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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玉良田-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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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儿巴不得她早些死掉呢,爹不知道她有多惹人厌烦。自打生了那一场重病醒来,简直就变了一个人,刁钻古怪,有使不尽的手段。就说前几日……”

梁氏絮絮叨叨,恨不能将田柔佳这一两年里做过的所有事情都说来给父亲听。梁父也不阻止,只微笑着倾听。眼神却完全没有焦距,盯着远处的不知名物体,进入沉思。

田柔佳沉沉的睡了一天一夜,满院子等待救援的人见梁氏迟迟不来。苏氏也猜的十有八九,一捧辛酸泪止不住的向下流。

“我命苦的三姑娘,竟就这样让人害死了。天杀的王姨娘,错手害死了自己的儿子不算,如今又来算计我们姑娘。作恶的都该让夜叉叉了去,碎尸万段!哎呀,我的姑娘,你死的好冤啊。”梁氏哭天抢地,将田柔佳抱在怀里,恨不能将其揉碎。

春桃被这几声哭喊惹得眼眶发酸,眼泪猝不及防的滑落,也站在一旁戳起来。

田靖稀顶着黑眼圈,惨白着一张脸站在床边,动了动干裂的嘴唇,“别哭了,她没死。死的这么丑,她肯定不愿意。再想法子。”

“哎呀我的姑娘啊,你死的冤啊。死的冤枉啊!”苏氏根本不为所动,依然哭天抢地。

靠在门框上,魂不守舍的沈玉瑾,穿着一身皱皱巴巴的白袍。抻着脖子,原本小心翼翼的看着这边,忽而听见苏氏喊冤。一咬牙,喝道,“我去替表妹报仇!将那恶婆娘送官!”

“表少爷莫去!”春桃慌忙抹了一把眼泪,跑上前横臂将沈玉瑾拦住。“你去了也是徒劳,姑娘早就把姨娘放在里面的香草拿了出去,如今就算是报官咱们也占不着一个理字。”

沈玉瑾像是被扎了的气球,顿时气焰全消。垂头丧气,“那该怎么办?总不能让表妹枉死啊。”他回头,望着呗苏氏揉在怀里的田柔佳,眉头紧锁。

“大奶奶真的不救姑娘了么?”春桃怅然的望着窗外,期盼着梁氏早些到来。

苏氏冷哭道,“想来是她看穿了姑娘唬人的伎俩,早就知道咱们也看不到秘籍上的字。便想着等姑娘死了,把东西夺走,自己钻研。”

“最毒妇人心!”田靖稀啐了一口,恶狠狠道,“报官做什么,我这就去将害死我姐姐的王姨娘砍了。”转头想了想又道,“不妥,砍了太便宜。我去逮十只蜈蚣放在她的床上,在放一屋子的蜘蛛活活将她咬死。”

“似乎还差了什么。”沈玉瑾偏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将手一挥,道,“我去捉些蛇来!”

“莫不如再加些蝎子罢。”透着几分笑意的声音响起,众人回头,见一紫衣少年倚在门口,漫不经心的晃着手中的玉佩。

身后这月牙长袍的少年一脸焦灼,将他推开,疾步走了进来。“我有办法救小柔。”说着,便上千自苏氏怀中将田柔佳解救出来。打横抱起,不等众人反应,便走了出去。

第八十二章 求访

月色长袍是唐书祥的代表着装,方才反应过来的田靖稀恍然大悟,几步跟了上去。

苏氏茫然,脸上仍然挂着泪痕。侧头看向愣怔的春桃,“四少爷?”手指着门口的方向,似乎依然有些不大相信。

春桃点了点头,“嗯,四少爷。”

“他怎么知道姑娘病了?”苏氏突然觉得,唐书祥趴墙角打探消息的本事,似乎比自己更胜一筹。

春桃摇头,她也觉得茫然。眼眸一转,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咱们平白的去求大奶奶做什么?早就该想到四爷会有法子。”

“谁知道你们一个个的在想什么。”被唐书祥险些推到的蓝安,已令人咂舌的速度已然恢复原本的姿势。妖娆的依靠在门口,泛着光泽的紫色缎面上,用金线绣成的盘龙飞舞张扬,衬得他的眉目更加妖艳动人。乌黑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几缕发丝挡在额前,遮着半面容颜,让人不自觉的对阴影中的容颜浮想联翩。

苏氏的目光从他发上的镶着玉石的发带,流转到手指上的翡翠扳指,最后定格在腰间价值不菲的白玉腰带。原本呆滞的双目顿时大放异彩。“这位爷快请屋里坐,奴婢着就给你上茶。”

说着便要上去拉拽蓝安。

蓝安似笑非笑,向后闪了一步,巧妙的躲过苏氏。指了指门外,“我也得跟着去瞧瞧,书祥未必就能求得了医。”

蓝安转身,只留下一抹紫色身影。苏氏扼腕叹息,这样的贵公子若能留下打探底细,为姑娘说个亲事岂不是要比跟着唐书祥更好?

唐书祥抱着田柔佳坐上马车,刚要催车快走,却被人拦了下来。

蓝安不等人请,自行提起袍摆跳上马车。“我同你一道去,也好有个照应。”

“你府上还有事,不用跟着了。”唐书祥并未抬头,只将目光落在田柔佳苍白的脸上。

紧挨着他坐在一旁的田靖稀用探究的目光看着蓝安,“这位爷瞧着好生眼熟,莫不是咱们也对过局?”

蓝安但笑不语,低头摆弄着套在指头上的扳指。

唐书祥心中焦灼,此刻听他们互相寒暄不禁十分恼怒。遂抬头道,“你带着靖稀下车吧,我一个人带小柔去便是了。”颜回向来喜静人多未必能成事。

“我得跟着姐姐。”田靖稀坚持,声音沙哑,一脸倦容。

唐书祥侧头看向他,眼中带着几分悲悯。“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小柔交给我你且放宽心,我一定将她救活,再完好无损的将其送回来。”

“这……”田靖稀犹豫再三,着实是放心不下。医仙颜回是何等人物,天下三大搞不定人物他排名第一。

蓝安挑眸看了一眼唐书祥苍白的脸色和紧抿的双唇,又瞧了瞧睡得安稳却唇色发青的田柔佳。对田靖稀道:“颜回那厮据传是个情圣,他若是瞧见成双入对的前去求医,说不准会大发慈悲。可若你我跟着去,少不得他胡思乱想,以我之见,不如咱们且先下去,让书祥一个人去吧。”

“这……”田靖稀还是犹豫。

“书祥素日里虽是平易近人,可若较真你我可少不得要吃苦头。”蓝安瞥了一眼脸色迅速铁青下来的唐书祥,伸手便将田靖稀拉下了车。

田靖稀依然想挣扎坚持,可奈何马车早已远去,只留下滚滚烟尘让他追赶不及。

跟着马车驶去的方向跑了几步,田靖稀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躬身用手支着膝盖,方能让自己站稳。

蓝安慢悠悠的跟了上来,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似乎在城南赌坊见过,若是坐等他们回来去不是徒生焦灼?不如咱们去堵上一局?”

“不行,我答应姐姐她要是醒了我就不赌了。”田靖稀一面理着气,一面摆手拒绝。

蓝安笑得奸诈,声音百转千回。“哎?你姐姐不是还没有醒,赌上一局也不算什么。南平郡王那厮昨日哄了我的波斯琉璃盏,我今儿一定要赢回来。你若帮我,好处随你出。”

“真的?”田靖稀两眼发光,完全把田柔佳的生死抛在了脑后。

“我蓝安说话,从不骗人。”

“走!”

两人一拍即合,勾肩搭背往城中方向走去。

唐书祥将田柔佳揽在怀中,眉头紧锁,双唇紧抿,手臂的力度不停加重,似乎只有不停地加大力气才能让田柔佳感受到自己的存在。才能将自己的力量灌输给她,让她继续坚强努力的活下去。

碧水无疆,天地融合。河边柳叶低垂,微风轻抚。唐书祥抱着田柔佳跳下马车,小厮忙躬身要帮忙。唐书祥错开脚步,闪开继续前行。“你且在这里等我,若是天黑之前我未能出来,你便回府去叫我房里的丫头准备些日常用品送来。”

…‘文…“是。”小厮躬身退后几步,应了声。

…‘人…唐书祥目不斜视,匆匆走到岸边。

…‘书…有船家靠岸休息,带着草帽的老人正要解开绳索划船离去。

…‘屋…唐书祥疾步上前,声音谦恭,“船家可是要渡到对岸?”

老船夫动作没有停顿,依然在解开缰绳。“我要到湖中心的那个岛上。”

“如此甚好。在下也正要去那儿。”唐书祥脸上浮现一抹笑意,眸光晶亮。

老船夫的动作一僵,抬头,支起草帽以便让自己视野开阔,上下打量唐书祥一番,又将目光落在田柔佳的脸上。“公子可是去求医?”

“嗯。”唐书祥点头,“不知搭乘老人家的船可方便?”

那老船夫侧身让了一条路出来,“方便倒是方便,只怕公子是白走一遭。”

“为什么?”唐书祥抱着田柔佳,小心翼翼跳上船板。

那老船夫收回缰绳,支桨起航。“不瞒公子说,小老儿家就住在那岛上,素日里以捕鱼为生,同那医仙颜回是邻居,也算的是有些交情的。可去年内人染疾,寻医无果,命在旦夕之际请求颜回帮助,可他却偏要小老儿去那岭陀山上采摘灵芝。我一把老骨头,折腾了大半夜也没取来,最后只能看着妻子病丧九泉。”

船只缓缓移动,偶有颠簸。唐书祥想田柔佳揽的更紧,唯恐她受到任何震荡。眉头微蹙,俊朗面容不见一丝血色。

“这位姑娘怕是中了毒吧?”老船夫伸头看了田柔佳一眼,试探的问着。

唐书祥点了点头,沉沉的目光依然凝聚在田柔佳的脸上。

老船夫叹息一声,似是心有感召,也恹恹的不再言语,只专心的划着桨。

杨柳飘飘,暮霭沉沉。当船靠向云雾缭绕的中心岛时,天色已经渐渐沉了下来。

唐书祥谢过老船夫,又塞了些银两给他,再次将田柔佳抱起上了岸。

翠林深处,一座别致的小木屋被精心栽种摆成花圃形状的菊花围绕着,处处透着淡雅宁静。

有扎着角头,着青袍的小童蹲在门口,正拿着洒水壶,一面浇花,一面同悄然绽放的鲜花聊得不亦乐乎。

“师父昨儿说的我没记住,你们说他今天会不会罚我不准吃晚饭?”稚气未脱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懊悔,“李时珍偏写什么本草纲目乱七八糟的东西,哪个能记得全?”

许是壶里的水都洒净了,那小童猛的提壶起身。正要转身,却被窗子里飞出来的竹签砸了头。哎哟一声,捂着头嘴里嘟嘟囔囔不知说着什么。

“昨日我要你读的是黄帝内经,偏怎么到你口中竟成了本草纲目?”带着几分矜贵和温柔的声音透过竹窗传了出来。

小童用胖乎乎的小手揉着额头,粉嘟嘟的小脸皱成一团。“我本来就分不清嘛,师父明明知道还为难我。”

屋里传出一声轻笑,随即又飞出一只朱佩砸在他身上。“猪头啦,什么都记不住。你那么笨,怎么做大师兄啊。”随着朱佩同时跃出的是同样梳着双压丫髻,却穿红裙的女童。二人长相有八九分的相似。

唐书祥抱着田柔佳,愣在原地。那红衣女童原是要上去揪住大师兄的耳朵耳提面命一番,一抬头见来了生人,忙不迭得跑了回来。跑到唐书祥身边,却还不忘回头瞪向木讷的师兄。一面招手,一面喊道。“喂喂喂,还不快过来审问这两个人,在那里愣着做什么?”

“审问我们做什么?”唐书祥挑眉,条件反射般向后退了一步。哭笑不得的看着并排站在自己面前的双生儿,“我的未婚妻身中剧毒,冒昧来访,是想求医仙帮助。”

红衣女童双手叉腰,仰着头,趾高气扬。“我师父岂是谁想见就能见的?别说是他老人家,就是你想让我这个蠢笨的师兄出诊看病也要费好大的力气呢。”

“银翘,别浑说。”青袍小童拽了拽妹妹,垫脚看了看唇色紫青的田柔佳。“这位姑娘怕是中了剧毒,公子稍后,我这就去告诉师父。”

“劳驾。”唐书祥感激不尽,对那小童顿生好感。

见哥哥转头进了屋,银翘的小脸涨得通红。瞪了唐书祥一眼,也转身跑了。一面跑还不忘数落着,“银耳,你这个笨蛋!师父不会出诊的。你我敲诈一笔岂不是美事一桩!你这个笨蛋,笨蛋有钱都不会赚。”

第八十三章 生死

银翘追着银耳跑了进去,唐书祥站在外面依然能听见屋内的两小儿的吵闹声。心中不禁想起,素日里田柔佳最喜欢小孩子,若是醒来见着两个小童,一定满心欢喜。

唐书祥满心希冀连带着看竹屋前的一花一草都格外雅致。

可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希望越大,失望越大。人生就像是一场巨大的讽刺剧,你越是对什么充满希望,最终越是会让你失望。有时甚至会为这样的失望和得不到痛不欲生,郁郁寡欢。

老实的银耳垂头丧气的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唐书祥时多少带了一些抱歉。

有礼貌的对唐书祥揖,“这位公子,委实对不住。我家师父,不肯出面。”说着上前凑了一步,落在田柔佳身上的目光,陡然生了寒意。

唐书祥的表情还没来得及从欢喜换成悲伤,银翘的声音从屋子里传了出来。“你若有足够的银钱,我们倒是可以勉为其难的为你求情,让师傅通融通融。”

竹门轻轻开启,火红色的衣袍衬得银翘的小脸更加明艳可爱。信步走到唐书祥面前,将欲阻拦他的银耳拉拽道身后,煞有介事的仰起头看向唐书祥。“想来你对这位姑娘是用情极深,若是不救她,唯恐你二人性命俱危。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师父因为要闭关研制新药,不方便为这位姑娘看病,但我们可以勉为其难,救她一救。也不枉费多年在师父坐下修习。”

“你别胡闹了。”银耳拉了银翘的衣袖,试图将她重新拉到自己身后。可奈何银翘反手推了他一把,狠狠瞪了他一眼,道,“我怎么是胡闹,师父都准我赚私房钱,你混搀和什么?”

“我……”银耳向后倒退两步,艰难的稳住身形。一脸无可奈何,显然是对这个刁钻又爱钱的妹妹无计可施。

唐书祥不在乎他们要多少钱,只是不太相信,不过八九岁大的孩子,真的能治好田柔佳么?整个上京城的大夫都束手无策,他们真的可以?

低头看了看窝在自己怀中,脸色越发苍白的田柔佳,她的体温已经慢慢变低,容不得他思前顾后,“你开价吧。”

银翘将一双小手背在身后,仰起头看着唐书祥,秀气的小眉毛拧在一起。“这价有点昂贵,可能是你的命。”

话一出口,愣住的不仅是唐书祥,还有身后的银耳。“就知道你不愿意,算了算了,快些回去为她准备后事吧。”银翘摆手,脸上一副极不耐烦的样子。转头凑到银耳身边,明明是耳语,却说得极为大声。

“师父说了,姑娘家最怕的就是被辜负,你瞧这位翩翩公子,光看长相就知道是个风流主儿,保不齐哪天就抛弃了这位姑娘。与其救活了她让她日后伤心,莫不如让她在最受宠爱的时候香消玉殒。得不到的最美,被怀念的最殇。师父说的总是很有道理。”

银翘拉着懵懵懂懂的银耳转身要走,唐书祥的声音却在身后沉沉的响起。“我没有说过舍不得自己的性命,我只是没有料到要求竟是这么简单。只要能将她救活,便是用我的血来做药引,用我的命来做交换,我也心甘情愿。”

有人注定被你视若珍宝,有人又注定要嗜你心魂。田柔佳就是唐书祥的劫难,可他从来不觉得这是负担。

想法很简单,做起来却不太容易。多少男人说着你是我的生命,没有你我就活不了。可又有多少男人真的肯为自己口口声声说深爱的女人付出生命?

唐书祥从来没有对田柔佳说过一句情话,哪怕是最普通的我喜欢你。可他却能在她生命垂危的时候,毫不犹豫的用自己的生命换她的平安。

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心中总是酸涩难安,太多心里话都无从说起,一切都隐藏在深邃目光之后,难以言喻。那些甜言蜜语,多是说给不相干的人听。某个透过竹窗向外望过来的人,突然对这句话深有感悟。

“简单?”银翘尖着嗓子惊呼一声,上下打量了唐书祥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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