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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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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时间听你解释,我要走了。“
淑妍头也不回地走出站长室,空留下朱弘达一人。此时朱弘达发现自己忽然之间变成了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他呆呆地站在那里,觉得自己像个孤家寡人。朱弘达不禁气恼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香烟,然后掏出那只精美的珐琅打火机,点燃香烟,一个人在办公室抽闷烟。
谭敬廷看见淑妍离开了上海站,便对阿龙耳边说了几句,交给他一台相机,让阿龙悄悄地尾随着淑妍。
淑妍来到长途汽车站,在人群中找到了明峰,两人紧紧地拥抱在一起。此刻,在暗地里的阿龙,把相机对准他们,按下了快门。
阿龙回到了保密局上海站,把相机交还给谭敬廷。
“你发现什么了吗?”谭敬廷觉得阿龙一定会有所收获。
“许小姐去了长途汽车站,我看见一个男的在那里等她,她跟这个男的见面了之后,两人就抱在一起了,像是情侣一样。我看见许小姐还抹了抹眼泪,跟这个男的难舍难分。我都拍下了。”
“就这些?”
“我等许小姐走后,就等着那男的上车,我看见那男的是上了去江阴的长途汽车。”阿龙把他所观察到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向谭敬廷汇报。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阿龙。”谭敬廷朝阿龙点了点头。
等阿龙走后,谭敬廷来到了暗室,把相机里的胶卷取出,洗印了出来。阿龙的拍摄技术还不错,照片上的人清晰可见。他把阿龙在长途车站拍的照片和他那天拍下的在保密局对面马路上的照片拿起来对比了一下,发现在长途汽车站的那个男人就是那天在保密局对面的两个男人中壮实一点的那个男人,看来许小姐跟这个男人的关系不一般,那这个男人是不是就是许小姐的丈夫,那个叫欧阳的小记者呢?许小姐跟朱弘达请假是说去车站送亲戚,那么这个男人应该不是她的丈夫,那她跟其他男人如此亲密,又如何解释呢?
谭敬廷拿着这几张照片找到曹秀英,问她认不认识照片上的那两个男人。
曹秀英拿起照片看了看,摇了摇头。
“你见过许小姐的丈夫吗?”谭敬廷抬起头望着曹秀英。
“没有,许小姐很少在我们面前提及她的丈夫,只是说是《申报》的一名记者而已。不过,站长肯定认识,他不就是许小姐的邻居吗?你问问他便知。”
谭敬廷原本是想找朱弘达证实情况,但又怕朱弘达责怪他多管闲事,毕竟朱弘达跟他打过招呼,让他别把许小姐盯得太紧了,如果他拿照片让朱弘达确认的话,这无疑是明白无误地告诉朱弘达,他依然在怀疑许淑娴,而这是朱弘达所忌讳的,所以才想绕开朱弘达,向曹秀英求证。
谭敬廷虽然对朱弘达这个人看不上眼,无论是资历还是能力,都是乏善可陈,只不过是靠着对党国的忠心不二,曾经参与的几次暗杀行动,再加上以站为家的劳模精神,而且又是俞佩良的高足,所以深受俞佩良的亲睐,当上了二把手,不过应该承认,这个姓朱的确实是官运亨通,当上副站长没多久,俞佩良就因飞机失事跟随戴老板去了,这个站长的空缺就被朱弘达填补了,军统一解散,他就摇身一变,成为了保密局上海站的一把手,从此青云直上,威风八面。
既然朱弘达现在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就没必要跟他闹僵,很多事情若是失去了他的支持,那是一事无成的。
所以,谭敬廷回到了办公室,想了想,决定去许小姐的家一探究竟。但他有什么理由去许淑娴的家呢?同事间的探访?似乎不妥,他平日里跟许淑娴并没有过多的交集,就算是许淑娴生孩子,他也没有任何表示,只是在她产后来站里上班时,跟她点了点头,不咸不淡地说了句‘来上班啦?辛苦辛苦。’除此之外,再无交流。而现在,人家许小姐没病没灾的,突然前去造访,这也实在是太突兀了吧。
他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忽然阿强进来了,拿了一张纸要他签名。
“处长,这是我借用一套侦听设备的申请表,你批一下。”阿龙把申请表递给谭敬廷。
“你去哪里安装侦听设备?”谭敬廷看了看申请表。
“震旦大学,最近学生运动很频繁,这次上海各大高校学生进行了‘反内战、反压迫、反卖国’的示威游行,还派大批学生去南京请愿,甚至还影响到全国。我怀疑震旦大学里面有领头的,所以想在他们的图书馆里装一套侦听设备,有人反映,这个震旦大学里有个读书会,尽是些激进分子。”
………………………………
第一百五十二章 阔别重逢
谭敬廷听了阿强的汇报,点了点头:“这倒是需要严加监控。“
谭敬廷在申请表上签上自己的大名:“我们现在还有几套设备啊?”
“我刚才已经问过总务处的赵处长了,他说就剩下一套了,站长借了一套,还有一套要维修。”阿强把自己了解到的情况告诉了谭敬廷。
“站长也借走一套?”谭敬廷抬起头望了望阿强。
“嗯,赵处长是这么说的。”
“好的,我知道了。你去吧,多找几个弟兄轮流值班吧,别太辛苦了。”谭敬廷拍了拍阿强的肩膀。
“好的,我知道,谢谢处长。“阿强没想到谭敬廷还挺体恤下属的,心里不免对谭敬廷产生了些好感。
等阿强走后,谭敬廷便开始猜测朱弘达所借的那套侦听设备会放在哪儿呢?如果是公事的话,完全可以交给自己去侦听,那么这一定是私事了,既然是私事,那这套侦听设备肯定不会放在小洋楼里,那一定是放在吉祥里18号,朱弘达的东厢房里,他一定是想要监听许淑娴和她丈夫之间的关系如何。他一定是想要了解许淑娴和她丈夫之间是否有裂痕,他是否能得偿所愿,抱得美人归。
一想到这儿,谭敬廷觉得朱弘达很是龌蹉,不过这样的话,他就有借口去吉祥里了。于是他走进朱弘达的办公室。
“报告。”
“请进。”朱弘达见谭敬廷进来了,连忙支起身子:“什么事啊,谭处长?”
“哦,是这样的,我们情报处最近需要监听的对象比较多,我向总务处的老赵申请了几套,他告诉我,他那里的监听设备已经没货了,有一套还需要维修,他说站长你这儿还有一套,所以我过来问问,站长,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借用你那一套。”
朱弘达想起在东厢房里还放着一套监听设备,现在自己住小洋楼里,也没法监听欧阳家的情况了,索性做个好人,给谭敬廷一个面子。
“哦,我在吉祥里18号的东厢房里放了一套,要不,你自己去取吧,我下午要去开个会,不方便陪你去。”朱弘达爽快地答应了。
“这点东西,我一个人就可以拿回来。”谭敬廷心中暗喜。
“哦,这是房门钥匙,给,老谭啊,你搬出来的时候千万别让人看见。”朱弘达特地嘱咐谭敬廷。
“这我明白。”谭敬廷接过房门钥匙。
谭敬廷拿到东厢房的钥匙之后,便去外面配了把备用的,这样,以后万一有什么紧急情况,他可以自由进出东厢房,这种备份的思维是他从军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以前打仗时,他的某些装备总是双份的,虽然负重增加了,但他觉得这样保险,如果一个坏了,或是用完了,还有一个可以替代。
昱霖针对目前的民生问题,写了好几篇借古讽今的文章,但他觉得力度还不够,便走访了一些态度中立的金融专家,向他们请教一些关于货币,商品,购买力等方面的知识,针对目前通货膨胀,货币大幅贬值的现状写了一篇标题为《魔术》的时事评论文章,说的是在民国法币政策实行前,一个拥有三千万块银元的大富翁,如果他是个安分良民,遵守政府法令,将他所有的现款总是放在家里,既不活动图利,亦不注意保持币值,那么到了十三年后的今天,他所有的钱折合成原来本位银元的话,他便只有一分二厘五毫了!连买一个烧饼都不够。虽然只是一个假设,但从中可以看出国民政府这些年来的通货膨胀是如此令人瞠目结舌,从侧面表明国民经济已经摇摇欲坠了。
昱霖把文章交给韩主编过目,韩主编看完之后,把老花眼镜摘了下来:“欧阳啊,你的这篇文章很有新意,视角独特,文笔犀利,不过这篇文章要是发表的话,可就会在社会上掀起轩然大波喽,这会引起社会恐慌,让老百姓对政府的经济丧失信心。所以,我只能告诉你,你的这篇文章不能用。”
“韩主编,你认为我文章里面陈述的内容是不是事实?”昱霖反问道。
“就算是事实,那又怎么样?上面是不会同意发表这样的文章的。”韩如秋知道这样的文章是很难通过审阅的,弃之不用,束之高阁那是最轻的处理,严重的会追究到作者和编辑,轻者停职,重者坐牢,而且还有可能报纸会被查封。
“韩主编,我记得我第一次跟你见面时,我就说过,我会恪守一个新闻从业者的职责,用事实说话就是一个有良心的新闻工作者应该做的事,韩主编,您是一个资深的新闻工作者,我相信你在这方面的修为一定比我更高。”昱霖义正词严,掷地有声。
韩主编无语了,他何曾不想把事实告知给民众,而不是用一些莺歌燕舞去粉饰太平,年轻时的他也是怀揣着一颗报国之心,一身的热血,投入到新闻工作中来,他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笔端,针砭时弊,为民众呐喊。但多年来,他已经渐渐麻木了,许多激进的报刊往往被取缔,被停刊,甚至记者和编辑都锒铛入狱,他渐渐地向强权低下了高傲的头颅。如今被陆昱霖这么一激,似乎又唤醒了他沉睡已久的那颗跳动的心。
“好吧,我试试看,看能不能发表,不过,欧阳,你最好再取个笔名吧,我怕到时会找你麻烦。”
韩如秋知道,只要他在审核单上签署同意二字,那么他就必须承担发表这篇文章后所带来的一切后果,他望了望欧阳锐,说真的,这个年轻人身上还真有点自己年轻时候的影子,但他又担心欧阳锐会受到牵连,所以提醒他不要用真名署名。无论如何也要设法保护好眼前这个一腔热血的年轻人。他决定放手一搏,以践行自己作为新闻工作者的操守。
“谢谢韩主编。”昱霖大喜过望,若是韩主编拍了板,那这事十有八九就成了。
到了晚上五点半左右,谭敬廷出发了,他知道这个时候许淑娴和她丈夫都应该在家,那么他就可以确认照片上的人了。
杜太太看见一个陌生人走进了东厢房,心里有些忐忑,便随即跟了上去,敲了敲门。
谭敬廷打开门,看见一个眼神警觉的女人上下打量着自己,连忙解释:“我是朱先生的朋友,他让我来取点东西。”
“朱先生?不好意思,此地住呃人不姓朱。先生,侬搞错忒了。”杜太太一听是找朱先生,觉得很纳闷,更增添了她对谭敬廷的怀疑。
谭敬廷并不清楚朱弘达还有一个化名,他站在那儿有些尴尬,从杜太太的眼光里看得出来,人家分明是把他当作入室行窃的贼。
正当谭敬廷跟杜太太对持之时,淑妍回来了,她一眼就看见了谭敬廷,心里猛地一惊。
“许小姐,你回来了。”谭敬廷像是捞到了救命稻草,连忙跟淑妍打招呼。
“谭处长,你怎么来这里了?”淑妍甚是惊讶,还掺杂着一丝恐惧。
“站长让我给他取点东西。”谭敬廷连忙解释。
“原来那都认得呃?”杜太太这时有些尴尬了:“不好意思,谭先生,我不晓得那是同事关系。是我唐突了,个么,我下去了,那聊,那聊。”
杜太太连忙下楼去了,没多久,昱霖上楼来了,他看见淑妍站在西厢房的门口,而在东厢房的门口站着的竟然是他又想见又怕见的谭敬廷。
此时,谭敬廷也看见了陆昱霖,他的吃惊程度不亚于陆昱霖。
“小霖子。”谭敬廷首先发声。
“谭大哥。”听到这熟悉而又亲切的‘小霖子’这三个字,陆昱霖竟然眼睛有些湿润,他连忙快速上楼,跟谭敬廷紧紧拥抱在一起。此时,在陆昱霖的脑海里,谭敬廷不是保密局上海站的情报处长,不是他的强劲对手,而是他十多年未见的兄长,曾经在战火中救过他的大哥。
“小霖子,真没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逢。”谭敬廷难以平复内心的激动。
“谭大哥,你快进来,来屋里坐。”陆昱霖心潮澎湃,拉着谭敬廷进西厢房。
谭敬廷走进西厢房,转了一圈:“还行,不过跟你以前广州的家是没法比。”
“谭大哥,你请坐。”淑妍倒了一杯茶给谭敬廷:“真没想到你谭处长就是昱霖经常念叨的谭大哥。”
“可我听说你叫欧阳锐,这是怎么回事?”谭敬廷从淑妍手中接过茶,呷了一口,好奇地望着昱霖。
“说来话长,自打日本人攻占广州之后,我爹的生意是一落千丈,被炸的炸,被抢的抢,被没收的没收,而且还欠了一屁股债,被其他商家追讨,没办法,我只能从此更名改姓,姓我妈的姓,所以就叫欧阳锐了。因为日本人也知道我以前参加过十九路军,把我当作抗日分子,也不敢在广州待了,就逃到上海来了,在报社里谋了一份差事,总算是没有饿死。”这套说辞昱霖早已烂熟于心,信手拈来。
“唉,这些年都是被这些日本鬼子害的。”谭敬廷为昱霖的遭遇感到惋惜。
“那谭大哥,你怎么会去保密局的?”昱霖想要了解谭敬廷这些年来的经历。
“我在昆仑关战役中受了重伤,不能再行军打仗了,所以就把我安排到了重庆禁烟督察处,干了几年,也没混出个样来,又被调到军统上海站当个情报处长。我也是兜兜转转,原地踏步啊。”谭敬廷简要地跟昱霖讲述了自己这几年来的职务变迁。
“你谭大哥好歹是政府部门的官员,比我这个小记者可强多了。”
谭敬廷苦笑了一下:“昱霖啊,这十几年里,真是命运多舛啊,你我还能够活着见着面,那就是天大的造化了。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林邦佐,林教官?”
“当然记得,要是没有他对我的锤炼,我也不可能以全班第一名的成绩毕业。”一听见谭敬廷提到了林邦佐,林教官,昱霖眼前立刻浮现出那张一脸不苟言笑,对学员异常严厉的脸。
“唉,他在台儿庄战役中殉国了。”谭敬廷叹了口气,难过地低下了头。
“林教官已经殉国了?”昱霖听后,心里一怔,没想到这位钢铁般的教官居然已经不在人世了。
陆昱霖心里感到一阵伤心,尽管在军校里,林教官像个魔头似的训练着他的学员,稍有不慎就会挨罚,他自己也领教过几次,但他并不怨恨林教官,反而脑海里一直存有一句千百年来扎根于中国人心中的警句名言:严师出高徒。正是林教官对他的严厉,严格和严苛,所以才能让他在屡次犯险过程中转危为安,化险为夷。
………………………………
第一百五十三章 心照不宣
“我们以前军校里有好些个同学还有十九路军的一些兄弟都壮烈殉国了。”谭敬廷叹了口气:“你还记得来福吗?你以前的警卫员?”
“来福怎么啦?”昱霖睁大双目望着谭敬廷。
“来福他也在台儿庄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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