兵生生被燃成了人形火炬,惨嚎之声响得连成了一片。

“放箭,快放箭,后退者,杀无赦!”

赫茨赞正自得意间,却没想到守军居然来了这么一个火攻,登时便急了,再一看浑身着火的乱军正向本阵狂奔而来,眼珠子瞪得简直快滴出了血来,可又不敢让乱军冲近,只能是铁青着脸下令射杀己方溃兵。

“啊……”

“不要啊……”

“将军饶命啊……”

……

赫茨赞既已下了令,一众早已严阵以待的弓箭手以及骑兵们自是不敢怠慢,尽自满心的不忍,可还是狠下心来,将一通子箭雨泼洒向了溃逃回来的乱军,登时便激起了一阵响过了一阵的惨嚎之声。

“哈哈哈……,区区小礼,不成敬意,吐蕃小儿,有胆子便再来,有多少,爷爷们便杀多少!”

“吐蕃狗贼,来送死啊,爷爷们等着呢!”

“烧死这帮狗/娘养的,烧,烧,烧!”

……

眼瞅着一把大火烧了吐蕃军一个焦头烂额,城头上的守军们自是士气大作,在程河东的带头下,纷纷叉指着城下混乱不堪的吐蕃军,大声笑骂了起来,直气得略懂汉语的赫茨赞暴跳如雷……

第三百六十六章鄯州攻防战(中)

“呜呜……”

大火燃起得突兀,灭得也快,不过一炷香的时间而已,油一尽,火便已是熄了,黑烟缭绕中,焦尸遍地,浓浓的焦糊味刺鼻难闻,望着那遍野的狼藉,赫茨赞面色黑得有如锅底一般,恼羞成怒之下,一扬手,准备下达强攻之令,可就在此时,后阵突然响起了一阵凄厉的号角声,赫茨赞刚扬起的手臂不得不停滞在了半空,回头望去,却见后阵大军左右一分,露出了一大帮蓬头丐面的奴隶之身影,赫茨赞见状,先是一阵,可眼珠子转了转之后,立马便已反应了过来,这便嘴角一勾,忍不住阴笑了起来,也没再着急着进攻,而是摆出了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城上的人听着,这些狗奴隶都是尔等昔日之同袍,我家大相仁慈,不愿多造杀孽,给出一条生路,若能填平城墙者,饶其一死,尔等若是有心屠戮,大可自便!”

那一大群乞丐也似的人物一出现,城头上的守军们登时愕然一片,愣是无人搞得清楚吐蕃军究竟在玩甚子把戏,可就在众军猜测纷纷之际,一名吐蕃骑兵策马冲到了城下,高声嚷嚷着揭开了谜底,立马便令满城守军尽皆傻了眼。

“无耻!”

“狗贼,有种的冲着爷们来,拿战俘作法,算个毬,无耻至极!”

“混帐东西,还要不要脸来着!”

……

待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之后,城头上的守军们先是好一阵子的沉默,紧接着全都气得大骂了起来,然则骂归骂,众人却不知该如何应对才好,只能是眼睁睁地看着数千名昔日的同袍拖拖沓沓地渐渐行近了城下,一时间所有守军将士的目光全都聚焦在了程、庄二位主官的身上。

“该死!”

望着城下渐行渐近的昔日同袍们那瘦骨嶙峋的样子,程河东的眼瞬间便红了起来,牙关紧咬,一双手握得泛起了白痕,他实是没想到吐蕃人竟然无耻到这般田地,心如刀割之下,也实是不知该如何决断才好了——这可是数千同袍的命啊,怎能忍心下得手去,可若是置之不理,这城防显然将会不保,何去何从着实令程河东左右为难不已的。

“程使君……”

吐蕃军来上这么一手无赖之举,不止是程河东为难,庄明义同样也有些子不知所措,眼瞅着城下的战俘们木讷无比地忙活着填土不已,庄明义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嘴唇嚅动了几下,轻唤了一声,可劝说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实是不忍心说将下去,只能是无奈地望着程河东,等着其拿出个准主意来。

“倒油!”

程河东木立了片刻,魁梧的身子猛地一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来,旋即身子一晃,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一般,艰难地伸手撑住了城墙,气喘得急促无比。

“使君!”

这一见程河东摇摇欲坠,庄明义登时便急了,忙抢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了程河东的胳膊,焦急地唤了一声。

“不用再说了,此战过后,某自去殿下面前请罪,一切尽由某自担着便是了!”程河东无力地推开庄明义的手,闷闷地说了一句,旋即一挺身,怒目圆睁地扫了眼不知所措的城头一众守军,断喝了一声道:“还愣着作甚,倒油!”

“全军听令,动手,有事本官自担之!”

庄明义也是个豪情之辈,自不肯推诿责任,这一见城头众将士还愣愣地傻站着,立马高呼了一声,抢着将责任往自个儿身上背。

“诺!”

鄯州守军皆是边军,常年驻守边关,没少与吐蕃军恶战,个个都是热血男儿,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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