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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色寒冬-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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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量。他到底年长你这么多岁,阅历必然比你丰富,找他商量总归是没错的……”
“知道啦!”付忘言听得头皮发麻,出声打断付今年,“小叔叔,您今天的话可真多!”
这都不像是付今年了。
付今年:“……”
付今年哑然失笑,“那就先这样,我去忙了。”
“嗯,小叔叔我等您回来!”她开心地收了手机,往病房走去。
她永远不会知道,在对面楼栋的阳台上,有个年轻的男人一直默默看了她很久。
她的背影那么纤瘦,小小的一团,在他的视线里渐渐模糊。
她也永远不会知道,他最后一次陪她到青陵祭奠她母亲回来,在冗杂的机场大厅,他突然发病,为了不让她看出来。他几乎逃也似的躲到了某个角落里。
在角落里,他看到她一个人在机场大厅里呆滞地坐了很久很久。她一直沉浸在自己的回忆中,无法自拔,表情是那么哀伤和迷惘。直到那个男人出现,那一瞬间,她脸上的哀伤迷惘的表情一扫而空,飞奔到那人的怀里。
他对顾疏白说他会正式和小九道个别,却也只能在电话里和她道别。他怕两人面对面时他的情绪克制不住,再也伪装不了,被她看出端倪。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切就都前功尽弃了。
原谅他懦弱到连和侄女当面道别都做不到。在这个世上,他唯一放心不下的就只有这个侄女。他犹记得,她出生的场景,躺在医院的婴儿床里,举着肉嘟嘟的小手,眼睛滴溜溜一直盯着他看。一晃眼就要嫁人了。
可惜他等不到那天了。他看不到她披上白纱的样子,他不能牵着她的手送她出嫁,更等不到她的孩子叫他一声“叔公”。
原来人的一生竟然这样短暂,很多事都来不及去做,便结束了。如果一早便知道是这个结果,他应该对她更好一点。
不过好在会有另一个男人爱着她,他做不到的,那人都会一一替他完成。
***
离开第一军医院,付今年去见了付淮。
自车祸以后,付淮便一直被警方扣押着。
屋子里的光线不太好,一扇窄窗,外头阳光照不进来。玻璃上蒙着一层薄薄的白雾。
空气也不太好,阴暗的环境里总能闻到一股潮湿的霉味儿。
十八岁的少年,早已不复往日的飞扬跋扈。昏沉沉的光线下,他靠坐在椅子上,面庞清瘦,头发凌乱,刘海泛着油光。他很颓废,很消沉,整个人的精神看上去很不好。
付淮没有想过付今年会来看他,因为自从那晚过后,小叔叔便和付家人断了联系。他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再插手这件事。
父母见联系不到他,气得跳脚。当着他的面,母亲更是肆无忌惮,各种难听的话都骂了一遍。他听在耳里只觉得厌烦。
他自己做了那样卑鄙无耻的事情,小叔叔那晚气得都吐了血,肯定早就恨透了他。他还有什么颜面让小叔叔再帮他。
叔侄俩面对面坐着,付淮怯生生地问:“小叔叔您没事吧?”
那晚在医院真是把他吓坏了。他压根儿就没想到,小叔叔会气成那个样子。
不过想想也是,小叔叔那么疼爱付忘言,俨然是把她当成亲生女儿养的。他丧心病狂地动了付忘言,小叔叔没跟他拼命都是好的。
付今年面色灰白,瞧不见血色,抬眸淡淡地瞥了一眼付淮,道:“暂时还死不了。”
说话间发觉自己嗓音眼儿发痒,干渴得厉害。想喝水,但更想抽烟。
一想到右手便下意识地去摸烟盒。可一眼瞟到外头的穿着制服的警察,手又给缩了回来。
他压了压情绪,“你想必也知道我的态度,这件事我不会插手,全凭小九自己定夺。”
少年点了点头,说:“我知道,您不用为我求情。”
“我为你求情?”付今年冷声道:“我恨不得抽死你!”
他胸口剧烈起伏,缓了缓问:“知道小九她妈妈是怎么死的吗?”
付淮没料到付今年会提起付忘言的母亲,怔了怔,说:“不是说卵巢癌嘛!”
这事儿沈婧过去和他提起过几次,他知道一点。
“呵……”付今年闻言嘲讽地笑了笑,“你爸妈果然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额?”付淮不懂付今年这话究竟是什么意思,“我爸妈有什么没有告诉我?”
“小九的妈妈是跳楼自杀的。她自杀的那天正好是你妈妈三十岁生日。你父亲花了大手笔为你妈妈庆生,邀请了大半个上流社会,整个宴会奢华至极,令人艳羡。无数媒体争相报道,轰动一时。”付今年微微仰头望着对面的少年,状似不经意间问道:“你说这会是巧合吗?”
付淮心下一惊,一时间难以回答。
付今年:“付淮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好。”
“从前在咱们横桑有个大家族,家里的大公子到青陵出差,因为卢挚的诗展遇到了当地有名的才女。两人一见钟情,很快便相爱了。可惜才女家境普通,不为家中长辈所接受。大公子不顾家里人的反对,坚持和才女结了婚。婚后第二年才女怀孕,夫妻俩都高兴坏了。十月怀胎,终于迎来生产。可惜生产过程中产妇大出血,医生当机立断只能为其切除子宫保命。才女没了子宫,不能再生育,更加不为家中长辈所喜。”
“因为生女,才女元气大伤,从此落下了病根。女儿五岁时,家里来了个小保姆。才女待这小保姆很好,推心置腹,两人的关系也处得跟亲姐妹一样。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小保姆有一天会爬上丈夫的床。等她发现时,小保姆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了。她如遭雷劈,心念成灰,果断向丈夫提出离婚,毅然决然地带着女儿去青陵生活,至死都不曾踏上横桑半步。家中长辈怕这等丑闻传出去毁坏家族声誉,便私下找人篡改了小保姆的身世,将她包装成大家闺秀和大公子成婚。从此母凭子贵,成为了当家夫人。”
付今年一说完,屋子里便陷入了长久的静默。周遭的氛围渐渐变得古怪,压抑,甚至令人窒息。
他悄悄观察着少年的反应,只见他面色越来越白,没了血色。
他抿了抿嘴,双唇干裂,已经起了皮。像是那干涸已久的河床,亟待水的滋润。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口干舌燥,胃里也似有烈火焚烧,一阵一阵热辣的灼烧感如潮水一般袭来。
指代性这么明确的一个故事,他不信少年会听不懂。这场谈话也是时候结束了。
只见男人一双手撑着桌面缓缓站起来,勾了勾唇角,响起低沉沙哑的嗓音,“付淮,她是付家名正言顺的九小姐,但凡她有心想和你争,你过去便不会过得那般肆意潇洒。”
说完拖着沉重的步伐,徐徐往外走。
双手触到门把,即将摁下,身后蓦地传来少年的声音,“小叔叔。”
他霍然转身,视线重新落回到少年身上,眉峰轻蹙,动了动干涩的嘴唇,吐出字来,“说。”
“你放心,等我出去,我拿命还她。”
不堪明亮的光线下,只看得见少年挺拔地站立在长木桌前,双手握拳,态度坚定,表现出了莫大的决心。
“嗯。”付今年冲着付淮轻微点头,转身,用力摁下门把,一脚踏出门外。
下一秒,门被合上。
男人弯着身子站在门外无声地笑了笑。
小九,这是小叔叔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这下了无牵挂,他终于可以安心地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一到夏天就被口腔溃疡狂虐,每个月又要被大姨妈虐,心好累(?;︵;‘)
第54章 第五十六场雪
第五十六场雪
那一天来看顾疏白的人好像特别多。一大早科里的同事就组队来看他; 买了一大堆的东西。
李默然对于好友出车祸的原因是浑然不觉。那晚在KTV顾疏白和付忘言突然就没了人影,他到处找人却都没找到; 电话也打不通。他以为是两人想独处,遂也并未在意。第二天一早来医院听科里的同事谈话; 他这才知道顾疏白出了车祸,正在住院。
好家伙; 一言不合就来医院报道!
李医生带着一大群同事过来; 大伙儿寒暄几句,也就匆匆离去了。
到了中午时分; 付今年就来找他了。两个男人进行了一场短暂的谈话。随后付今年离去; 顾疏白一个人在窗户边站了很久。
他没想到不过半天时间,到了晚间,便迎来了两位不速之客。
这夫妇俩倒也来的是时候; 付忘言回去替他拿东西了,病房里就只有他一个人。
付峥年夫妇俩不请自来,他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得到他们是何用意。肯定是在付忘言那里碰了钉子,准备采取迂回策略,从他身上下手。
顾疏白是第一次见付峥年,过去只在电视上看过。像付峥年这种大人物; 他这种小虾米自然是见不到的。如果不是为了宝贝儿子; 这位付部长也不会屈尊来这里。
付峥年的长相和电视上看到的并没有多大不同; 只是没了某些特定的光环,看上去倒是和普通人无异。
付峥年人到中年却也不显得富态,身材依旧修长挺拔。付家人历来生得好; 他肤色古铜,五官立体,长相偏硬朗,深谙的眼底波平如镜,威严毕现。
常年在官场上浸淫,举手投足皆流露出为官之人的精明。不说别的,单单一个眼神似乎都透着深意。
他看到付峥年的长相,又回想了下女朋友的长相。看来付忘言的长相还是更多继承了她母亲。
至于某位付家的当家夫人,则穿着一件素净的碎花旗袍,外搭貂绒大衣,满身的贵气。
两人一走进病房,沈婧率先扬起和蔼可亲的笑容,“顾先生,我们夫妇俩不请自来,你不会觉得冒昧吧。”
顾疏白靠在床上,明知故问:“两位是?”
“难怪顾先生不认识我们,小九这孩子也不安排咱们见一面。”沈婧指了指身侧的丈夫,“这位是小九的爸爸。”
“伯父伯母好。”顾疏白清淡地向两人打了个招呼:“你们看我现在这个样子也不好起身招待你们,你们随意啊!”
“没事没事。”沈婧笑呵呵地说,边说还边将手里一堆名贵的补品往床头柜上放,“顾先生,过来得比较匆忙也没来得及好好挑选,就随便买了点东西。”
顾疏白面色寡淡,不冷不热地说:“不用这么破费的,医生说我很多东西都不能吃。”
“现在不能吃就等出院以后再吃嘛,反正是冬天,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坏掉。”沈婧笑吟吟地说着话,还不忘给丈夫使眼色。
付峥年会意,这才清了清嗓子,开口:“顾先生,犬子顽劣,喝多了酒,不小心撞到了你,我替他向你赔不是了。”
“不小心?”顾疏白挑出付峥年的措辞,轻飘飘地说:“伯父是不是弄错了?”
付峥年:“……”
沈婧适时接话:“确实是不小心的。淮淮他那晚喝了酒,脑子晕晕乎乎的,这才撞到你们的车。顾先生你可能不知道,因为我的原因,小九一向不怎么喜欢淮淮,这才一口咬定淮淮是故意撞你们的。这哪能够啊!他们可是亲姐弟,淮淮断然是不可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的。”
“那二位今天来是?”
“我知道小九是为了顾先生你才一定要坚持走法律程序的。所以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请顾先生劝一劝小九,都是一家人,没必要闹得这么僵,咱们大可以庭外和解的。”
“我想二位可能是找错人了。这件事小九完全不允许我插手,至于她打算怎么做,我是一点也干预不了。”顾疏白靠在病床上,依旧是他惯有的气定神闲的姿态。
沈婧:“……”
沈婧的面色当即一沉,却依旧笑着,“顾先生当真说笑了,我们小九这么喜欢你,你的话她怎么可能不听?”
“伯母你可能还是不够了解小九,她性子倔得跟头牛一样,她一旦决定的事情,任何人都无法改变她的意志。恕我无能为力。”
沈婧冰冷的目光直直扫射过来,“这么看来顾先生是不愿意帮这个忙了?”
“在下实在是有心无力。”
“顾疏白,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女人顿时换了副面孔,面目狰狞,仿佛刚才那个和蔼可亲,浅笑吟吟的女人是他的幻觉。
付峥年直接拍了拍妻子的手背,以示安慰,对上年轻男人的目光,悠悠道:“年轻人,想入我付家的门,这么不懂变通可不好。”
到底是在官场上游走的人,最是懂得拿捏人的分寸。
其实依到付家的家世,付峥年哪里看得上一个小小的顾疏白。付家的女儿哪里是他一个小小的医生能够高攀得上的。顾疏白但凡有点自知之明,就不会傻到在这个时候和他们作对。
面对付峥年的诘难,顾疏白倒也不怕,照旧姿态从容,不疾不徐地说:“伯父未免太看得起晚辈了,付家何等显贵,不止是晚辈,小九只怕也高攀不起。”
付峥年:“……”
绵里藏针,不动声色地狠狠打了夫妇俩的脸。
空气微妙地凝滞了一会儿,付峥年方徐徐说出话来:“在下听闻顾局近段时间工作好像不太顺利呀?”
***
顾疏白在医院里观察了三天,第四天出院。
他没通知顾教授夫妇,让付忘言简单收拾了下东西就出院了。
却意外在停车场被沈婧堵住了。
一看到这个女人,付忘言下意识地就皱了皱眉。
连日来为了儿子奔波劳碌,沈婧看上去有些沧桑,不复往日的精致贵气。
之前他们夫妇俩去找了顾疏白,他的态度很明确,不会去干扰付忘言的决定。而眼下付今年又去了外省出差,摆明了是不想再插手这件事。
虽然丈夫和付家二老不断向付忘言施压,可这姑娘始终无动于衷,油盐不进。他们以家族相要挟,她却也是淡淡地回应一句:“是我主动脱离付家,还是你们将我从家族里除名,我都随意的。”
付家人过去还真是低估了这个姑娘。看似软弱无能,实则是扮猪吃老虎,能耐好着呢。
这件事只要付忘言不松口,付家绕是有天大的本事也无可奈何。
可即便如此,她也不可能放弃搭救付淮。那是她唯一的儿子,是她在付家唯一的筹码,她千万不能让他出事。若是付淮进去了,她的后半生就完了。
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来求付忘言。
她算计了大半辈子,步步为营,爬上了付峥年的床,逼走了谭辞,生下儿子,从一个不被人待见的小保姆变成付家如今的当家夫人。她原本以为她赢了一切。没曾想到头来她还是要来求付忘言。
身为付家的保姆,小的时候她还带过这个姑娘。付忘言继承了谭辞七/八分的容貌,神态和性子也像极了年轻时的谭辞。每次一看到这张脸,她便会不由自主地想起年轻时的谭辞。可想而知她的心情。
其实当年谭辞待她是极好的,可惜那个女人太蠢,根本就不知道她想要什么。
沈婧一把拦住付忘言的去路,哀求道:“小九,婧姨求你了,你放过淮淮吧!他还那么小,他身上要是背了案底,那他这辈子就毁了。”
这个女人的姿态是那么卑微,似乎低到了尘埃里。哪里还有过去付家当家夫人颐指气使的气焰。
付忘言扭头对顾疏白说:“顾医生,你先去车里等我。”
“好。”顾疏白冲她点点头,提着东西往自己的车子走去。
事到如今,女朋友终于要开始处理这段牵连着两代人的恩怨了。
远远看顾疏白坐进车里,付忘言抱住双臂,勾唇冷笑道:“放过他?他都想要我的命了,我凭什么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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