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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幽山庄-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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穆西笑了笑没有回答,她将手中的一支白蔷薇递到小孩手中,她微笑着看向明月,“照看好阿茵,不要多想。”明月点了点头,穆西只当她答应了,转身便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马车,马蹄声渐远,明月默默牵了阿茵向回走去。

正月初四,在南海郡滞留数月的颜穆西终于启程返京,统共也只有两辆马车,与她同车的为贴身侍女良绣,随行人员,似乎减掉不少。无论她此时为谁带来了怎样的利益或者是影响到什么人得势力,在后世的纪录中都难找到对此事的评价,而那一对因机缘巧合而得以住进玉城的母女,却踏上了另一条路,没人知道那是一场悲剧抑或是喜剧,凡人不过是被命运的强力拉扯着的用来演绎人生的布偶罢了。

一路马不停蹄,从南海郡到京都也已经是半个多月之后的事情了,再次回到灵枢院,她立在灵枢院门前的桥边,眼前分明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队伍,手持武器震慑力极强。不过数月,莫非灵枢院开始涉足大规模杀伤性武器研究的领域,所以戒备森严?穆西这样想着,她微微掀开垂至脚踝以黑色明珠点缀的幕离,琥珀般透亮的眸子与苍白的面容形成鲜明的对比,那些在灵枢院驻扎了一个冬天的私卫纷纷让道,待走入院子,她摘下有些影响行动的幕离,珠子碰撞,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亲信侍女席霜对穆西一个福身,“小姐,欢迎回来。”一双机灵的眼睛像她身后瞟了瞟,想要看清楚这次随自家小姐回来的到底是什么人,原来还是双胞胎姐妹中的一个。

穆西随手将幕离递给良绣,语调和缓,“师傅呢?”

席霜躬身,主动上前将穆西的狐皮斗篷接过,她还不忘回答问题,“张教习自灯节之后一直在院内教授庄小姐琴艺,另几位教习还未归来。婢子已将一切准备妥贴,只待小姐归来。”

穆西嘴上回答好,却失笑——教授庄月罗琴艺,这外面围得跟铁桶一般,出去比进来还难,就算庄月罗是未来的王妃也罢皇妃也好,也不用这样保护吧,何况她刚刚分明看到那玄色衣服上的张家族徽,之前得到的消息是自从知道她出事庄月罗就被软禁在灵枢院,这个情报一点都没有夸张呀,穆西思索了半天,那个……有那么多拉风的师傅才是她被拉拢的原因吧,世族的权利果然已经那么大了吗?这可是远远出乎她的意料啊。正如穆西所见,世族的势力在这个时期已经大到不能再大,张豫在魏幽山庄中的地位加上她的家族为他带来的势力,已经可以在灵枢院外动兵,这在一百年前根本是无法想象的事情。穆西看着熟悉的景致,皇室内部不团结,外面还要受那些大族的气,另一方面还估计着南疆的荣亲王与邻国朵萨……这日子过得……大概也不舒服。

竹林中乐声袅袅,白色绫绡深衣尤显飘逸高洁,庄月罗跪坐于琴前,手指娴熟的在弦上拨按。张豫背对着她,似在凝视远方。后园泥土松软,行走之声几不可闻,张豫面带笑容,这时庄月罗的侍女良锦恰好端了新泡的茶过来,“颜小姐……”手中托盘坠地,滚烫的茶水泼在地上,热气腾腾。

乐声戛然而止,琴弦已断,无法演奏,庄月罗缓缓转过头来,白衣似雪,飘然出尘,她勉强的对穆西笑了笑,“你回来了。”对于庄月罗的失措,穆西似乎不以为意,她笑得轻松,“是的。”颜穆西回到山庄,遇到第一个与她拥有对等身份的人,便是已经在这个地方呆了许久的庄月罗。

庄月罗垂首看着断掉的琴弦,红润的脸上一片平静,“你回来就好,我可以回那边了。”

“慢走不送。”穆西颔首,她面上只是波澜不惊却尽显雍容之态,穆西对离自己数步远的贴身侍女招呼道,“良绣,你与你孪生姐姐也许久未见,你便先在这儿伺候着吧。”

她的声音极轻极柔,仿若二月的清风轻轻拂过,所到之处一片春日的温暖。即便是这样,庄月罗心中还是一寒,嗓子突然有些发涩,穿着白衣的年轻女子只道,“甚好。”

跟着穆西转身离开,席霜却有些遗憾,还以为这两位会掐起来呢,天天看这种温温吞吞的对话,都腻歪了……

“这边是要冷许多啊。”一声轻叹,听起来心情不错,她低笑两声,“也不知道荣王爷在这儿习不习惯。”

席霜会意,虽然并不支持自家主子老是这种遮遮掩掩的方式说话,她还是在后面恭敬回答,“荣王爷圣眷正隆,怎能过得不好,只是他那个小孙女很有趣,不过几个月在京中是出了名的顽皮呢。”

“恐怕不能休息了呢。”穆西轻笑,她眯了眯眼,“我记得那位小郡主是叫做白芸的吧,年轻人就是有活力啊。”她似乎是来了兴致,“你可知道这次荣亲王进京,为何不带上世子,却把自己嫡亲的孙女带了过来。”

席霜显然对这种问题很是鄙视,“小姐大概忘了,过不了多久贵女们就该入宫选秀了。”话中还带着三分怨气,这也就是他们手痒却动不得庄月罗的原因。

穆西偏头想了想,这不是一个由穿越者建立起来的国家吗?怎么还能存在选秀这种恶俗的东西,或者说当初就应该把娶妾的规矩河蟹掉——她显然故意忽略了一件事情,左明羽只是殿下,还不是陛下。抱怨归抱怨,看着席霜那张比自己还要哀怨上三分的脸,一种无力感顿时涌上心头,“事情都怎么样了?”

“长孙殿下似乎甚为气恼。”席霜讪讪道。

穆西险些被脚下的鹅卵石绊倒,倒不是为了姚浠,莫非她的属下已经八卦至此,天天无聊的去东宫听墙角挖消息,事情还是太少了啊,对不起她付的那些工资,她慢条斯理道,“京中事物似乎并不繁忙啊,玉城那边正值用人之际,不然调一部分到那边去吧。”

席霜顿时石化,干笑两声,“怎么会呢,怎么会呢……属下等人日夜盼着小姐归来主持京中事物呢……”声音越来越小,“人还不够用呢。”

穆西点了点头,“对,是不够用。”她回头微笑,一本正经道,“那就委屈你一人充两人了。我听说太子妃病了。”

“是。”席霜回答,“她连元旦时都没能离开东宫,小姐怀疑南海的事情与她有关。”

穆西低了低头,“不全是。”

东风吹来,细长的竹子随风摇曳,竹叶相互碰撞发出细碎的声音,似乎是在诉说那隐藏已久的秘密,魏幽山庄的隆冬,正是终止于此日。

制衡

 赤色衣袖在金砖上铺展开来,姚浠手持玉笏稽首五拜,恭敬无比,金簪朱缨,皮牟下是一张俊朗坚毅的脸,修眉入鬓,嘴微抿,平日总是漾着丝丝柔情的桃瓣眼亦敛了情绪,表情庄重认真,原本柔和的脸上也添了三分不易察觉的威严,这是他回宫之后首次正式朝见皇帝,众臣悄悄看着这位年幼丧母现今得志的皇孙,年轻人意气风发甚是引人注目。一会儿,他们便听见高高在上的天子用他一贯的语调道,“皇长孙见太子没,起来说话。”

群臣囧,面上却不得不摆出一幅肃然的样子,姚浠回京也有月余,他自然是居于东宫,每日晨昏定省,请安闲聊,别说太子,可能连皇帝都是天天见面,这话中唯一有点价值的可能就是皇长孙三个字了——只是陛下您能不扯家常吗?

这日姚浠入朝,震惊朝野,在东宫进行了十几年的下任储君的争斗终于在这一天落下帷幕,太子妃一派因受到南海郡事件的影响实力大减,其党羽亦受重创,十几年的苦心经营付之东流,在这之后的势力根本无法与风头正劲的皇长孙抗衡,形势转变之快,出乎所有人意料。

姚浠自那日早朝便日日随驾,宫人们遇见他少不得恭恭敬敬得叫一声长孙殿下,他听了只是在心中冷笑,说起来姚浠排行第三,前两位哥哥是现在的太子妃王氏所出,姚浠生母虽是嫡妃却幼年失祜,加之王妃在宫中势大,自然没有那位早已被看好的二哥受欢迎,只说是人情冷暖,也不过如此了。

正月已快结束,天气却还阴寒,北风呼啸着在长长的甬道中吹过,姚浠走过,路边穿着绿色夹袄的宫人们纷纷行礼,也有胆大的抬起头看他两眼看看这到底是哪位贵人,这里本是宫内贮藏布匹的库房,平日少有人来,今天上午太子殿下却突然驾临,现在又来了一位,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宫中规矩甚严,这些人也只能私底下想想而已,姚浠神色匆忙,似乎无暇顾及其他。

已经稍显老态的太子姚镕见姚浠的额上还有些细密的汗珠,他对儿子点了点头,指着一边的椅子道,“坐吧。”

可能是端帝刻意打压,大宣的储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功绩,自十岁即位以来一直保持着没什么事做也没做什么事的状态,正是如此,他才能安居于东宫。

这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身形略胖,脸型虚肿,面色也不大好,并不像健康的样子,这也是诸方在今上还未驾崩就开始争斗的原因之一。姚镕穿着件赭色常服,衣襟处的金织绣纹辉煌灿烂,他开口,语调平缓,“听说灵枢院那丫头回来了,你看看库房中有什么合适的布料挑两匹送过去吧。”言语之间全是难以掩饰的疲态。

姚浠见父亲并不精神,心中一酸,也不去答话,欠身问道,“近来天寒,父亲千万保重身体。”姚镕挥了挥手表示无妨,他想了想又道,“原本是不准备告诉你的,不过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在这里吗?”

姚浠垂首,“孩儿不知。”之前穆西之说夏日归来,现在却提前了这么久,是为了春天的那件事吗?他心中一阵狂喜,已经开始思量到底该准备些什么了。

“你从小便与你两位哥哥不同。”姚镕见儿子面上波澜不惊,一举一动间气度自显,心中也颇为感慨,语气也不由放松了下来,“是以姚渝可以娶庄月罗为正妃,你却不能。”

姚浠心中一滞,他大惊却还闷声问道,“为什么。”当日辞行至南海,父亲便对穆西多有不满,只说一路注意安全并没有再说什么,他本以为那件事就到此为止,开春再与他好好商量商量,一家和乐融融并不是难事,不想他对穆西的偏见如此根深蒂固,甚至明说出来。

姚镕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平静道,“当日魏幽山庄势大,圣祖才容得世族发展以相对抗,而今山庄弱而世族强,徐、张、谢三家更是其中中流,手中皆有兵权,若成,国将不国。”

姚浠心一沉,不过他素来好强,还是一幅事不关己的样子,挑眉反问,“莫非您要我借助荣亲王的力量?”

“帝王之道在于制衡,魏幽山庄、世族、荣亲王三足鼎立,对你再好不过。”姚镕缓缓道,灰白的脸上一派平静。

“制衡?”姚浠笑,面上不无讥讽,“若有一日魏幽山庄无法干政只是普通书院,荣亲王只是一个闲散王爷而并非手握重兵的藩主,世族只剩下高贵的门第并没有实权,那父亲还会不会说出今天的话?”他看着自己的父亲,目光灼灼。

“当然。”姚镕慢条斯理的看着越来越激动的儿子,“没有了世族的影响力,颜穆西不过是一个来历不明的卑微女子罢了,岂能母仪天下?我已看了户部呈上的名册,上面并无颜穆西之名,看样子张豫等人并未呈报。”姚镕并不着急,他看着姚浠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说这事情完全是她自己拿主意的,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姚浠的心中一紧,后半句话带来的震撼要远远大于之前得到的所有消息,当那个面容清雅的女子淡淡说出您是要成为皇帝的人的时候,可能已经拒绝了他的好意,而他却只是将那当称身为女子的矜持与颜穆西的骄傲,现在想来,还真是可笑啊,满心的期待在那一刻落了空,一颗心像是被刀切碎了一般,虽不窒息,却也能难受好久。

“那么父亲,我可否见她?”

“那样你可能会得罪世族。”姚镕笑,他本以为颜穆西不过是那几个人闲时所养,世族中女子何其多,何苦要去找一个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不想他们却对一个小丫头百般维护,真是世事难料,他见姚浠目中仍是不忿,淡然道,“不过若有一天真像你说的那样,倒有可能。”他站起身来,“年前你枉顾家法跑去南海也就算了,毕竟那时也需要一个理由,现在全朝上下都看着你,可不要做出什么让陛下失望的事,你挑完东西就让人送过去,我先走了。”他见姚浠要跪,挥挥手道,“不用了。”姚镕回头看一眼,姚浠的一只手几乎将身旁的镂空梨木扶手抓断,大宣的储君殿下笑笑,其中未尝没有苦涩与自嘲,若真有那一日……还是年轻人呐。

因位于太平坊的宅子还未修好,穆西在归来之后仍住在灵枢院,又经过两月的休养,她的面色还是有些苍白,开春才置办的衣服似乎已经有些宽大,她一只胳膊撑在银白洒花的垫子上,轻咳一声,对还在纠结的席霜道,“你们也以为我这次做得太过了?”

席霜干笑两声,回话道,“哪能啊,您只不过把凌霄阁那边的心腹良锦带到外面转了一圈,无论是在您茶水里加点毒药还是在背后给您一刀都不是什么问题。”说罢觉得还不够,恨铁不成钢道,“小姐,谨慎方能长久啊,您怎么就没有认出自己的贴身侍女呢。”

穆西坐直,她悠然道,“锦绣本是孪生,喜好动作亦有相似,认不出来也是正常的吧。”气定神闲,将席霜的指责软软的挡了回去,她瞥了席霜一眼,“我怎么觉得负责我的安全是某些人的工作。”

席霜怒,“不是您找借口把我留在京都?”她一脸幽怨,“我真是愧对太主啊。”

穆西不以为然的挥挥手,她“在你爹和师傅面前装两下就算了,现在他们又不在。”说着她皱了皱眉,“你们一大家子就栽在当年给太主的承诺上了。”

“我也觉得。”席霜点头,随即又改口,“大家等了两百多年,早就不耐烦了。”想一想觉得这个说法也不大好,在心中编排了半天之后决定转移话题,“怎样处理锦绣二人。”

穆西嘴角微翘,“随便。”她伸手将淡青披帛搭在肩上,一本正经道,“不要太为难庄月罗,她要入宫了。”

“庄月罗入宫?”席霜惊,“小姐,她是庄若云的人啊。”

“庄家的女儿总是要入宫的。”穆西展颜一笑,“我问你,若按出身庄若云和庄月罗的本家在朝中大概是什么地位”

席霜想也不想得回答,“只是中下。”

“只要她嫁给姚浠之外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人……”穆西看着窗外盛放的牡丹,她轻笑,“到时再有什么家世美貌都超过庄月罗的入府,那才有趣呢。”

席霜一阵恶寒,“小姐……”真是恶俗的趣味呀。

穆西回头,笑容清浅,她道,“呀,当我没说过吧。”

席霜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小姐,我们什么时候收拾东西。”

“快了。”穆西笑着坐下,她拿起支笔,“还有什么问题,你一并问了吧。”

“小姐你对那个位子真的没意思?”席霜凑过去……研墨。

穆西低头,状似羞涩,“当你可以养男宠时,还用得着花心思去和一大堆女人抢男人吗?”

席霜:“小姐喜欢什么样的?属下定派人尽快寻找。”

“……”

乔迁

 自归来穆西便无所事事,天气好了在园子里赏赏花晒晒太阳,她似乎更愿意与学堂那些年幼的孩子们在一起,有喜欢调皮捣蛋的过来戏耍,她也不甚在意,似乎很喜欢他们的样子。

转眼两个月过去,岸边的杨柳又如绿雾般罩住江岸,沉寂了一个冬天的曲江终于又热闹了起来,烟水明媚游人往返,穆西看着远处,她对不知道在想什么的席霜道,“似乎能听见外面的说笑声呢。”她穿着件海棠色披风,下摆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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