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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第1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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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氏就从簸箕里取了针线出来,一边不紧不慢地穿针引线,一边与她闲话家常。

    “你爹这几天,真是兴头足。”

    她勾唇微笑道:“短短几个月,一儿一女的终身大事都有了着落,他真个心头放下一块大石。你是没瞧见他那劲头,白日里在医馆中给人瞧病时,都笑得合不拢嘴,平常同我说话,但凡沾着你和冬葵的名字一点边儿,立马就滔滔不绝,直言自己总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冬葵娶媳妇,自然是得好生操持一番,但他也没预备亏了你,咱家虽不富裕,但那嫁妆上头,是绝对不会待薄了你的。”

    这一点,叶连翘心里也是有数的。

    怎么说呢?大抵人与人相处,喜好与厌恶,原本就无法泾渭分明。譬如说她与叶谦,两父女间的确有些矛盾,这不是假的,叶谦事事都想做主、容不得她一个不字、将面皮看得比天还大之类种种行径,也实实让她颇有微词,但即便是这样,她仍然不能否认,自己这个爹爹,一直在尽力想要对孩子们好一些——虽然他的好,她与冬葵和丁香三个孩子,未必能接受得了。

    矛盾固然是存在的,可她又不是一辈子都得留在叶谦身边,眼下多半也不必再回自家医馆了,这大半年,她真心愿意同叶谦好好儿相处。

    想到这里,叶连翘便笑了一笑,客套地对秦氏道:“其实嫁妆多少,我是真不计较的。我爹的医馆刚开张几个月,虽然他医术好,如今也逐渐得了城里百姓们信任,但毕竟万事开头难。他为了开医馆,已花了不少钱,现下又在修葺房子、给我哥置办聘礼,等到我哥成亲时,少不得又有一笔大开销。爹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光是想一想,我都替他觉得心疼。若他手头实在紧,少给我一些,我也没话说。”

    “这怎么行呢?”

    秦氏手上一顿,往她脸上觑了觑:“嫁妆多寡,你虽不计较,但若太少,将来你去了别人家,便难免挺不直腰杆。你爹说了,这上头不能省呢!”

    叶连翘没从她语气里听出多少诚意,却也未曾想太多,抿唇道:“我没经过事,也许说得不对,不过我觉得,卫大娘待我不错,往后应当也不至于为难我。”(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话 敷衍
    小孩子的睡眠向来最是沉稳踏实,小丁香脑袋沾着枕头没半刻,呼吸便渐渐变得悠长,偶尔还咂两下嘴,不知睡梦里又梦到吃什么好东西。

    秦氏与叶连翘两个在灯下对坐,手里那针线捏了许久,却像是始终穿不过去似的,只管搁在手心。

    她抬了抬头,像是思忖了片刻,继而笑着道:“你这话,倒是也没错,你卫大娘,的确是个实诚人,我素日瞧着,她是真心很欢喜你。人说女子出嫁,最怕便是遇上个恶婆婆,我运道好,没遇上这等烦恼,猜逢着将来你的日子,该是也会过得舒心。”

    叶连翘唇角微弯,没有说话,只轻点了一下头。

    那一头,秦氏又接着道:“你爹那一腔心思,全都搁在了你们兄妹三个身上,只想你们往后能过得好,旁的事,他压根儿考虑不到,也没工夫往那上头想。比如头先你说的那些话,我便觉得很有道理,咱家的家底儿原就不厚,来年你和冬葵一娶一嫁,铁定得花去一大笔钱,往后家里的日子,可就要紧紧巴巴了。”

    叶连翘从她话中听出某种意思,暗地里皱了皱眉,脸上却是半点没露出来:“要我说,秦姨也不必忧心得太过,凭我爹的好医术,往后家里的日子只会越来越好的。我还等着将来你俩再给我们兄妹添几个弟弟妹妹,到那时,咱家便热闹有趣了。”

    始终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往她盼着的那个方向去。

    “怎地拿我打趣?”

    秦氏含嗔带笑地睨她一眼,大发感叹:“连翘,这些话论理我不该同你讲,但这家里拢共三个女人。丁香年纪还太小,有些事,同她说了她也不懂,我便只能拿你当个知心人。先前我也同你爹提过的,我说,连翘是个有本事的孩子,最是会挣钱。那策小子如今也奔着好前程去了。他俩往后必然不要我们操心,他好歹也该多为我俩的下半辈子多考虑考虑,可……你爹哪里听得进去?”

    叶连翘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后背上起了好一层鸡皮疙瘩。

    秦氏的意思,她算是明白了。

    要么就是指望她主动去跟叶谦说,不需要那么多的嫁妆,劝叶谦多替自己想想。要么,就是还惦记着她手里的那点子钱。

    可为何这秦氏今日突然转了性?

    从前。这女人一向是有话直说的,想当初,她不希望叶谦丢掉开医馆的心思,转而为叶连翘开美容铺子。便是去叶连翘面前,直截了当地把话说了出来,虽然很不讨人喜欢。却胜在够坦荡。

    今日却是怎么了?如此委婉,有话还说一半留一半。这可不像她啊!

    是觉得自己实在没占着理儿,难以理所当然地说出来,还是认为太直接,对这件事起不了任何帮助?

    叶连翘逐渐地有点懂了。

    她一直都晓得,秦氏这个人,将自己的利益看得非常重,只因她是将叶谦也一并考虑在内的,叶连翘虽然不喜,却也没什么话说,甚至心中还敬她勇于争取。

    可今天叶连翘才发现,只要涉及自身利益,秦氏可以变成任何一种样子。无论是从前那个说话直接坦白的她,还是今日这个委婉的她,都只是她的一面而已,根据实际情况不断做调整,便可永远都游刃有余。

    叶连翘心里委实有些不高兴,一边又暗笑自己不好伺候。倘若今日,秦氏仍旧如往常那般将自己的要求直接说出口,她恐怕同样会觉得不痛快。

    一个后母,跑到继女面前来要求对方少要嫁妆,这叫什么事?当爹的给闺女置办嫁妆,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叶连翘不想再和秦氏多说,微微一笑:“是呢,秦姨你说的没错,我爹是个男人,心思自然没有你那么细,好些事想不到,那也十分正常。说实在的,我真想去跟我爹说,让他不要为我费那么多心思,可……我到底是个姑娘家,来年嫁人,也盼着能风光一回,再者……我也怕会寒了我爹的心,让他以为我不领情呀!这等事原是爹妈做主的,我哪能拧着来?”

    话说,叶谦和秦氏这两口子,也是真真儿可笑。一个只想将自家闺女稳稳当当拿捏在手里,半点不让她自己做主,另一个,相处了这么长日子,还将继女当个傻子,以为随便两句话,便能哄得她如了自己的意——这算不算天造地设的一双啊?

    秦氏面色如常,却是将手里的针线又放回了簸箕里。

    叶连翘那话说得简略,却摆明了没有商量余地,她可以不动声色,但一时之间,却不想再在这屋子里待下去了。

    说什么原是爹妈做主,不好拧着来?你拧着的时候还少吗?

    “连翘你的话也对,哪个姑娘不想自己出嫁那日风光些?只要你嫁得好,你爹即便是花费大些,心里也高兴。”

    她笑眯眯抱着簸箕站起身:“天晚了,这针线上头的事,咱明日再说吧,你早点休息要紧,明日去了松年堂,又是一场忙。对了,那姜掌柜面前,你也该多少透点口风,免得临到明年夏日才从那里辞了,弄得人家措手不及。”

    叶连翘也跟着站起身,虚虚将她往门外送:“这个我想到了,等请了日子之后,再与姜掌柜说不迟,眼下却不好大张旗鼓地嚷嚷出来,叫人笑话——天儿的确不早了,秦姨赶紧歇着吧,你成天陪着我爹在医馆,却也没闲着哩。”

    两个人客客气气地道了别,待秦氏出去,叶连翘便立刻关上门。

    瞧秦氏那情形,仿佛是有点不快啊……若真生了气,不肯教她针线活儿了怎么办?

    天可怜见,她这“心灵手巧针线好”的名声在外,若是去请教村里别的嫂子大姨,人家会不会把她当怪物看?

    ……

    叶连翘没有理会秦氏那番没道理的话,却也没撂脸子给她,隔天一早起身后,照旧同她热热络络地说话,特地将之前万氏叮嘱她的那些,关于入冬后花田里几种花草该如何照应的话,又同她说了一遍,这才出门往松年堂而去。

    那花田里的出产,除了叶连翘自己留用的一部分和交给村里的两成之外,剩下的收入,全被秦氏握在手里,让她多花点心思,叶连翘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去到松年堂,迎面正撞上曹师傅忙忙地往外赶,看见她,曹师傅便将脚步停了下来,笑呵呵道:“趁着天早,我往药市去一趟,丫头要不要随我一起?纪灵儿昨夜同我闹了半晌,也是要去的。”

    “您又去药市干嘛?”叶连翘问。

    “年年腊月初一,药市里都有一场药会,外地有许多药贩子都会赶来,咱们本地的大小药铺也都参与,若是趁那时找到些珍稀的好药,再下几笔单子,来年对买卖是有好处的。姜猴子那笨蛋不懂药,又懒,每年都把这事丢给我打理,今天是各药铺选位置的日子,我便去瞧瞧,虽说咱们铺子的位置没人敢抢,终究是先定下来好些。”

    说着便又凑近些:“纪灵儿嚷嚷着许久没见你了,难得今儿随我一起出门,你不去同她碰个头?我瞧那丫头惦记你的紧,倒是你,甚少提她,莫不是她剃头挑子一头热?”

    “您这话怎么说的?”

    叶连翘笑了:“您明晓得这段时间松年堂有多忙,莫不是还挑我的理儿啊?我倒真想和纪灵见见面,只是不得空,今天……”

    她说着便转头看了姜掌柜一眼。

    “想去就去,瞧我作甚?”

    姜掌柜狠狠给了曹师傅一记眼刀,若不是顾忌叶连翘这小辈儿在场,恐怕要同他呛呛起来,挥手道:“眼下还早,你快快随老曹去了,至多一个时辰回来,应当耽误不了许多事。虽说你不做药材行当,但好歹是咱们松年堂的人,去见见世面也好。如今距那药会还有一个来月,不少药贩子已经往咱们清南县赶了,正日子那天你未必得闲,只当今日预先解个馋吧。”

    叶连翘心下高兴,赶忙点头答应,再三保证“必定一个时辰之内就回来”,立刻随曹师傅出了门。

    她与曹纪灵许久未见,此番自然格外亲热,远远地刚对上眼,那活灵活跳的姑娘便奔了过来,一把挽住叶连翘的胳膊,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休,又是埋怨她不来找自己玩,又是问她最近过得可好,话多的一点缝隙不留,曹师傅跟在她二人身后只是笑,一路快步进了药市。

    “去年药会,我就跟着我爹来看过一回热闹。”

    曹纪灵攀着叶连翘的手臂,大大咧咧道:“你是没见识过,说起来咱清南县只是个小县城,可到了腊月初一那日,这药市里真真儿人山人海,从啥地方来的人都有,口音天南海北,听着可逗趣了!如今还未入十一月,这里自然是冷清得很,若是到了那天你再看,包你大饱眼福!”

    “我是真想看,可是我担心,那天我未必得空,今天还是因为想着时间早,也耽误不了多少工夫,才出来的,若不是曹师傅相邀,我可不敢主动说想来。”

    叶连翘冲她一笑:“我说,你这对药材毫无兴趣的人,怎地也喜欢逛药会?不觉得药材多了,苦味重……”

    她话没说完,就听得身畔曹纪灵一惊一乍地叫起来。

    “呀,什么味道,好臭!”(未完待续)
第一百九十一话 前去
    清南县北边的药市,一向是城中一处喧嚣热闹的所在。此刻虽然只是辰时末,四下里人却已然不少,药贩子们忙着摆摊,道路两旁还有十好几个工匠攀在一二丈高的架子上,看情形,似是正在搭雨棚。

    这多半是为了给即将到来的药会做准备。毕竟药材最怕的便是沾了水,偏生秋冬天,清南县又容易落雨,药会那日,天南海北的药贩子都会来此处聚集,倘若在那时候下场大雨,不仅扫兴,还有很大可能会淋坏了药材,早作防范,自然十分必要。

    曹纪灵冷不丁嚷嚷了那一声,叶连翘赶忙一把拽住了她。

    那股子臭烘烘的气味,她也嗅到了。

    几个月之前,叶连翘给卫策办的一件案子帮了点小忙,彼时,那杀人的凶犯身上便有一股异味,叶连翘正是捉住了这一点,才判断出了那恶徒的踪迹,使得卫策他们顺利逮到人,免了再受杖责之苦。那事儿给她留下的印象颇深,那种人身上传来的异味,更是牢牢地刻进了她脑子里,是以,方才一闻见这股子味道,她便立刻想了起来,知道身患这种臭汗症的人,常常处于尴尬中,便不好多说,闭紧了嘴扮作不知,只管同曹纪灵闲话。

    却不想,那姑娘嘴上从来每个把门儿的,大大咧咧就给嚷嚷了出来。

    “你这是干嘛呀!”

    她将曹纪灵扯到自己身边,附耳道:“这股子味道,是一种病症,人家生了这毛病,心里已经够不自在的了。你偏生还要大声叫出来,你傻呀?”

    曹纪灵骨朵着嘴:“我又不知道那味道是打哪儿来的,还以为是这药市里有什么不干净东西呢,也不是故意的……”

    话音刚落,跟在她二人身后的曹师傅便一个爆栗凿在她脑门上。

    “连翘丫头没说错,你这孩子,实在太不让人省心了。谁把你养得这样不知深浅?”

    曹纪灵挨了打。却是一点不害怕,回身冲曹师傅撇撇嘴,刚想说“还不就是你养出来的嘛”。忽听得头顶上传来一个男人声。

    “对不住……”

    那声音里,掺杂着一抹讪讪的意味。

    三人不约而同地抬了头,就见那木架子上半坐着个一身短打扮的男人,约莫二十来岁。一张脸涨得通红,正冲着他们不好意思地笑。

    “你道歉干嘛?”

    曹纪灵瞟他一眼。先是莫名其妙,继而恍然大悟:“那味道是打你身上来的?”

    叶连翘往她背上狠狠砸了一下,然后便以手扶额。

    头疼啊。

    曹纪灵这姑娘,单纯没机心。同那满肚子弯弯肠儿的秦氏相比,相处起来自是轻松愉快得多,可是……

    这太过于心直口快的娃子。也是真够愁人的……

    “疼!”

    曹纪灵半点不知错,使劲瞪了叶连翘一眼:“你打我干什么?他没头没脑地赔不是。还不兴我问清楚?”

    说话间,那男人已经从架子上跳了下来,却不敢走得太近,只远远地冲他三人点了个头,挠挠自己的后脑勺:“那个……我知道自个儿身上的气味不大好闻,让三位不舒服了,实在抱歉。干活儿干得热了,这才把外衫除了,三位别见怪。”

    “嗐,这有啥,谁还没个小毛病啥的?后生小子别往心里去!”

    曹师傅赶紧对他摆摆手,笑哈哈地表示这委实不值得道歉。

    叶连翘也对他含笑点了点头,那边厢,曹纪灵却是将那人从头到脚打量一番,撇嘴道:“你也太实诚了!我们单闻见了那味道,又不知是从哪里传来的,你何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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