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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楼之石榴红-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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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你要敢……看,就……等着娶我吧。”纪十抓住他的手,明明已经痛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仍不忘逗惹子万。

子万僵了下,见她额上淌着豆大的汗,竟然还笑意吟吟,心里像是被触着了某点,突然有些软。

“怎么会发作这么快?我用药性压制了,应该还能坚持一两个月才对。”他有些别扭地转开话题,伸手探了探她的脉,眉宇深琐,只觉此事棘手不已。

纪十无力地靠到他身上,苦笑,“大约是那雾气吧。”不然,怎么会她与梅六同时发作。

“不错。”没等子万回应,栓好船的十一郎给了确切的回复。“幸亏你们还只是在水上,若真是碰着运气到了对岸,那么也用不着我去救了。”他本来语气温和,说到最后也不免带上一丝不悦,为他们的不知天高地厚。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子万捺不住心里的疑惑与郁闷,问。

十一郎上前探了下梅六的脉,见其紊乱微弱,于是又疏进一股柔和的内力,加强之前护着她心脉的内力,这才抬头看向眼巴巴看着自己等待解惑的两人。

“我早跟你们说过,那里不是常人能去的地方。那是另一界,属于一个来自异域的族群。”他衣服贴在身上,往下滴着水,十分不舒服,并不准备详说,弯腰抱起梅六,道:“走吧。”

子万仍然满头雾水,从对方口中探出的东西越多,他的疑惑也跟着越多。但现在两女情况都不太好,也不便多问,于是也跟着抱起纪十,跳上岸。

十一郎穿好鞋子,没有空的手拿风灯,便任它挂在那里,也好给其他想借船渡河的人预警。他本不欲管三人,但是却又不忍见死不救,何况白日还曾招待过他们。即使对他们不听劝有些不悦,但终归能理解其心情。

回到草屋,十一郎也顾不得梅六的衣裳被他的沾湿,就这样将她放了上去,然后转身点灯。

“把你手上的丫头也放过去吧,我这里只有一张床。”他淡淡道。

到了这个时候,也没人再讲究了。纪十痛得意识模糊,只知紧紧地抓着子万的手臂,怎么也不肯放开。

十一郎走过去看了看,伸手在纪十肘部某处按了两下,她紧掐的手指终于张开,让子万脱了身。

“那雾能诱发体内毒性,也能让正常人憋闷而亡。她体内有活物在动,我对此不懂,你大约是知道,可能控制?”

子万的脸色变得很难看,也顾不得纪十的威胁以及旁边尚有他人,便去解她的衣领。十一郎见状忙转开身,到柜中拿了干衣,自去另外一间屋换上。换好也不再进去,而是站在檐下等待,直到子万从里面走出来。

“她中了奚言家的尸蛊,之前我曾用药物压制其活动,本来打算等解了六姑娘的毒后再去奚言家的人索取解药,不想却因为那雾气提前发作。”子万大致说了下原尾,见十一郎并无意接话,只能深吸口气,继续道:“如今再等是不行了,我只能尽力一试,希望那丫头命大吧。”说到这,他莫名的有些难过。怎么说纪十都是因为他而中的蛊,他虽然一直不太喜欢她,但若她真因此有个什么好歹,只怕他以后都不可能再忘记这个女子。

“可需要帮忙?”等他说完,十一郎才缓缓问。

子万刚想摇头,突然想到梅六,于是道:“可否将六姑娘挪至其他地方,若她在旁,只怕会被蛊毒殃及。”顿了顿,又道:“六姑娘身上毒也已发作……可否请你……”请对方做什么,他却说不出来,只能叹口气,转身走了进去。

十一郎并没迟疑,转身走至厨房,把堆在角落的柴禾铺平,又在上面压上一层厚厚的干草,这才转身回卧室将梅六抱出。

听到卧室的门吱呀一声关上,他怔了片刻,看着柴草上昏迷不醒的女子,有些为难。若是能带她渡河到末世地,事情便简单了,可惜只是妄想。

罢了!揉了揉发紧的额角,他蹲下身扶起梅六,手掌按上她的背心,静静探查她体内毒发的情况。

【第八章 末世地(1)】

天蒙蒙亮的时候,柴房的门打开,十一郎与梅六一前一后从里面走出来。卧室的门仍关着,窗户上映出油灯昏蒙的光亮,不时传出一两声轻响,显然子万仍在忙着。

站在简陋的院中,十一郎的目光越过低矮的篱笆墙,看着被一层轻薄雾气笼罩的石榴林,脸上无声无息地浮起一抹赤红,转瞬又被苍白替代,最终两者皆敛,面色归于正常。梅六站在他身后,没有了昨日的憔悴,看上去精神奕奕,只是看着十一郎背影的目光有着她自己也没察觉的仰慕。她想到昨夜三人不听他劝意图偷渡,心里就忐忑而羞惭。

“你体内各脏腑的毒已被我诱出,引入气海,圈于一处,虽未清除,但并不影响你使用内力。若无外力诱发,便是过个十几二十年也不会发作,这期间足够你去寻找解药或者医术高明的大夫了。”十一郎淡淡道,却并没说责备的话。

梅六咬了咬唇,想说多放谢,却又觉得这个两个字太轻,最后只嗯了声。

十一郎轻咳一声,脸上再次浮上一抹赤红,他伸手握拳抵在唇边,将随后的咳声强忍下,让人以为那不过是他在清嗓子,这次那抹红色却久久未下。一夜未睡,任谁都会喉嗓发燥。站在后面的梅六看不到他的脸色变化,自然也没察觉到异样。

“等你的两个同伴出来,我希望你们能立刻离开此地,以后休要再来。”依然是平静淡漠的语气,说出来的话却冷硬之极,让习惯了他温和悠然一面的梅六有瞬间的错愕,而后脸突然变得火辣辣的,说不出的羞愧与窘迫,比痛骂她一顿更让她难受。

十一郎没去管她的反应,也没再说什么,大步往外走去。

眼睁睁看着他穿过未关的竹屝,修长挺拔的背影转眼被挂着红果的石榴树以及弥漫其间的薄雾遮掩,一向伶牙俐齿长袖善舞的梅六竟一字也没说出来,只是怔怔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许久之后,无力地蹲下,将脸埋于两臂间,两眼干涩流不出一滴泪,却比那日在他面前痛哭不止更加难受。

******

十一郎在走入石榴林,感觉到那灼烧着他后背的目光消失之后,脚步便显得有些踉跄,扶着旁边的树干,他有好几次不得不停下强压住胸口翻腾头晕目眩的感觉。

仿佛走了一世纪那么长,才看到停在渡口那艘随着水流轻轻荡漾的小船。他几乎是急切地走过去,肩膀擦到一样东西,也顾不得去看,直到吃力地翻过船舷爬上小船坐好,才看到昨夜挂在柳树上的风灯正摇摇晃晃的,里面的灯火早已熄灭,只余苍白的罩子时隐时现于晨光中。

那摇晃的弧度让十一郎一阵目眩,脸中烦恶感更甚,又再无忍耐的必要,立时哇地一声呕出一口鲜血,半洒在船舷船内,半洒于河面上,转眼便融在一片清色当中。对此他并不意外,只是掏出一声粗麻手帕擦了擦嘴角,然后拿起桨往对岸划去。

平时盏茶功夫即到的距离,此时足足花了他半个时辰的功夫,等终于抵达岸边,他已面若金纸。

停船的地方并不像从对面所见的那样是一片荒凉,而是一座由大理石筑成的码头,连接码头的是一条宽阔的青石长街,两边果树森森,挂满了霜柿红桔等物,空气中果香浓郁,中人欲醉。

扔下桨,十一郎撑着一口气挣扎着翻下船,结果眼前一黑,趴嗒一声摔平在冰冷的码头上,衣摆被河水湿了一大截,半晌没动弹。

恍惚中,他像是又回到了十八岁那年,身上经脉俱断,被水冲至此地,他亦是如此趴于码头入水之处,半身泡在水中。那时是上一任渡者无心翁救了他,如今还有谁会向他伸出援手。思及此,他脑中升起一丝清明,咬牙撑起身来,大约是体位改变,动作太过剧烈,不免又连呕了几口血,等好不容易站稳,这才跌跌撞撞往果林深处走去。

这里是末世地,里面有果树有田地,有山林有湖泊草场,有朴拙的屋舍也有神圣的庙宇,譬如世外桃园,只是无人。空荡荡的,却花香果熟,谷垂麦黄,静悄悄的,不失鸟语虫唱,兽嗥禽吟。

我们守护在这里,直到它的主人来到。无心翁告诉他。它的主人是一群即将遭遇灭世之灾的异界之人,神为他们辟出了这块地方,供其安居。

无心翁为救他耗尽了功力,身体机能衰竭而亡。那时他才知道无心翁已经活了两百多岁,为报恩,也为此地的清静无争,他接替了渡者之位。接渡,以及守护,直到越界者到来。

他以为自己孑然一身并无牵挂,可以在此守十年百年,也许像无心翁那样更长,不用看着身边的人一个个出生,然后死去。这样的日子未尝不好,在经历过至友背叛以及家散人亡之后。他没想到会出现这样一个女子,将他记挂在心里的女子,只为一场短路同行。更没想到,因为她的出现,将自己宁静悠然的生活打乱,带来麻烦无数。

原本他可以不用管她,在他们不听自己忠告造成如此恶果之后,当然他更没理由为救一个并不相熟的人而以命相舍。然而他还是无法眼睁睁看着一个曾在自己面前哭得不计形象的丫头就这样悄无声息地逝去,就如当初亲眼看着身受重伤的小妹就这样在他怀中断了气一般。明知会因为动用护住被无心翁强行接上而显得脆弱无比的经脉真元会引得他旧疾复发,他还是出手了。

真是够了!他不想再看见那几个人,更不需要他们感恩戴德纠缠不休。

一栋青砖青瓦的精致屋舍出现在眼中,他即便昏昏沉沉,仍然能感觉到心中因为思及那几人而升起的烦恶微散。那是他在此地的住所,只属于他,不会有任何人能打扰。在这边躺下,就算昏迷不醒,也不用担心安危。

径直走入寝室,他随手扒下身上被血和河水弄得又湿又污的外衣,便瘫倒在绵软的床上,昏睡过去,任由体内受损的经脉自行修复。

【第八章 末世地(2)】

直到日升山峦,薄雾散尽,子万才疲惫不堪地从屋中走出来。梅六已梳洗过,正坐在院子里看着澄清的天空发呆,听到响声,忙站起来迎过去。

“蛊虫取出来了。”不用她问,子万道。“只是尸毒漫及全身,虽不至如蛊虫发作那般凶猛,但时日一久,亦会慢慢腐坏脏器。”

“暂无性命之忧?”梅六有些忐忑。

子万点头,“不能说可以拖多久,短则半年还是能过去的,若注意一下,或可延长至一年。”事实上他采用取蛊之术实在是冒了大险,这是他第一次做,一个不慎,蛊虫在体内爆烈,只怕会当场要了纪十的小命。如今看来,她倒还算命大。

自己两姐妹这次可真算得上是同病相怜。梅六自嘲地一笑,但看向子万的目光却很诚挚。

“这次要多谢你了。能拖得一时是一时,以后再慢慢寻求治疗之法便是。”顿了顿,目光看向屋子,疑惑道:“这半会儿了,怎不见小十出来?”

“为防蛊毒侵及大脑,我封了她的神窍。”子万解释,神色并没有因为成功取出蛊虫而显露出轻松。盖因神窍达七识,此时的纪十无异于活死人。

梅六脸色一变,差点失态地想要伸手扯住子万衣领,但看他疲倦的样子,终究没忍心,而是转身冲进屋中。

“你是说,在解开尸毒之前,小十都要成这个样子?”看着平躺在床上仿如沉睡的纪十,她问跟进来的子万。

子万点头,而后似乎觉得这样不妥,于是道:“姑娘放心,在纪姑娘毒解之前,我都会守在她身边护她周全。”

梅六手中拳头紧了又松,只觉满腔郁气找不到发泄之处,想了想,最终问道:“这尸毒真可在奚言家找到解药?”

“或许。”子万并不能保证。“有的蛊并无解法。”

梅六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沉吟了片刻,道:“若无把握,如今我们又有充裕的时间,不若前往塞外,寻得我家大姐夫又或者明昭先生,或许救治的机率会更高一些。”至于与奚言家的恩怨,以及她与天彻庄的恩怨都可暂时放一放。

“此二人是?”子万偏居西南,自不知名彻天下的白隐在塞外人人皆称为明昭先生,更不知梅六的大姐夫是谁。

梅六呆了呆,立即想明白这一点,于是道:“明昭先生就是中原武林人称白隐的神医,我家大姐夫名剑厚南,医术亦是不俗……”说到这,她眼睛不由一眯,想起初见剑厚南时的情景,突然很想笑。

那时为给桑晴苑造势,龙一弄了一出花魁选婿的戏码,她第一眼便看到了在旁边静默无闻的剑厚南,谁料那剑厚南不要艳冠群芳青春年少的花魁,倒把花信年华的鸨母给劫走了,若不是有二少在,只怕好好的一场聚会便要中途流产了,尽管那日到最后她一人也没选。如今想来,当初她会第一眼看到剑厚南,怕也是因为在他身上看到了十一郎的影子罢。只是两人终究不一样,这世上只有一个十一郎,哪怕他毁了容忘了她,而她更不可能对大姐的男人动心思。

想到十一郎,便不免想到他离去前的话,知道他对他们已心生嫌恶,她不由黯了神色,心思恍惚,耳中传来子万的说话声。

“原来是他们,我偏居西南亦曾听闻二人大名,说不得真可一试。”他沉吟道,而后想起一事,问:“怎不见十一兄?”

梅六回过神,勉强一笑,“他去渡口了……说我们走不必再去与他告别。”她没有说出他的原话,那话如利剑一般在他与她之间划下一道分明的界限,警告着她再也不要越界。她不敢重复,就如没有勇气再站在他面前一般。

然而子万如何聪明,听她这样一说,再想到己方的行为,很容易便能猜到十一郎真正的想法。何况昨日白天别人还曾经盛情款待过他们,他们回报的无异于背叛,即便他们有自己必须这样做的理由。

“既是如此,咱们立即起程吧。”他叹口气,弯腰将纪十从床上捞起负于背上,看了眼这简陋的房屋,想到昨日与其主人的相谈甚欢,心中不由有些惆怅。

梅六刚走出几步,又回头将床被收拾好,想到那个人也曾睡在这里过,抬头一眼看到他惯常带的斗笠,眼前不由一片模糊。

此次一别,可还有再见之期?

******

为避免节外生枝,三人并没有回白石镇,而是顺河而下,打算在合适的地方找几匹马代步。两人虽然轻功不弱,但真要靠双脚走到塞外,也实在没必要。

走了近两里路,前面突然看到一个庄落,青瓦重重隐在绿树红叶当中,相当幽静。两人对视一眼,而后有志一同地继续前进,没有往庄子里去。

一连行了两日,昼行夜宿,轮流值夜,到这日傍晚,前面终于出现了一处人烟稠密之地,较之白石镇大了许多,也繁华了许多。走近后发现竟是一带有城墙的小城,城名百叶,城墙看上去极新,看上去砌成决不超过二十年。两人决定在此休整一日,次日再找马走陆路赶往北塞。

纪十身上还有些银子,三人便落脚在了一家小客栈。城中客栈人满为患,便是这家小客栈也是两人好不容易找到,又让掌柜捣腾了许久才勉强凑出两间房。一问才知这城中最近有个什么集会,四乡八镇,甚至于离此极远的其他大城的人也千里迢迢赶来与会,难怪如此热闹。

两人心中有事,也没细听,在楼下吃完饭便各自上楼休息。纪十自然跟梅六住一间房,她昏迷不醒,吃不了东西,只能让店家熬了一碗鸡汤,梅六慢慢喂下。看着她人事不知,小脸苍白憔悴,只是短短几日便瘦了一大圈,再想起平日那活泼可爱的样子,梅六心中一阵一阵地抽疼,突然觉得若不是自己被陷天彻庄,纪十也不至于为救她而出现在白石镇,从而遇上子万以及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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