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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唐风流-第2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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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使能全军尽至,李显也一样不敢轻易出手,倒不是怕会败给各族之联军,实际上,以唐军的强大,击溃各部落联军倒是不难,可要想将诸部族一网打尽却几乎就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一旦溃散之各部落尽反,要想平灭之,没个三年五载的苦战与围剿,休想办得到,而李显显然没那么多的时间去如此这般地胡乱折腾——无论是从西征吐蕃的方略出发,还是联系到朝局的可能之变化,李显真正能放手经略河西的时间最多不过五年罢了,真要是战火四起,那又如何谈得上建设全河西之军政,这等情形显然与李显来河西的初衷不合。

静观其变更是不可取——李显预定的河西建设方略便是先试点改造难度稍小的河西北部,而后以河西北部改造成功的胜势来诱惑并逼迫南部诸部落就范,而此际北部诸部落的改造方才走出了第一步,远远不到大功告成之时,按李显最乐观的估计,河西北部诸部落的经济大改造最快也得明年此时方能看到些端倪,毕竟无论是农耕还是工坊的建设乃至商业的流通,都需要时间来积累,并非立竿而能见影之事,倘若对部族大联盟之事置之不理,没等北部诸部落的改造见到效益,整个河西怕都已是乱成了一锅粥——李显可没天真到会以为孙全福折腾出部族大联盟这么个玩意儿是真的在为河西各部族之利益考虑,在李显看来,其之所为左右不过是要借此名义煽动诸部族与河西官府死扛到底,进而将河西的一塘水彻底搅浑罢了,倘若李显不能做出正确的应对,可想而见这个大联盟必将成为河西的一颗大毒瘤,在武后的操控下,随时都可能爆发上一把,从而将整个河西拖进烂泥塘之中,这个险,李显不想也不敢去冒。

打又打不得,等也耗不起,纵使李显智算过人,面对着这等棘手之局势,也有着种老虎吃天,无从下嘴的郁闷感,寻思来寻思去,唯觉分而化之一道或许能有些成事之可能,只是李显对此却又有些子踌躇不定,概因李显目下所能控制的南方部落仅仅只有几个小得不起眼的小部落而已,靠这么几个小部落头人显然没有能力去执行分化部落大联盟的计划,为此,李显与张柬之反复商议了几回之后,不得不作出了明暗两手的准备,一方面就近调集各路大军,以备应变,另一方面则急召拓跋山野与慕容文博二人赶赴兰州,共商对策。

“末将(草民)参见殿下!”

李显有召,纵使不明其意,拓跋山野与慕容文博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连赶了四天的路,从河州一路不停地疾奔到了兰州城中,方才进了城,连大气都尚未歇上一口,便即被紧急招进了英王府中,待得进了书房,一见到高坐在上首的李显,二人自不敢有所失礼,忙不迭地各自抢上前去,恭谨万分地见了礼。

“不必多礼,都平身罢。”

李显对拓跋山野之大才素来是看重得很,这一见其满身的风尘,却难掩英气勃发的本色,心中的爱重之意自是更多了几分,这便笑着点了下头,虚虚一抬手,温和地吩咐了一句道。

“谢殿下。”

二人各自谢了一声,尽皆站直了身子,所不同的是拓跋山野身形站得笔直,目光迥然而又坚定,而慕容文博则是微躬着身子,脸色虽尚算正常,可眼神里却不时地闪烁着狐疑之色,显然没少在心里头猜测着李显如此紧急相召的用意何在。

“来人,给慕容老哥看座,另,请拓跋将军下去更衣!”

二者的表现自是全都落在了李显的眼中,不过么,李显却并未有甚旁的表示,只是笑着一挥手,语气淡然地吩咐道。

“诺!”

李显既已开了口,侍候在侧的高邈自是不敢怠慢了去,紧赶着应答了一声,先是下令随侍的一众下人们去搬来了锦墩,接着又小心翼翼地陪着拓跋山野出了书房,径自去前院换上王府亲卫骑曹的服饰不提。

“慕容老哥,一别已是月余,家中之事可都安排妥当否?”

拓跋山野去后,李显并没有急着谈论正事,而是笑呵呵地与慕容文博拉起了家常。

“托殿下的福,一切都好,小老儿老了,实也管不得事,大小事务都让几个犬子分别操持着,小老儿也就偷着享一回福,安度个晚年也罢。”

这一路行来,慕容文博可是没少暗自揣测李显相召的用意何在,也没少与拓跋山野私下议论,奈何皆不得其要,心中难免有些子揣揣不安,唯恐李显给自己下些难以完成的艰巨之使命,就算是在拉家常,慕容文博都小心谨慎地在言语里堵上了任何可能被李显利用到的漏子。

安度晚年?呵呵,这老爷子还真是谨慎得很么。只一听慕容文博的口吻,李显立马便看透了其之心思,可也没放在心上,只因李显敢请其前来,自然有着令其听令行事的把握在,自无须用言语去套其口风,这便笑着点了点头道:“能安度晚年便是好事啊,孤将来若也能似慕容老哥这般悠然,平生当无憾矣。”

“不敢,不敢,殿下乃当今神人也,小老儿岂敢跟殿下相提并论,惶恐,惶恐。”

李显越是和言丽色,慕容文博心里头便越是忐忑,干笑了两声,连道不敢。

“慕容老哥这话可就错了,人,无论贵贱,终归总有去的那一日,所能拥有,不过黄土一杯而已,纵雄霸如帝王者,亦不例外,然,芸芸众生皆纷纷,所谓何为?不外名与利罢,利者,一时之快而已,终究是带不去之物,挥霍之余,便是骄奢之始,孤不取之,唯名者,却是有些计较,不知慕容老哥可知‘名’之一字何解乎?”

李显笑呵呵地一挥手,杂七杂八地扯了一大通,末了,提出了个哲学性的思辨问题,似乎这般急地请慕容文博前来,就只是为了谈这么些无可无不可的闲话一般。

“这个……,小老儿实是不知,还请殿下指点迷津。”

慕容文博人老成精,虽无法从李显的言谈中探查到此一行的根由所在,可却并不多问,只是步步为营地谨慎着,不肯轻易去接李显的话头。

“此事待得山野来后再谈好了,来,慕容老哥请用茶。”

李显给出了问题,却没打算立马给出答案,哈哈一笑,端起了茶碗,卖关子一般地将话题又给搁置了起来。

“多谢殿下。”

慕容文博乃是鲜卑皇族之后,虽已沦落,家学却依旧有着不断的传承,于汉学典故每多涉猎,算得上是部落头人们中为数不多的文化人,自是听得懂“名利”一说的思辨意味,他本人对此也有着些见解,确是很想听听李显对“名”一说的解释究竟如何,被李显这么一卖关子,心里头立马便有些子瘙痒了起来,奈何李显不肯说,他自也没胆子去追问,只能是讪笑着也端起了茶碗,一边假作品茶,一边暗自猜测着李显的心思究竟何在。

“末将参见殿下!”

李显说品茶,还真就慢条斯理地真品起了茶来,良久都不再发一言,弄得慕容文博心里头七上八下地忐忑着,正自惊疑不定间,却听一阵甲胄的摩擦声中,一声戎装的拓跋山野已从屏风处转了出来,但见其大步行到堂中,一个干脆利落的单膝点地,中规中矩地行了个军中之礼。

当真是人要衣装,佛友金装,匆匆盥洗了一番,又换上了亲王府军官之甲胄,拓跋山野浑身上下透着股英挺之气概,不止是慕容文博看得目瞪口呆,便是李显也不禁在心中叫好不已,可也没多说些甚子,只是赞许地点了下头,虚虚一抬手道:“拓跋将军请起。”

“谢殿下!”

拓跋山野恭敬地应了诺,挺直了身子,几步走到侧边,昂然而立,一派随时听候李显调遣之模样。

“尔等尽皆退下!”

李显对拓跋山野的言行举止自是满意得很,但却并非有甚表示,只是环视了一下房中侍候着的一众下人们,一挥手,淡然地吩咐了一句。

“诺!”

李显既有令,一众人等自不敢有丝毫的怠慢之意,各自躬身应诺而去,偌大的书房里就只剩下三人独处……

第四百五十七章部族大联盟(下)

“拓跋将军,孤先前与慕容老哥闲聊,谈到了名与利之事,所谓的利,不过阿堵物罢了,于我等而论,取之皆不甚难,不提也罢,唯有‘名’一字却是不好解,不知将军对此有甚看法否?”下人们既去,李显也没多弄甚玄虚,将目光投到了挺拔而立的拓跋山野身上,微笑着问了一句道。

一见李显挥退了下人,慕容文博不禁为之心神一紧,眼皮子狠狠地跳了跳,却不敢多问,只是紧张地戒备着李显可能之要求,而拓跋山野同样也有些微微的紧张感,只是并不曾带到脸上来罢了,却没想到李显这一开口,居然是这么个千古议论不休的大题目,不由地便有些子愣住了。

“名者,有大小、善恶之分,纵使智者亦然勘破,末将实不敢妄言。”

拓跋山野到底是读过不少典籍之辈,对“名利”一说并不算陌生,虽不明李显为何在此时提起此事,可回答起来却并不慢,只微微一愣,便即朗声回答道。

“嗯,慕容老哥以为如何哉?”

李显没有点评拓跋山野的答案,而是侧脸望向了目光闪烁不已的慕容文博,淡淡地问道。

“理当如此,小老儿才疏学浅,实不敢妄议,还请殿下赐教。”

慕容文博心中的狐疑愈发盛了几分,回答起李显的问题来,自是谨慎再谨慎,怎么也不肯轻易表明态度。

“慕容老哥过谦了,于孤看来,名确有大小之分,何为大?功在千秋者为大,何谓小,只顾己身者为小,纵才高八斗,无益社稷大业者,即便名扬一时,也不脱不得其小,是故古来才高者不少,而真能留名青史者,稀矣,倒是走卒之辈,每多显达于史者,何故,功在社稷者,壮哉!至于善恶么,孤只有一言相告: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的,胜者恒胜,而败者恒败,我辈既生于此大世,又岂能不谋名扬千古之壮行,慕容老哥可愿陪孤一道成大事否?”

李显的口才可不是寻常人等能比拟得了的,一番话说将下来,可谓是掷地有声,慷慨激昂中,自有种令人热血为之沸腾的力量在内,哪怕慕容文博已是老得成了精,被李显这么一鼓动,心跳都不免为之加快了三分,至于早已对李显钦佩万分的拓跋山野更是不自觉地握紧了拳头,眼神凛然而又热切。

“殿下如此看重,小老儿不甚惶恐,只是小老儿不过残贱之躯,垂垂老矣,虽愿为殿下效死力,却恐误了殿下大事,若力能及,虽死不敢辞。”

慕容文博久任一族之长,其智并不低,眼瞅着李显已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自是知晓再不表态,恐将为李显所恶,再者,其对李显所言的大事也有着几分的好奇之心,这便谨慎地表明了愿为李显效力的态度。

“好,此事若能得慕容老哥相助,大事可定也,将来若是孤平定了吐蕃,慕容老哥当记一大功,青史留名不算难事!”李显此番要慕容文博去办的事颇有些凶险,非得其自愿为之不可,如此这般地绕来绕去,等的便是慕容文博的这句表态,自不吝先为其许下些诺言。

“小老儿惶恐,还请殿下明示。”

自部族被河州官府强行编遣了之后,慕容文博已是彻底息了草原争雄之心,只想着安度个晚年便算过了这一世,可却没想到临老了,还能有个留名青史的机会,心中自是不免有些子意动了,只不过他却也没忘记有多少收益便得冒多少险的道理,并不敢轻易做出甚太过的承诺,依旧是谨慎小心地探问着。

“不瞒慕容老哥,孤受父皇重托,经略河西,为的便是平定吐蕃之患,此孤之所以来河西之根由所在,为是故,孤须得将全河西拧成一条绳,方有成功之可能,而今河西部族众多,大多不服调遣,孤又岂能坐视不理,纵血流成河,亦在所不惜,前番刚剿灭乞颜部落之乱,现又有房当部落欲效仿之,竟暗自勾连‘黑风盗’欲成立甚劳么子‘部落大联盟’,妄图与孤作对到底,实属螳臂当车之举也,孤虽不忌杀,却也不愿杀戮过甚,平白折损了我河西之元气,今日请二位来,便是议定拨乱反正之策,还请慕容老哥与拓跋将军助孤一臂之力。”

李显的话只能说是半真半假,他并未将实情原原本本地分析出来,概因与武后的党争之事涉及面太广,自不可能随意传扬了出去,也就只能是引而不言,即便如此,李显所言之事也足以令慕容文博面色大变不已了的。

“殿下言重了,小老儿不过垂老之人耳,又如何能帮得到殿下,此事,此事……”

慕容文博是有心留名青史,可却不是甚胆大包天之辈,一听此事如此重大,心里头不由地便打起了退堂鼓,呐呐地出言自我开解了一番,可一见李显的眉头已然皱起,却又不敢将拒绝的话完全说死,直窘迫得面红耳赤不已。

“殿下但有所命,末将自当效死以为之!”

拓跋山野早已是彻底归心李显,自是无慕容文博那么多的顾虑,回答起来,言语自是慷慨得很,此言一出,登时便令慕容文博更显尴尬了几分。

“嗯,拓跋将军忠心可嘉,孤可安一半心矣!”李显嘉许地夸奖了拓跋山野一句之后,这才侧头望向了低头不语的慕容文博,语气恳切地开口道:“慕容老哥,孤无须尔去上阵杀贼,但请老哥能为孤私下串联各部族之头人,只须搅黄了这所谓的‘部落大联盟’一事,便算尔为孤立下了一大功,若有所请,但凡孤能成全的,定不会吝啬。”

“殿下如此厚爱,小老儿自不敢再惜力,唔,小老儿常年在河西行走,确有些故交,也颇能说上些话,仆固族顿宁部首领顿宁阿与小老儿乃是姻亲,其长子娶了小老儿的次女,而小老儿的长子则娶了其的幼女,彼此旧交甚笃,或可为力,再,回纥族之萨拉部首领萨拉阿索与小老儿也有旧交,再算上突厥柯什部的阿史那胜华、以及与小老儿分属同辈的鲜卑族慕容彦隆,都与小老儿有交情,若是殿下肯给予这些人等一定之好处,小老儿愿为殿下奔走诸部族间。”

一听只需要游说各部族头人,慕容文博的心登时便活络了起来,略一沉吟之后,咬了咬牙,给出了些实话。

“如此甚好,孤不惜资财,慕容老哥但有所需,自可拿孤之印信到‘邓记商号’支取,孤无须诸部族目下便归附于孤,只须慕容老哥能游说诸部族支持顿宁阿为‘部落大联盟’之盟主即可,至于其余诸事务,孤自会另有安排,不知老哥可能办到否?”

对于如何彻底收服河西南部诸族,李显已是有了计较,只要这个所谓的“部落大联盟”不能成事,李显便不怕诸部落能反了天去,这也正是李显将慕容文博召来兰州的最根本用意之所在。

“小老儿自当竭力而为之,只是……”

李显虽没明说这等游说之举会有何危险,然慕容文博却能敏锐地察觉到其中的危机之所在,虽已决定赌上一把,可慕容文博却不想平白而为之,只是要其跟李显当面讨价还价,他又实在没那个勇气,这便将话说了个半截子。

“孤说过,但消慕容老哥能成其事,有所请者,且请开口道来,孤能成全的,断不会食言。”

李显乃人精一个,又怎会听不出慕容文博的未尽之言,这便笑着再次给出了承诺。

“殿下明鉴,小老儿已是残年之人,所余时日不多矣,名利于小老儿不过是云烟罢,有之固然可喜,无之却也能活,然,小老儿却不想我慕容氏一族无出头之日,不瞒殿下,小老儿有第三子,单一字晟,颇识武艺,虽不胜高明,却也还有可观之处,前番便闹着要去投军,小老儿实是有些不舍,一直拖延至今,若是能得殿下照拂,小老儿便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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