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引-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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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景安为楚州一方之首，早前便接到旨意说是户部尚书大人将会前来赈灾，预料今日即会抵达，便率一众衙役早早地候在这虽是破旧但却还能遮风避雨的府衙门口。

马车此时缓缓地停在了府衙前。

傅恒从车内下来，朝四周望了望，满目皆是苍凉之景，浓眉微皱。

一官服破损的中年男子连忙向前道：“下官参见傅大人！”

他微微颔首。

“下官早已为二位备好薄酒，为大家接风洗尘！”杨景安恭敬道。

李瑾瑜诧异地望向这个中年男子，谁人都知晓救灾是刻不容缓的事情，这人怎会如此不明大义，如今竟是还有闲情招待……

“哎哟！”傅子恒吃痛地惨叫了一声。

第十四章　楚州赈灾

一颗石子从他的头上掉落下来。

众人面面相觑。

“保护六爷！”

莫君反应最为迅速，一声令下一干随从便将两位主子团团围住。

先前明明是将此处检查过，并无可疑人员，而灾民也一众被安置在后山的山庙处，杨景安没想到此时竟是出了岔子，沉声喝道：“大胆贼子，胆敢在此胡闹。还不快速速现身？”

一小儿从一堆废墟中站了出来，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双手叉腰，盯着将被围住的官爷，不屑道：“哼！打的便是你这昏官！”

杨景安一看是二娃，怒斥道：“二娃，休得无礼！”

傅恒揉揉还有些疼痛的额头，“臭小子，下手还挺狠的！”

他将手一摆，一众人便退后，“二娃？你倒说说我是个怎样的贪官？”

生怕二娃惹怒了六爷，杨景安急道：“都楞着干嘛？还不将这娃娃带回去？”

一众衙役闻言，便要上前。

“杨景安！”

他面色一沉，昔日的痞子模样全然不见踪影。

几个衙役便呆站在原处，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你若是不来，我奶奶就不用这么大把年纪了，还得给你腾出屋子，在寺庙处搭个简陋的棚子，好些人都挤在一起……”

一提到正挨饿受冻的奶奶，二娃竟是扯着嗓子嚎啕大哭了起来。

“这就是你的为官之道？为人父母之心？杨景安！”每一个字都似乎是从他的嘴里蹦出来。

杨景安噗通一声哆嗦着跪下，颤声道：“下官……该死！下官该死！”

二娃却是将脸上的泪水一抹，作势要将杨景安扶起来，“大人是天底下的大好人，你才是……”

杨景安连忙捂住了二娃的嘴，“都是下官的错，还望大人念在二娃年纪小，不懂事的份上，切莫责罚这孩子……若要怪罪，责罚下官便是。”

李瑾瑜解下身上的披风，将他瑟瑟发抖地身子裹住，将这二人扶起来，轻声道：“大人的心思，瑾瑜明白。只是您糊涂了，现要紧的是乡亲们才是……”

杨景安连连点头，声音哽咽，“是下官糊涂了！糊涂了……”

纤云连忙将自个儿地解下来便要为小姐披上，有人却先她一步。

“你……”

“李瑾瑜，别以为是在怜惜你，不过是怕你受了风寒，耽搁了正事。”一语便将所有的暧昧化解。

原本还想道声谢的她，只是拢了拢这件厚大的斗篷，正眼都未看他一眼，从怀里掏出一颗糖，剥开，放进二娃的嘴里。

二娃抹了抹挂在脸上的泪痕，肆意地吮了吮嘴里的甜意，然后又小心地吐在那糖衣上，细心包好。

见二娃这番举动，她疑惑道：“糖果不甜么？”

他嘿嘿一笑：　“姐姐定是仙女了，对不对？奶奶说了，仙女来了，我们楚州就会好了……糖果，我想让奶奶也尝尝……”

她心里一酸，将怀里的糖果都兜了出来，“二娃真乖！你看姐姐有好多的糖果，那颗是给二娃吃的！”

他接过那些糖果，细心地塞在了怀里，开心溢于言表，“谢谢仙女姐姐！这下杨大爹和小葫芦他们都能吃上糖了！”

她摸了摸这个不过才七八岁的孩子，柔声道：“现在带姐姐去看看奶奶好不好？”

二娃慎重地点点头，拉着她的手朝后山方向走去。

他只是冷眼瞥了杨景安一眼，继而转身向身后与他一同奔波了整整六个昼夜的随从，　“大家累不累？”

“不累！”声势宏大，士气大振。

天空阴霾，雪花飘舞，银装将灾后的痕迹又一一覆盖，一行车马浩浩汤汤地朝后山的古庙行进。

“仙女姐姐，你只要跟着二娃，别的甭理会……”他感受到她的异样，小大人似的安慰道。

她冲着二娃莞尔一笑，将那一点点覆盖住的断壁残垣与受灾的伤痛都一并烙进心底……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不远处便能见着一座庙宇，二娃道：“这方圆百里内，这寺庙因佛祖庇佑，才相安无事。府衙亦是因为当今天子，才会安好。仙女姐姐瞧见了没，寺庙外间的都是从府衙搬过来的！奶奶身子不好，可怎么经得起……”

傅恒皱了皱眉，脚下的步子似乎更加沉重……

“是杨大人……”一人欣喜道。

探头望去，但见一行车马向寺庙方向驶来。一青年男子裹着破旧的衣物，缩着头，跺着脚，从简陋的棚子里向外望去。

“是杨大人！大人来了！”一大片人便都裹着衣物或者破旧的棉被，向前迎去。

“食物……我们要吃的……”满满的都是饥饿的呼声。

半道上便被截住的车马，显然未曾预料到这般礼遇，莫君警觉将六爷护在身后，衙役亦是站成一排，抵制受灾群众向前，场面一时有些混乱。

“大家请安静！这位是傅大人，我们的国舅爷来看咱们了！”杨景安激动地向众人介绍道，企图控制住这个混乱的场面。

“我们要吃的！吃的！吃的！吃的！”

显然乡亲们如今是不会理视杨景安的这番苦劝，仍旧一声一声地呼喊着能解决他们肚皮的东西。

“六爷，危险！”见六爷要走到群众的跟前，莫君拦道。

他微微一笑，“放心！”

这种暴动的场面，如若不是在古代，想必她一辈子都难以体会，如今却是亲身经历，但见六爷只身向前，她暗地里也为他捏了一把冷汗。这种场景若是处理不来，很快就会演变成一种暴乱。

“各位乡亲们，请大家安静一下！我来晚了，让大伙……受苦了！”

他说罢便深深地鞠了一躬，喧闹的场面也因他的这一句话顿时安静了下来。

“朝廷已经将第一批的发放物资送到，接下来还有第二批，第三批……”

李瑾瑜率先鼓起了掌，全场便是雷鸣般的掌声。

“请各位乡亲回到原来的地方，各乡的里长和保长，请到杨大人这边领取物资！”

处事果断，沉稳。一场风波便悄无声息地平息下去。李瑾瑜看着站在不远处与众人协商事宜的六爷，突然觉得这个男人，似乎与平日里不一样……

“奶奶……”

二娃扑进奶奶的怀里。

“二娃，你上哪去了？都急死奶奶了……”年迈的婆婆搂住二娃老泪纵横道。

“二娃这不是回来了么？”他在奶奶面前，转了一个圈子，以示他的平安。忽而又从怀里掏出一把糖果，“奶奶，您吃，糖果！可甜呢！”

婆婆乐呵呵地接过糖果，正想问是从哪儿来的，却被二娃身后一俏丽的女子吸引住了目光，她疑惑道：“姑娘是？”

“奶奶这是仙女姐姐！您不是说仙女来了，我们就会好了么？您瞧，这些都是仙女姐姐送给我的糖果！”二娃得意地介绍道。

她连忙将身上的斗篷解下来，为婆婆披上。

“姑娘，使不得，使不得！”婆婆连连推却。

“婆婆，我叫李瑾瑜……”

她话音刚落，邻边的男子便讶异地问道：“姑娘是李瑾瑜？京城里盛传的能带给人福泽的瑾瑜姑娘？”

傅恒见这边有些骚动，便不放心地走过来。

她点点头。

“姑娘福泽绵绵，当真来了我们这个地方！相信我们那些已逝的亲人，都会得到安息！”那人激动道。

一时间所有人竟是跪拜了下来，弄得她不知所措，傅子恒却是拉着她也跪了下来，低声道：“他们正在虔诚地为已逝的亲人祈福，想要沾沾你的福气，送亲人上路！”

……

寒风虽然呼啸而过，但是有了些御寒之物，再加上砍来的柴，烧起一堆熊熊烈火，现今这种状况已经是恩泽了。

所有的妇孺都被安排住进了寺庙，男丁都安排在了外间。六爷如今却是率着一众人等去寻些木材回来。在第二批援助还未抵达之前，重建家园，让村民们重拾信心是目前的主要任务。

挨着坐在李瑾瑜身边的一个小女孩，奶声奶气地对她爷爷道：“爷爷亲亲。”

老大爷心疼地将孙女的手放至唇边，轻轻地亲了一下，然后再吹吹，“还痛不痛？”

小女孩摇摇头，“爷爷呼呼就不痛了，再去火上烤烤，就会好了！”

她将小女孩拉到身边，“姐姐给你吃糖果，手手就不痛了，好不好？”

小女孩乖巧地点点头。

吩咐纤云去打盆热水过来后，她便剥了一粒糖果，送进小女孩的嘴里。

“告诉姐姐，你叫什么名字好不好？”

“我叫小葫芦！姐姐，你也给东哥哥糖果了！瞧，我还有呢！”她像献宝似的将糖果放到李瑾瑜的手里，“姐姐，你也吃！”

糖含在嘴里，甜丝丝的。

“摸摸姐姐的耳朵，把姐姐的福气给小葫芦好不好？”小女孩怯怯地问道。

她握住小葫芦的小手，刚刚放到自己的耳朵边，小葫芦却是停住了，“如果姐姐把福气给了小葫芦，那姐姐的手手也会痛，小葫芦不要……”

“姐姐的福气是老天爷爷给的，天爷爷在，姐姐的福气会一直在，小葫芦也会幸福。”冰凉的小手碰触到她的耳朵，透彻的寒凉，她却不曾躲闪。

“小葫芦收集到仙女姐姐的福气了！以后小葫芦也能保佑爷爷！”

柴火烧得噼啪作响，外间依旧是大雪纷飞。

第十五章　醉

一阵带着些许醉意的笑声和嘈杂声，透过窗子，扰了正品茗下棋的二人。

讷维微微蹙眉，本要落下的黑子，又停在了半空。

余同华觉得这笑声有些耳熟，起身掀开窗子，街道上的三个人影却是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抱着酒壶的少年，似乎有些眼熟。再细看之，这东倒西歪的男子不就是那日跑去花满楼的木颜么？自上次一别，他以为依她的性子，势必会闹得满城风雨才会罢休。然而，却是没见她有任何的动静，还以为她当真是转了性子。看她这般模样，必是喝了不少。

讷维见他一直盯着楼下，也凑了过来，看了好一会儿，才不确定地问道：“这不是……”

余同华展眉一笑，点点头，“还真有点意思！”

“青寒，你倒……倒是说说，我……我她李瑾瑜凭什么就能跟着去楚州？孤男寡女的，保不准要闹腾出点什么事儿来……”木颜又灌了一口，舌头打结道。

“木颜，不能再喝了！再喝，咱们就没法子回府了！”

青寒说着便要将那酒瓶夺过来，木颜却是轻身躲了去，嘴里傻笑道：“不回！不回！六爷都跟人家跑了……唔……谁说借酒消愁愁更愁来着？本格……格……开……开心着呢！”

路人看这俏丽的公子，在街道上胡言，皆纷纷侧目，小布拉着格格的衣裳，小声道：“格格，人家都在看我们呢！”

木颜却是眼睛一瞪，大声囔道：“谁看？你还看？还看？我戳瞎你的狗眼，本格……”

“呜……”

正说到兴头上，她却是觉得胃里如翻江倒海一般，张口秽物便吐了一地，行人皆捂鼻绕道而行。

青寒忙扶着她到墙边抚背关切道：“木颜，吐出来就舒服了！”

她因吐得吃力，秀气的脸上挂上了泪痕，正要开口，胃里又是一阵翻滚，手里的酒壶也落在了地上，又吐了出来。

“格格，您怎么样？吐出来舒服些了么？”

小布急得险些哭了出来，都怪六爷，去楚州都不带上自家未婚妻。

青寒望了望周边，“小布，你先别急。今晚咱们不能回府，不然，姨奶奶定会发现蹊跷的。”

小布一时没了主意，格格带着她溜出来虽玩玩是时常的事，从来都未曾有过夜不归宿的前例，再看格格这般模样，又觉得小姐说得在理，“那我们去哪？”

木颜脑子一沉，靠着墙歪头便睡着了。若不是有这俩人扶着，这时候她怕已经是倒在地上酣睡了。平日里看着挺单薄的身子，没想到酒醉后的人，身子竟是这般的沉。青寒吃力地扶着她，

“客栈！”

“听小姐您的！我来背格格，您在后面扶着便行！”

“小布，你能行么？”青寒望着蹲在地上的小布，担心地问道。

“小姐尽管放心，没事的！您扶着点！”小布拍了拍自己并不怎么宽阔的肩，颇豪气地道。

青寒一个人使不上力，一个趔趄却是连她带木颜扑在了地上。除夕前夜，三个人扑倒在京城的某个拐角处，小布则华丽丽地为二位主子做了肉垫。

她狼狈地爬起来，对还趴在地上的小布安慰道：“你先忍着点！”

“小姐，我还受得住……”

见三人拐进了墙角，他有些不放心，便跟了出来，绅士地问了句，“请问，需要帮忙吗？”

正费力想要将木颜拉起来的青寒，此刻却是诧异地望着眼前的这位男子，穿着打扮虽不像坏人，警觉道：“不用了！”

余同华挑眉斜眺了她一眼，模样长得算是清丽脱俗，性子却是冷了些，“既然如此，那就恕在下唐突了。这丫头就让她在地上，好生受着吧！”

被人直接道明了女儿家身份的她柳眉紧蹙，双颊微热，紧咬着嘴唇，想要反驳过去，话语却终究被饱含愠怒的‘你……’所取代。

他并不理视眼前女子的怒意，蹲身一把将睡得死沉的木颜抱起来，“让人帮忙，性子还这么烈！”

从地上爬起来的小布，还来不及拍净身上的尘土，指着陌生男子的后背忿道：“大胆贼人，你想把我家格格拐到哪去？”

“这么快就不认识爷了？”他转过身子，笑嘻嘻地问道。

“你你你……莫爷？”

青寒的目光也随着小布惊讶的声音望过去，光线虽不怎么明亮，她却是能远远地感受到他身上的沉稳气质。

“是我送你们去鄂尔泰府，还是跟我回去？”余同华转身问道。

青寒正想接过话，讷维却沉声道：“送去你府里。现在给福晋送过去，怕是要闹出些乱子。”

听木颜曾提过去花满楼的经历，这二人的身份她亦是明了，虽觉得去余府有些不妥，但想到是六爷的朋友，便也不再拒绝……

几人坐上了马车，消失在夜色之中……

楚州经过几日的奋战，亦是换了一番模样。

木架的屋子，虽是简陋，却也算是有一处遮风避雨的港湾。

屋外的雪已停了几日，依旧是白茫茫的一片。一个模样俏丽的女子，正与一群小孩子打着雪仗，爽朗的笑声似乎昭示着一个月前的灾难不曾发生过。

屋子的一角，正站着一个小女孩，眼里满是羡慕。

“猜猜我是谁？”

被蒙上眼睛的小葫芦，伸着她那已经在结痂的小手朝来人身上探去，小嘴一咧，“是瑾瑜姐姐。”

小葫芦摸了摸了李瑾瑜的耳朵，“瑾瑜姐姐，今天我们还讲故事好不好？”

二娃也蹿了过来，“我也要听故事！”

他哨子一吹，一众正在嬉闹的孩子便围了过来。

叫王朝的男孩将冻得通红的手放在嘴边哈着气，“姐姐快是讲讲那美人鱼公主，最后怎么样了？”

“叫你笨！美人鱼公主不是已经跟着王子去了王宫么？”二娃敲了一下他的头，不满道。

“干嘛敲我？王子以为自己的救命恩人是另外一个公主嘛！”

“人鱼公主为了幻化成人，失去了她最曼妙的歌声，如果王子不能与她成婚，她便会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