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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小官人的幸福生活-第10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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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介忙起身拱手道:“下官遵命,还请将悖论之言一一对号,好当做证物。”

曹敏忙将那些滕王认可的稿子一一按照名字整理,忽然发现居然没有苏锦的名字,再一看,剩下的一堆王爷没认可的稿子中苏锦占了大半,于是疑惑地道:“王爷,这苏锦的稿子您都被滤了去,如何拿他?”

赵宗旦一听苏锦的没有,那怎么成,当下细细翻看滤过的稿子,但无一可以用作证据,不由的蹙眉道:“曹讲授,你怎地拿些无用稿件来,这上面并无逆悖之词,你是子啊包庇他么?”

曹敏比窦娥还冤枉,心道:我包庇他?我恨不得弄死他呢;忙道:“王爷,下官岂敢包庇,他所有的稿件诗文均在此,下官特意一个没漏全部带来,下官记得他的稿子里有悖论之言,怎地王爷没看见么?”

“你来指给本王看。”

曹敏忙凑上去仔细翻找:“王爷看这句‘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这不是贬低圣上之言么?凭此还不足以定罪?”

赵宗旦斜眼看着曹敏道:“曹讲授这官是捐的吧,要不就是走了门子得了这官。”

曹敏不知所以,嗫嚅道:“王爷明鉴,下官可是正宗的科举入仕呢。”

“取你的主考必是得了你财物,你这个蠢材,这句话是孟子之语,那苏锦引用孟子之言你怎能给他定罪?难道你要治那孟圣人之罪么?”

曹敏噤若寒蝉,王爷猜得没错,他确实是贿赂了主考才得以及第,肚子里的诗书倒真是没几篇。

“还有这句‘人皆可以为尧舜’你也将之圈出,难道不知道这也是孟子之言么?你是不是以为这便是人人要当尧帝舜帝起来造反的意思呢?”

曹敏不置可否,垂首不语。

唐介赶忙打圆场道:“王爷休恼,曹讲授一番苦心,时间紧迫疏漏在所难免,只是苏锦的证据未得,如何行事,还需请王爷示下。”

赵宗旦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开口道:“若是一直等他犯错,岂非被牵了鼻子走,万一风声走漏,反倒不好;先拿了这几人,上报御史台治罪,好歹杀鸡儆猴,让这苏锦吓破狗胆再说,慢慢再寻他的证据,带人去拿!”

唐介忙道:“尊王爷之命,下官这便去拿人,连夜审讯,没准从他们的口中还能抓到苏锦的尾巴。”

赵宗旦看着唐介,两人相视哈哈而笑,震得烛光似乎都不住的抖动,左歪右斜的忽明忽暗。

第201章 惊变

静夜中,应天书院的大门忽然被敲得震天响,惊得夜鸟纷飞,鸦雀难息,看门的书院杂役睡眼惺忪的爬起来,打着呵欠骂道:“直娘贼的,总有这些半夜三更夜游鬼来叨扰,下学便跑去城里风流快活,这会子来扰了老子的清梦。”

门外敲门声更响,有人高声喝道:“快快打开大门,不然便要砸门了。”

“来了,来了,娘卖比的,嚎丧么?”杂役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拉开顶门的圆木,卸下长拴,将门拉开一条缝,猛然间火光耀眼,刺得眼睛睁不开,门前高高低低几十名衙役举着刀剑灯笼火把,阵势吓人。

“各位差爷,这是作甚?”杂役慌了神。

“起开一旁,奉府尹大人之命,前来书院拿人。”

为首的一名捕头高声喝道,拿出一张公文在火光下一晃,随即揣进怀中,朝身后一挥手道:“留下两人把守大门,任何人许进不许出,其余人等跟随我去拿人。”

众衙役大声应诺,一拥而入,举着火把径直冲向学子寓所,看门的杂役见势不妙,赶紧悄悄蹩进阴影里偷了个空,转身朝曹敏的寓所狂奔而去。

几十名衙役捕快冲进学舍,数名衙役将院门堵的严严实实,领头的捕头带命其余人按照曹敏提供的学舍号牌,一路寻去。

顷刻间学舍内鸡飞狗跳,睡眼惺忪的学子们百外边的吵嚷声惊的纷纷探头观看,衙役们挥舞着明晃晃的朴刀大喝道:“官差拿人,无干人等回避一旁,要是走脱了犯人,你们一个也跑不了。”

学子们吓得赶紧缩回头去,胆子大点的从窗户缝门缝里朝外看,只见不到一会儿,四名学子披头散发穿着小衣便被拖出过道,院内早已准备好的锁链镣铐哗啦啦一阵乱响,锁了个严严实实。

有人认出那四人一位是乙一堂学子王安石,另三位是戊二堂学子魏松鹤、程良木、卢大奎;四人衣衫不整,嘴巴上高高肿胀,显然是适才衙役拿人之时吃了苦头。

“为什么拿我等,我等犯了何罪?还有没有王法了?”王安石嘴角流着血沫子大声喊道。

“留些力气去大堂上说,我等奉府尊大人之命来拿人,至于你等犯了何罪,爷我可没那闲心思管。”

领头的捕头扶了扶头上的方帽,一挥手道:“人犯王安石、魏松鹤、程良木、卢大奎已经缉拿归案,带走。”

众衙役架起四人,朝院外便走,闻讯而至的戚舜宾、曹敏等人刚刚赶到学舍门前,戚舜宾急的手脚直抖,在小厮的搀扶之下上前忙拱手道:“几位差爷,发生了何事?怎地来书院拿起人来,这……”

“老山长,我等奉命而为,诺,这是府衙的捕文,惊扰大人也是无可奈何之事,人已拿到,我等告退,你若有疑惑可去府衙问询,我等只负责拿人,其他一概不顾。”

说罢一挥手,众衙役架起人便走,顷刻间走得干干净净。

戚舜宾跺脚道:“奇耻大辱,奇耻大辱,竟然有来书院拿人之事,老夫执掌书院数十年还从未遇见,老夫倒要去问问唐府尹,此事须得给老夫一个解释。”

曹敏从黑暗中走出来,拱手道:“山长莫要着急,此事必有蹊跷,这几人平日跳脱浮滑,说不定在外边惹了什么事,山长大人又何必强自出头。”

戚舜宾叹息道:“即便是拿人也需事先知会书院一声,这般突然到来,书院圣地岂不被玷污殆尽。”

曹敏面无表情的道:“山长大人,官府已经很给书院面子了,半夜拿人,周遭居民城中百姓知道的还少些,若是白天,岂不是影响更为恶劣么?”

戚舜宾怒视曹敏一眼,骂道:“蠢话,这等事能藏住掖住么?天一亮便是四城尽知,满城风雨,亏你还说出这种话来;你不是平日跟官府交情颇深么?这会子这件事便交由你去办,去打探消息,查明缘由来禀报于我,在作计较。”说罢怒气冲冲的去了。

曹敏碰了一鼻子灰,低声骂道:“老东西,火气倒是不小,这回看你这老脸往哪搁。”

曹敏呵斥探头看热闹的学子们几句,叫他们安分守己回去安寝,转身拂袖而去。

衙役们前脚刚出了书院大门,守门的杂役尚未关上大门,一个身影便刺溜钻出门外,杂役措手不及,连叫几声,那黑影头也不回消失在林间;杂役无可奈何,骂声晦气,关门上闩顶上圆木,自去瞌睡。

……

南城苏宅外,那条黑影到了院门口,探头探脑的刚要推门,身后闪出两名大汉,干净利落的用铁钳般的双臂夹住了他的头颈,随即一把明晃晃的尖刀抵在喉咙口,耳边传来低喝声道:“什么人?鬼鬼祟祟的,来此干甚么?说。”

那黑影吓了一跳,忙道:“俺是来找苏公子的,俺是吴恒心。”

一名大汉板过吴恒心的脸,仔细端详一番道:“原来是吴公子,半夜三更你不在书院睡觉,来找我家公子作甚。”

吴恒心也看清此人是苏宅护院马汉,同为吃货的他们,中秋那日已经厮混的捻熟,忙道:“马兄弟,快莫问了,出大事了,快带我去见你家公子。”

苏锦正抱着柔娘柔软甜香的身体做着美梦,小穗儿无暇避嫌,跑进房来推醒了苏锦。

“公子爷,书院的吴公子来了,说有急事找你。”

“这么晚了,他怎么来了。”苏锦心头一惊,顾不得穿戴整齐,披上小衣敞着胸口便朝外走,柔娘也被惊醒,拿了衣衫将自己的裸体遮盖住,忙道:“梳梳头啊,这样如何见客?”

苏锦摆手道:“你们睡吧,吴公子不是外人,无妨。”

柔娘怎肯睡去,穿好衣服,沏了两杯茶端去厅中,刚到厅外,便听里边有人说话。

“老六,可了不得了,大哥、二哥、三哥、五弟全被抓了,还好俺见机的快,这才溜了出来报信,俺生怕他们也要来抓你。”

苏锦心头一惊,脑子里轰的一声,第一个反应便是:滕王动手了。忙问道:“官差说了原因没有,因何事拿人?”

吴恒心叹息道:“乱哄哄的,又不准人看,如何知道?老六,你还是快走吧,他们也许就要来这里拿你了。”

苏锦思索了片刻,摆手道:“不会,我在城中居住,没有道理不先来拿我,而去拿书院之人,定是与我无涉,没拿你,恐怕也跟你无干,此事颇为蹊跷,拿了四个人都是那日跟滕王结了梁子的人,却偏偏不来拿你我。”

吴恒心道:“想办法救人才是,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不管他们吧。”

苏锦皱眉喝道:“乱说什么,我是那样的人么?总要弄清楚缘由方能想办法施救,缘由和罪名是目前要查探的两件事,这样吧,你先回书院打探,明日天明我想想办法去衙门里探听消息,这事十之八九跟滕王有关,看来这一次事情不简单。”

吴恒心道:“老六,你办法最多,你若没法子,他们几个可就完了,进了衙门,有事没事都要退一层皮,时日越长,他们便吃的苦头越多。”

苏锦起身拍拍他的肩膀温颜安慰道:“放心吧,我必尽全力施救,你我兄弟结义,那日誓言犹在耳边,此事定有分教。”

吴恒心眼泪都要出来了,但知道一时半会也实在没办法,目前只能寄希望于苏锦了,于是告辞回去,苏锦命马汉护送他回书院不提。

苏锦站在厅中细细思索,理清其中的脉络,忽然间他想起今日白天方子墨曾跟他说到礼部为皇上龙诞选学子进贺文之事,方子墨说这几日那曹敏在他书房内四处翻找文章,寻找合适的人选;并说,拿走的文稿中有自己和王安石等人的名字。

苏锦仿佛摸到了一些门径,曹敏拿了这些书稿,接下来便出事了,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呢?一念及此,苏锦周身上下宛如坠入冰窖,从头凉到脚。

苏锦恢复过来,出厅回房,却见柔娘端着茶盅站在厅外,整个个人便如僵了一般,苏锦明白她全部听到刚才的谈话,对于柔娘来说,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平平安安的日子过不了也罢了,这事怕是又要涉及公子爷了,搞不好牢狱之灾又要降临到苏锦的身上。

苏锦叹口气,将她手中茶盅拿下,放在路边石凳上,伸手搂过她来,两人相拥无语。

第202章 众怒

苏锦一夜无眠,次日一早,便赶去东城《和丰楼》将事情的原委告知晏碧云,并希望晏碧云动用衙门里的关系打探出王安石等人获罪的真正原因。

回到书院中,居然也没人知道王安石等人的获罪原因,问曹敏,曹敏推说没打探出来,问山长,戚舜宾也说官府没有来跟自家知会,苏锦越来越觉得蹊跷,哪有这样的,抓了人却又不说罪名,难道这便是传说中的‘莫须有’之罪?但若是‘莫须有’之罪,自己又如何能够逃脱?

苏锦索性不问了,众学子也是心急如焚议论纷纷,连上课都不安心了,很多人知道苏锦跟王安石魏松鹤等人关系甚笃,都跑来安慰苏锦,这倒令苏锦很是感动,原来自己的人缘还真的不错。

到了午后时分,晏碧云亲自来到书院找苏锦,苏锦火急火燎的告假出了课堂,跟随晏碧云来到一处四下无人的僻静之处,晏碧云这才皱眉道:“事情棘手了。”

苏锦忙道:“到底是什么罪名?”

晏碧云翕动嘴唇,轻轻吐出几个字:“文章之祸。”

苏锦的担心成了事实,果然是文字狱,自打有阶级统治以来,几乎历朝历代都有因文字而罹货的案例,秦皇的焚书坑儒是文字狱的开始,牵连四百多人被活埋,苏锦记得后世有个人人留辫子的王朝也曾经发生过上百回文字之祸,牵连上万人之多。

在封建时代,说话办事稍有不慎,为上者只要看你不顺眼,你便完了;大宋政治尚算清明,文人当政,自然对于这些方面宽容的多,但是也不乏案例,其他的不说,本朝那位倒霉的柳永不就因为做了那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的词,便被皇帝取消了入仕的资格,终身潦倒不堪么?这也算是一个小小的文字之祸了。

苏锦眉头紧锁,来回踱步思索对策,忽然停步问道:“可知道具体是因为写了什么而招致祸端?又知不知道,这次的事情是谁要来查办的,是朝廷御史台还是什么其他人。”

晏碧云道:“具体的内容不太清楚,据说是因为从书院中流传出去的策论书稿,这次的查办,据说是唐府尹一力促成,并未上报御史台。”

苏锦心头雪亮,缓缓道:“曹敏这个奸贼,定是他将书稿提供出去,这一切的幕后主脑都是一个人。”

晏碧云点头道:“滕王赵宗旦。”

“对,这正是针对我们的报复行动,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无耻,在这方面下手,不成,此事不能任由他们兴风作浪。”

晏碧云道:“你待如何做?”

苏锦道:“首先须得上下打点,几位义兄进去府衙恐怕已经受了各种折磨,虽说身子尚健壮,但毕竟读书出身,一旦被屈打成供,事情便无挽救余地了,须得打点并传信进去,告诉他们坚持住,我在外边好有时间想办法施救。”

晏碧云点头道:“这事易办,奴家可去办理,我那朋友在应天府中大小也算是能说话的,只是你又有何办法能营救他们呢?”

苏锦道:“其他的事你就别管了,你不能涉入太深,万一牵连到你,我便万死莫赎了。”

晏碧云嗔道:“你怎可说这样的话,你我之间说这些忒也多余;只是听你语意,似乎是毫无把握啊。”

苏锦点头道:“我确实没太大把握,一介草民跟大宋王爷相斗,何来胜算?何况他的周围还有那么多的爪牙。”

晏碧云道:“既无把握,何不从长计议,免得不可收拾呢?”

苏锦握住晏碧云的手道:“晏姐姐,你是了解我的,我的脾气就是如此,认准了的事便是一倔到底,此番几位兄弟陷落官府之手,我若不戮力去救,猥琐求全,这一辈子怕是都要在自责中度过了;况且,滕王又怎会放过我,无论从私心到大义,我都不得不去做,你可明白我的心么?”

晏碧云看着苏锦,轻声道:“碧云自然明白,只是你想如何去做呢?莫如派人通知伯父大人,请伯父大人出面或可有转机。”

苏锦摆手道:“怕是行不通,一来京城应天两地相隔千里,来回信笺快马也需五六日方能抵达,王兄魏兄如何能挨得过这几天的酷刑,如果咬牙不招供,怕是救出来人也毁了;再者伯父大人乃是三司首官,此事根本不在职权之内,政事堂首相乃是吕夷简,跟晏大人又是面和心离,三司使管御史台的事肯定不妥,而政事堂自然会借机滋事,反倒给晏大人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此事行不通。”

“那如何是好。”晏碧云知道这会子远水解不了近渴,确实行不通。

苏锦沉思一会,道:“为今之计,我一人力量有限,可纠结众学子去衙门请愿,或可利用幽幽众人之口来阻住他们进一步行动,毕竟学子文章中的便有偏颇之词,也不至于获罪,最多申斥一番便罢了,哪有上手就抓人的;而且也不知道他们是否断章取义,取得是哪些字句为据,弄明白了也好据理反驳。”

“请愿?这能成么?”

苏锦沉思道:“起码可以迫使他们公布案情始末,便于施救,而且可以大造舆论,堵塞言路乃是朝廷大忌,加之此举乃是狭私报复之举,非御史台所为,舆论之力或可奏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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