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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流年-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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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摸索着往那个方向走,虽然中间碰到几块明明应该转弯却没有地方转和走着走着就变成死胡同不得不原路退回去的地方,不过随着水声的越来越近我开心地想应该没有搞错,果然半个小时之后我又见到了那个出水美少年,直面着一条大道通回宅子。

喜滋滋又心有余悸地跑回去,幸好幸好,应该不会被人发现,以后不会再做这种事情了。

可是我扒拉着窗台往屋里翻的时候,听到旁边轻微地一声响,侧过头去就看到执事君立在夜里拎着灯抬头看我。

柔软的黑发被夜风拂弄得有一丝凌乱,只是松开领结而已,整个人就显得没有防备,而且他面上完全没有白天那公式一般的温和笑容,眼睛里竟然微微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看着他,跪在窗台上的膝盖一滑,摔了下来。

可是那种松懈,不过是短暂得不能再短暂的瞬间。下一秒就听见他恭敬的声音:“真是奇遇,小姐出来欣赏这月色么?”

我已经不知道是脸红好还是黑线好:“因为……那个……睡不着……”

执事君笑着伸出手来:“那真是在下的失职。”

我拉着他的手站起来,然后顺着他的眼光看下去,擦破了膝盖的血染红了睡裙,顺着小腿一直流下来。

他将那灯递到我面前:“请您拿一下。”

我接过来,然后就看到他走上前来半步,突然眼前景色一阵倒转定格到他的侧脸和天上残缺的月亮。

被横抱起来了。

他手指和胸口的触感并不陌生,但是这样完全依赖的接触却让我一缩,提着灯的手抖了下,投在地上一片颤抖的影子。

执事君低下头来一笑,声音像夜般沉:“真是让人困扰的小姐,后天就是舞会了,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让身体受伤。”

我看着他蓝灰色的眼睛,不由自主地道歉:“对不起。”

他抱着我穿过走廊,轻微的脚步回响的声音让人心安:“不,应该说是在下的冒失让小姐受了惊吓。实在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伯爵的府上做出那种举动,一时间不禁看呆了。”

“那个,执事君,不用勉强为我开脱也没关系的。”

他轻轻地笑了声:“是么?”

推开房门进去,他把我放在床边上:“房门并没有锁,请您下次不要从窗户出入了。”

我很乖很老实地点头。

他将我睡裙的下摆卷起来看了看擦破的膝盖,然后对我说:“请稍等一下。”

我坐在床边看着他消失在门外,不一会儿就带了个医药箱回来,打开后将手套脱了下来,单膝跪在地上,取出镊子、棉球和双氧水。

下意识地要缩腿,却被他一把抓住脚腕:“不必担心,在下的技术是没有问题的。”

不,这不是你的问题,这是双氧水的问题。

果然当双氧水被倒上去开始翻泡泡的时候,我疼得不自觉地想要把腿抽出来,执事君抓得很牢,一边用棉球擦掉周围的血水和沙砾,动作很快地完成了清理,开始绑绷带。

完成了之后他收拾了下站起来,我踢了踢腿,包得很好一点都不疼。

执事君将一条干净的睡裙放在床上,我拿去换了出来之后已经有些不好意思了:“我已经没事了,执事君你也早点去休息吧。”我是睡到一半起来的没有问题,执事君大概是才把事情处理完,毕竟白天大部分时间都在教我。

他不但没有走,还打了一盆水来放在床脚下:“请不用介意在下,小姐才是最重要的。”他这么说着,单膝跪下来,握着我的脚舀起水来洗去沾上的泥尘。

我刷得一下脸上血红:“执……执事君……”

他微微抬起头来看我:“是。怎么了?”

手指温暖而柔软,舀起来的水带来荡漾的触感,顺着皮肤划下。对着他带笑的眸子,我紧张得浑身都绷住了,呼吸浅而急促,轻轻嗫嚅:“不,没有……”

洗干净后他用毛巾替我掖干,收拾了东西,拉开毯子让我睡进去了再轻轻地盖好,之后微微一欠身:“那么如此,晚安,祝您有个好梦。”

我窝在柔软的枕头堆里闭上了眼睛:“晚安,执事君。”

好梦就在刚刚,已经做过了。

二十五

隔天早上一直睡到自然醒,没有被执事君强硬地叫起来反而觉得不自然。迷迷糊糊地坐起来,掀开毯子刚要下床,就看到了膝盖上绑得很精致的绷带。

……原来那个不是梦啊。

摸了摸绷带,手指沿着小腿往下滑,碰到脚背的一瞬,触觉唤醒了记忆,脸上一热。

这时候门啪嗒一声响被推开了一半,门口的女仆探头看了我已经起来了,才推门进来帮我洗漱穿衣。

我问她今天怎么没有人来叫,她说只知道中午会有成衣师过来,其他的安排就不清楚了。

衣服还没穿整齐的时候就听到有人敲门,随着抬进来了一台HD;放在对着床的柜子上,拉了线来插好试了试,说了声是执事君安排的,就出去了。

执事君还真以为我闲得无聊才到处转的么,才不是,前几天被蹂躏得都要死了。

不过我窝在床上喝着不加那么多糖就显得有些怪异的红茶,喜滋滋地啪嗒啪嗒刷频道。

吃过早中餐之后,执事君领了位穿着古派保守,气场非常吓人的老太太来了。

她一进来就用很严厉的眼光看我,本来懒散地坐在凳子里的我因为被马鞭男调教出来的反射而刷地端正姿势坐直。

因为我这个动作她的表情稍微有所缓和,不过那脸上的线条还是很充分地在阐述着对年轻一辈几近轻蔑的歧视。

执事君给我作介绍:“这位是Kaitlin夫人,由她来为您准备礼服。”

我站起来对她行了个礼,夫人高抬着下巴垂着眼把我打量了好久,然后才回头对执事君说:“和预订的相差太大了,现在开始改也不一定来得及。”

执事君低头笑着:“因为一些意外的缘故变成这样,万事都要拜托夫人了。”

Kaitlin桑绕着将我看了一圈,我被她那刀子一样的眼神像看得有些心惊,生怕她看我哪里不爽就直接割下来了。

还好她打量完后推了推眼镜:“还好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让她们进来。”

执事君一点头:“是。”然后就打算要淡出镜头了。

我抓紧时间问:“那个,执事君,今天没有别的事情了么?”

执事君笑着看我:“前几日辛苦小姐了,今日除了与Kaitlin夫人的预约,并没有别的安排。在下还想问您是否有兴趣,下午去庭院里喝茶?”

我有些吃惊,还以为越靠近舞会就越会被魔鬼训练,执事君乃是体贴我腿摔破了还是以为我昨天是被圈养得受不了了才跑出去玩的?

赶紧点点头:“有,要。”

他微微一低头:“是,那么在下即刻便去准备。”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我站在屋子正中,双手持平做飞机状,任Kaitlin桑玩弄。

把各个地方的尺寸都量了去,拿了一块布裹在我身上,然后两个助手模样的人摸出数不清的大头针到处别,再用笔不停地标记着。

我气都不敢大喘,生怕她们手一滑就扎我肉里去了。

眼看着她换了四块料子,手举到举不动了,忍不住问:“要做这么多么?”

夫人抬头看了我一眼,灰色的眼睛里面是毫不留情的色彩:“当然,伯爵的舞会容不得一点差错。”

我心里暗想最大的差错大概就是我这个不会跳舞的舞伴了。

总算她像是全部弄完了,最后清点了一下所有的东西,吩咐助手们打包了带出去。

我松了一口气穿上衣服,抬头却看到她还没有走,伸手取下了眼镜依旧抬着下巴看着我。

“您还有什么事情么?”我试探着问。

Kaitlin夫人的眼神像是在仔细地挑选措辞,最后开口说道:“对于伯爵大人的舞会,您还是不要太期待为好。”

“请您相信我绝对不是以期盼的心情在等待的。不过是否可以告诉我,为何您会如此说?”

Kaitlin夫人重新戴上眼镜,眼神被冰冷的镜片隔断看不清楚:“因为您是个局外人,如果被牵扯进来就太过可怜了。”

我笑了笑:“多谢夫人的提醒,我也衷心期望着一切都能在舞会上终止。”

Kaitlin夫人稍稍点了点头,走向由女仆开着的门出去了。

看着她在走廊里笔挺的背影,心中隐隐不安,居然连来做衣服的老太太都提醒我形式不妙,这形式倒是怎么个不妙头我完全没有头绪阿。

女仆上来问:“Dieter大人已经在庭院中准备好了,小姐这就过去么?”

我点了点头,同时有些好奇地问:“对管事也要称呼大人么?”

女仆微微笑了下:“那是因为Dieter大人也是贵族出身,现在虽然身为伯爵的管事,地位却比一般的贵族要高。”

我满头汗地想起来昨晚的事情,执事君乃的姿态也放得太低了。

女仆领着我轻车熟路地走进树墙迷宫一样的庭院,路过那个喷泉的时候我试着问了问那个少年雕像的来历,得到的回答只是:“这种事情不是我们下人能够议论的。”

在庭院里没走多远就看到了一间圆圆拱顶的亭子,执事君正在里面布置茶具。

我小跑过去:“执事君,今天没有事么有空陪我喝茶?”

他替我铺上餐巾示意我坐下:“昨天已经把大部分的事情都完成了,所以没有关系。”

昨天?昨天明明一直都在陪我练舞的阿?难道是把我料理完了才回去料理其他的事情所以才会到那么晚还没有睡的?占用你白天的时间不够晚上还要添乱,执事君我对不起乃……

他替我倒上的茶,还是一样喝了一口甜得人都要化掉了,我非常好奇他真得能喝下去么这个?

“执事君你说了你下午没有事吧?”

他微微一欠身:“是的,小姐。”

“那能不能坐下来?你站在那里我太有压迫感了。”

执事君一笑,居然很爽快地应下来:“是。”然后在另一侧坐下。

再看看桌上的茶具,本来就是备了两套的,执事君不是早就料到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倒茶,加入一勺两勺三勺糖,轻轻搅拌后搁下勺子,然后端起来喝了。整个动作中他面上始终是没有一丝破绽的温和笑容。

我也端起自己加了三勺糖的茶喝了一口,然后看着他表情毫无变化的脸,刷得拉下一片黑线来。

二十五(二)

他放下茶杯来问我:“怎么了?这样看着在下。”

“嗯,突然想起来,好像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放松的时候了。”

执事君笑了一下:“小姐平时的行程也很繁忙么?”

我摆了摆手:“也不能说是繁忙,毕竟还只是个学生。不过每天每天都想着时间不够用,不是用来工作学习就是用来玩,做什么都有目的连休息也是。能这么闲着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的时间,太少了。”

他微微一笑:“这么说起来,在下也是一样。”

我看他:“执事君应该是比我忙多了吧?”

“都是些内务琐事,并不会到繁忙的地步。”

“昨天难道不是因为在处理事情才弄到那么晚的么?”

“不,只是Cadence小姐说在庭院里丢了一样东西,之后佣人们也没有找到,在下便想睡前稍许出来转一下,结果还是没有找到。”

“说起来,Cadence小姐是?”

“Cadence小姐是伯爵大人的表姐,也是名门之后。因为筹备舞会的缘故,近一个月都借住在府中。”

我把自己猥琐的念头咽回到肚子里,她看我那么不爽我还一直以为她是伯爵的女人来的:“真是一位非常漂亮的女性。”

执事君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当年的伯爵夫人和Cadence小姐的母亲一起,在社交圈内被称赞为并蒂莲,最后分别嫁给了当时的伯爵与侯爵大人。”

当年?那现在的伯爵就是他们的孩子,我的确记得爵位是世袭的:“那么那时候的伯爵与夫人……”

“很不幸地都已经去世了,就在伯爵大人刚满十四岁的时候。”

听到这种事情我下意识地就说:“阿,抱歉。”

执事君的情绪并没有多少起伏:“是,在下也觉得十分遗憾,当年的伯爵夫人是一位十分美丽温柔的人。”

我对伯爵夫人没有概念;但是对现在伯爵那双邃蓝坚硬到像金属一样冰冷的眸子,和脸上难以遮掩的残酷的笑记忆犹新。实在对于他小时候曾有过个美丽温柔的母亲想象不能,因为怎么看都感觉他像是在扭曲的环境下面成长起来的。

执事君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轻轻一笑:“伯爵其实是个非常温柔的人,虽然有的时候手段强硬了些。”

我干笑:“是么。”然后终于问出来个一直好奇的事情,“那个,现在的贵族,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么?”

他将茶杯轻轻放下来:“您所指的是什么?”

“这种感觉和十九世纪一样的日子啊,好像和现实脱节一样。”

执事君笑出来:“怎么会。如今贵族的特权被一步步削减,上院的势力也越来越弱,这种固步自封的生活模式是不可能延续下去的。现在诸多的贵族子女们也是外出入学,一部分还涉入了商域。小姐您会这么感觉是因为这些日子都困在府邸中不出门的缘故。”他顿了顿,微微想了下,又说道,“不过的确如此,纵然身份与骄傲仍在,贵族与庶民间的界线也十分模糊了。钱财,教养,地位,拥有这些的普通民众也不在少数。逐渐缺乏能支撑那如孔雀般骄傲的力量,堕落、破败、被这个时代舍弃的贵族也不在少数。正是因为过去的荣光无法追溯,现在的贵族们多少都会有些缅怀旧时的情绪,从而起码在生活上力所能及地维系着旧时的传统,大概是如此才会给小姐留下了这种印象。”

这么严谨的回答让我也端正了态度:“执事君也会怀念过去的日子么?”

他笑着垂下眼:“恰恰相反,在下认为变革还不够彻底,十分期待着新一批受封的贵族们会给这个阶级带来怎样的变化。”

的确,在这个科技与商业不断进步,民众坚持要求选举制的社会里,贵族阶级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存在?

无法停止的时间和无法追溯的过去,那种缅怀昔日荣光永不会再现的失落感,执事君一丝一毫也没有。

只有不为所动的笑容,坦然并心怀期待地旁观。

他端起茶杯来微微侧头看向我:“那么小姐是如何以为的呢?就时代变迁来说。”

我抬头看亭子外面,是一碧如洗的天:“很遗憾……的那种感觉。”

“遗憾是么?”执事君重复了一遍,有些寻味的意思。

“还记得以前看书的时候看到唐吉坷德骑着马去和风坊挑战被人嘲笑,难受得差点哭了。就那个时候突然意识到一个时代的终结是这样残酷而不可逆转,冷兵器时代的荣耀、骄傲和道德伦理,完全被工业的齿轮压得粉碎。现在的社会确实比原来稳定、繁荣、民主,可是却太过空虚。原来一代人信仰着,能够为之甘然赴死的理念,连渣都不剩了。”

执事君笑着看我,蓝灰色的眼睛显得愈发温和:“从理念和大义的角度来看时代变迁么,您真是浪漫主义者。”

完全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哈?浪漫主义者?”

“从来没有人对您这么说过么?”

“嗯,因为身边没有什么可以聊这种话题的人。”

“您还真是出乎意料的细腻敏感,如今像您这样的年轻人已经不多了。”

黑线把我刚才一点点的感伤挤得无影无踪,执事君乃这是什么欧桑的口气?

执事君完全没有感觉到气氛的变化,切下块蛋糕盛在盘子里放到我面前:“且不说这个,请您务必要尝一下这个榛子蛋糕,是新来的糕点师的得意之作。”

“嗯,那执事君你不吃么?”

“在下还是比较喜欢草莓奶油塔。”

“……”

“怎么了,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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