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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夫之道-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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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敛尽了笑意,哦了声,“要入你的法眼果然不易,那么我呢?我这样的可行?”

弥生倏地一颤,心头砰砰直跳。暗道夫子这玩笑开得过了点,她年轻轻的小姑娘,实在经不起这样的调侃啊!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搓着手讪笑,“夫子别拿学生打趣,夫子是人中龙凤,学生可不敢肖想。”

慕容琤挑了挑眉,“我只问你瞧得上我这样的人么,又没有别的意思,你脑子里在想些什么?”一手支着下颚,状似无意的冲她飞了个眼色,“莫非你当真对我有想法么?”

她垂着两手立在那里,满脸的呆若木鸡。怎么回事?是她哪里说错了吗?她明确表示不敢肖想的,是不是夫子不小心听岔了?这是个天大的误会,她想起来就头皮发麻。急于撇清,语气自然就没那么温煦了,一迭声道,“不是不是……学生对夫子只有敬仰,绝无其他不纯良的念头。夫子是天上的太阳,学生直视都怕晃眼,哪里敢有其他!学生一片赤诚,苍天可鉴呐!”

慕容琤不耐烦,拧着眉毛道,“不过说笑,你这样认真干什么!天色不早了,早些安置吧!”

夫子拂袖而去,弥生回过身恭送他,看他摇摇曳曳走远了,这才两手一兜捧住了脸。手里里滚滚烫,她自嘲的笑笑,她的蠢相大概都落在他眼里了。这还不算什么,如果夫子真的有意要把她配给晋阳王,对她来说岂不是灭顶之灾吗?一个三十多的半老头子,年岁几乎要赶上父亲。她嫁郎子是要嫁真心相爱的,可不是为了再找个阿耶来管束着她!

作者有话要说:喷血求收藏,嗷嗷嗷~~

☆、朱户

载清仍旧对夫子惩戒弥生的事感到不解,两个人座位靠得近,他进了学堂就在边上探头探脑。博士在上面讲解《隶续》,他在下面踢弥生的凳子。见她不搭理他,越性儿探过身去扯她衣袖。她转过脸狠狠瞪他,恰巧被授课博士看见了,嗓子清得震天响,“张载清,谢弥生,你两个要捣乱就给我出去,没的在这儿打搅别人。”

载清正不愿听他老生常谈,拉着弥生就往外走。弥生唉唉的喊,直到了西边的角亭前才停下。她甩开他的手,退后几步,在两人之间划了条线,“喏,楚河汉界!从今天起离我三尺半,否则就别同我说话。”她低声道,“夫子要骂的。”

载清这才明白,“那昨天罚了十遍《出师表》,为的也是这个?”他啧啧道,“夫子是瞧你没个女孩模样,也替你着急呢!若不调理好,将来夫主是要嫌弃的。”

她白了他一眼,“我今早听见魏师兄和庞师兄说话,好像是太学要收女学生了,有没有这说法?”

载清点了点头,半边屁股搭在石碑上,“朝里有人具书上表,说大邺如今和前朝不一样,天家女眷也是凤子龙孙,公主们单养在深宫里做女红,弄得和民间女子没有两样了。应当到太学里习学,夫子身为太学祭酒,又是公主们的哥哥,专开个女学也是易如反掌。”

弥生觉得不可思议,“这么说来,要男女混在一处?夫子这样严厉,定不能答应!”

“怎么能混在一处!南边的半个园子不常用,另外隔开就是了。人家拿你说事儿,既然门下有女学生,也不在乎多带些。夫子那里不好推脱,当然要答应下来的。”载清咧着嘴笑,“公主进学,还少得了那些到年纪待选的名门闺秀么?定然是来了一拨又一拨!如此甚好,往后读书有奔头了,我这枯萎的人生才有希望开出花来。”

弥生啐了口,“你才多大的年纪,就想着要娶妻?人家夫子都二十五了,还孑然一身呢!”

载清不理她,小眼睛里精光四射,“你不懂,夫子是什么出身?莫说二十五,就是五十二也不愁没有女人投怀送抱!嗳,我听说你要住进乐陵王府了?是夫子的意思?怕你宿在太学不方便么?”

弥生道是,“我的好日子到头了,以后和夫子一道上学,一道回府……”她抱住头嚎了声,“夫子怎么样你是知道的,我这下子算是完了。”

“身在福中不知福!你见夫子对哪个弟子这样好过?不瞧你是女孩儿,定不会叫你到他府里去。”说着压下嗓门,“风闻乐陵王府里养了几个世间难得的美人,都是南苑王进京时带来赠与夫子的。原本有十个,后来就像散财似的,东一个西一个零零碎碎都打发出去了。如今就剩两三个了吧,所以夫子不娶亲,也不觉得寂寞。你进了王府,头桩事情先把这个打探清楚,再回来告诉我究竟是怎么个美法,和你相比又怎么样。”

“这些乌七八糟的事,我才不愿意过问!”弥生很鄙视他,“夫子的爱妾,岂不是小师母?你问长问短的,要作死么?”

载清摆了下手,“混说什么!师母是人人能做得的?姬妾不过是玩意儿,我稀奇那些艳名,不知道同你摆在一起,可压得过次序去。”

弥生白眼乱翻,“牵搭上我干什么?和我什么相干!”

载清看她一眼,暗忖这没心没肺的傻大姐,自己长得标志自己不知道。也是的,连镜子都拿去垫桌脚的人,知道什么好赖!东边乐堂里有琴声传出来,他悠哉打着拍子,囫囵道,“没见过你穿窄衣的样子呢,打扮起来大约是可以看看的。”

他爱胡扯,弥生也不兜搭他。先头课上得好好的,硬被他拖出来。眼下也回不去了,就靠在亭柱上朝外看。

角亭正对着后门,门外是一条长而直的水榭,直通到湖上去。那是个小码头,太学里好多儒生回乡走水路,到年关的当口这里极热闹。昨夜又下过一阵雪,地上都是白的。雕花门两腋挨墙脚的地方种了成排的梅树,欹枝伸展。积雪覆盖下绽出一簇簇的蕊,远看过去树顶却是粉色的。雪啦、梅啦、还有围墙顶上间或露出的斑斑灰瓦,衬得这琉璃世界诗画般淡雅隽永。

她呼出一口白雾,心里感到安宁自在。她一直是个容易满足的人,因为知足,所以无所顾忌的快乐着。喜欢下雪天,为了赏雪连冷都不怕。她的生活应该来说算比较从容的,她喜欢四平八稳的日子,偶尔来点小情调,自己让自己高兴。

这里立了一阵,却见庞嚣从廊下拐过来,遥遥招手唤十一娘,“夫子下朝回来,这会子要往晋阳王府去了,传你随侍。”

她应了声,提着袍角迎上去。载清站起来,拔长脖子喊,“弥生,你要上晋阳王府去么?”

还没待她回答,庞嚣隔空点了点载清,恨不得把手指头戳到他脑门上去,“你仔细些,带这样的头!让夫子知道了,看不扒了你的皮!”

弥生知道庞师兄是顾全她面子,骂也只骂载清一个。自己不好意思,先怏怏红了脸,细声哀告道,“大兄别告诉夫子吧!我们知道错了,下回不敢了。”

庞嚣别过脸看她,无奈的蹙蹙眉,“罢了,我不和夫子说。但只这一回,可记住了?”

她点头不迭,“多谢大兄!”

庞嚣边走边道,“你是知道夫子脾气的,他三令五申的话你一再违背,对你可没有好处。还是自省些,别惹他生气。近来学里有些俗务要整顿,朝中又出了大将军遇刺的事,他心头积压的东西多了,心情难免受影响。你再给他添堵,他不高兴起来,大家都要遭殃的。”

弥生听得缩脖子,诺诺道,“我记住了,谢谢大兄提点。”

庞嚣复看她一眼,真正的半大孩子!个头不小了,心智却还未开足。说她傻,却很聪明,大事上有副剔透的水晶心肝。说她聪明,有的时候脑子不够用,总是浑浑噩噩弄不清楚。他私底下叹息,到底阅历太浅。要堪大任,只怕还要夫子悉心调理。

弥生跟在庞嚣身后进了官署,夫子才从朝堂上回来,一身绯衣金带,越加称得丰神俊朗。负手立在几块烂泥糊得稀脏的拓碑前,垂首看了半晌,回身嘱咐门下行三的晏无思,“先放着别清理,等我回来再说。”又顺便瞥了瞥她,“你就这样去么?外面冷得很,回去拿件大氅。我在门上等你,快着点。”

弥生领命忙往下处跑,所幸不远,几步路就到了。手忙脚乱的摘了暖兜戴上,到太学门口时夫子还没上车,正站在阀阅旁朝大门里看。见她来了便踅过身登上高辇,后面有架小车候着,想来是为她准备的。她麻溜钻进去,马蹄笃笃开始行进。

撩起毡子看,年味还没有褪尽,横街上的一切都是新鲜的。铺子换了簇新的市招,民宅换了鲜红的对子和横批。因着正赶上早市,一路走来全是叫卖声。街边上有热食,蒸笼叠蒸笼,足有五六尺高。架在大铁锅上,锅沿口粗壮的布绳勒不住热气,从下往上蓬蓬的蒸腾,把半条街弥漫得云雾沌沌,连风里都隐约含着甜味道。

她平时很少出门,更不知道晋阳王府在哪里。看车直向西赶,将到金明门时又右转。探头一张望,原来已经到了金墉城附近。

晋阳王是圣人第一子,朝野内外名头响铛铛的大人物。权势滔天,府邸自然也是极尽华丽的。越过高高的门楣,内宅飞扬的单檐庑殿顶像雄鹰伸展的翅。人字斗拱下攒着精美的彩绘,连大门前的基柱都雕成宝装莲花纹。这样的规格是一般亲王用不起的,简直比皇城大内差不了多少。

她暗暗吐舌,僭越呀!圣人还未册立太子呢,他却俨然以储君自居了。难怪常听师兄弟们说大王琮骄矜自负,人活得太张扬了有什么好处呢?处处树敌,叫人追杀。相较之下夫子就踏实多了,翩翩浊世佳公子,恭勤慎密,进止都雅。万丈光芒都掩盖在温润的外表下,偌大的皇族中,俨然是一股清流。

弥生自己倒要笑,她想起个民俗来。说东西是人家的好,孩子是自己的好。这比喻用在她这里不算贴切,但大概就是这么个意思。她觉得她家夫子是最好的,不单慕容氏里,甚至整个大邺都找不出第二个来。当然了,如果能对他再慈爱些,那就更无懈可击了。

她这么胡思乱想着,乐颠颠下车追上夫子。夫子低头看她一眼,眼神明亮洁净,像三月里温暖的阳光。

他说,“跟紧些,别走丢了。”

她刚要点头,却发现他在她指尖盈盈一握,旋即放开。她怔了怔,仿佛是个错觉,分明清晰的,但又有些不知所起。她蜷起手指,广袖在身侧水浪一样的拍拂。再抬起眼,他由王府里的家奴陪同着,已经渐渐走远了。     

作者有话要说:太学后面的小码头~~

☆、尘起

“殿下仔细脚下。”内侍殷勤道,边说边呵下腰,仿佛九王一脚踏空,他就立刻横躺下来做垫脚石似的。

慕容琤敛袖而行,一头问那内侍,“大王眼下可好些了?”

那内侍应个是,“宫里医官来瞧过,开了药,照方子吃了五六副,眼下好多了。只是还水肿,膝盖头子粗得穿不上裤子。医官说了,再看十来日。若是十天后还不能消肿……”左右觑了觑,低声道,“只怕那腿就废了。”

慕容琤嗯了声,“其他王可都来过了?”

“广宁王殿下还未曾。”内侍又压了压嗓子,“大王心里不痛快,来过的一个都没给好脸色。不过敷衍几句,便草草打发人去了。”

慕容琮猜忌心重,如今受了重伤,在他看来那些虎狼兄弟个个都很可疑。个个为了争夺皇位,都存着心的要害他。所以不待见众人是很正常的,横竖他是嫡长,就算再孤高,旁人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六王什么时候来的?”他边问边回头看,总担心她晃神走丢了。时不时的关注下,见她跟在后头才放心。

内侍道,“大王回府第二天来过,也没坐多会儿,借口营里操兵就走了。”

他缄默下来,穿过月洞门朝内苑去。才过门槛,金池边上远远有人快步迎上来,插秧打拱道,“殿下来了?小人才得着消息,没能到门上迎接殿下,真是罪该万死!殿下快里面请,大王在洵圩园里呢!”

那是晋阳王府的大管事吉甫,油水捞了不少,膀大腰圆,比王爷还像王爷。平素在手下人面前不可一世,见着皇亲国戚就成了孬种。当初七王和十王看他不顺眼,把他堵在巷堂里朝他身上撒尿。他哭哭啼啼同慕容琮告状,弄得兄弟间险些反目。

慕容琤看他一眼,半带玩笑道,“几日不见管事,福泽越发深了。”

吉甫唯唯诺诺,“殿下这是折煞小人呢!小人是做奴才的,能有什么福泽。只盼着大王好,小人在边上尽心服侍着,就是小人上辈子修来的好运道了。”

家奴么,总忘不掉时刻表现他的忠心。慕容琤一哂,“你辛苦了,他日大王自然不会亏待你。”

吉甫是个滚刀肉,大脸笑成了花。见缝插针的献媚,“都是小人分内的事,小人万万不敢邀功。横竖九殿下知道小人的孝心,就算将来大王叫小人去刷茅房,还有殿下记着小人的好呢!”

慕容琤不屑与他耍嘴皮子功夫,别过脸去,朝金池那头望了眼,“王妃可在么?”

吉甫道,“这会儿和也在园子里,刚服侍大王用过药。”

她走得实在是慢,他不得不停下步子,不耐道,“你可走得动?可要我叫人来抬你?”

弥生被他喊得吓了一跳,忙赶上去跟随在他左右。心里只是掇怙着,夫子连庞嚣都没带,偏带她一个,莫非真的有意要把她塞给晋阳王么?她开始有点怨恨夫子无情了,人家有嫡妻,就算以后御极也轮不到她做皇后呀!难道男人都比较疼爱小老婆,她还有晋封的希望?可是晋阳王对她来说年纪太大了,三十一二岁,九成是腆着肚子,胡子拉杂的模样。她自己想想就害怕,脚下迟疑着,迈不开步子。眼下倒开始后悔,真要是这样,还不如嫁给王潜好些呢!

吉甫仔细看了她两眼,“常听说太学里有位女公子,想来就是女郎吧!”

弥生讪讪笑了笑;夫子撩了袍角迈进一座庭院,她也没空和那管事搭话,忙不迭追上去。进门一看,金砖铺地,雕梁画栋,饶是见惯了大场面的也要惊叹。大到橱柜,小到摆设,没有一样不是别具匠心的。她暗里咋舌,这晋阳王肯定是个穷奢极欲的人。既贪财又好色……她咽了口唾沫,小腿肚有点转筋,越发感到惧怕。

慕容琤打量她,她紧咬着牙关多像是上刑场的模样!才想同她说话,里面幔子一掀,出来位云髻高盘的丽人。穿交颈裲裆,束鸳鸯抱腰。挑金绯缘的纤髾逶迤堆叠,更衬出灼灼的华美来。

他拱手作揖,“阿嫂这一向可好?”

那是晋阳王妃萧氏,前朝后主的胞姐。虽说娘家没落了,但和慕容琮夫妻相处还算和敬,在王府里的地位也无人能够撼动。见慕容琤给她行礼,欠身让了让,“九郎来了?你阿兄盼着你呢,快些进去吧!”言罢不逗留,带着一干仆妇去了。

雕花门上的洒金帷幔都打了起来,两边拿绞股穗子绑好,还没等他进去,慕容琮自己架着两个婢女纵出了内堂。耷拉着一条跛腿,襟怀大开着,累得气喘吁吁。两个女人力道小,搀扶又不得法,摇摇晃晃几乎都要翻倒。慕容琤见状忙上去接手,兄弟两个搭着肩背,才顺顺当当到胡榻上安置下来。

“大兄怎么自己出来了?”他看看琮的腿,“眼下怎么样?还疼么?”

慕容琮一哼,“怎么能不疼!那几个贼子冲着要我命来的,这一刀若是换成脖子,现下八成出完丧了。”转过眼看那两个侍立的婢女,胡乱摆了几下手,“换伶俐些的来,没一点眼力劲,差点害本王的腿又断一回!”

吉甫躬身道是,眼风狠狠的对那两个女孩扫过去。嘴里低叱,“还杵着?等着吃鞭子不成!”

弥生趁这当口偷偷往上瞄了一眼,好家伙,原来那晋阳王和她想象中完全不一样。唇红齿白,乌发如墨,竟和夫子长得有七八分相像!据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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