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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寒冬-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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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渐的,眼泪夺眶而出,意识逐渐恢复清明; 手脚也紧跟着有了直觉。付忘言回忆起了刚才的一切,快速支起上半身,下意识就去看顾疏白。
他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上半身弯成弓形,一动不动,看上去宛若一尊静默的雕像。
玻璃碎片掉落在他身上,他无声无息地蜷缩着……
“顾医生……顾医生……”她的心脏蓦地塌陷了一角,呼吸一滞,双手用力地扶起他,“顾疏白,你怎么样?”
他已经失去了意识,额角破损,渗着鲜血。
“顾疏白,你别吓我啊……顾疏白你醒醒,别吓我啊……”她口齿哆嗦,双手颤抖着不断去拍他的脸。
可他根本就听不到她的话,他像是睡着了一样……
她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恐惧感包裹住,密不透风,死死纠缠着她不放,几乎都要窒息了。
除了害怕还是害怕,已经不会痛了。
她使劲儿摇晃他的身体,嗓子越来越嘶哑,渐渐都快发不出声音来了,只看到毫无血色的双唇一张一合,“顾疏白……顾疏白……”
“对……叫救护车……”她倏然回神,呢喃低语,“我应该叫救护车……叫救护车……”
她六神无主,慌乱地去摸自己的口袋,却没摸到自己的手机。她赶紧又去摸顾疏白的口袋,掏出他的手机。
冰凉的机身落在她手心,熨帖着她手心里的那点皮肤,触感冰凉。她的手一直在剧烈颤抖,险些握不住。好不容易才敲下数字,摁了拨号键,贴到耳旁,“喂……救护车吗?我们出车祸了……”
***
直到外头呼啸的寒风透过破碎的挡风玻璃吹进车内,吹到付淮的脸上,少年方骤然回神。
微弱的光速飘进车内,两辆车紧紧贴着,挨得那么近。银色的别克折射出耀眼的光芒,车身被撞出巨大的窟窿,触目惊心。
他看到面对女人,所有的醉意都烟消云散,掉落的理智也被悉数找回。
和他同时清醒的还有红毛,他也刚从巨大的撞击中回过神来。十八/九岁的少年,哪里经历过这些,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跌跌撞撞地爬下车,嘴里喋喋不休,“不是我……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狂热的宣泄过后,取而代之的便是无穷无尽的恐惧和不安。像是这周围无孔不入的寒意,穿透皮肤,一直渗进骨子里。
直到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自己刚刚做了什么。他竟然真的想要那两人死,并且还付诸实践了。
付淮怔怔地僵坐了很久,这才哆哆嗦嗦地拨通一个号码,“妈,我杀人了……”
***
晚十一点,付今年接到付峥年的电话。
这个点付今年还没忙完,他坐在电脑前,手机尖细的铃声划过空气,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他的视线从电脑里移开,瞄了一眼手机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直接皱了皱眉头,心下一惊。
他家大哥平时很少给他打电话,这么晚了更是前所未有。他心里隐隐觉得不妙。
手指划过屏幕,电话接通,“喂,大哥?”
电话里付峥年口吻严肃,“老五,淮淮出事了!”
付今年:“……”
他就知道,准没好事儿!
他拧了拧眉,“淮淮他怎么了?”
“酒驾,撞了人了。”
付今年:“……”
“草!”付今年直接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口老血卡在胸口下不去,破口大骂:“这小子是想干嘛?上次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酒驾,还撞了人,他是想下半辈子都躲局子吗?”
付峥年自知理亏,任由付今年发泄,点头哈腰地说:“这孽障尽做些糊涂事,我都恨不得把他剥皮抽筋。老五你也知道,我这身份不方便出面,淮淮被交警扣在第一军医院,你替我去处理一下好吗?”
“不去!去个锤子!”付今年怒喝一声:“又要我去给他收拾烂摊子,这两年我还收拾的少吗?看看这小子被你和沈婧惯成什么样了?他早就被惯废了你知不知道?酒驾不说,他特么还撞了人。人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他下半辈子就搁监狱里头待着去吧!”
付今年烦躁地摔了办公桌上的一沓A4纸,表明自己的立场:“大哥,今天这事儿你别来找我,我不会去的,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吼完,利落地挂完电话,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
付峥年:“……”
***
这边被弟弟撂完电话的付峥年也是无比暴躁,顺手就抄起一个烟灰缸摔在地上。
边上沈婧顿时一惊,泪眼流得更凶,她焦急地扑过去,问:“怎么样啊峥年,五弟他怎么说?”
付峥年吐出一口浊气,刺喇往椅子上一靠,没好气地吐出话来:“让咱们自己想办法。”
沈婧:“……”
沈婧一听顿时慌的不得了,“这可怎么办啊?五弟不去,你又不好出面,难不成就让交警一直扣着淮淮不成啊?峥年,你可得赶紧想办法啊!淮淮可是咱们家的命根子,要是他出了事我也不活了。”
边说还边抹起了眼泪,哭哭啼啼一番。
听到妻子哭诉,付峥年更加心烦气躁,“让你平时少惯着他点,你偏不听。看看儿子现在都被你惯成什么样子了?动不动都给我捅娄子。你说他小打小闹也还好,偏每次都给我捅出这么大的祸端来。酒驾撞人,这是多么恶劣的事件?搞不好咱们一家都要被他给搭进去。这个逆子,真是气死我了!”
“那淮淮是我唯一的儿子,他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宠他我宠谁?再说这个家又不是我一个人在宠他、惯他,老爷子和老太太不也都惯着他么?”沈婧扯着尖细的嗓音,骂骂咧咧,“哦,你现在知道来说我的不是了。你早干嘛去了?儿子又不是我一个人。平日里你总说工作忙,没时间,你有正儿八经教过儿子吗?既然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咱们在这里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当务之急是赶紧想法子把淮淮保出来,他总不能一直这样被交警扣着呀!你再去找五弟说说。实在不行咱们就去找老爷子和老太太说说,肯定有用的。”
“有个屁用!”付峥年嘴里叼着半截烟头,“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五的性子,他哪次不是把老爷子气得吹胡子瞪眼的。”
沈婧:“……”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那到底该怎么办啊?”沈婧急得不得了,在书房里踱来踱去的,“实在不行咱们自己出面好了,反正不能这样让淮淮一直被人扣着。”
此刻付峥年烦得要命,从得知付淮出事到现在他都抽了半包烟了,烟灰缸里一堆的烟头。他摆摆手,赶沈婧出去,“死马当活马医吧,你赶紧去找爸妈,我给小九打个电话。她说的话,老五应该会听的。”
***
付今年开车抵达第一军医院时,已经晚上十二点多了。
车子停在急诊科的大门前,他熄了火,解了安全带,翻出药瓶就着矿泉水吞下几颗药。
肚子里翻江倒海,难受得厉害。从接到付峥年的那个电话,他动了气,人就开始不舒服。
医生说他现在动不得气,可每次都被付淮这小子气得跳脚。
上次也是,从警局领了那小子回去,他的人就一连不舒服了好多天。大哥不好出面,所有的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他忙东忙西,见这个见那个,愣是好久都没缓过来。
这才刚过了多久,付淮又给他找麻烦了。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混账东西,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
他从小就不太喜欢这个侄子。不仅因为他一直和侄女作对,给侄女找不痛快,还因为他是沈婧所生。那个女人心思深沉,为人世故圆滑,举手投足都透着一股精明,十分老谋深算,是大嫂当年根本无法比的。
这些年,他和这个侄子接触不多,因为他的心思都在侄女身上,也无瑕顾及到他。付淮对他也还算恭敬,每次看见他都能规规矩矩跟他问好。这孩子从小受宠,顽劣泼皮是在所难免的。可近两年却越发出格,各种捅娄子。但凡大哥不好出面的事情,都是由他去处理妥当。
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他是不想管这小子的死活的。可付家上下都在替他求情,还惊扰了老爷子和老太太。老人家一大把年纪了,大半夜爬起来给他打电话,让他一定要去医院替付淮处理一下。他没有办法,也压根儿拒绝不了。
付今年从车上下来,凌晨的风吹得他一阵哆嗦。他还是第一次感受到横桑冬夜的寒冷。丝丝缕缕的寒意刺破皮肤,冷到骨子里。
他到的时候,温凉也差不多同时到了。
从家里出门之前,他就马上联系了温凉。这件事很棘手,有个律师在身边他也能放心一些。
温凉出身横桑温家,是温老爷子最疼爱的小孙女。付家和温家是世交,温凉堂姐温如语和付今年当年还订过娃娃亲。不过因为两人年岁相差了好几岁,温凉高中一毕业被家里人送到新西兰留学,最近两年才回国,成立了双温律师事务所。他和温凉私下并不算熟悉。
也正是因为不熟悉,他才放心将一些事情交给温凉来处理。
两人在急诊大厅碰面。
年轻的女人穿一件黑色羽绒服,手里提着一只公文包,踩着一双细高跟短靴。栗棕色长发被风吹得凌乱不堪,未施粉黛,面容格外清秀。
“温律师,这么晚了还麻烦你跑一趟,真是辛苦你了。”
温凉微微一笑,口气平稳,“付总客气了。”
深夜的急诊大厅,虽然不复白天热闹,人倒也不少,又杂又乱。
两人一同走进急诊大厅,经过分诊台,听到值班的小护士在议论,“哎,你们听说了没?咱们医院顾医生出车祸了,和她女朋友一起的,这会子还在抢救呢。”
“哪个顾医生?”
“咱们医院还有第二个顾医生不成?还不就是口腔内科那个。”
“天呐,是顾医生?你没开玩笑吧?怎么可能!!”
“那还有假!咱们尹主任亲自上的手术台……”
……
——
付今年和温凉首先找到负责事故的交警。
两个身穿蓝色制服的交警扣住付淮待在人流量少的区域。
医生已经替付淮看过了,啥事儿都没有,就连一点擦伤都没有。
少年耷拉着一颗脑袋,缩在角落里。这会儿他的酒已经全醒了,眼底的茫然和混沌早已散去,眼神清明。
只是脸色很难看,煞白煞白的,全无血色。脸上的惶恐不安的表情是那么分明。
也是,出了这么大的事儿,不害怕才怪!
“你好警察同志,我是付淮的叔叔。”付今年大踏步走上前。
为首的交警抬眸看他一眼,语气不善,略带嘲讽:“家长总算是来了,还真是难请啊!”
付今年堆起笑脸,随意扯了个借口:“抱歉警察同志,路上堵车,这才赶到。”
“堵车?”那交警冷冷一笑,语调不疾不徐:“稀奇了啊!我当交警这么多年,还真不知道咱们横桑有哪条路在半夜十二点还堵车的。”
付今年:“……”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请警察同志告知于我。”
“这你得问你们家孩子,我们问半天了,他愣是一个字都不说。”
付今年:“……”
为首的交警继续说:“刚抽了血,酒精含量50mg/100ml,酒驾撞人肯定是逃不了。”
付今年问:“伤者呢?”
“车上一男一女,男的在手术室里抢救,女的轻微擦伤,没大碍。那女孩和这小子一样,从出事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
付今年对那交警说:“我想先去看看受害者,麻烦警察同志带个路。”
为首的交警指了指身侧年纪较轻的交警,说:“小高,带他过去。”
“是,童队。”
付今年犀利的眼神扫射到付淮身上,“还不快跟上,难不成还需要我拿八抬大轿抬你?”
付今年话音一落,少年全身的血液往上涌,翻涌沸腾。他因为恐惧,整个身子瑟瑟发抖,脸色又白了几分。
如果刚才还能麻痹自己,那么到了此刻,他却是再也逃避不了了。
该来的总会来的,躲也躲不掉!
他使劲儿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坚硬的指甲深深嵌入皮肉里,渗出新鲜的血丝。他迈开双腿,却是灌了铅块一般,似有千斤重。哆哆嗦嗦,磨磨蹭蹭地跟上。
付今年受不了他这磨蹭样儿,脸色蓦地又黑了一圈,吼道:“走快点!”
如果这是他儿子,这个时候怕是巴掌早就招呼上去了。
那个叫小高的交警将付今年带到2号手术室外,手术室大门紧闭,红灯还未灭。虽然灯火通明,可整条走廊此时却是空荡荡的,似有寒风灌入,阴气逼人。
小高指着蜷缩在墙角的一名女孩,告诉付今年:“喏,那个是伤者家属,当时她也在车上。”
付今年顺着小高的视线看过去——
下一秒,脑子一下子就爆炸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泥们放心,顾医生没事儿!
前文我对付淮没太仔细的描写,他的戏份也不太多,但作为小九脱离付家的灵魂人物,他还是很重要的。我后面会增加一些对他的心理描写。
第49章 第五十一场雪
第五十一场雪
不远处的墙角; 女孩瑟缩着娇小玲珑的身体,缩成小小的一团; 整个人难以遏制地轻微发抖。
她的双手抱住小腿,脑袋埋在膝盖处; 紧紧贴着脸。长发披散开,遮盖住她两侧脸颊; 付今年无从看清她的表情。
只有从迎面走来的人才能看到她的表情; 麻木、空洞,眼神混沌、失焦; 整个人神情恍惚。像是被抽掉了魂/魄; 只留下一堆皮肉。
冗长阴森的走廊里,偶有一两个医护人员从旁经过。不过谁都没有真正注意到她。这里是医院,又是在手术室外面; 形形色/色的人比比皆是、屡见不鲜,自然也就见怪不怪了。再者生死场见惯了生离死别,一颗心早就麻木了,很难再对什么生出注意力。
付今年直勾勾注目着那抹灰蓝色的背影,如遭雷劈,身体剧烈地摇晃了两下; 摇摇欲坠。
那抹灰蓝色像是浇了胶水牢牢地印在他双眸中; 定了型; 生了根,抹不掉。
她总是喜欢穿这种冷色调的颜色,老气横秋; 常常给人一种疏离冷清的感觉,待人接物也都一直瞧不出热情。像极了她母亲当年年轻的样子。
他一直以为她是天生性子如此,不愿亲近任何人。直到那天清晨,他站在落地窗外,看到她从那个医生的车里出来,两人有说有笑,一起上楼。她脸上流露出的笑容,那么轻松,那么柔和,这么多年他都鲜少见过。那一刻他便明白,那个男人于她而言是不一样的,意义重大。
“去年冬天我就认识他了,一见钟情,心心念念了很久很久。那种感受我无法形容,像是我的整个世界因为遇见他而一下子就变了个样子。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和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毫无压力。我只需要做最真实的自己,不用强颜欢笑,不用违心地应付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他知晓我的孤独,了解我的无助,懂得我的惴惴不安,洞悉我全部的心思。可他从来不说,默默地站在我身后,替我将一切的事情都安排好。他很好很好,很多时候我都会觉得自己配不上他。”
有些人遇见了就是一辈子,避无可避。从那个时候开始,他就知道她和顾疏白的事情他已经无力插手了。
而此刻,她那么喜欢,那么看中的男人就躺在手术里,在接受医生的抢救。可想而知她此刻的心情。
而最最让他难以接受的是,付淮酒驾撞的人居然是他们俩。
她刚刚离死亡那样近,在生死线上徘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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