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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帝娉兰-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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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要回到自己的屋子,却在拐角看到了希琰。
  他面色依旧不好,身边有个士兵搀着,在院子里慢慢的走。
  见到我,先是一愣,尔后脸上就显出了几分不自然。
  那士兵朝我行礼,他才不得不对我微微倾身,不说话。
  一时竟是有几分尴尬。
  我咬了咬下唇,问他:“身子可好些了。”
  他点头。
  又是无话。
  鼻脸间全是冰雪的气息。
  不知该如何是好。
  也只好对他说:“要好好将养,不打扰你休息了。”
  低着头,从他身边走过,却听他忽然道:“今天……”
  我停住步子,回头看他。
  他轻轻笑着,那笑容竟是像极了子煌。
  “今天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一直都很勇敢……”
  勇敢?我愣住,转而苦笑。
  若是我一直勇敢,就不会到此,仍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己的感情了。
  伤人,又伤己。
  这是我前世今生都没法挽回的失败。
  回到自己的住处,定儿几是从屋里跳了出来,拉住我的手道:“主子,您太厉害了,那些大容国兵还不及您一人的智慧。”
  我笑她:“你呀,自从来了军营,就一点模样都没有了。”
  她不以为然,一边往屋里拉我,一边道:“您不是一直说,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么?我呀,只要伺候好您就行了。”
  我也只好笑着摇了摇头。
  到了屋里,早已燃好了火盆,分外暖和,我搓着手烤了半晌,有个士兵过来禀报:“元帅,压粮官商容求见。”
  商容?我略微一愣,他怎么会过来?自从我领兵以来,除了收陆青时就没见过他,一是军务繁忙,二是军中琐事都是史魏书向我报告,对他,就疏忽了。
  立即吩咐那士兵,传见,又告诉定儿速去倒茶。
  茶还没端上来,商容已经进来了。
  多日不见他,清瘦了些,一身淡紫色的官服穿在身上,倒显出了几分俊秀。
  招呼他坐下,问:“怎么今天有空过来了。”
  他淡淡笑着,抿了口茶,却是反问我:“素闻元帅自幼饱读兵书,商容倒是有一事,想请教元帅。”
  “哦?”我眉毛一挑:“是何事?”
  他轻声一笑:“是用兵之略。”
第39章
  “正是。”他略微抬头,看了眼定儿,便止住不语。
  定儿知意,笑道:“主子,今天早上伙头军那里送来了两只兔子,要我收拾了给您补身,我这就去看看。”然后带上门,出去了。
  这时商容才道:“敢问元帅,可用间之策?”
  “用间?”仔细想想,倒是记得有那么一段,“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见,有死间,有生间,不知商大人问的是哪一段?”
  商容微微一笑,用小指沾着清茶,在桌上点画,我仔细一看,竟然是个死字。
  “元帅可知何为死间?”
  “死间?”我吓了一跳,抬头看他,他脸上还是一幅闲淡的笑容:“为诳事于外,令吾间知之,而传于敌间也,死间者。”他轻轻念着,目光流闪。
  我心中猛然明白了几分,惊呼:“你什么意思!”
  他站起身,撩起长袍扑通一声就我跪下了,我吓得险些从椅子上弹起来:“你这是做什么。”
  他抬起头,眼眸间还是那抹从未掩饰过的倔强:“元帅,商容有一事相求。”
  “不管你有什么事,起来再说。”
  “元帅不答应,商容不敢起来。”
  我无奈,知道商容的心性,高傲倔强,从不低头,今日这一跪,看来定是有所苦处,便问他:“你究竟有什么事情?”
  他才抬头,清雅的脸上一闪而过的是抹似有似无的惨淡。
  “元帅可还记得曾让华御史带过一幅画给为臣?”
  画?我略微回想,记起了,是从前要余若兰画的一幅。
  当时让哥哥给他是别有意图,此时也不好直说,只淡笑着点了点头。
  商容才继续道:“既然是您带给下臣的,那臣也就不再隐瞒,请元帅您替下臣照顾若兰。”
  他念到若兰这个名字,语调竟是温柔的不可思议。眼中流露的全是如月如水的光泽,这种光泽我是万分熟悉的,思念,还有爱恋……他对余若兰,是倾了全心的……
  “我与若兰同在宫中,自然会照顾他,你先起来吧。”
  他摇摇头,弯下身,给我重重磕了一个头。
  “那臣下与若兰的性命,就交托给您了……”
  商容对我献出了一计。
  用间。
  死间。
  所谓死间,就是故意制造虚假情报,让打入敌人内部的间谍传递给敌人,使敌人上当受骗,但万一真相败露,我方的间谍不免会被敌人处死。
  商容要做这个间谍。
  “大容国受虎骑关之灾,军草粮用多有不足,若是此时以粮草为饵诱敌深入,倚虎骑关之天险,自会将敌军一网打尽。”
  商容从袖子里抽出了虎骑关地图,道:“虎骑关两面环山,均为断壁,可派劲弓强弩守于山上,滚石雷木置于高处,到时万箭齐发,就算敌人有千军万马,也绝难逃脱。而我则是以诈降之名混入敌营,施计引他入瓮。”
  我沉默不语。
  他以为我在犹豫,道:“元帅不必迟疑,若是您肯信我,我定保他中计。”
  我又怎会不信他,他心中想些什么,我早已猜透。
  轻轻点头,拉了他的手。
  他像是受了惊,浑身一颤。
  我对他道:“只要我在宫中,就自会护她周全,你安心吧。而且……”我静静的看着他:“也包括你在内,你是子煌亲点的状元,还未为国尽忠,我不许你轻生。”
  这话是有意说给他听的,他却只是低垂着头,声音带了几分沙哑,谢道:“臣,领命。”
  送走商容,便歇也不歇,立即去见了袁跻秉,将商容的意思与他说了。
  他低着头,沉默了许久,才轻轻一叹。
  “商大人这一计,也只能如此。”
  也只能如此。
  计策已定,便着手安排。商容自我领兵之日起,就一直没跟什么人表现出亲近的样子,又在收陆青时受了几分屈辱。就想由此下手。
  叫来陆青,告诉他我的意思。
  他憨憨一笑,摸了模后脑勺:“元帅,您说的我都不太懂,不过要说打架咱可是从小打到大的,您放心,绝不给您弄砸了。”
  送走了陆青,又秘密叫来军中的暗探询问,火烧虎骑关时俘获了大容国大批军士,有一半排给了商容负责粮草辎重的队伍,其中多少是奸细多少是降兵我也算是清楚,早在他们身边安插下了亲信之人,这次,算是用上了。
  告诉他们在军中散播消息,说是商容与陆青多有不合,常犯口角。更说两位元帅重武轻文,对文官多加苛责。
  如此布置十几日后,就找了个引因,让陆青与商容大打出手。并将事情弄得沸沸扬扬。
  最后闹到帅府堂,袁跻秉自然以军务紧急,不宜整治武将的原因而大事化小。商容愤懑而归。
  又过一日,商容醉酒,故意失手引燃了一处粮仓,被袁跻秉捉来问罪。
  军杖八十,行用苦肉计,打得商容骨肉模糊。又降了他军中的职务。
  然后顺理成章,半个月后,商容带领亲部,杀了南门守军,暗自反出了虎骑关。
  一切顺利,只看商容如何定计。
  袁跻秉有些担心,问我:“商容此去,可能成功?”
  商容的性格我是了解的,更明白他此去意味着什么。也只能默默点头,低声轻喃:“他已经拼了性命不要,又怎会不成……”
  与商容约为三日,布置弓弩手准备上山,并广伐滚木,多垒巨石,只等敌人陷入圈套。
  我知道商容自会有办法让大容国兵信他。
  因为他根本就没打算回来。
  只要他留在敌军中以为人质,敌军将领自不会怀疑他所说有诈,定然领兵入关来犯。
  然而当我军击溃大容国部队时,他就不免一死。
  这些我都清楚。
  袁跻秉也清楚。
  只是没有人将这些说出来。
  因为就算说出来也没用。
  天气回暖,冰雪融化,到那时,虎骑关腹背受敌,又无支援,五十万大军难眠全军覆灭。
  一次牺牲换来一场胜利,谁也说不清究竟是谁输谁赢。
  就像袁跻秉所说,只能如此。
  三日后,先是将奸细捆绑押入监牢,待胜利后处置。
  一万弓弩手左右准备停当。
  数十万大军暗自埋伏暗处,悄无声息。
  待四更时分,南城门上守军传来信号,大容国领兵而来。
  此时弓已张弦,箭已出鞘。就看那漆红大门一阵摩擦响动,守军已将城门大开。
  提气,紧张,手抓银枪,看数以万计人马蜂拥涌上。
  直冲到关内正中才停下。
  为首一员大将,拨马来回察探,似是看出了端倪,忽叫:“不好!”
  我见时机已到,大喝一声:“放箭!”
  便是百万箭雨追魂而落。
  瞬时,敌军大乱,仓惶逃窜者,箭雨毙命者,马匹踩踏者,误伤者,往来不计其数。
  而城门又关,倒真真成了那瓮中的老鳖,笼中的草鸡。
  箭搭三回,关内敌军已是死伤过半。
  又命人擂鼓呐喊,隐于城巷暗处的士兵便如下山之虎冲入敌阵。一番冲杀,大容国兵只有破开了关门,仓惶逃命。
  战鼓不停,众将领着士兵就追赶了出去,誓要把敌军全部剿灭。
  一直追到先前那片咸水湖前,方才止住。
  此时天气回暖,湖面上已有数处融化,为防止意外,我并未派兵再追。
  只看那些大容国兵战战兢兢行于冰面之上,时而就是一声惨叫,陷入冰穴,狼狈至极。
  看样子是大胜,而且自此之后此湖也无法过人(虽说人可以浮在咸水湖中,但要是穿上三四十斤的战甲,还是会成了秤砣,一沉到底。)算是除了一块心病。
  又想起了商容,连派人去攻打敌军营帐,并吩咐人一旦遇到商大人,立即回来禀告。
  但直到第二天天亮,敌军收缴完毕,也没听人说有商容的消息。
  看来他是……
  心里打了个哆嗦,烦乱的厉害。
  袁跻秉犒赏三军,我却无心筵席。只饮了三杯便回了自己的屋里。竟是无端的就对定儿发起了脾气。
  这是我从未有过的事情。
  定儿吓得浑身发抖,跪在地上不敢起来。
  我却是仰面倒在了床上,想着自己,想着这场胜利,不知不觉就哭了出来。
  我以为自己很善良,至少我从没对别人起过歹意。
  但到了这里,我却一直在利用着身边的人,甚至让身边的人为我去死。
  就连残忍,都残忍的那么理所当然……
  而商容,无疑的是死在了我的手里。
  一月回暖。
  二月冰融。
  一直不曾放弃过寻着商容的消息,却一直是失望。
  不由得想起了宫中那名女子,她那样美好,美的让人心颤。不知在听到这个消息时,会不会怪我。
  一定会吧,与心爱的人生离死别,还有什么比这个更痛苦?
  幽幽叹了口气。
  却无心军务。
  江州城那边并没有任何动静,而去木泽交涉的史魏书也没有书信回来。
  就这样一直到了二月中旬。
  下午从校场回来碰到了袁戎得,他行色慌张,见到我就大叫了起来:“元帅,不好了,父帅让您赶紧去帅府堂!”
  我被他的样子弄得有几分无措,刚要问却被他性急的往帅府堂拉了去。
  一进帅府堂,就看袁跻秉一脸愁容,在那里捏着胡须叹着气。
  我心里有种莫名的不安,轻声问他:“老元帅,究竟是何事如此满面愁容?”
  他见我先是一愣,面色依旧不好,踌躇了番才道:“是商容商大人有消息了。”
  我听了一喜:“真的?他在哪里?”
  袁跻秉拿起案上的一封书信,递给了我。
  我展开一看,却是一惊。
  上面写道:数日前,彼军有降将数人,至我营中,本欲真心相待,却不想此数人行为不端,在我军中惹下事端,罪应处斩。但我朝君王有感天之恩,不忍杀之,故望兵马大元帅华娉兰肯亲自至我军中将此数人领回处置,不胜感激……
  落款是:大容国先锋官风素素拜上。
  语气相当客气,但内容却是凶险。
  要我亲入江州城,领回商容。
  袁跻秉在旁幽叹许久,才过来问我:“你的意思是?”
  商容为我才被擒住,我怎能不去救他,想也不想便道:“我去。”
  袁跻秉却不答应:“此行凶险,你是三军之帅,可万万去不得。”
  我轻笑:“老元帅,我虽然掌有帅印,但真正的三军元帅当是您老人家才对。而且商容是因为为国尽忠才落入敌人手里,若是我们不去救他,又怎么对得起奋勇拼杀的将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若是我真的因为惧怕危险而犹豫不前,也会让世人耻笑,让大容国欺我国无人。”
  袁跻秉听了重重一叹,转而道:“我让你去也可以,但不能让你入城,一会我修书一封给大容国,要他们把地点改为虎骑关与江州城的交界之地。”
  “那也好。”我点头。却已暗下了决心。不管如何,只要商容没死,我就要救他!
  从帅府堂出来后,袁戎得就一直跟在我的身后,不住劝道:“元帅,江州您可去不得啊,那帮龟孙子指不定安的什么心呢。”
  安的什么心?
  自然不是好心。
  但我又怎能不去?商容的才德无双,稍加时日定会成为子煌的左膀右臂,现在子煌求才若渴,我怎能让他死在这里!
  推开袁戎得,告诉他,我意已决,与其在这里劝我,倒不如先仔细想想怎么救出商容更好。
  他才挠着脑袋,不说话了。
  回到自己的屋子,毫无意外的见到了希琰。
  他坐在屋里看着我,眼眸里多了几分惆惘。
  我却愣在了门口,不敢进去。
  两人僵持了半晌,他才略微叹气,问我:“真的要去?”
  我点头。
  他长长的吸了口气,道:“那好,我也去。”
  我一愣,要阻止他:“那怎么……”他却打断我,“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也该了解我。我们都是永不回头的人。”
  呆愣的看着他,许久,居然笑了。
  笑过就是哭,扑到他怀里哭。
  我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失控,只是忽然想大哭一场,痛痛快快的大哭一场。
  因为我觉得,自己很悲哀……
  两日后,大容国回信,答应了袁跻秉的要求,更指明告诉我们可以让大军同行。
  这让袁跻秉有些安心,却更加多疑,因为他猜不出来大容国此举究竟有何目的。头疼了数日,才将我前往的队伍打点妥当。
  那天刚好是二月十四日。
  有风,吹得军旗猎猎作响。
  袁跻秉拨给了我两万人马,自己又带了三万随在身后,以保我万全。
  他是在尽心竭力的保护着我,真心对我好的人。
  我笑笑,又看了眼那些甘心听我调遣的将士。想父王,还是极有威望的……
  领兵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在地平线上看了一队人马。
  派遣士兵前去探看,不久回禀:是大容国的人,数量却不足五百。
  所有人都是当场愣住,不明所以。
  我回身看了看自己浩浩荡荡的两万兵将,终是无奈一笑,命令其他人就此停住,自己则是只领了三百人前去赴约。
  当然,希琰也化妆在内。
  摧马缓行,片刻,就到了那队人马前。
  果然只有不到五百人马。
  一字排开,中间一员女将,正是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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