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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非阳光-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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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猛站起来,可惜来不及,从房门冲进来的男人们围得我滴水不漏,态度温和,「君悦少爷,请息怒。如果不习惯,不如先回房。要不要看看杂志?最新一期的各种杂志刚刚送到。」

七手八脚,诱哄挟持,请我回房,然后自觉离开。

房门关上,室内骤静。

我陷在软绵绵大沙发里,知道大祸已闯。

若在从前,安燃会苦笑,叹气,问我,「君悦,你还要多少次机会?」

「一百万次,够不够?」

现在风水轮流转,换我苦笑。

发誓不宠溺任何人的安老大,不容丝毫违逆的安大公子,别说一百万次,他连一次机会,恐怕都不会给我。

有什么比知道要遭受惩罚,却必须等待更令人难受?

而我等待的男人,惩罚人的造诣登峰造极,足可开宗立派。

晚上房门打开时,我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来。

安燃看着我,逸出一个玩味笑容,「拿文竹砸老师?」

我站在原地,视线随着他转,看他解领带,脱西装,坐入沙发,伸出双腿,做放松状,闭目养神。

悬挂头顶的刀不知何时落下,我只能等,等得心惊胆战。

很久,他仍旧闭着双目,心不在焉地问,「什么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我问,「安燃,你当日,拿到律师执照了吗?」

闭目养神的他看起来比平日柔和,覆下的眼帘,遮蔽野兽般漆黑的瞳。

他的表情,宛如想起过往美好的记忆,微微地笑,答我,「拿到了,第二天,失去了。」

我问,「为什么?」

他叹气,轻得简直无法被人察觉,叹过之后,还只是轻笑,「被捕的人怎可能保留律师资格?得到又失去,继喜悦而至绝望。」

他赞一句,「你大哥才不愧是何家人,一不做二不休,计算得分毫不差,做到最绝。」

心脏绷得好紧,好一会,我都无法继续做声。

我低声说,「不可能,大哥答应过,会给我们机会。」

「是吗?」安燃并不惊讶,平静地问,「他怎么答应你?」

我忽然说不出答案。

凉风掠过,吹散茫茫烟雾中偶尔一片,真相露出又随即被覆盖,仅仅惊鸿一现。

大哥答应过。

他说,好,将来的事,让将来做主。

什么将来?

哪里还有将来?

我不知为什么而痛,痛到捂住心窝,如伤口重新裂开,绽破血花。

我问,「大哥为什么这样做?」

安燃说,「你问我?我又不是你大哥。」

彼此沉默。

后来,安燃才又说,「你还没有回答我,今天上课时,什么让你笑得那么开心。」

这个问题,第一次听时,我满心敢怒不敢言。

第二听,却已经满腔黯然。

颇为感慨。

「只是想不到,你到现在,还想着逼我上进,逼我成才。」

安燃嗤笑出来,「逼你成才?错,我只是想折磨你。」

他转头看我,对我温柔地说,「看,君悦,我多诚实,越坏的人,往往越诚实。天下间的道理,往往扭曲得令人惊叹。」

我咬着唇,咬了很久,毅然说,「安燃,大哥到底在监狱里对你做了什么?你一一说出来,仔仔细细地说。就算要受你报复,起码让我死个明白。」

「报复?我怎能报复你?」他站起来,把我拉到身边,贴着耳说话,声音低沉至震人心弦,「君悦,你这样无辜。既无辜,又无知。」

大掌托着我的侧睑,扯开唇边一抹笑,「去洗澡,我要用你。」

他似乎忘了惩罚。

只是似乎,我不确定。

因为晚上的「使用」,本来就是一项可怕的刑罚。

而安燃竟然说,「那是因为你不习惯。」

他说,「你太娇生惯养,太顾着自己。」

他教导我,「君悦,每个男人都需要高潮,需要做到最后。」

大概为了使教导深入人心,第一次令我深处热至几乎被他灼伤后,他又来了第二次,第三次。

欲望抽打在身体最深处,我无法逃脱,唯有哭求。

哭没有用,我又咬,咬在昨夜同一个地方。

他皱起浓眉,又随手捏开我牙关,不许我咬,问我,「真的那么痛?」

我哽咽着点头。

他不屑而笑,「哭得楚楚可怜,以为我会心疼你?」

我知道,他不心疼。

怎么会?

他不是我的安燃,他戴着安燃的面具,内心却再没有光芒。

我闭上眼睛,听他发泄之余,还犹带不满,「君悦,你连最本能的事都无知到极点。一点不肯忍耐,射得这么快,怎可能得到更多快感?」

得寸进尺,如此过分。

说了十万次要忍,我怎么忍?

不得不怒,勉起全力,反唇相讥,「我只后悔大哥当日在监狱,怎么不叫人先阉了你。」

话才出口,我就后悔。

他毕竟是安燃,心变了,这个身体,却仍是我的安燃。

我怎么,竟也这么狠毒。

他却轻笑,「你以为你大哥没发话吗?」

见我惊讶,他低头,吻我,云淡风轻地说,「不过我长得那么好看,未曾尽兴,他们怎舍得下手?君悦,记得吗,从前,你总夸我好看。」

吻完我的眼,又吻我的唇,轻轻的,极温柔。

吻罢了,从我体内抽出来,欲望湿淋淋,未曾释放,仍然怒挺凶猛令人不敢直视。

安燃冷冷扔下二字,「累了。」

不再看我—眼,赤裸着浑身伤痕,独自进了浴室。

那夜我们相拥而眠。

相拥而眠这个词,听起来好幸福,其中滋味冷暖自知,起码我就不那么喜欢。安燃的拥抱充斥占有的气味,臂膀搂着我,即使在梦中也不容丝毫动弹。

我午夜醒来,试着挣了一下,根本脱不开身,又不敢大张旗鼓蹬脚把他踢到一边。

今非昔比,相当无助。

怎能不怀念从前?我翻身,安燃会如有感应般的避开,大约怕惊扰到我的好梦,又知道他离得远了,我会不安。

让我肆意铺开手脚,占据整张大床。他一夜里恰到好处地保持距离,薄薄的距离,能感觉到他就在身边。

触手可及,真是一种满足。

现在不同了,他怎会理会我是否睡得舒服,是否会做好梦?

抱着我,也许就像抱着一个舒服的抱枕,我连去小便都要惶惶不安地请示他,否则手臂搂着如把关铁卫,不肯放行。

没人权。

睡一下醒一下,很快天就亮了。

安燃睁开眼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目光移过来打量怀里的我。

这还不够,还要用长指捏着下巴尖,摆过脸来,让他仔细看,仿佛检查我晚上有没有趁他入睡,干过什么坏事。

真是一样米养百样人。

为什么有的人,可以一觉醒来,目光就锐利至此?

江湖老大的眼眸,果然都深不可测。

我表情和内心一样无辜,随便他看,暗忖不知今天还要不要上课。

安燃忽然开口,说,「今天不上课。」

我略有不安,他真会猜我的心思。

安燃又笑,说,「你最讨厌读书,猜到你这点小心思,有什么奇怪?」

他终于松开那条囚禁了整个晚上的臂膀,向我下个命令,「起床,换衣服。」

我问,「为什么换衣服?」

他站在床边,回头含义不明地瞅我一眼,唇角微微向上一翘,问,「不想换?」

真是不可理喻。

简单一个问题,他都刻意引到所有物的范畴,威胁中暗示占有。

很屈辱。

但他的笑容太令我心悸,我只好起床,真的去换衣服。

换上他指定的运动服,还要出来假装自己是模特,站在他面前,任他观赏。

他看得满意了,才点头,放下二郎腿,从沙发站起来。

强壮身体靠近我的瞬间,我忍不住微微一颤,犹如猎物被野兽爪子触到,又知道跑不过天敌,今次必死无疑。

但野兽很温柔,从后面抱着我的腰,唇轻轻摩挲耳朵,声音亲昵,「君悦,带你去玩。」

玩?

你玩我吧?

我不知他玩什么花招,被他带出门,结果,真的是去玩。

从轿车里出来,出现在眼前的,是城中最大的游乐场。

令人惊讶的热闹,不是假日,竟然也人潮汹涌。大型机动游戏运行的声音,和欢快的音乐声,喧闹的笑声交织在一起,震得头都快晕了。

太不现实,我呆在那里。

安燃问,「你不喜欢?」

我转头,眼定定看着和我并肩的他。

安燃说,「去吧。我知道你喜欢。」淡淡的,很笃定。

在我手腕上绑一个全园通玩的票带,他放开我的手,在我背后抚一把,轻轻一推,犹如武林高手暗运内力,我情不自禁就挪动了脚,跟着人朝往里走。

越往里走,四周越喧哗,到处都是人,密密麻麻,我在来回穿梭的人群中安静地站了片刻,猛然向最多人排队的跳楼机跑去。

这是放风,监狱也有放风的时候。用这个时间去悲哀,不如及时行乐。

人太多,对跳楼机期待的人更多,排队排出一条长长的龙尾。我看着那么多人,正要皱眉,忽然发现—个穿着西装,一看就知道不是过来玩的男人走到队伍最前面,对着这游戏的负责人说了什么。

好熟悉。

我完全知道下面会怎样。

果然,又有一人过来,对我说,「君悦少爷,请这边走。」

领着我,大模大样要排在最前面的人让开一个位置。

有游客抗议,「喂,排队啊!守不守规矩?」

领路的男人回过头,对勇于出头的青年一个危险的笑容,「这个是游乐场老板的朋友。」

那青年愣一下,还是力争权利,「老板的朋友就可以不排队啊?客人才是上帝。我们是花钱进来玩的,游乐场没有我们这些客人会倒的,你们老板会不会算帐啊?」

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我感叹,这不懂事的恐怕免不了断手断脚。

岂料,男人并没动手,只是目光和表情瞬间都变得阴冷,清晰答道,「我们老板很会算帐。客人你花钱进来,守秩序排队玩,是我们占了你一个位置,作为补偿,游乐场会送你免费饮料。当然,你也可以不接受,我立即打个电话,要售票部退回你全额票款。」

不愧是安燃的人,凭这份不卑不亢已足以震住场面。

众人噤声时,全场范围内的广播恰好响起,说话的女子声音甜美,内容也深得人心,柔声说,「各位尊敬的游客,由于今天有一位重要人物到访,可能会特殊照顾,稍微阻碍各位游玩的时间,本游乐场为表歉意,特开放饮料亭,为各位游客提供各种饮料,完全免费。」

说到这里,全场沸腾,到处都是捡到便宜的欢呼声。

连后面那句「若有部分游客觉得不可接受,请亲至售票部,本游乐场将全额退回票款。」都掩住了!

我上了跳楼机,一边等待着从高空飞坠的刺激到访,一边分出心神,感叹安燃的手段比大哥还高上一筹。

从前去游乐场一样是不用排队,大哥安排的人凶神恶煞,哪个不怕死的敢出言不逊?

但不敢言,可以用喷怒的目光代替。

那时候总有人盯我,偶尔盯着我难受了,也朝来者看过去。自然有人教训对方一顿。

关于插队,我以为那是最方便最简单的有效桥段。

结果一比较,才知道安燃更厉害。

不得不服。

再没有人对我怒目相向,或者盯我的脊梁骨。

心情放松,我渐渐玩得开心。

在跳楼机上坐着不下来,连玩了三四次,高处看见呼啸的倒悬式过山车后,我又爱上了。

下来的时候,有人稳稳拉住我。

回头看,原来是安燃,问我,「喝不喝水?」

我说,「不喝。」

他拉住我,动作很轻柔,把一瓶开了盖的纯净水放到我嘴边,数落,「总是这样,一玩就玩疯了,什么都不顾。」

周围那么吵,我竟把他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其实不用听,猜也猜到。

同样的话,他说过那么多次,怎么忘?

同样的拉住人群中的我,不让我跑开,递过水,送到我嘴边。

连脸上那丝不可思议的宠溺也是一样的。

我怔怔看着他,喂到嘴里的水彷佛是咸的,半晌,才说,「安燃,你不要这样。」

我怕。

很怕。

你又想怎样?又要把我过去的安燃怎样?

安燃偏着头问我,「不要什么?不要喝水?你看你的唇都是干的。」

他伸手探我的唇。

我猛然往后一避。

这个可以被看做漠视他所有权的动作,居然没让他生气。

安燃打量我,只是问,「还玩不玩?」

我用力摇头。

安燃笑了,过来抱住我,在我额上亲一下,说,「君悦,你看,我到底做不回你的安燃。」

说得那么理所当然,真让我说不出话来。

彷佛真的错不在他。

他藏在安燃身体里,撕碎了我,折磨个够,把我对安燃的记忆一次又一次取出来蹂躏损坏,现在居然理所当然,对我说这句话。

离开游乐场,他说,「饿吗?去吃饭。」

把我带了去一家高档的日本料理店。

看得出来,不管是游乐场还是料理店,地点都是精心选择的。出了轿车,在大门就可以嗅出埋伏了很多保镖。

应该不是怕我逃走,我逃不到哪里去。

只可能是他得罪人太多。

进了安静的包厢,坐在榻榻米上,他把餐牌递给我,「自己点吧。」

我揣摩地打量他。

他神态一直都很轻松,似乎心情真的不错,说,「想吃什么就点。抓紧机会,我难得这么好商量。」

这句话倒是真的。

横竖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我根本不看餐牌,直接说,「两份大的海胆刺身。」

他炯炯有神地看着我,精光蓦然在深处闪过,让我以为他会反对,或者直接帮我另点。

结果他竟似把要说的话吞了回去,只是问,「还要其它吗?」

我摇头,他真的叫人来,点了两份大的海胆刺身。

不管心情如何,可以吃到最心爱的食物,而且毫无限制地吃,总算一件好事。

刺身上来,我像从前一样只用日式酱油点着吃,把新鲜美味消灭大半。

胃撑饱了,冰块上还盛着四个海胆,不由踌躇。

也不知那个该死的饭菜必须吃完的规矩在外面是否通用,也许他就等着这刻,好对我做一些残忍的事情。

若在从前,我会直接抬头,说,「好饱,安燃,我吃不下。」

安燃会说,「吃不下就算了。」

我就说,「不行,看着好吃的东西剩下,我心里好难受。浪费可耻,安燃,你帮我吃了吧。」

每当这个时候,安燃便笑,对我说,「难得,你竟然也知道浪费可耻?」

于是他会拿起筷子,一口一个地吃。

我问,「好吃吧?」

安燃不在意地轻轻笑,通常都会说三个字,「很难吃。」

现在?谁还抱这个奢望。

我抬头,打算看安大公子的脸色,希望他的脸色可以告诉我,不必把面前的东西全部吃光。

多妙,何君悦,已经有看人脸色的自觉了。

不料,一抬头,就对上他漆黑的眼。

更不料,他看见我抬头,就微微地无奈地笑,问,「吃不下?」

拿起筷子,顺便把摆在我面前的碟子也拿了过去,一口一个,吃光了剩下的海胆。

我惊讶地瞪着他,差点忍不住如当年,明知故问一句,「好吃吧?」

没有问,他却答了。

慢慢咀嚼,吞下,彷佛为了消除海胆在口里残留的感觉,还仰头喝了整杯清酒。

然后,唇角逸着笑,说,「好难吃。」

我不忍再看,垂下眼。

碎了。

我明白,又是一个技俩,不过要我碎了又碎,再碎,再碎。

这人真残忍,太残忍。

此犹不足,离开料理店,又把我带去海边,上一艘崭新的游艇。

启航。

天气那么好,蓝天白云,海面如厚厚天鹅绒。

他那么体贴温柔。

我那么心惊胆颤。

蓝天碧海的最中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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