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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夜行 (1-1016章)-第5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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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呢,他娘的,你能躲多久?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欠的那笔赌债,打算什么时候还呐?”

那王姓书生长得倒是五官清秀,一表人才,只是此刻骇得唇青脸白的,不免难看。他嗫嚅地道:“几……几位大哥,能否通融些时日,最近手头实在是有点紧……”

三角眼啐了他一脸唾沫,破口大骂道:“你他娘的什么时候手头不紧?这都拖了多久了?要是人人都学你,我们喝西北风去?大哥吩咐了,你的赌债,我们不要了!”

“当真?”

那王姓书生一脸惊喜,连忙丢了砖头,作揖道谢:“多谢几位大哥,多谢……”

“且慢道谢!”三角眼阴阴一笑:“赌债,我们可以一笔抹消,不过……赌债肉偿!你明白?”

“什么?”

那王姓书生大惊,连忙捂住屁股,失色道:“这……这怎么可以,王某怎么说也是个读书人,这……这太不成体统了!”

三角眼骂道:“放屁!还他娘的读书人呢,比老子想的还恶心,谁要你卖屁股了?”

王姓书生如释重负,却又惊疑地道:“那你们……”

三角眼嘴角一歪,轻轻“嗯”了一声,几个泼皮无赖立即一拥而上,拳打脚踢,打得王姓书生头破血流,倒在地上,随即那几个无赖便踩住了他的手脚关节处,疼得他惨叫不已。

那三角眼一边挽着袖子,一边走上前去,阴阴说道:“姓王的,这是给你的一个教训!叫你以后记着,没那么大本事,就别下那么大的赌注!”

说着,他抬起脚来,突然大喝一声,狠狠一脚跺在王姓书生胯下,这一脚跺得那叫一个狠,只听“噗”的一声癖响,那书生“嗷”地一声,发出凄厉之极的一声惨叫,四肢猛地挣脱了四个泼皮的脚,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只虾米,嘴里丝丝地吸了一阵冷气,突然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三角眼狞笑一声道:“咱们走!”

几个泼皮分别往晕迷的王姓书生脸上唾了一口,扬长而去。

贫民窟里的百姓,依旧该忙什么忙什么,对这一幕视若无睹,好像躺在那儿的只是一条流狼狗,根本无人理会……

※※※※※※※

第二幕:

街头几个乞丐,破衣烂衫,蹲在巷角,面前摆个破碗,懒洋洋地享受着最后一丝阳光。

很快,他们就得分别回到破庙、巷尾等安身之所,明天太阳升起,才会再出来乞食。

于坚此刻就是一个纯粹的叫花子模样,穿着一身破烂衣裳,披头散发,肮脏的头发一绺一绺的,脸上满是污渍。由于他是外来户,受到本地叫花子的排挤,所以蹲在一个最不引人注意的地方,乞讨的食物自然比别人少得多。

于坚好不容易逃到了这儿来,原本他还想逃回去安排家人转移,但是从时间上看,如果有人想对付他的家人,早就对付了,现在赶去只是自投罗网。而且,只要拓拔明德没被人抓到活口,没有招出他来,又没人抓住他,要对付他的家人很难。

无凭无据的情况下,纪大人就算只是做给手下人看看,也得维护他的家人,而朝廷是规矩的制定者,无凭无据的,也不能判他家人的罪,所以他现在所想的,只是如何脱身,如何逃走,以后该怎么办。

他打算逃到辽东去。听说那儿的情况比前些年已大为改观,辽东需要大量的人手,也常有犯案的或者生活困苦的百姓到关外闯生活,那儿的机会多,也更容易生存。可是从这儿到辽东,只靠乞讨实在路途难行啊。

于坚坐在地上,呆呆地想着心事,其他几个乞丐离开了,没有叫他,他也没有发现,等他的肚子饿的咕咕叫了,才发现街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蹲在那里,于坚怏怏地揣起破碗,有气无力地挪着步子,打算寻个地方睡觉。刚刚走出几步,便被一个骨骼奇大,显得既精神又彪悍的壮汉拦住了。

那人上下打量他几眼,问道:“瞧你一天下来,也讨不到口饱饭吃,我现在给你一份营生,可以赚点小钱,怎么样?”

于坚一呆,吃吃地道:“我……唔……”

那大汉笑道:“你放心,只叫你说几句话,简单的很!”

“呃……呃……好!”

“跟我来吧!”

那大汉一转身,便当先行去……

※※※※※※※

第三幕:

开在荥阳西门桥子胡同口儿的黎家银店,已经快打烊了,一个白发白须的老苍头儿步履蹒跚地走进来,拿着一些散碎银子要求兑换宝钞。

这年纪大了的人交易东西就是麻烦,那伙计秤了银子重量之后,他就哓哓不休,反复唠叨他的银子成色好,要求比市价多兑些宝钞,做生意嘛,漫天要价,就地还钱,那伙计自然要据理力争。

两个人正你一言我一语地争执着,忽然又有一个尖嘴猴腮,行商打扮的人走进店来,从褡裢里取出一锭一两的银子,也要兑换宝钞,换好了宝钞,那人就要离开,一转身间忽地看见这老人,不由惊叫一声道:“哎呀,这位……可是宋老伯么?”

那老人茫然回头,应道:“是我,你是……”

那行商喜道:“正要去老伯府上呢,我是和你儿子一块儿去开封做生意的常千呐。老伯,你儿子在开封那边做生意,一时还回不来,他晓得家中吃用将尽了,特意叫我给你带回了一些银钱,还有一封家书,既在这里相遇,这就交给老伯吧。”

那行商说着,打开褡裢,取出一个封好口的布袋交给老人,让老人当着他面打开,果然有一锭大银以及一封书信,老人收了东西,那行商便向他告辞离去了。

那老人对伙计道:“老汉老眼昏花,看不清东西,劳驾你帮我念念家书。”

那伙计和他纠缠了半天,好生不耐烦,却又不好得罪客人,勉强接过书信念了一遍,信的内容都是些家庭琐事,最后说老汉的儿子在开封做生意,一时还回不了家,托常千给他父亲带回一绽十两大银贴补家用。

老汉大喜,说道:“我这银子虽然散碎,成色却是最好的,叫你多换几文钱给我,你都不肯。罢了罢了,我儿既捎回了大银,就兑这锭大银吧,这锭大银的成色不及我这散碎银子,先兑用了它吧!”

那伙计不耐烦地把已经秤好的散碎银子丢还给他,又取过那锭大银,只一秤,竟发现这锭银子竟有十一两三钱。

老汉在柜台外边道:“如今市价,一两银子兑宝钞一千零五十文,老汉早就打听的清清楚楚了,这十两大银,该兑宝钞一万零五百文,你得足额兑来才行。”

那伙计一颗心登时砰砰地跳了起来,十两大银?这分明是十一两三钱呐,若不是这老汉的儿子忙中出岔秤错了份量,就是因为稍银子回家,信上不曾记得那般仔细。如果我按十两纹银兑下,这多出来的一两三钱……嘿嘿,等他儿子回来,还不知要什么时候,到时候再来理论,无凭无据,怕他甚么?

这样一想,伙计贪心顿起,赶紧取了那银,又仔细秤量一番,确实是十一两三钱不假,伙计大喜,顾不得再细看,连忙按照十两纹银的数目给老汉点兑宝钞。这边点清了宝钞交给老汉,老汉蹒跚离去,受人银钱雇佣的要饭花子于坚恰好走进门来讨饭,两下里碰个正着。

于坚涎着脸上前讨饭,伙计哪肯理他,只是一味轰赶,于坚便笑嘻嘻地说道:“方才那人我在别处看过,乃是一个骗子,专用假银骗人,你不肯给我饭吃,莫要上了当丢了饭碗,连你明日也吃不上饭了。”

那伙计一听大惊,赶紧回到柜台后面仔细勘验,越瞧越是不妥,他看看掌柜的正坐在里屋算账,不曾注意这边情形,便取了剪刀来,将那锭银子剪开,这一剪那伙计差点儿没哭出来,原来那锭大银只是在外边包了一层银,里边竟然是铅。

伙计赶紧跑出柜台,向于坚问道:“你曾在哪里遇见那骗子,还能寻到他么?”

于坚嘿嘿一笑,向他伸出一只手,伙计无奈,只好探手入怀,取出几文钱放到于坚手上。

于坚翻个白眼儿道:“你打发叫花子呢?呃……我是叫花子不假,可今儿却是你有求于我,这几文钱就想打发了我去?少于两贯钞,不干!”

那伙计心急如焚,想想十余贯钞的损失实在是赔不上,若只两贯钞,白做几个月工,还能勉强还上,便又去柜台里边取了两贯钞交给于坚,于坚大喜,心道:“有了这钱,再加上方才那人给我的,省吃俭用些,也能走到关外去了!”

那伙计急道:“钱给你了,你得陪我找到那骗子,要不然,还要拿回来的!”

于坚连忙点头道:“使得,使得,我讨饭时,恰好瞧见他们在别的银店行骗,之后入住了一家客栈,我领你去!”

伙计马上锁了柜台、上了门板,收牌打烊。因为他是店里用熟了的伙计,那掌柜的丝毫没有在意,一切由着他去做,伙计这边匆匆忙完,冲里屋说了一声,便拉着于坚匆匆离开了。

※※※※※※※

第四幕:

客栈里,方才扮老苍头的万松岭和那去雇佣叫花子的公孙大风坐在一张桌前,几碟小菜,一壶浊酒,一盘子馒头,正在吃着东西。

万松岭低声道:“发生在肃州的事情没有传开,宋晟的势力也就在西凉而已,他们也不可能全天下的缉捕咱们,基本上咱们算是安全了。眼下的日子苦了点儿,再撑些时日吧,等到风声彻底平息了,师傅带你们到处走走,见识见识中原的花花世界,捞一票大的就金盆洗手。唉,你们两个可别学师傅,到时候成家立业,做回正行吧。”

公孙大风道:“师傅,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我和千千,自然一切听从师傅安排。只是,咱们现在既想安份些时日,何必又叫那乞丐把事主寻来,这不是反把事儿闹大了么?”

万松岭道:“你呀,心眼儿就是不及千千多,为师教了你这么多年,你……唉!说实话,你也确实不适合干这行。你想想,咱们想在荥阳这小地方猫一段时间,可是当初钱财都在礼车上了,身上这点儿钱又快花光了,总得赚点花销吧?

可是这钱骗来了,那伙计找不着咱们,岂能不报官?一旦报官,咱们在这儿人生地不熟的,如何站得住脚,那时咱们还得逃走,另寻一处安身之地。今日我叫那伙计找着咱们,找着咱们也讨不回钱去。等到他那店主知道了,情知这官司打不赢,又怕坏了他店里的声誉,以后做不得买卖,这个哑巴亏他就得忍了,那时候咱们就算在这荥阳城横着走,还需要顾忌什么呢?”

公孙大风唯唯喏喏,还是想不通其中道理。

这时,那个在小巷里被地痞殴打了一顿的王姓书生两腿分着,好像站马步似的一步步走来,走得满头大汗,步伐极其缓慢,街上的人纷纷为之侧目,店中许多人见了也都好奇地望去,万松岭和公孙大风见大家异状,也不禁收了声,好奇地向那人观望。

一个店里的伙计奇怪地道:“咦,那不是荥阳学院的王教官么,他这是怎么了?”

这客栈旁边就是一家医馆,王姓书生蹒跚到了医馆门口,举手拍门,拖着绵羊音儿颤巍巍地叫:“开门!开门呐!高郎中,开门,救命啊……”

少顷,医馆的门开了,医馆的小学徒瞧见这人模样,不由惊道:“哎呀,王教官!你……你这是怎么了?”说着赶紧搀了他进去。

见此情形,万松岭没再往心里去,继续与公孙大风一边吃东西,一边谋划着今后的打算。

医馆中,王教官仰面躺在一张藤椅上,双腿架在两只高脚凳上,青袍掀开,小衣褪下,高氏医馆的郎中高景岩站在他对面,手捋白须,眉头紧锁。

这位高郎中年纪已经很大了,身材高大,鹤发童颜,一张圆脸,满面红光,乃是荥阳城里极有名的一个外伤医生,治疗跌打损伤非常有名,据说他是金陵城里高御医的一个远房堂弟。

王教官奄奄一息的样子,带着颤音儿问道:“高郎中,我的伤……怎么样啊?”

高郎中轻轻叹息一声,道:“割了吧……”

“啊……?”

“唉!已经没用啦,割了吧,两个蛋蛋……都碎啦……”

“啊……!”

“啧啧啧,这下手也太狠啦!王先生,你……你真是不该沾上这个赌啊!如今这副模样……嗨!再不割掉的话,伤处腐烂,会有性命之忧的。”

小徒弟一旁递上药匣,高郎中伸手从中拈出一把弯曲如镰的雪亮小刀,傲然道:“王先生,你放心,虽然我高郎中不是做刀子匠的,可是昔日在京跟我堂兄学医的时候,和京里几个有名的刀子匠是打过交道的,我保证切得干干净净,不伤性命!”

王教官泪水涟涟,不舍地哀求道:“高郎中,我……我没……希望了吗?一定……得切?”

“一定得切!”

王教官掩面而泣,高郎中叹道:“王先生,眼下不是悲伤的时候,这伤再不治,就有性命之忧!你若同意,我便立即动手,久了恐怕老夫也束手无策了,只是……这可不是普通的伤,你若答应的话,得签字画押,自作承诺,免生麻烦。”

王教官身子一震,无比悲恸地点了点头,高郎中拿来纸笔,写明经过,又递到王教官面前,王教官接过纸笔,流泪半晌,才在上面签个花押,写下了自己的名字:

“王振!”

高郎中吁了口气,马上吩咐自己的小徒弟:“天炎啊,立即准备火钳子、猪苦胆、炭盆、麦秸儿、麻沸散……”

※※※※※※※

第五幕:

夏浔和梓祺、唐赛儿带着几名侍卫在荥阳城中游览了一阵,逛了几处街景,天色也就渐渐晚了。

夏浔道:“走吧,眼看着城门就要关了,街头行人也要少了,咱们回馆驿吃晚饭去,吃了晚饭好好休息,明天还要上路。”

唐赛儿牵着他的手道:“干爹,在外边吃点吧,那馆驿中的饭菜都是中看不中吃的,一点也不香。”

夏浔笑道:“若说风味嘛,自然是在民间,官宴中不可能将那小吃上桌的,好吧,今儿咱们就在外边吃。”

夏浔招手唤过一个便装打扮的侍卫,吩咐道:“你去馆驿里说一声,叫西琳她们不用等我们了,我们在外边吃完再回去。”

那侍卫领命而去,夏浔用手中折扇朝前一指,道:“走吧,这条街上灯火通明,十分热闹,我们去寻一家小店吃点东西。”

就在这时,于坚领着那银店伙计从长街的另一头迎面走来,还未与夏浔等人碰面,便拐进了一家客栈。

“就是你,哪里走!你这个老骗子!”

那伙计一眼看见万松岭,激动地扑上前去,一把抓住万松岭,大吼道:“骗子,把我的钞还来!”

“怎么回事儿?怎么回事儿?为何殴打我店中客人?”

老板和店小二连忙迎上来,散座的客人们也都纷纷向这里看来,那银店伙计激忿地道:“这个老骗子,用十两银包铅,骗去了我一万零五百文钱,天杀的,还我钱来!”

万松岭缓缓站起,怒容满面地道:“你胡说甚么!老汉是去你家店里兑过宝钞,可老汉是用自己儿子捎来的十两银子兑的,那银子真假,难道你当场不验?现在却来寻老汉的晦气!”

“我……我……”

店伙计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这老头儿先前拿出的散碎银子他已验过无误,戒心就小了,当时他贪心已起,只想占人便宜,生怕这老汉发现银子不只十两,哪里还顾得上验证真假,如今可怎么说。

万松岭道:“各位,各位,你们看老汉像是个用铅胎银子骗人的吗?”

银店伙计道:“怎么不像,你看!你看!这就是你用来骗人的银子!”说着把剪开的那锭大银“当”地一声扔在桌上。

万松岭只稍稍一看,便哈哈大笑道:“你这伙计,要讹人么?这根本不是我的银子,我儿给老汉捎来大银十两,当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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