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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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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我冲过去,不顾仪态地朝他大喝,「你是什么东西?这样登堂入室?这是你能够进来的地方?我受够了!给我滚!」

成宫亮看着大失仪态的我,黑亮的眼睛并无怯意,反而,他立即狡黠地把眼珠转向安燃的方向,挤出一个乞求援助的表情,「安燃……」

「闭嘴!」我怒不可遏,扑上去卡住他的喉咙,「安燃是你叫的吗?是你叫的吗?你知道我是谁?你听过何家的君悦少爷吗?你知道我有多少手下吗?你这样的货色,来一百个,我捏死一百个!一百个!」

废物!

一百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成宫亮,也斗不过一个何君悦。

有个当医生的爹地就自以为天下他是第一可笑!

他见识过血吗?他见过死亡吗?他试过把匕首刺入自己的胸膛吗?

他尝过,我那么血泪浇成的恨和热爱?

没有!

他凭什么来插上一手?

「凭什么?凭什么!」

我卡着他细嫩的脖子,像捏着一只可恶的小鸡,看着他的脸由红转青、满眼惊恐。

安燃走过来,抓着我的手腕,往命门上一捏。

「呜……」痛得我闷哼一声,不得不松手。

我悲伤地看着他,「安燃,你帮他?」

我捧着自己作痛的手腕,凄然看他,「你为什么帮他,安燃?」泪眼婆娑。

「安燃,好痛。」成宫亮捂着印上淤青的喉咙,逃入安燃怀里,声声哀叫,「好痛,我的喉咙好像被捏碎了。安燃,你看看我的脖子,他刚刚是不是存心按在我的大动脉上?」

安燃没做声。

我伤心至此,挨在他怀里哭诉的,却是另一个人。

好绝望。

我惨笑,「安燃,你真的帮他?」

安燃冷静得令人匪夷所思。

他的目光如镇定剂,静静盯着你,就能让你从极高温往下降,降到不冉有任何温度,只觉得冷。

安燃说,「君悦,你这人一向缺点多多,不过,如果有一个让我喜欢的地方,那就是,你手上从不沾血。」

我彷佛被冻住。

安燃淡淡说,「如果说我帮了谁,那么,我刚刚帮的是你。」

安燃说,「我阻止了你,没让你染上血腥,失去你身上最后一点可爱之处。」

「不过,」他说,「这是我最后一次帮你。从今以后,你要怎么做,由你自己做主了。」

我不要自己做主!

我摇头,「安燃,你说谎。这不是你的真心话。」

我问,「为什么你要把公司交给我?」

然后自问自答,「因为你想看看你在我心目中有多重要,你要我站起来,也为保护而努力一次。」

我发誓,「安燃,我不会再让你失望。为了你,我什么都改,再难再苦的一事,我都能面对。」

「为什么我要把公司交给你?」安燃啼笑皆非,叹一声,怜悯地看着我。

我心寒。

他那种怜悯的眼神,是我心头大忌。

这表示他深深明白,自己即将说出的话,会把我打进地狱。

「因为这是你向我要的。」安燃把还在呜咽的成宫亮搂在怀里,对我微笑,「现在你有权有势,有公司有大批手下,叱咤风云,人人羡慕,有什么不好?」

我拼命摇头,「不,不,我什么都没有!根本就一无所有!」

安燃问,「君悦,你怎会一无所有?」

他说,「今非昔比,你什么都得到了,应该知足。」

我一直被撕扯的心脏,忽然发出轻微的响声,裂出无数细纹。

而血,从这些细纹中,一点,一点,都渗出来。

向下滴。

安燃,安燃。

他说的话,我常当耳边风。

我说的话,每个字,他都彷佛用刀,刻在自己心上。

如今方知,我的口不择言,每个字,对他都是惨痛一刀。

到底有多少次,我这样不断的,不断的,把他伤过一次,再伤一次。

「安燃,」我全身力气都被抽光了,颓然站着,惨笑,「原来我对你这样不好。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安燃说,「不用道歉,君悦。」

他亦苦笑,「你所作所为,我已经习惯很久了。」

我们彼此凝望着。

真让人心痛,这样的凝望,我以为自己还能有机会。

但原来真的,并没有永远的下一次。

还能用。

下一秒,液晶屏幕上出现体重数字。

我张大湿润的眼睛,看得那屏幕入神。

失去了那么多,我差点以为,上面出现的会是负数。

但这秤却显示,此刻情况,并非如此。

我茫然,走下去,又站上来。

再走下去,再站上来。

不可能,我浑身都是空的,像被蛀空了心的树干,但为什么,这上面的数字,硬生生告诉我,何君悦还是过去的何君悦,没有失掉哪怕一两。

骗人,骗人!

一定有,一定失去了,我明明感觉到,明明失去了。

我命中最珍贵的唯一。

我不断的上去,下去.,一次又一次,不肯死心。

骤然,找到答案似的停下来。

原来如此。

我凄绝地看着那液晶显示,终于发现真相。

那上面不见了的,是安燃的重量。

他再不会抱着我,静静站上这里,称出何君悦和他,在一起有多重。

这就是,我所失去的,已经失去的。

安燃的,安燃的,重量。

我明白过来。

哭死过去。

第五章

我失去了如此珍贵的,没一人一言安慰。

更可悲是,事情糟到如此地步,却还没去到最尽处,还能继续惨重下去。

我孤零零在清冷小房中哭死过去,清晨,又被阿旗摇醒过来。

我睁开红肿疼痛的眼,往上看,「阿旗?」

「君悦少爷,有消息了。」

我吃了一惊,弹簧般坐直起来。

阿旗说,「我们运气算不错,宁舒虽然不安好心,不过警方似乎并不知道事情始末,并没把这事看得太要紧。证人也只是暂时转了去酒店,以策安全。」

我松一口气,「幸好。」

若证人受到警方严密保护,甚至藏去安全屋,要对他们下功夫,可就麻烦多了。

阿旗神色比昨天轻松多了,点头道,「地址查出来,剩下的事林信会办,有钱能使鬼推磨,大笔钱砸下来,不怕那证人不识趣,也要惦量一下自己够不够分量惹这桩事。就算他不爱钱,总不会不爱自己的命吧。」

我心事沉重,偏被他一言带起,兴奋之色顿去,满面黯然。

阿旗彷佛也察觉出来,静了一会,才问,「君悦少爷,昨天在这里过夜?」最简单平常的语气,听不出一点异常。

不见我答复,他便轻描淡写说,「这房间虽然小,不过方位很好,南。如果君悦少爷想在这里小歇几天,今晚我就叫人换一床新枕被过来。」

他说,「这里的枕被,自从君悦少爷用过后,安老大都不许人随便换走。」

我掉头去看床上。

真的,一仔细瞧,都是熟悉的被色。我用过的。

我问阿旗,「安燃现在在大房?成宫亮昨晚和他一起?」

阿旗蹙眉,「我昨晚已知道君悦少爷暂换了房间,今天接到林信通知就直接过来了。大房那边还没有去看过。不然我现在过去看看找个人问。」

我摇头,「不用了。」

长长的,吐一口气。

阿旗问,「今天回公司吗?」

我点头。

不回公司,能去哪里?

那曾和安燃无数次相拥入睡的大房间,已不是我能去的地方了。

我回到娱乐中心,仍旧的前呼后拥,气势过人。

纯白西装,笔挺烫贴,在众人交错的羡慕视线中,被奉承得更为尊贵。

没人知道,我一无所有。

这副好皮囊,盛满了一加仑一加仑,无止无尽的,艰难,和绝望。

即使如此,我却不得不继续昂头挺胸,这样走下去。

无他,因为已没有什么可以支撑了。

我想自己唯一能做的,是把这要命的事对付过去,并不奢望这样能挽回安燃,我只是单纯的残留着那么一点意识。

我必须,必须,找到一件,能让自己更苦更苦的苦差。

这是和天赌气般的自毁,人就是这样,有一点痛,你寻尽各种方法舒缓,但若痛到极点,就会发泄般,咬自己的手,咬自己的唇。

不为得到解救,只为表达绝望。

办公室内,我不断找事情,没事情,就看那些永远看不明白的书,一边看,一边等待林信消息。

按捺着,不向任何人过问安燃。

他在别墅?或出门了?

正和成宫亮谈笑,还是独自倚在沙发侧边,静静看书?

昨晚,我心碎着后退,转身那刹,他到底,有没有看着我的背影消失?

很多很多问题,浮上心湖,如一个个充满气的倔强皮球,带着暗哑的血色,被按下去,又浮上来,此起彼伏,从不曾真正的沉下湖底。

但,我咬牙,忍着不问。

装给自己看,我已经认输。

承认了,退出了,知错了。

道歉,转身,在寂寞房中沉痛反省,痛哭一场,就当它结束。

骗人!

骗自己。

行尸走肉般,到头来,却又被林信一个电话戳醒。

「不答应?」我拿着电话,惊讶过甚,忘了仪态地对着那头的林信大吼,「怎会不答应?林信,你到底办的什么事?我说过,他们要多少给多少!」

「君悦,他们不爱钱。」

林信的声音,镇定得可恨。

我切齿,「不爱钱?那他们爱不爱命?」

林信说,「他们很爱命。」

我说,「那就好,告诉他们……」

「所以他们一定会在法庭上如实作供。」

「什么?」

林信沉默后,说,「君悦,宁舒插手了。他放话出来,证人如果推翻口供,日后休想安生。」

潺潺冷汗,从脊背上冒出来。

林信说,「警方承诺提供保护,宁舒施加压力,要求的又是合理说出真相。君悦,换了你是证人,你也知道应该站哪边。」

「安燃,」我喃喃道,「当然是安燃。」

「君悦……」

我不知道林信还想说什么,猛地砸了桌上电话,把自己藏在空空软软的沙发里。

想念。

想念这有点粗糙,却又柔软的感觉。

它从我进驻娱乐中心的第一天起,就已存在,我却没有在上面舒适过一回。现在,却忽然深深的,深深想念起这被包裹的感觉。

陷在里面,拔不出来。

用不着拔出来。

一如昔日,只要顾着自己就好,哭泣哀求,伤心绝望,去爱或恨。

别把旁人生死交到我手上。

别逼我迎面对着一重一重巨浪,却连闭上眼睛的权力都没有。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保护伞,尤其是安燃。

那太沉重。

太难。

我保护不了!

林信在我甩了他的电话后,匆匆赶回,和阿旗一起来到办公室,看见我如受到惊吓的懦弱小兽,缩在沙发里,颤得毫无尊严。

「君悦,起来。」林信过来,把我从沙发中扶起来。

我恐惧起来,对他摇头,「林信,别这样。」

我求他,「不要又来说什么我要保护安燃的话,我做不到。你明白吗?我根本做不到。」

我哭着说,「我一无是处,我承认,我没用。林信,你帮帮我,你去救安燃。」

我仅存的力气都用在十指上,紧紧抓得他笔挺西装皱成一团,不顾颜面地恳求,「你比我有本事,一定可以解决这事。林信,安燃不可以坐牢,你一定要做到,我一直都信任你,当你是我最好的朋友。你必须帮我这一次。」

「我帮不了。」

我僵住。

抬起哭红的眼,不敢置信,站在我面前,拒绝我的,会是林信。

我声音极低,「林信,你说什么?」几乎只有气从唇中出来。

极失望,极不相信地看他。

「你要什么,林信?」我说,「只要你说,我有的,都给你。」

我咬牙,「我们认识多年,我从没有,这样认真的求过你。」

林信说,「君悦,并不是你求,我就要答应。」

他说,「我不是安燃,不会对你有求必应。」

林信的冷静,叫人痛恨。

我若有獠牙,恨不得在他仰起的颈上咬出两个血洞。

「嫉妒,」我磨牙,死死盯着他,「你嫉妒安燃。」

林信说,「从前或者有点,现在?我只会同情他。」

「阿旗,」我转头,轻轻叫了一声,「阿旗,你帮我仔细看看,这个人到底是不是林信?他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阿旗真的认真打量了一下,回答我,「君悦少爷,没错,他是林信。」

我怔然,「林信,你到底出了什么事?」

林信不说话了。

他忽然沉默下来。

我说不出他那一脸的坚毅冷静中,为什么给我悲伤感慨的错觉,明明穿着笔挺西装,气宇轩昂,却仿佛在完美外表下的,不过是一具受伤残骸。

很久,林信失笑起来。

清淡的,不堪回忆往日般的苦笑。

他说,「君悦,想不到会在这时候?听到你问这句话。」

「林信,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林信说,「这么多年后,你总算问了我这一句。」

我愕然。

林信问,「君悦,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对吗?」

我点头,「是的,林信,不过你……」

「最好的朋友,除了一起吃喝玩乐外,还应体恤谅解,彼此保护,同甘共苦,对吗?」

我隐隐觉出不妙,却不知不妙在哪里,只能讷讷点头,「对。」

「可惜,我需要你帮忙的时候,你在哪里?」

我惊讶,「你需要我帮忙?什么时候?」

「我失踪的时候,你问过我的下落吗?」

我更惊讶,「你失踪过?」

林信惨笑,「君悦,你果然是何君悦。」

这真有些不公平,我什么都不知道,他却用责怪的眼神看着我。

我正色,「林信,有话就说,何必转弯抹角?」

「也对,那时侯你整日为了安燃魂不守舍,抗议绝食,哪有看我一眼的功夫?」林信的神色终于开始激动,问我,「君悦,那时候我姐姐求救无门,要求见你,想请你为我求情,你连见她一面的心情都没有。」

我一滞,算是明白过来,半日才企图解释,「林信,你听我说,当时我自顾不暇,安燃被大哥下令追杀,再说你姐姐过来时,并没有和保镖们说什么事情,就说要见一面,我并不知道……」

「你不知道」,林信笑起来,「说得好,说得好啊,君悦。」

我不禁生气,「这算什么?引而不发,如今落井下石和我算账吗?你对我不满,早就应该说出来,要报仇尽管来,现在算什么?」

「知道你大哥对我做了什么?」

「大哥?」我讶然,片刻骤然想起安燃给我看过的录像,一股寒气冒了起来,不可能!

半日,我问,「林信,大哥对你做了什么?」

「好心虚的声音。你真的不知道?君悦,你大哥做事多认真,不但做了,还录了像,你一向都很崇拜他,是不是?」

我摇头。

不想知道。

天!我什么都不想知道!

林信却不肯放过。

他就像一个膨胀了多少年的皮球,早积了无数浊气,我错误地一扎,把自己变成了发泄口。

「别摇头,装得这样无辜。」林信咄咄逼人,「你装无辜已经太久了,世上人人都必须爱你,为你着想,其它人的存在,只能为了你。你要好朋友时,我就要当你的好朋友,我落难时,你却连眼角也不看一下。」

他说,「你大哥派人绑架我,说要教训我一下。他骂我卑鄙下流,他亲爱的小弟弟视我为好友,我却总是趁你酒醒不防,对你动手动脚。他恨得我咬牙切齿,指着我说禽兽,要不是我林家还有些底子,我就是第二个安燃。」

我拼命摇头,想把这些突如其来被灌进脑子里的事统统倒出去,「不可能!我们私下做什么,那些小事,大哥怎么会知道?」

「何君杰把你看得比眼珠还要紧,你的事情,他哪一件不知道?安燃在你心里还算有点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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