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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夜啼-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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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出去;东西留下。”竟是连丫鬟都不舍得多看一眼。
等语疏人静,径自掀开被;从她中衣上的小圆扣起;一点一点解开来,一寸一寸露出净如初雪的皮肤;指尖向下,干干净净的指甲壳滑过轻轻凹陷的锁骨窝;似攒着一汪盛年女儿红;静静;一双红烛作伴;唯有眼儿媚;等人尝。
捏着她衣襟的手,映着烛光微红,不知为何忽而一顿,他眉头收紧又松开,轻轻叹一口,恨自己,明知是要命的毒,吃人的兽,被这香气一熏,也要蒙着眼迎头而上。“小满,你不该救我,我也不该救你。”痴人,都是泥塑的菩萨,抱得再紧也渡不了巨浪翻天的河川。
月亮躲进云里,一丝光亮不留。风吹树影,沙沙沙抽泣。他终是瞧见了,她小小的坟起的乳儿,似桃花一朵开在孤清雪夜,分明是圣洁,不容触碰,在他漆黑深沉的眼瞳中却印出了娇媚与妖娆,一时间仿佛有风来,牵扯着令她摇曳生姿,令她婉转多情,令这一个平平常常的夜晚繁花开遍。
宜城九酝香软馥郁,味存久远,沾了她的身,又被添上一味女儿香。一丝丝如锦缎如春蚕,从鼻尖钻到脑后,一呼一吸之间已微醺,面红耳热,脑子里想着要逃开,眼睛却不动,顺滑的帕子擦过那朵新开的桃花,他呵一口气,它才开,又娇娇怯怯缩回,紧紧地攒成一团,实实想让人咬上一口,再捏住了,掐出痕,拧出血,一瞬间揉碎在掌心。
他疼,浑身都疼,疼得想伸出手,就此掐死了她,那血,那肉,都化在他手里,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回味着她的香,不够,不够,这哪里够。
谁知病的是谁,疯的是谁,地牢里关得久了,任谁都要癫狂成痴。
嘘——噤声。
酒精在温暖暧昧的空气里蒸发,将她的潮红高热都渡给他。他的手掌修长而清癯,骨节分明,不似女子纤细又不同于男儿粗糙,多看一眼便要赞他生得刚刚好,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将将如此,莫不中意。
他掌心经过她圆润的肩头,细弱的手臂,再到平坦起伏的小腹,再而是一个谜,藏在月牙白亵裤里,等他拆开谜面,琢磨心思,打量字句,徐徐将她参透。
透——
他吃醉,一滴酒入梦,百转愁肠。少女的身体是含苞待放的花儿,带着羞怯与柔美藏在晦暗处。他曲起她膝盖,望见一片纯洁无垢。
粉红鲜嫩的花瓣儿层层叠叠,欲遮还羞。
他咬她,带着一股狠劲,恨不能当下就毁了她。他背后有邪魔压身,让他起不来动不了,只能追随最原始最粗犷的欲,最低下也最纯粹的情。
他体内翻滚出另一个暴虐的人影,是他又不是他。
也不过这么一瞬,她嘤咛他放手,眼底的血色散了,又成了温柔文雅的陆焉。
他捧住她白滑细嫩的脚尖,一个一个吻烙印在脚背,他痴迷,“臣……愿一生做你的奴。”
这一颗心捧在手里,扑通扑通跳动,跪在跟前献给她,可怜她不懂、不见、不愿。
仔仔细细将她身体来回擦过一遍,再探她额头,热已退,他适才安心,将她解散搭在矮脚屏风上的中衣再穿上,扣子衣袋都系好,继而拨开她额上沾湿的发,静静看她入睡,再悄悄地小心翼翼地吻一吻她干涩的嘴角,已甜过蔗糖。
方才的梦没人触碰,都藏进他长满疮疤的心里。
待到晨光熹微时,景辞再进第二回药,高烧才彻底褪下,能安安稳稳睡个好觉。陆焉吩咐梧桐在床前守着,才起身换过衣裳去见余九莲。
人提上来,已经在诏狱过了一道刑,浑身上下没一块好皮肉,坐也坐不得,站也站不起,软趴趴瘫在地上似一块烂泥,惟独脸上还干干净净,撑着头冲着陆焉媚笑。
“奴余九莲,见过提督大人。大人这不早不晚的寻了奴前来,是要做什么?奴可是卖艺不卖身的。”
陆焉换一身暗紫常服,一只手撑在八仙桌上,一只手端着茶盏,低头吹开浮茶,待品过这上贡的太平猴魁,才不紧不慢地瞥他一眼,慢声道:“狐狸精装惯了,真当自己有九条命,上杆子找死。”
余九莲捏一个兰花指,妖妖娇娇地提着嗓子要唱起来,这一回是《牡丹亭》,扮的是柳梦梅,做的是春秋大梦。“奴是吃人心肝儿的狐妖,不也逃不出提督大人的五指山?不过看在奴为大人卖命多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可否留个全尸?再而,这大闹京城的狐妖就这么没声没响的死了,大人岂不是功亏一篑?”
陆焉挑眉,眼含轻蔑,冷哼道:“想来你们教主手底下也不止你一个能人,死了你一个,自然有人顶上。说吧,是谁支使你对汝宁郡主下手?永平侯还是国公府?”
余九莲浑不在意,再抛个媚眼儿,撒娇乞怜,“奴为大人风里来雨里去的奔波,大人怎生如此无情?莫不是大人心里就只装着汝宁郡主一个?可怜奴一片芳心通通错付…………”
陆焉的皂靴踩上余九莲血红寸断的指头,脚尖用使力向下碾,咯滋咯滋骨头连着筋肉搅成一团,都成了烂泥,粘在冰冷坚硬的地板上,连着余九莲的呼痛声都被闷死在脚底。
陆焉看着他,余九莲这样的人他见得多。“问你什么,答什么,明白了?”
余九莲点头,额头磕在地板上,闷声响动。他便挪开脚,谁知道余九莲还能堆出个勾引人的笑脸来,“大人好大力,奴可受不住呢。”
陆焉只管问:“谁支使你?说!”
余九莲答:“国公府呀,二夫人恨死了汝宁郡主,一说郡主最爱奴这般娇滴滴俏生生的少年郎,让奴去勾搭郡主,好坏了她清白。白花花一千两银子,大人说这个生意奴做事不做?”
陆焉道:“这幌子扯得妙,若不是见你双手废了,这一时必要割了你的舌。”
余九莲又换一个委屈模样,一个醉酒媚态,对住陆焉,“奴要没了舌头,拿什么伺候大人呢?汝宁郡主年少,哪有奴会的多?”说话间伸出舌来舔一舔嘴角血迹,蛇一样魅。
“说,永平侯想干什么?”
余九莲道:“怒不过是马前卒,哪知道侯爷想什么?只不过大人可想清楚些,奴若是回不了戏班,奴自有兄弟姊妹去东厂替奴申冤。说到底,奴这个祸乱京城的狐妖,也都是凭大人的意思办事。”
陆焉放下茶盏,负手起身,绕道余九莲身后,一抬脚踩住他咽喉,碾得他只能发出呜呜咽咽声音,眼看着脸皮涨红,双眼外凸,生死都在他一念之间。而陆焉对掌控生死尤为兴奋,一说权力是回春药,定人生死莫不如是。
“蚍蜉撼树,泼天狗胆!”他轻笑,唇角讥讽,“你放心,本督同你保证,你那些个姊姊妹妹无论是飞天的还是遁地的,一个都活不过今日。你?就在奈何桥上停一步,阎罗地府里同你的信徒教众团聚罢。”
或是人至将死,都要奋力一挣,余九莲寸断软烂的手指也能在陆焉的皂靴上抠出几道深痕。陆焉瞧着有趣,靴子从余九莲咽喉挪到胸口,踩平了他。看着他死狗似的喘气,什么仪态什么做派都成了泥,哪顾得上,现下只想多喘一口气,死狗似的多活一刻是一刻。
“略想想,本督不该如此轻饶了你,人在水里淹死什么滋味?本督给你个机会尝一尝。锦衣卫有一类惯常刑罚,诨名叫“贴加官”,专伺候宫中贵人,这一回本督赏给你。春山——”
春山佝着背,领两个西厂番子进门来,“听义父吩咐。”
“刚说的话你听着了?”
春山道:“小的都听着了,诏狱的高丽纸成堆,好些日子没用了,正巧练练手。”
陆焉带着笑叮嘱春山,“慢慢来,别让他走得太快,路上寂寞。”
“是,小的领命。”回头示意那两人一人一边将余九莲拖走。
待私下无人,陆焉才嘱咐春山,“人死了扔给东厂,那个许大又还在?”
“还在,没死呢。”
“他捉了狐妖,立下大功,曹纯让必要赏他,别让他活到事发。”
“是,小的一定给义父办得漂漂亮亮稳稳当当的。”
“行了,去吧。”
一时静得发慌,厢房地板上还残留着余九莲的血和肉,外间太阳冒出头,天光大亮,雪融了,又是春天。


  ☆、第28章 梧桐

第二十八章梧桐
晌午,陆焉到宫中点卯即回;进屋时景辞已醒;仍窝在床上与梧桐说话。午后的日光如碎金,星星点点从窗口洒落屋内。她半趴在床,背上还盖着厚重的锦被;一只手撑着侧脸;长长的乌黑的发都拨到一侧,忽然间转过头看他;眼角弯弯似新月;带着初春的温柔婉转,一刹那将这凄然灰暗的光景点亮;周遭桌椅家私都描上金线,闪闪发光。他心上灌一坛子蜜;甜得止不住笑。扯了披风走到她窗前;对着一张如花笑靥;欲语已忘言。
“我记得提督大人答应过;要守着我来着;怎么一大早就不见人影,可见是个坏透了的,半点信用不讲。”她声音虽还哑着,但精神不错,显然已无碍了。
他胸中一颗石头落地,话语亦轻松起来。“臣失信,罪该万死,臣给郡主磕头认错好不好?”
“也不必你磕头认错,罚你伺候本郡主起身梳洗,用午饭即可。”她摆摆手,歪着头想了一想才说,“可闷着我了,骨头里长了草,是该活动活动。”
“郡主慈悲,臣必用心服侍。”陆焉扶着她起来,梧桐与桑椹已备好了衣裳鞋袜,无一不是她的尺寸,只不过式样颜色她都没有印象,显然不是从府里带来。
他蹲下身子,握住她一只光洁的小脚将袜子套上。绣鞋也是崭新的,芙蓉花上镶着细小的红宝石珠子,一身的富贵从脚起。
景辞问:“这裙子好看,只是从没见过,是我的不是?”
陆焉道:“都是照着郡主的身量裁出来的衣服,还能是谁的?年年内务府给郡主制衣裳,我这留了几件剩余,不想今日用上了。”
不必梧桐帮手,他自将对襟短袄与马面裙抖开来服侍她一一系上,绣鞋是宝石,腰带上嵌玉,她这一身穿出门,即便是在富贵人堆里都明晃晃的扎眼。再要给她梳头,她却偏头一躲,“可别再这么正正经经的了,我想着也起不了多久,过一阵还得回床上养着,钗呀花呀都省了,就给我编个辫子,能在院子里露脸就成。”
他应一声好,一双再好看不过的手,在她乌黑浓密的长发中穿梭翻折,松松编出一条长辫,简单清爽。
景辞对着镜子左右照了照,满意地向后摸着长辫,一会儿又撇嘴,“好厉害的手上功夫,可见在春和宫历练不少。”
他抿着唇笑,再在她发辫一侧簪上一簇粉嫩桃花,对着镜子里明媚鲜活的美人说:“桃花开了,就像小满。”
她不同意,“我哪儿像桃花,娇娇弱弱才开几日,我是月月红,这一月错过了,下一月还有,春夏秋冬,哪一季少得了我?”
“至于你嘛…………”她转过身来,看着他,“就是我养的那一株夜昙。”
“噢?此话怎说?”他挑眉,饶有兴致。
景辞道:“要对你千万分的好,才可舍下脸来开花,一句话说错,立马缩回去,给你一张冷冰冰的脸,冻死个人。”
他捏她鼻尖,“油嘴滑舌。”
她对道:“你才巧舌如簧。”
陆焉总结:“可见都不是好东西。”
“你是东西呢,我不是——什么呀,我是好人,天下第一等的好人。”她同他歪缠,他便陪着,点头说:“好好好,郡主有千好万好,是臣愚钝,未能样样悟到。这厢该吃饭了,郡主去是不去?”
她摇头赖皮,朝他伸手,“不我卧病着呢,迈不动腿,要抱。”
他感慨,“可真是个娇气包。”手臂穿过她膝弯,另一只手揽住后背,熟稔地将人抱在怀里,往花厅去。
景辞在他臂弯里笑得灿烂,夸他:“真是一匹千里驹。”
陆焉回道:“愿为郡主做牛做马,服侍终生。”
因景辞尚在病中,桌上饭食都以清淡为主,吃得人恹恹的打不起精神。陆焉只差把清汤喂到她嘴里来,她却突然念叨起来想吃羊肉,好说歹说留一只全羊往后再吃,她念着羊肉炉勉强灌了半碗粥,半笼汤包。
饭后,陆焉陪着她在院中散步。她忽而想起昨日,拉一拉陆焉的袖口说:“当时那人死拖着我不撒手,我一着急拔了簪子往他脸上身上扎了好几下,见血了。你要找人,便寻着脸上有伤的查问。”
他眼前闪过余九莲那张完好无损的脸,皱了眉,到底是错过一步,面上仍应着她说:“臣记下了。”
景辞絮絮叨叨继续道:“可见这世上的事都有定数,若不是我被夫人冤枉赶去别庄,也学不了泅水,若不是我会泅水,昨日便要死在湖底……你捏我手做什么?”她回过身来,睁大了眼睛看他。
他只是听不得一个死字,拱手就要请罪,她却抓了他的手往前,“又要来说臣罪该万死,郡主恕罪,好了好了,我都替你说了,也恕你无罪,陆大人就少在这些事情上费口舌了。怎么?又要谢我?不必不必,我忙着呢,懒得跟你一来二去的周旋。”
陆焉笑:“臣一个字没说。”
景辞道:“你还嫌我聒噪不成?”
陆焉稍稍低头,捏了她的手在掌心握紧,“郡主说什么,臣都听着。”
“我想起来了——”她在一株兰草处停下,蹙眉审视他,“永平侯是不是往你府里头塞了个断文识字知书达理的姑娘?给你做妻还做妾?你是内侍臣呀,怎么跟公侯王子似的一身的桃花债!难道你还想学那些个老太监,莺莺燕燕整一屋子?”
他长叹一声,牵了景辞的手,踱步往前。“郡主认为,臣是那样的人?”
景辞大病初愈,气焰不足,说得几句便弱了,“那倒不是。”
陆焉将她散落的发勾到耳后,解释道:“前些日子同荣二闹了那么一出,眼下永平侯送人来,着实不好退回去再打永平侯府的脸。人留下也就是给个院子养起来,过些时日再给她找个出路,也不好耽误清白姑娘家。”
“横竖永平侯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满说得对。”他忍不住笑,“永平侯一家子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她还不忘叮咛他,“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他轻轻捏一捏她手背,笑着点头:“好,都听小满的。”
景辞郑重道:“半夏说宫里的老太监都没一个好东西,暗地里胡搞瞎搞的,你千万别学他们,不然我可不要你了。”
他冷笑,“看来郡主身边的人,是真该整治整治。”
景辞懒得同他吵嘴,远远看见一颗参天梧桐,树干直而净,旁支斜茎鲜少,如一柄利剑悬在中庭。她仰着头,望不到树顶,“这梧桐长得真好,好些年岁了吧。”
陆焉站在他身后,沉吟道:“确有些年岁。”
“我记得这宅子早年间就有了,或是原先的主人家种下。只不过树已盛年,旧主却不知流落何处,倒让人没来由伤感起来。”她上前,伸手扶住树干,缓缓吟道,“凤皇鸣矣;于彼高冈。梧桐生矣;于彼朝阳。”陆焉喝着她的音,一同接下句,“梧桐生矣;于彼朝阳。菶菶萋萋;雍雍喈喈。”恰有一声鸟鸣,凤栖梧桐,似真似假似梦似幻。
她立身梧桐树下,单影寥落,细细说:“说到梧桐,有一阙词是极好的。梧桐落,蓼花秋。烟初冷,雨才收,萧条风物正堪愁。人去后,多少恨,在心头。”
陆焉自然而然地接口道:“燕鸿远,羌笛怨,渺渺澄江一片。山如黛,月如钩,笙歌散,魂梦断,倚高楼。”
他抬头,望向层层叠叠梧桐叶,仿佛望着折折多舛人生,没尽头也没停断。叶落叶生,都是命。
当年梧桐种下时,故人皆在,而今梧桐已亭亭如盖,故人却不知流向何方。
天涯海角,黄泉碧落,死生不复相见。
留下的只有一阙歌一曲词,咀嚼在口中,方能忆起在母亲膝头,咿呀学语的日子。
“陆焉…………”她迟疑着唤醒了他,“你怎么了?”
他连忙偏过头去,“无碍,风吹了眼。”
“那我再不说这树了。”
他再回身来,又是一脸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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