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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颜-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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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不要去薛夫人家里走一遭?

    当初,薛夫人曾拍着胸口承诺,只要她能医好自己的脱发之苦,就一定不会亏待她。眼下疗程已过半,薛夫人的情形也明显有了起色,她先去讨要一半的酬劳,应该不算太过分?

    这样做,是真的有点丢脸吧?可对于眼下的她来说,还有什么能比除去疤痕更重要?脸皮能当饭吃?时间越长,祛疤的可能性就越低,她实在没那个耐性,再等上一个月。

    叶连翘在路边踌躇许久,好几回抬起脚又落下来,手心里折腾出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终究是把心一横,扭头向城西木棉胡同跑去。

    大齐朝重农,却并不抑商,在这个年代,只要是有本事的商人,日子就能过得十分滋润。

    薛家的宅子是一座三进的大院落,与薛夫人的行事作风一样,装点得很是张扬,假山活泉花园子……简直要什么有什么,站在门外往里张望,满眼花花绿绿,直教人疑心,若是贸然一脚踏入,很可能会给晃晕了头。

    叶连翘同看门人报了姓氏来历,很快,薛夫人身边一个贴身使女便迎出来,将她领了进去。

    彼时,薛夫人才将将用过饭,倚在暖阁里啖茶,抬眼瞧见叶连翘跟在使女身后进了门,立刻露出个笑容来,冲她招招手。

    “来来来,连翘,快过来坐。上午才见过,你怎地这会子又跑了来?咦,你手上拎着什么?可是刚去给我配了生发药酒?”

    叶连翘依言走过去,将东西搁在脚边,却并没有落座,抿了一下嘴角:“薛夫人,实在对不住,我也知自己来得不是时候,恐怕耽搁您中午歇息……”

    “得了吧,跟我扯这些虚套儿有什么意思?我成天在你家出出入入,也没见你嫌我耽误事儿啊,赶紧坐下吧!”

    薛夫人半真半假地斜她一眼,不由分说,将她一把扯坐在椅子上,紧接着便偏过头去,满口嚷嚷着让使女们端茶送点心来。

    “真的不用了。”

    叶连翘赶忙摆摆手,深吸一口气:“其实……我突然跑来,是有事想和您商量——我找到办法,治我额头上的伤疤了。”

    “真的?!”

    薛夫人霍然将眼睛瞪得溜圆,使劲一拍手:“噫,你不知道,早两天我还跟我家老爷提过这事儿,让他多帮着打听打听哪里有靠谱的外伤郎中,他却一时也没个主意,气得我狠狠埋怨了他两句,谁成想,你竟自己想到了法子,这可太好啦!哎,上午我去你家那阵儿,怎地没听见你说?”

    “也是刚刚才有了眉目。”

    叶连翘便简略地将今日在松年堂发生的事与她说了一遍,每说一句,薛夫人便念一声佛。

    “哎哟哟,所以我就说,老天爷哪里会忍心待薄你这样灵透的姑娘?苏家的松年堂开了足有几十年,那苏四公子自小又好这个,读过的医药书,那真叫多了去了!你这回呀,可实实在在撞上大运喽!”

    她一边说,一边有点纳闷地摸了摸眉角:“既这样,你就赶紧回家张罗祛疤的事啊,同我商量什么?我又不懂……”

    话说到一半,猛地反应过来:“哦,是了,你配药只怕得花不少钱,手头紧张吧?”

    呼……

    叶连翘长长吐出一口气。

    最难开口的一句话,被薛夫人抢先说了出来,后面的事,就好办多了。

    “我家里的情形,您多少也晓得。”

    她抱歉地笑了笑:“我哥哥在帮着城里的李木匠打下手,他们那一行的规矩,是要活儿干完之后才领工钱,而且,就算拿了钱,也得维持家中的用度,所以,我想问问您能不能先付一半的酬劳给我……我知道这样不合情理,但我……”

    “什么一半儿不一半儿的,你可真能絮叨!”

    薛夫人朝她面上嗔怪一瞟,回身便冲一旁的使女道:“拿我的钥匙,开箱取五贯钱来。”

    五……五贯钱?也就是五千文?!

    叶连翘吓了一大跳,忙不迭摇头:“这太多了,我不能……”

    “少废话!”

    薛夫人熟络地在她肩头一拍:“我的头发,就值这个价!不是早就告诉过你吗?在我这儿,只要是钱能解决的事,就都不是问题,你别这么唧唧歪歪的行吗?”

    说着便叹了口气:“唉,我原想着带你去治伤,再格外给你些酬劳,谁知那冼郎中,竟是个不中用的!眼下便只能给你五贯钱,你该怎么使就怎么使,别省着,若是不够,只管再来找我。早日把你头上那块碍眼的东西去了,我瞧着舒心,也替你高兴啊。”

    话到最后,声音有些发沉,目光里添了几许柔软。

    叶连翘素来晓得她是大方人,也猜到今天来讨要酬劳,十有**是不成问题的,然而此刻,听见她带着暖意的嗓音,鼻子仍旧不可控地有点做酸。

    无论是苏四公子还是眼前的薛夫人,能遇上他们,都实实在在是她的好运气。

    “尽够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嗡嗡地低语道。

    “够用就好。”

    薛夫人将使女取来的五贯钱塞进她手里:“我不留你了,趁着天色还早,你赶紧去松年堂把药配齐。明日我去了你家,咱们再细细说。”

    叶连翘答应一声,站起身冲她行了个礼,又郑重地道谢,依旧由那使女引着,出了薛宅大门。

    ……

    薛夫人给的那五贯钱,坠在腰间钱袋子里委实有些沉重,瞧着又鼓鼓囊囊极显眼,叶连翘每走几步便要不放心地停下来调整一回,担心会被人盯上,这一路便走得很有点别别扭扭。

    却不料,偏偏怕什么就来什么。

    从木棉胡同出来,刚刚转进一条狭长巷弄,她便听见身后隐隐地有脚步声。

    这巷子不是商业街,往来的行人很少,却是通往松年堂的必经之路。方才她过来时,就觉得这里简直静得吓人,这会子……

    不管那脚步声的主人是不是存着歹意,反正她这五贯钱,绝对不能落入别人手里!

    出了这巷弄就是大街上,就算身后那家伙真的起了坏心,总也该有两分忌惮吧?

    她咬了咬牙,拔脚就往前冲。

    身后那脚步声立时也跟着急促起来,听上去有些沉重,像是个身材壮硕的男人,紧追不休。

    叶连翘将那几包药材往腋下一夹,紧紧攥着钱袋子没了命地跑,可终究是姑娘家,力气有限,耳朵里只听得那脚步声越来越近,同时还有个男人粗噶的嗓门:“嘿!”

    她冷汗都下来了,正满脑子思索该怎么办,斜刺里冷不防伸出一条胳膊,将她拽进了旁边一扇窄门中。

    她登时一个趔趄,站也站不稳,咣啷一声,酒坛子跌在地上摔个粉碎。一片乱糟糟之间,好似有人扶了她一把,双脚这才踏踏实实落到地面。

    抬起头,正对上一双泛着冷光的眸子。
第三十话 旧识
    什么情况,难不成身后那男人还有同伙?

    怀里的五贯钱还没捂热乎呢,要不要这么倒霉啊!

    叶连翘甫一稳住身形,便忙不迭地后退,手里兀自死死攥着钱袋子不撒手,将面前的人迅速打量一遍,登时松了口气。

    身形高瘦的年轻人,面上棱角深刻得好似是斧子劈出来的,眉头微拧,黑魆魆的眸子里闪着两粒微光,冷冷看着她。

    她稍稍垂下眼,便瞥见了他腰间的铁尺和牌子。

    不久之前,在彰义桥附近,她曾亲眼目睹面前的这个人,用铁尺将犯事的小贼打得吐了血——衙门里的捕快或许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但伙同歹人当街明抢这种事,他们应当还干不出来。

    方才紧追在身后那沉重的脚步声刹然停下,似乎是站在原地思索了片刻,终究是迅速钻出巷子,离开了。

    叶连翘放下心,下意识要张口道谢,抬起头,却见那人目光正正落在她额头。

    方才被拽进这道窄门里时,大抵是因为太过慌乱,弄掉了手里的酒不说,她裹在头上那块帕子也给扯散了,自然再遮不住那块疤。

    她心里登时就恼怒起来,脸色一寒:“看够了吗?”

    旁边悉悉索索起了一阵笑声,她循着声转过头去,才发现自己原来身处一间小小的民居院落,除了她自己和跟前这个男人之外,还有三五个人围坐桌边。

    桌上摆着两坛酒,还有几捧剥得乱糟糟的炒蚕豆。

    “卫都头,我说什么来着?”

    当中一个二十多岁的壮汉哂笑一声,噗地把蚕豆丢进嘴里:“干咱们这一行,脑袋别在裤腰带上,成天累死累活,一不留神就要丢命,到头来,却落个里外不是人,你说有趣儿不?衙门里咱半句话也说不上,出来行走,老百姓又个个儿把我们当成凶神恶煞的夜叉——依我说,你何必充好心救她?由得她被抢上两回,自然就学乖了。”

    那卫都头没搭理他,视线仍然落在叶连翘脸上,拿下巴点点她腰间的钱袋:“财不可露白。”

    “我知道。”

    叶连翘隐约嗅到他身上淡淡的酒气,暗暗皱眉:“这么说,你也清楚刚才那人是想抢我的钱了?你是捕快,为何不捉他?”

    “我说小姑娘,上吊也得叫人喘口气吧?”

    壮汉再度截过话头:“我们从早忙到黑,就没个消停时候,连歇一歇都不行?横竖你又没甚么损失!他娘的,老子们整日在衙门里被那狗日的县太爷催命,这会子你还……”

    他话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因为那卫都头已是一个眼刀丢了过去,神色中似有警告之意。

    嗯,所以你们就干脆躲在这里吃酒?

    叶连翘自打上回看见他们拿了老婆婆的橘子却不付钱,对他们就一直无甚好感,**丢下一句“刚才多谢了”,拔脚就往外走。

    却不料那姓卫的身形一晃,挡在了她身前。

    “你哥最近是不是在城里干活儿?什么地方?”

    “你认识我哥?”

    叶连翘讶异地挑眉:“你要干嘛?”

    该不会是想管他们兄妹要好处吧?

    哎等一下……

    她站远了些,仔仔细细将他又看了看,蓦地恍然大悟:“那天我在月霞村的泥塘子边上同冯郎中说理,当时,跟万家婶子站在一处的那个就是你?”

    怪不得身形瞧着仿佛在哪见过似的,敢情儿他就是那个“策儿”?原来是万家的亲戚呀……

    卫策好像压根儿没听见她的话,抬腿踏出门槛。

    “送你去找叶冬葵。”

    ……

    两人从巷弄里出来,往李木匠的铺子上去,这一路走得实在很别扭。

    由始至终,卫策一直大步流星,走在前边十步以外的地方,不回头,更不跟叶连翘说话,似乎是笃定她会跟着自己,决不可能半路溜走一般。

    经过酒铺时,叶连翘进去重新买了一坛白酒,卫策便站在外头等,抱着胳膊目视前方,脸上淡淡的,没有半点不耐烦的神情,当然,他那副模样也绝对不会让人觉得,他心情很愉快。

    又不是本姑娘求你送……

    叶连翘抱着酒坛子腹诽一通,三两步跨下台阶走到他面前,张了张嘴,那个“走”字还没出口,卫策便又迈开大步,将她远远地甩在后头。

    两人就在这种诡异的气氛中,一前一后来到李木匠的铺子前。

    叶冬葵正在店门外弯腰刨木头,活儿干的卖力,出了一头热汗,细小的木屑飞扬,黏在他脑门和脸上,也来不及擦一擦。

    “哥。”

    叶连翘走过去唤了一声,叶冬葵立刻抬起头。

    “连翘?你怎么跑来了?”

    他嘿嘿一笑,转头看向一旁的卫策,愈加惊讶:“卫策哥?你……和我妹子一块儿来?这可真是巧了,你说说,咱俩都多久没见了?”

    真是神奇,始终摆出个黑面神造型的卫策听了这话,居然动了动唇角,也露出一丝笑模样来,朝叶连翘的方向歪了歪头:“方才差点被人抢了,正好我瞧见,想着还是把她送来你这里,妥当些。”

    “不会吧?”

    叶冬葵吓了一大跳,连忙拉过叶连翘从头看到脚,“没受伤就好,唬着你了吧?哪个劫道儿的这么不开眼,你身上能有几个钱,抢你不是白费工……哟,我说连翘,你哪来这么大一包钱?!”

    眼睛盯住叶连翘腰间的钱袋子就挪不开。

    叶连翘正被他与卫策之间那熟稔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这会子听见他问起,便挥挥手:“等回去了我再跟你细说,总之是特别好的事,你听了准高兴。”

    说着便往卫策那边努努嘴,压低嗓门:“哥,你真认识他?可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你那时候还小呐!”叶冬葵笑哈哈道,“卫策哥是万大叔的外甥,小时候常去咱月霞村,我们几个半大小子一起玩,难不成还带上你这么个小累赘?我和他还有安庆兄弟,当时在村里净闯祸,好得恨不能穿一条裤子,是后来他进了衙门当差,我们才见得少了。今儿幸亏你遇上他,要不然,会出什么事还真不好说!”

    叶连翘翻了个白眼:“得了吧,他明知道跟着我的那个是歹人,都不抓……”

    “啧,说什么呢?”

    叶冬葵冲她一瞪眼,转而对卫策笑道:“我手头的活儿马上就完,卫策哥你要是得空,干脆跟我一起回村里,上我家吃顿饭?你今儿救了我妹子,怎么说,我也得好生谢谢你。家里没什么好东西,但我晓得你不会嫌弃,最重要的是,咱俩许久都没好好聊聊了,行不?”

    卫策倒当真考虑了一下,却到底是摇了摇头:“今日就算了,还有几个兄弟在等我,改天吧,先走了。”

    说罢看了叶连翘一眼,真个就转身离开。

    叶冬葵知道他性子,也没出声挽留,目送他消失在往来行人中,叹了一口气,转头望向叶连翘:“你究竟有什么好事?”

    叶连翘笑眯了眼:“我等着你,你快点把活儿干完,然后,先陪我去一趟松年堂。”
第三十一话 分配
    兄妹俩去到松年堂,苏时焕是早已经离开了。

    曹师傅没料想叶连翘能这么快便带了钱来买药,心中也替她高兴,忙叨叨将药材拣齐全,又自己做主,将那几味用来外敷的药材拿去后院,亲手煎熬成药膏。

    “我们药铺本就有这规矩,若是客人不便当,店里可以代为煎药。小妹子你虽懂药理,制药膏这回事,却到底比不上我熟悉,倒不如我替你张罗妥当,回去用着也放心些。”

    他一边说,一边将盛在盒中、盖得严严实实的药膏递到叶冬葵手上。

    “眼瞧着你妹子额上的疤有救,小兄弟心里肯定特乐呵吧?喏,东西你拿好,回了家,记得盯着她先吃上几日那水蛭活血汤,然后再敷药。这药膏放上一两月也不会坏,搁置一段日子,反而药性更好——你妹子看着不像是那起马马虎虎的性子,却终究年纪不大,你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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