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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师传奇-第24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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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面容因为天上愈加深沉的夕阳光芒显出浓重地阴影。“但蓝子枚和林间非、宗熙两个都不同。既没有直接受过君氏恩惠,也不真正明白君雾臣举动地用心,他只是凭着自己地学识眼界,靠读书人一腔正气和傲骨,一步步爬到了朝廷的高位;他也习惯用自己地学识眼界,用他自持立身也引以为傲的正直骨气,去衡量和评价君主和周围同僚的言行。这个人,正直是正直到了极致。就像朕到现在也不能忘记的,胤轩九年大比,鸿图殿上宣布殿生名次,是他当场嚷出还有试子才识在三甲之上的话——青梵,没有记错的话,也是从那一次开始,你才真正从藏书殿走到了擎云宫的朝堂?”

“是,我不会忘记,也不能忘记那时的情景。”

“那一年的试题,是我们一起定的‘天下之所以乱’。根结在养用不当,能从朝廷举士用人角度说得透彻的文章,林间非、宗熙、蓝子枚,啊,当然还有司廷,朕到现在还能记得其中佳句章节。青梵你制定历年《通考策》,应该是都能全篇背诵吧?”

胤轩帝淡淡地笑着,回转过头来,背对着夕阳的面容陷在完全的阴暗里,青梵却看得清他眼中的光彩。“那一年,大笔会试,广揽天下贤才,求国之栋梁。如今在朝,为国之柱石者,数量之巨,历届不能并论相提,也可谓是二十年来第一盛事了。那一年上来的殿生,入朝为臣子的,没有哪一个是德行有亏,对不起朝廷当年的评价与期待。而他们,官场上二十年。在京城、朝廷上的时间也都不短,对你柳青梵所作所为、多年来地文章言行看得最是透彻。很多事,很多话,也只有他们来说,才能最周详,也最有说服他人的力量。青梵,你的敏锐周密,自不会注意不到朝中这七日来的安静。为什么林间非、宗熙、多马、言邑这些人都撑住了死不开口,为什么被承安试子学人骂到狗血喷头几乎要万劫不复的蓝子枚。在泰安殿、在宁宫、在传谟阁都没有遭受到任何的鄙视白眼,这其中的道理,我并不想再多说。”

青梵低着头,凝望桥下流水。见水面上只留下最后薄薄一层金红,其下就是无尽的昏暗幽深。沉默良久,风胥然才听到耳边传来轻轻的一声:“你是说,在朝廷大部分还能冷静思考地人心里。经过蓝子枚这样一番陈词慷慨,终于确实地意识到这许多年来,我柳青梵做了多少朝廷国法所不容,皇权至尊所禁忌的事情?因为‘爱尔索隆’仅仅是君氏与风氏的誓约。王族之外几乎再无他人知晓,所以在这些眼睛看来,蓝子枚所言凿凿。柳青梵当真罪在无赦?如果仅仅是这些的话。风胥然。我并不需要你来刻意地提醒我。对蓝子枚,我虽有怒气。有不平不甘,但丝毫没有恨意——他是这样地臣子,他用他的方法实践着自己的正直和正义;而我非常清楚地知道,人,各有其正义。”

“人,各有其正义……吗

胥然静静地笑一笑,将双手袖到身后,目光锐利地凝“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说法,确实是一语中地的总结。不过,仅仅是‘正义’两个字,青梵,似乎也不能完全包括你经营‘灵台’,图谋暴利的事情?”

“‘灵台’的话,原属于道门产业,不过稍加整合,统一号令管理。虽然取得利益之众足可令世上侧面,众人眼红,但就经理行商这件事情本身,无论北洛还是大周地律法,都没有任何禁止吧?何况应该上缴的税赋,‘灵台’属下可是一文也没有短缺,甚至连一时片刻的迟缓都不曾有过。”毫不闪避地迎上风胥然目光,青梵同样挺直背脊,“至于说到垄断、私利聚货,盐铁矿藏,原本自然是当属于国家朝廷。但对大周一统前,各国以各种方式抵押、变卖给‘灵台’,经营足有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地盐池矿山,也要扣上‘阴谋权力、私相垄断’地帽子,就算正直如蓝子枚,这一条也是欲加之罪,完全无依无据、不合国法世情吧?”

顿一顿,见风胥然张口就欲分辨,青梵冷笑一声:“一本议罪书,除了凌越职权威胁至尊,只有这一条指责最是危险,但也只有这一条最是可笑。‘身为廷臣而行商贾’,大周律禁止官员经商,但从来没有说凡人一朝身登龙门,三代九族就无一个能操商贾之业吧?‘朝上施为主政,必为朝下阴谋取利’,朝廷上一切能通过上下朝廷公议,由君王颁旨成为国策律法地条文,当然以百姓利益为根本;涉及市场,就必须符合货品交易的规则,让遵循了市场规律法则地商家获得更多的利益和信誉。经营之道,岂是一个‘投机’一个‘敛财’就能说得尽的?说到贪婪聚货、私人以惠,我倒真想知道,以朝廷的俸禄,内府的供给,我区区一座大司正府、一座未岚别业,哪里就显出铺张豪华?我府中出入,衣食行走,哪一点是奢侈淫靡?我聚敛到手的那些钱财,这许多年经营用度,怎么就没有在日常言行,与人交际往来中显出一点半点痕迹?我府上、随行周围被擎云宫影卫盯得死死的仆从属下,又是哪一个有天大本事,在你胤轩皇帝的眼皮底下,私藏一锭白银黄金?”

“但云照影呢?你的影卫,四通号的老板其科多。淡云,又是‘灵台’的主掌,经营如此一份天大的家业,真是好大的本事!”被青梵语义中讥讽挑衅,风胥然心头也升起怒气。“既然明知道这一条危险,为什么从大周开国便再不遮不掩,偏是要刺动钱粮资财这一条至为敏感的神经?若你仅仅是倨傲无礼,凡事自有主张自行其是,说话间随心所欲,盛气凌人过了头……那也都没什么要紧。但只加上聚货敛财这一条,你就是自寻死路。连全尸都再不打算为自己留!你柳青梵是什么人?大神殿预言的‘天命者’,西蒙伊斯地代言人。你年轻,有才干,眼光见解无不高于人,运筹帷幄文武兼资;在整个大陆从文人士林到军队行伍,从朝廷庙堂到江湖武林,从各国王族到各地的普通百姓,你的声望、手下收揽的人心胜过了同代的任何人,更在你赫赫君家历代的家主之上!而你又不知足地收敛如此多财富……柳青梵。换你是皇帝,是普通的臣子,你不会想,若这样的人一旦生出了异心。或者手下的人突然有了什么特别地想法,而因为彼此的关系联络要你也不得不跟着有什么想法,这个国家、这个朝廷将会面临何等样的危机,这整个大陆的局势会是什么样地变化……难道柳青梵你自己。就不会有先发制人,将一切可能危机扼杀在无形的想法和行动吗?”

青梵抬起眼,只见站在文亨桥桥面至高,风胥然一声比一声更紧更厉的话音传来。虽不高,却如滚滚惊雷,阵阵直下。

而风胥然的背后。夕阳。已经完全被夜幕吞没。

“这……就是蓝子枚真正地忧虑。也是你极力挑动、支持他上本,并且大闹我生日宴的根本缘由吗?”静静对视那双鹰眸。沉默良久,柳青梵方才淡淡开口。“这是真正的理由么,风胥然?”

像是对自己抑制不住冲动的一时口快略有些后悔,风胥然一怔之下转开了眼眸。伸手扶住桥栏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这是你自己在《异国史录》里标记说明地帝王心腹之言,又何必来问我?天子权威至高,不容挑战,凡关系国本命脉,必是乾纲独断,岂能受任何人、任何势力干涉掣肘?柳青梵,是你口口声声教导君权神授、享命于天,也是你力倡新政裁汰无用老朽的官员,怎么可能不理解这眼下的一切。”

“我理解,所以我才要问,这是你真正地理由么,风胥然?”抬头,定定看向暮色中明显苍老地面容,柳青梵收敛了习惯地微笑,面色宁静而沉着。“就像君氏一族的存在,随着时间推移言行决断越来越放肆,隐隐凌驾于皇权,所以蓝子枚要为他地公心正义,维护朝廷国家的统序不容侵犯错乱。而这也正符合了你一贯强干弱枝,皇帝集权专制的旨意。为了不使有任何的大权旁落,因此要抢先动手防范于未然,风胥然,你仅仅是出于这个原因和目的,所以才支持了蓝子枚的举动,利用朝廷中一些所谓元老勋戚受到新朝打压的郁愤不满,想借此来剪除风司冥执政最大的潜在威胁吗?”顿一顿,口气已从最初的冷静肃然,直转入质问般的冷峻严厉,“风胥然,你要从朝廷、从这世上彻底地剪除我,真的不是对君雾臣曾经

纠结,想为你风氏一族,与我君氏做个彻底的了断吗

“柳青梵,不,君无痕,这一问,即便不出口,我想你也知道,不可能从我这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凝视青年水色袍服,风胥然沉默片刻,方才淡淡答道,“对君雾臣种种的纠结,已经是朕心中的一个死结,往者不能复生,则死结也永远没有解开的那一日。凡事用君雾臣教导过的方法去思考,也是四十年来的本能,你又叫朕如何回答你这一句?尽可以说我顽固,因为我已经老了,没有心力,也没有时间去试图改变。再说,青梵,执著于一个所谓确实真正的理由,真的有必要么?”

接到风胥然眼中的怀疑,青梵轻轻摇头:“对我,当然有必要。胤轩帝、太上皇陛下,您刚才说,柳青梵行事背后,许多真正的理由不能当众公开,我自己也无意向俗人表露心意。而人各有其正义,在我看来理当如此、毫无可疑的事情,在某些人眼中就是悖天逆理、大恶大奸——一切,只看各人站在何种角度,以怎样的眼光看待。但蓝子枚所能见,与太上皇陛下您所能见,虽有众多统一,蓝子枚却绝不可能有你眼光的一半深远。那种种越轻慢,私心偏袒,背后那些真正的理由,你自然可以看到。也自然可以理解;当蓝子枚找上泰禾宫,你是唯一有权利可以选择说明或是继续隐瞒。当然,你的做法是与他站在同一方向,甚至比他更进一步,彻底地激起他所谓良臣地‘忠’与‘直’……知道这一点,风胥然,起码可以将我的怒气转移一些。因为除了你,我从来不知道,还有哪个人当得起我真正的愤怒。”

“除了我。世上没有其他人当得起你的愤怒——那么司冥呢?”鹰眸里闪过一道锐利精光,风胥然唇角勾起一抹危险的笑意,“当着众人的面,会差一点将‘爱尔索隆’脱口说出。虽然立即有林间非、上方未神提醒,之后又是司冥及时赶到,才没有勾出那段最不该勾出的秘密往事。但也由此可见,那一日蓝子枚的举动。是真正勾起你怒气的了。‘十不赦罪’,就算你柳青梵确有许多言行可指责处,没有完全地颠倒是非,但言辞过度。不能体察用心而妄发评议地地方却也比比可见,这才刺激得连你也要失去一贯冷静。可是青梵,这七天。朝廷并没有声响动静。就连最了解你用心、身份地位也最能够为你彻底解围的人。也看不见他任何的动作。青梵,难道对他。你心里就没有一点活动想法?”顿一顿,风胥然微微眯起眼,“不要对我说彼此信任因此全无介怀的话——你我之间,不需要任何虚伪掩饰。”

“活动想法……风胥然,有地时候我真无法理解,身为一个父亲,如何要与自己的亲生儿子较劲;见到他苦难挣扎,不但不痛如切肤恨不得以身相代,反而幸灾乐祸,作壁上观甚至推波助澜。”

一边说着,青梵忍不住低低笑起来。但随即看风胥然眼色,顿了一顿,方才轻声继续:“林间非、宗熙、多马、轩辕皓等不为我分辨说话,是因为他们的身份,各自在关系尴尬中,不想随意动作而令我平白增添了烦恼。朝廷里泰半人噤声不语,是他们实在不知道这种风浪关头该说些什么,因而秉持了万言万当不如一缄,沉默是金明哲自保的原则——这都是最适当地做法。而司冥,他对这件事情的沉默,对蓝子枚等人完全的冷淡,我更看不出其中有什么需要我不满乃至迁怒的地方。太多事情,是只能心照不宣,君、臣之间彼此了解,而不需要一一地说明。若完全拆分清楚,到阳光下展示世人,则既没有那个必要,对朝廷国事来说就更可笑。不错,我有委屈、怒火,蓝子枚将我的情绪挑拨到自制力的极限,我痛恨这样被误解被歪曲进而被侮辱被陷害。可是,这又有什么意义?难道因为一时地情绪,就要违背理智,就要真正地滥用自己之于权力至尊地特殊影响,将那些令我烦恼不快地源头彻底堵绝吗?他是骨子里的言臣,是忠直刚硬、一心要为大周千秋万代地人,入朝之后,二十年间从来如此。这一次,不过是按着一贯的作风,又说了两句无遮拦也无掩饰的真心话,我还能让皇帝陛下为我杀了他?我就倨傲越,轻狂也没到这个份上。何况,你很清楚,他既以沉默表明态度,我也不会做任何其他举动来令他为难的。”

听柳青梵说着,言辞之间,愈说语气愈取平静温和,风胥然沉默良久,方才长叹一声,随后轻轻笑道:“你们……该怎么说?遇上这样两个极尽自制的,蓝子枚何其幸运!只是青梵,真的不曾后悔,因思壁上,你新约誓言的第三条?”

“对蓝子枚,这一条便没有,也不会真的为这件事情动他。”思绪瞬间飞回到那一日,祈年殿里因思长壁前,风司冥一字一叩,向天地神明、向风氏的先祖,以自身血脉为凭记发下庄重誓言的情景,青梵嘴角不自觉地笑意更深。“人,各有其正义——蓝子枚有他自己言行立身的原则秉持,而这些年来,他为北洛、为风氏王族建立下功劳实在不可谓不多。”顿一顿,将目光远远投向水面上船家与河两岸的***,青梵的声音渐渐变得幽远而恬淡:“二十年,确切地说,从胤轩十年正式推行新政开始,就从来没有哪一项措施决议不遭到他的指点非议。无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朝廷上拥护附和一片。其中也总会听到不赞同乃至反对的声音。满朝崇敬、人人恨不得趋从而为其徒地柳太傅

,朝廷上始终有公开的对立者,怀疑责备的态度从没含糊。而不仅仅在我一人的提议决策会遭受到这样的对待,蓝子枚,是听到任何人有任何有违于他原则秉持,都必然要当众宣泄出口的人。这许多年,因为他的带领,因为朝廷上始终有这样一股力量,逼得人永远不能安然满足。必须时刻地反省反思;那些激情满怀,以天下为己任却又往往冲动不实的年轻人,在这样的反复磨练下逐渐学会冷静;改革与新政地众多措施,也才能因而日益缜密、周到、完备。推行的过程才能坚定而稳健,没有因为过于激进而掀起任何真正的矛盾冲突……蓝子枚,相较于督点三司对朝臣官员的检点督察,是用自己纯粹地忠直给官员们警示鞭策。这样的人。才是朝廷真正的清流,能够发出让所有人由衷震动和冷静思考的声音——没有这样地人,绝对皇权就得不到真正的支撑而稳固,没有他们。礼制就不能千百年流传。亲身经历过当年改革与新政,对于眼下刚刚统一了大陆,广集起四方俊才的大周朝堂。这样的人是多么必要。难道你会不知道。难道我会不知道、司冥会不知道?沉默,是对具体奏事。言论涉及地内容;纵容,却是对这样的举动本身,以及其中根源的心意纯粹。”

“这,便是你心中真正以为么?”随着他话语,风胥然终于深吸一口气,“青梵,你不知我第一次见因思壁上新约三条:‘不擅改祖宗法度’、‘善待旧国王族’、‘不杀言事诤谏之臣’,心中是何等样滋味——君无痕终于做到了,比君非凡、君离尘、君雾臣这些先辈更进一步,比‘民以康乐’更现实具体,限定了君王至尊地权利。只有这最后地一条,似乎略有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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