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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略-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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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越积越多,眼看要漫进洞里来。她拿根劈柴到洞口推雪,顺带便装一壶回来加热。铜吊子架在火上,水在壶里蒸腾,发出呜呜的声响。天色越来越暗,四野是鸦青色的,如同丢在水里还未沉淀下来的墨。她探身出去看,除了眼前纷乱的飞雪,她什么都看不见。

万岁爷在哪里?她急得团团转。不能这么坐等下去了,她得出去找他。她披上斗篷,从火堆里拔出一根柴火来。心里琢磨着主子有个好歹她也活不成,横竖是这样了,索性豁出去。那贞给她们讲的故事她还记得,农夫最后封了个赛汗佛。她要是殉了职,不指望成仙成佛,保着她全家平平安安的就成。

跳到洞外,遇上风偏火,木头疙瘩上哧啦啦的火星子直窜,像大风吹缎子的声响。她朝着皇帝上路的方向出发,真是一脑门子义气,根本顾不上自己的安危。她现在心乱如麻,不知道他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单想着赶紧找到他,就算他空手而归也没什么。

可是山里只有风声,往高处走雪也没过膝盖了,她差不多就是一步一叩首的前行。因为没有方向,又着急又害怕。正忍不住要哭的时候,听见远处有人叫她,是万岁爷的声音。

她高声的应,“嗳,奴才在这儿。”

她擎着火把,老话说灯下黑,远处也瞧不太清。辩着声音的来源往前赶,渐渐近了,她看见皇帝出现在她视线范围内,肩上扛着一只狍子,腰上还挂着两只野兔。

她悲喜交加,忙上去扶他,“您可回来了,急死奴才了。”

皇帝没说话,略有些重的份量压在她胳膊上,她料着主子一定累坏了,便咬牙扛住了往回走。进了洞搀他坐下,一头给他解大氅一头道,“主子受累了,这么大雪天儿……”

话说了一半顿住了,这才发现洞口血迹斑斑,看样子绝不是那些猎物滴下来的。她怔怔的跪在地上掀他的裤腿,那黄绫棉夹裤脚腕子的地方被血染了个透——万岁爷受伤了!

第56章

上手去卷裤腿,还好雪水里泡着,不至于让裤子和伤口粘连在一起。皇帝脚踝上三个并排的眼儿,正汩汩往外出血。素以太难过了,边抹泪边扭过身去解身上的亵衣。这会儿也顾不上害臊了,肚兜厚厚折起来;两头正好有带子,绑结实了能止血。

“是遇上了捕兽夹子吧?”她拿肩头蹭蹭泪眼,吸溜着鼻子说,“也算不幸中的万幸了,竟给您逃脱了。”

皇帝嗯了声,“幸亏一边松了榫头,要不然这条腿就废了。”

她抑制不住哽咽,憋气道,“不让您去您偏去,受了这么重的伤,山里又没药。那夹子夹野兽用的,多脏呀!万一上头的污糟玩意儿带进皮肉里去,那可怎么办!”她越想越怕,仰脖子哭起来,“不行,我爬也爬回山庄去,我得叫人来救您。”

他忍着痛拖了她一把,“你别急,听我说。猎人下套前会清理夹子,放到火里烧,把上头的腥气烧掉才不至于吓得猎物不敢接近。所以夹子是干净的,淬过了火,有些腌臜东西也都烧没了。你别出去,外头大雪天,没到山庄你就叫狼给吃了。老实呆着,刚才亏得我回来碰上,要不然你该走丢了。”他长出一口气,“真不让人省心呐你!”

“我左等右等您不回来,我实在呆不住……眼下好了,吃的有了,咱们哪儿都不去,就在洞里等人来。”她抽泣着趴在他边上,巴巴儿看着他,“主子,您疼吗?疼得厉害吗?”

湿漉漉的一双眼,还有红红的鼻头,多像受了委屈的孩子啊!他伸手在她脸上捋了把,“不疼,忍忍就过去了。”

她没言声,知道他在宽她的心。留着神替他脱了湿衣裳,把毡子搬过来盖在他身上,轻声道,“您靠着歇会儿,剩下的交给奴才来办。”

皇帝点点头,伤口痛,但看着她在身边忙碌,心里也是安详的。

素以不是深闺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小姐,她上山下河什么都敢干。捞着袖子先把门口的血收拾干净,免得把野兽招来,又抽刀上歪脖树上多砍了几根枝桠往洞里拖。宫女不是会打络子吗,她努力把那些伸腿叉脚的树枝都编起来。瞧着马虎粗糙,但是盖在洞口上,万一有危险也能略作抵挡。最后就是收拾野味,这个她最拿手,放血剥皮挖内脏,三两下弄妥了,抄把雪擦一遍就能上火烤。

她回头看看皇帝,他靠在石壁上,眼皮子耷拉着,很没精神的模样。她觉得很伤心,像给大铁锤砸了一下心脏,既痛苦且上不来气。挨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一边支起三角架烤皮子,一边歪着脑袋叫他,“主子,您困了吗?”

皇帝的中气有些不足,所有的力道都从伤口上泄出去了似的,回她的话明显感觉吃力。他说,“我迷瞪一会儿。”

她托着茶吊喂他喝水,温声道,“您还是撑会子吧,吃了东西再睡不迟。您看那两张兔皮,回头我给您包脚,比靴子强多了。”她探到毡子下摸他的手,冰冷冰冷的。做皇帝的养尊处优,肯定没受过这样的苦。她心疼他,勉强忍住了哭才道,“您冷吧?奴才要是进来捂着您,您会不会觉得奴才不尊重,冒犯了您?”

皇帝瞧她一眼,想笑,笑不出来。

她给兔肉转了个面儿,自己下狠心解袍子,嘟嘟囔囔的说,“奴才豁出去了,事后您要觉得我占了您便宜,您再治我的罪就是了。眼下我可管不上了,我得暖着您,也学一学尉迟敬德救主,我可是个忠心耿耿的好奴才啊!”

她这么标榜自己无非是为自己打气,一个二十岁的大姑娘,年纪虽不小了,脱了袍子和男人钻被窝还是头一回。她也害臊呀,这种事,叫外人知道了浑身长嘴也说不清。她心头咚咚的跳,伺候他躺下了,她撑着胳膊说,“主子,能不告诉别人吗?就我们俩知道成吗?要是传出去,我的名声可就毁了。”

皇帝暗中腹诽,和寻常男人纠缠不清,名声自然顾不成。如今下家是他,她就是一等一的尊贵,谁敢糟践她半点?他脑子里都有成算的,就是又冷又饿伤口又痛,他说不出话来。

素以察觉到万岁爷正冻得打摆子,他浑身的肌肉因为寒冷痉挛僵硬。她一横心上去搂他,手在他背上来回的抚,絮絮念着,“不冷了,不冷了……我额涅说我阳气旺,打小就像个炉子……”

这样香艳的场景,这么亲密的碰触!素以真是个干什么都专心致志的好丫头,她要给人当暖炉,就全心全意的贴着他。不单这样,她还搂着他。面对着面,胸贴着胸,皇帝一时忘了疼,背上竟氤氲出了汗。

她到底不好意思,偏过头说,“主子不是犯困了吗?要不您睡吧,奴才等肉烤熟了叫您。”

那眉峰鬓角就在他面前,光致致的额头,光致致的脖颈。皇帝还记得他腿上绑的是她的肚兜,这么说她中衣底下什么都没有。他心里热腾腾烧起来,这怎么处?他受了再重的伤也是个男人,只要不是不省人事,该有的反应他都有。她揽着他,微微一点孱弱的份量落在他肩背上,袖陇里一缕勾人的的香气直往他脑门子里窜。皇帝觉得自己有点沉不住气,他很尴尬,只好偷偷往后挪挪腰。人家心无尘埃,自己在这当口想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叫她发现了实在很折面子。

“主子暖和点了吗?”她红着脸问他,真的要臊死了,可是再难堪,脸上也得装大方,不能让主子下不来台。偷眼觑他,他颊上终于有了点血色。其实他这时候特别漂亮啊!那如画的眉眼,那朱红的唇……

她心里打突,慌忙拧腰去瞧兔子肉。肉香飘出来了,两个人的肚子响亮唱起了空城计。彼此都很难为情,饿了整一天,尤其是万岁爷,昨儿通宵批折子,今天又伤了腿,这回身上亏大发了。她喃喃的说,“等脱了险,奴才一定给您熬乌骨鸡汤喝,里面加上一支老山参,好好给您补补。”

她把烤熟的兔子拿在手里来回的颠,敲掉了面上的灰,顺着肉丝儿撕下一大片来喂皇帝,“没佐料,您将就用吧!别细品,大概齐嚼碎了就咽下去。”

皇帝却吃得很认真,“你的手艺还不错。”

她听了抿嘴一笑,“主子吃得惯就好。”

两人都躺着吃,这做法新奇,别有一种妙趣在里头。像盛夏的节令里热得睡不着,玛法会露天支上一口小帐子,几个孩子睡在星空下,仰天吃果子吃肉干,那是童年里最美好的回忆了。

“我以后得开一爿腊味铺子。”她信誓旦旦的说,“开在古北口,取个洋气点儿的名字,兼着卖嘎嘎枣和良乡栗子,专售给出关做皮货生意的人。”

她的想法总是很殊异,她爱吃零嘴,估计这会儿又在思量枣儿和栗子了。皇帝也给她捧场,说,“行啊,到时候赏你亲笔御赐。”

“那敢情好!容我琢磨琢磨,要取个响亮有寓意,还得叫人嘴馋走不动道儿的名字。”她转过脸来瞧他,“主子您学问高,反正御赐了,连名儿一块赐得了。”

皇帝两块兔肉下肚找补回来点精神,他认真的思量,“你看城里的老字号,都爱带上个姓儿。像馄饨侯、爆肚冯、小肠陈……咱们的买卖要做大,就得学他们那样,叫上去爽口,一目了然,还要透着大气。”他举着一根骨头晃了晃,“这么的,我也入个股,这儿有现成的名字,就叫‘东坡素肉’吧!你瞧怎么样?”

素以愣了愣,怎么说话儿就入了股了?还不拿自己当外人,把自己的名字也加进去了,这不叫喧宾夺主吗?做买卖是她的主意,他皇帝干得好好的,怎么来她这儿插一脚?还东坡素肉,听上去那么别扭!

皇帝知道她肚子里打仗呢,有意的绕开了说,“这个好,我瞧着能有大出息,就叫这个吧!回头让户部裁度裁度,造个什么样的门脸儿。门楼要高,看着气派了,来的人也多。将来未必只卖腊肉,别的也可以附带。比如卖酱,办个酱园也成。一辈传一辈,到了下代里就成老买卖了,老买卖更值钱。”

素以简直插不上话,张口结舌了半天,最后泄气的扔了骨头扑扑手,“以后再说吧,吃饱了睡觉。”

不再天南海北的吹,只听见边上爆炭的哔啵声。嘴里停下来,气氛就变得两样了。皇帝腿上冷,自发的往上缩了缩。叫她察觉了,小心的绕开他的伤处,热乎乎的小腿肚和他的缠在了一块儿。

要说取暖,真的是彼此依偎着最管用。大伙儿都穿着中衣,薄薄的两层绫子,靠在一起能感受到对方的温度。要是两个人里有一个糊涂着,兴许就能坦荡点儿。可现如今都是明白人,这么贴着,说不出来的滋味。

素以脑子有点混,连什么时候和主子换了姿势都不知道。本来是她揽着他的呀,后来怎么变了呢?他一手枕在她脖子下,一手把她往自己怀里带,她就像只汤婆子似的给他按在了胸前。

她艰难的抬起头,“主子您背上冷吗?您转过去,我给您捂着。”

皇帝慢声道,“我背对着火,不冷。就这样,别说话。”又把她往身边勾了勾,“贴紧些,有冷气儿钻进来。”

她忙答应了略一犹豫,胳膊从他腋下穿过去,结结实实的把他搂住了。

这姑娘真爽利!皇帝挺高兴,腿上痛得没了知觉,心思便空前的活络起来。姑娘身条儿好,肩是肩腰是腰的。皇帝管不住自己的眼睛往下溜,她穿一身葱白缎子里衣,没了拘束的胸乳高高耸着,料子很薄,几乎看得出里头美好的形状。皇帝心口突突乱跳,调开视线,喘气声都有点儿急。

素以感觉有什么顶小腹,纳闷着,运了气朝上撞了下,引得皇帝闷哼一声。她愣住了,看位置好像是她上回伺候“差使”的地方。她还是有点纳闷,这回没喝鹿血,怎么也起来了?不过她大概对那个东西的用途有所了解,翻牌子临幸宫妃,用的就是那里吧!这么说来她在跟前很不合时宜,再叫她用回手,她实在没这个脸。

怔忡间万岁爷叫了她一声,她忙抬起眼,原来主子也正低头看她。这么一交错,脸和脸之间的距离不过两指宽,主子的鼻息都清晰可闻。

等了半天没等着下文,她只得接了话茬提个醒儿,“奴才在,听主子示下。”

没曾想皇帝往她胸前指了指。“这个……露出来了。”

感谢阿猫童鞋的手榴弹,感谢peggy童鞋的火箭炮,鞠躬!

哈哈哈,东坡素肉终于给我用上了~~

第57章

露出来了?她低头看看,不禁哀嚎一声。没穿肚兜真是太不方便了,尤其还是和人同挤一条铺的时候。回去得改改,装一溜盘扣比较保险。可是被主子看见了,她心里较劲,突然有点想哭的冲动。做奴才做到这份上,就差没把心肺掏出来了。赶紧的遮遮丑吧,但是万岁爷却抢先一步压住了她的手。

这个……叫人头晕目眩。皇帝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让她遮挡,就觉得没看够,怎么看都看不够。男人本性都是好色的吧!他这样自省的人,见了这副温香的胸怀,脑子里就蹦出“水晶帘下恣窥张,半臂才遮菽乳香”来了。他一头看一头琢磨,这是多久没碰过女人了,真渴得受不住。然后也不知道中了什么邪,等他醒过味来,发现自己的手已经覆在她胸脯上了。

两个人都倒抽一口冷气,她瞠大了眼睛惶骇的望着他,他以为她会蹦起来,顺便赏他一脚,可是没有。她卷着袖子来给他擦鼻子,“主子怎么了?好好的怎么出血了?是离火太近燥的吗?快仰起来,奴才给您冷敷。”

素以不是死人呐,她能感觉不到皇帝动情吗?他的手抚在她乳上,她没想过会被男人这么摸,心里的恐惧和屈辱说不出来。可是她自打进宫就受过训诫,遇上什么事儿都不能大惊小怪。她伺候的不是普通人,一句话一个动作,必须得小心应对。趁着这当口脱身,不动声色的,大家的面子都保住了。她披着袍子拿手绢蘸水,绞干了搁在他额头上。明明伤感着的嘛,可看见皇帝这傻样子,她又忍不住想笑。这不是阅女无数的一国之君,是个毛头小伙子吧!她拍拍自己的脸,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娇羞哪儿去了?她怎么那么想借机嘲笑他呢!

皇帝扫透了脸,有点讪讪的。这也太邪性了,他又不是没碰过女人,怎么在她跟前跌这么大的份子!他这人爱较真,非得总结出点经验教训来。他想可能是源于半遮半掩的那点魅惑吧!以往翻牌子,后宫的女人们都是脱光了直接送到他床上的太直接,少了闺房里的乐趣。按部就班的幸,除了完成任务什么都不算。至于现在……或者因为她不是旁人,她是素以,是他的心头好。可能她还迷糊着,他这头里不知不觉早已经泥足深陷了。越在乎越紧张,稍有点风吹草动,他堂堂的大英皇帝就成了这模样。

“我瞧主子上火,是因为捂得太热了。”素以板着脸一本正经的说,“热过了头也不好,中医说‘寒者热之,热者寒之’。看来您不冷了,那奴才就给您值夜吧!您睡,万一有个豺狼虎豹的,奴才好立马叫醒您。”

他根本不接受这个提议,“你办事光顾眼前?这么冷天儿,后半夜你坐着试试,管叫你冻脱两层皮!再说柴禾不能一直烧,得省着点用,这么说你懂不懂?”

素以腹诽着,她不是怕他自苦吗,倒叫他洋洋洒洒的一大通。她嘴上不好反驳,只是跪着探头瞧他,“哎哟,您的鼻血这是止住了?”

皇帝碰了个软钉子,翻着白眼瞪她,她装出很无辜的表情来,“您别瞪我呀,奴才一片忠心向明月,您要误会我,那我可委屈死了。”

“少废话!”皇帝脾气不大好,“非得叫我磨嘴皮子不可?”

她有点怕,他生气了,这可不是好玩的。麻溜儿脱了袍子一连声应着,“您有伤呢,别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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