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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第4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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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少保大人,大绅敬你一杯!”

解缙酒量好,而且喝酒急,别人还没劝,自己一杯酒就见底了,几杯下去,喝得满面红光。

他嗓门也大,真要论起来,夏浔的职、衔、官、爵中,以国公最尊,可他今日不唤国公,刻意地要称夏浔为太子少保,用意殊为明显。

夏浔笑吟吟地举起杯,眼光便向壁角一张席上轻轻扫了一眼,那一席坐的都是级别比较低的官员,刘玉珏也在席中,坐的位置正好面对着他,看他望来,还举起杯来,向他一笑。夏浔暗自打个哆嗦:“我的天爷!小刘也二十好几的人了,咋还跟个大姑娘似的,这一笑百媚丛生,幸亏我俩是兄弟,要不别人看他冲我这么笑,还以为我俩有什么基情呢!”

夏浔忙收回目光,与解缙碰了一下,心里却悄悄地嘀咕了一句:“纪纲……还没来……”

第655章 纪纲讨官

谨身殿里,朱高煦和朱高燧刚刚从里边出来,他们是来谢恩的,因为三位皇子都已年满十八,已经可以就藩,两位藩王不日就要启程赴藩国,今日见驾谢恩,同时朱高燧也有辞行的意思。

纪纲正在殿外站着,一见两位皇子出来,赶紧躬身施礼:“臣纪纲,见过太子殿下、见过赵王殿下!”

两位皇子见了他,都客气地点了点头。

今日之纪纲,已远非当年可比,虽然他是倾向大皇子的人,这事已经被二皇子一派的人知道了,但是二皇子一派的一些事,纪纲也知道,只不过有些事一旦捅出去,双方都丢脸,有着这层忌讳,二皇子那边的人对他也不敢赶尽杀绝,只好授意陈瑛,利用两人的司法、监察之权暗中掰腕子,以前双方勾心斗角的,都不宜放到桌面上的烂事,全都避而不谈。

在太子朱高炽这边,拥戴太子的人也都知道他是自己人了,而在皇上眼里,他又是自己监察百官、控制朝野的一个得力助手,因此纪纲在朝中可以说是如鱼得水,威望权力日渐强大,除了锦衣卫,在朝中他也网罗了一些官员为己所用,俨然一方诸侯,任谁也不敢小觑了的。

这样一个可以随时见驾,专门奏报不可公开的机密情报的要员,就连皇子们对他也得客客气气的。旁人向你捅刀子,你可以授意自己的人去针锋相对,纪纲若是进你的谗言,你都根本不会知道,谁不忌惮?再加上三皇子朱高燧刚刚成年,争嫡之战中他的希望最小,和两边都没多大利害关系,所以见了纪纲便很客气。

等两位皇子走开了,纪纲便举步向殿中走去。

今日在“春风楼”,文武百官为辅国公杨旭接风洗尘,他当然也知道,可他没去。

他和夏浔当然没有什么利害冲突,至少目前没有。眼下来说,两个人还有互助之势,原本就有交情,又是同出一系,在各自领域里都是有头有脸、具有极大影响力的人物,一旦合作,正是风助火势,火助风威,皆有益处。可是,恰也因此,纪纲不想去。

和别人在一起时,朝中已经没有多少人敢跟他论资排辈,纵然职位比他高的,见了他也是客客气气,礼敬三分。可他是夏浔的老部下,现在无论声望、地位还是不及人家,一见到夏浔,自然而然就矮了三分。他平时见了内阁首辅解缙,也敢挺直了腰杆说话,在夏浔面前,他敢腼着脸凑上去,硬要和内阁大学士、六部尚书们坐在一席么?

如果他去赴宴,少不得要找个边边角角的地方,同那些三四品的官儿们挤在一块,回头再一块举着杯,到夏浔那桌,点头哈腰的敬酒,这不比人矮了一头么?如今的他,就算在夏浔面前,也不愿露出低人一头的意思,何况还要当着那么多官员的面露丑?

所以,纪纲没去,改日见了夏浔,找一句公务繁忙的理由绕过去也就结了。秘密存在的飞龙已经从夏浔手里移交给别人的事别人不知道,他可一清二楚,在他看来,如今的夏浔威望、地位固然极高,也甚受皇帝宠信,但是毕竟不在朝中任有常职,以后彼此间也没啥交集,用不着去他面前低三下四。

谨身殿里,朱高炽和朱高燧两兄弟一出去,朱棣就沉下了脸色,冷哼一声道:“高煦也太不像话了,竟然怨恨在心,托病不来见驾谢恩!”

负责去汉王府传旨的小太监忙躬身道:“回皇上的话,汉王殿下确实病了。”

“嗯?”

朱棣哪里肯信,冷冷瞪他一眼道:“你收了汉王甚么好处,要替他如此遮掩?”

那小太监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喊冤,叩头道:“皇上,奴婢不敢撒谎,奴婢传皇上口谕,是被带到汉王殿下寝居之处传旨的,奴婢一进去,就闻到满屋的药味,汉王殿下盖着极厚的被子,被侍婢搀下床,跪听的圣旨。旨意听完,汉王殿下就虚得满头是汗,奴婢亲眼得见,不敢撒谎。”

这小太监确实是收了汉王府的钱,不过要他凭空捏造,他可不敢,他到了汉王府,的确是看到朱高煦大病在床的样子,只不过听完圣旨就虚得一头大汗,这就是故意危言耸听了,拿人钱财,总要替人说话的,只要这个谎叫人戳破不了那就成了。

朱棣听了果然有些动容,可转念一想,还是狐疑难去,这个儿子身体一向强壮,怎么这么巧就病了?难道失去储君的机会,对他的打击竟然这么大?朱棣自己当年又装病又装疯的事儿没少干,可没那么容易上当,当即吩咐道:“你去太医院传旨,叫太医院正亲自去汉王府,为汉王诊病!”

“奴婢遵旨!”

那小太监一溜烟儿地出去了,一出门正碰上纪纲进来,连忙侧身让在一旁,等纪纲进了大殿,这才飞奔出去。旁的大臣要进宫,得皇上有旨传见才成,或者候旨请见,而纪纲则不然,他是锦衣卫指挥使,负责着最机密的保卫任务,宫里的安全警卫,也是他的责任,出入就自由些。

朱棣坐下来正要批阅奏章,一眼看到纪纲进来,便将手头的奏章又放下了。

他继位之初,便遭到了建文旧臣的激烈反对,逼得他采用了一些酷烈的手段,原以为“杀百儆百”,群臣总算俯首贴耳了,可是徐辉祖、耿炳文、梅殷这些建文旧臣的阴谋败露后,不免使他重又戒备起来。对于建文臣的诸多臣子,他不可能尽皆弃之不用,而且其中确有许多得力的干臣。

可正因如此,如果他们心怀叵测,对江山社稷的破坏也就更严重。这样的人,在朝里还有多少?朱棣疑心病本来就比较重,越想越是不安,可是这事又是绝对不能说出去的,所以便叫纪纲暗中进行调查,尤其是与徐辉祖、耿炳文、梅殷这些人交情厚、过从密的大臣,包括从三人府上搜检出的书信,也等派了专人逐字逐字地检查,籍以寻找线索。

这一年多来,陆陆续续被纪纲揪出来不少人,大部分确实是他们一派的人,至少是同情建文帝的,至于其中有没有是与纪纲有私怨的,被他借题发挥,那就不知道了。

纪纲忙向朱棣行礼道:“微臣见过陛下,微臣派尹盛辉往各地调查建文叛党事,依据从梅殷府上搜出的线索,一路追查到北京府,查到了一个人,此人身上诸多疑点都相符合……”

朱棣闻言,立即一摆手,殿中的宫女内侍迅速退了出去。

尹盛辉早就回来了,他被放出来了,那些普通的锦衣校尉还在大牢里关着呢,涿州通判赵子衿说的清楚:“尹大人,我这小庙,装不下您这尊大神,您要下官放你出去,成!可这几个校尉,您得先让他们留在这儿,要不然肖御使那儿,下官同样没法交待啊!您放心,一日三餐,用医换药,下官这儿都不会差了,您就当让他们留在这儿养伤还不成么?”

人家都这么说了,尹盛辉哪能不答应?所以他是匹马单枪,独自一人杀回金陵的。

纪纲一听尹盛辉的哭诉,就已勃然大怒,心中顿时泛起杀意。但他乃是心机深沉之辈,不能泄愤的愤怒是毫无意义的,他对尹盛辉一事秘而不宣,关在涿州大牢里的几个手下也不去救,他在等最恰当的机会,当他的獠牙即将噬在对手的脖子上时,他才会说出此事。

“雒佥?”

朱棣听了不禁有些惊讶:“朕对他如此器重,委之以行部尚书之职,执掌北京政务,他……”

纪纲面无表情,垂着双手,镇定地道:“陛下几时薄待过梅殷?对徐辉祖的恩遇宽待,更是无人能及……”

朱棣把牙一咬,目中放出凶光:“继续查,朕要铁证如山!”

“皇上放心,臣已经叫尹盛辉继续追查了。”

朱棣点点头,恨声道:“朕对他们推心置腹,这些狼心狗肺的东西!一旦查证属实,朕绝饶不了他们!”

他恨恨说罢,又瞟了纪纲一眼,赞道:“你做的很好,唔……今天下午解缙等人特意告了假,去与杨旭接风洗尘,你是杨旭旧部,怎么没去?”

纪纲恭谨地道:“为臣者,自当以国事为重,再者……”

朱棣听了他头一句话,神色一霁,听他还有下文,却吞吞吐吐的,不禁睨了他一眼道:“不过甚么?”

纪纲道:“皇上慧眼,洞烛天下,自然明白,今日名为替辅国公接风洗尘,实则是众大臣拥戴皇长子成功成为储君的庆功宴,臣是锦衣卫的人,只供皇上驱策,朝堂之事无缘参与,无功不受禄,怎么去喝这杯酒?再者……”

他搓搓手,有些难为情地嘟囔道:“再说,因为皇上的缘故,朝中文武对纪纲倒也礼遇,可是辅国公是臣的老上司,在他面前,纪纲可不敢摆架子,到了那里,少不得要挤到边角旮旯,与一些微末小官一起人家举杯咱举杯,人家落座咱落座,仗着皇上的势,臣原还有些威风的,这一下可真是威风扫地,颜面无存了……”

朱棣听了哈哈大笑,同样是邀功讨官,可是像纪纲这样直言不讳,在他面前有什么心里话都不藏着掖着,听着舒服,朱棣思索了一下,慨然道:“自从朕登基以来,你为朕兢兢业业、屡立功勋,确还不曾受过什么封赏。奈何,非战功不能封爵,而指挥使最高只能是三品,这个位置又离不了你……”

朱棣踱了两步,眉头一扬,说道:“这样吧,朕特旨简拔你为正二品,省得你连吃酒都不好意思去,哈哈哈……”

第656章 我行我路

大明卫所制度,都指挥使最高只能是正三品,锦衣卫也是一卫,虽然实权比普通卫所相比天壤之别,可级别是一样的,在高官满地走的京城里面,论级别纪纲的确不够看。

而今虽只提拔了一级两品,超过从二品,直接提拔为正二品,比之正一品的官儿还是有所不如。可京城里边一共才多少个一品?朝中那些大员们,六部尚书才是一品,其他三卿现在都还差些些。换句话说,从一品和正一品在朝廷里面已是凤毛麟角一般的人物,所以他这个正二品虽只提了两级,却相当于高考时候,半分之差,也能刷掉成千上万的人,已然跃居最高端之列了,由此也可看出朱棣现在对他的信任和宠爱。

纪纲大喜谢恩,叩头离开谨身殿时,只觉身轻如燕,似乎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一般。

当他走在金陵大街上时,迎面正碰上几位官员骑着马过来,彼此见了,便在马上拱一拱手,有那级别差得多些的,先勒马避到了路边去。纪纲大剌剌的,见到了二品的大员也只是略拱一拱手,虽然纪纲身份特殊,为人骄狂,但是以前虽不行足了礼节,面上却还客气的,今天他微微抬着下巴,满面骄矜的模样可不多见。

那些官员虽然略有不满,却也不敢挑剔,旁的官儿得罪了也就得罪了,他想对付你,大家也得唇枪舌箭斗在明里,可纪纲有便利条件,随时能告你的黑状,犯不着为了一个揖跟他计较。

这些官员脸庞红润,双马一错,老远就闻到一股酒味儿,纪纲就晓得他们是参加辅国公的接风宴才回来,这些官员都是拥戴大皇子的,又喝成这副模样,今天除了辅国公的酒局,还能有谁?

不期然地,纪纲便又想起了杨旭,只不过他想起的不是今日的杨旭,而是当年带着彭梓祺正欲去阳谷县的时候,在浦台县里偶遇的那个杨旭,一袭青衫,酒店偶遇,双方都是一介书生,平起平坐,称兄道弟,那时候,杨旭也得叫他一声纪兄。

而今呢?

“纪纲!”

人生的际遇真是不可揣测。

当时四个人,高贤宁是当年四个人里最有希望做官的,济南府学里最出色的学子,而今却在家务农,永无出仕的机会,要不是他出手解救,现在坟头的草都一尺高了。

次一个有希望中举的,是杨旭,可他却弃文从武,直至有了今日位极人臣的地位。

而他呢,被府学开除,要跟在高贤宁身边混吃混喝,游历天下,如今却是皇帝近臣,天子门卫!

最后一个,是女扮男装的一位姑娘,如今已是国公夫人,当朝诰命。

纪纲唇边的笑意渐渐敛去,策马前行,放眼四顾,他忽然觉得,若说地位,他不及杨旭,若说权势,他现在甚至还在杨旭之上。杨旭位极人臣,尊荣虽显,权力渐没,路已经走到头了,而自己却正如日中天,他的路,还很长、很长……

※※※※※※※

纪纲在京里有自己的府邸,他可没有住在锦衣卫衙门的习惯,让一帮大头兵侍候,哪有家里娇妻美妾俏婢如云的舒服自在。

他回了家,把自己晋升正二品的好消息告诉了他的夫人,他的夫人是个好人家的女子,乃是山东济南府一户世家的女儿,他当上锦衣卫指挥使后,家里给他说了这门亲。要不是这个职位,凭他的家世,是娶不到这样人家的姑娘的。

纪夫人温柔贤淑,相貌虽然平凡,却不呷醋犯妒,对他广蓄姬妾的行为从不干预,所以两口子的关系还真不错,相敬如宾。

听说丈夫特旨简拔,纪夫人也非常高兴,忙叫厨下整治酒菜,以便丈夫更加尽兴。纪纲叫两个俏婢侍候着洗了澡,换了身轻便袍服,躺到榻上又叫两个俏婢按头敲腿的侍候着,正飘飘欲仙的当口儿,家中管事来报,说是衙门里尹千户到了。

尹盛辉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人,自己心腹之人,无需避讳,纪纲懒洋洋的不愿起身去中堂见客,便道:“叫他来!”

不一会儿,尹盛辉便脚步匆匆地赶到了,如非极熟的朋友,是不能见内眷的,可就算极熟的朋友,也不能见到内眷只着春衫,妙相毕露的样子,纪纲却不在乎。

尹盛辉目光滴溜溜一转,在那跪在纪纲身边,正为他捶着大腿的俏婢圆臀上刀子似的刮了一眼,这才对纪纲躬身道:“大人!”

纪纲闭着眼,慢悠悠地问道:“甚么事?”

尹盛辉脸上透出几分喜色,凑前两步道:“大人,他回京了!”

纪纲“哦”了一声,眉头微微一挑,问道:“到了哪里?”

尹盛辉道:“卑职正派人盯着,估摸路程,明日可到京城。”

纪纲轻轻哼了一声,说道:“好!明天,等他到了城门口,你就给我堵住,狠狠的揍他一顿!”

尹盛辉露出怯意道:“大人,天子脚下,殴打言官,而且人家还是奉旨钦差,怕不妥当吧,万一给大人您惹了麻烦,卑职就是死一万遍也难赎其罪啊……”

纪纲笑了,笑骂道:“滚你的蛋!老子还不知道你,你巴不得老子这么说呢。”

纪纲一弹手,屈指一弹,虽然闭着眼,却正弹在那小姑娘的乳珠上,疼得小姑娘娇躯一颤,发出一声娇呼。

纪纲哼道:“用些力气,没吃饱么?”

小姑娘赶紧卖力地按揉起来,纪纲这才对尹盛辉道:“记住,多羞辱他,最好把他激得羞怒欲狂,却不要真个打死了他,那边一动手,就赶紧告诉我,我要他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尹盛辉阴阴一笑,轻轻应道:“卑职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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