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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在侧-第9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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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过安静,竟是有些睡意朦胧。夜里我常睡不好,总有梦靥,次日醒来时就都全忘了。我如今是在幽静中,掌事宫女向尚食局要了好几次安神汤,可每每送膳的时候还是不见汤影,她原本还想去催,然被我拦下。我如今失意,他们又怎么会在意我德庆宫里的要求呢。
我轻轻闭上眼,微微一叹。耳边忽然听到从外院大门传来的嘈杂声,还伴了几声呛到人心疼的干咳。我努力忽视,还要闭目小憩,可杂音越来越响,才有的睡意逐然消散。
是谁扰了这清静,我皱起眉头,看到有宫女刚从外院查探回来,我问:“外面何事争吵?”
宫女答说:“回娘娘,是齐王殿下回来了,想进德庆宫看望娘娘,被侍卫拦在门外。”
我心头一怔,心中猛然团起担忧,颤颤问:“齐王因何回来?”
宫女说:“去年皇上派走的侍御医并未治好齐王的病,皇上许齐王回长安,今日召见。”
果然,李佑是病深未愈。我无奈一叹,招来掌事宫女,与她说:“传我口令,让齐王殿下回去。无论你用什么办法,都将他劝回去。”
掌事宫女诺下,向外院走去。我继续靠在暖椅上闭着眼,听着外院的喧闹渐渐消息,胸口忍不住发闷,眼角微湿。自那之后,我开始数日子,念着李佑回宫几日,他在宫里呆的越久,我就对他的身体越加担心。
到第十天的时候,我又犯了头晕,昏昏沉沉在榻上卧了一个午后。梦里感觉到有人为我掖被,我转醒,微睁开眼望向榻旁。这一年中,唯有掌事宫女会在旁尽心照顾,可这空气中的药香不是她能有的。榻旁跪坐着一个人影,窗口的光线将她的面颊映得柔和温暖,她见我醒了,缓缓向我绽开了笑。
因为李世民的命令,这德庆宫是久未有人来,而现在我竟是见到了她,我惊诧极了,连忙从榻上坐起:“念儿,你怎么来了?皇上不许我见任何人,你快走。”
说着,我还未着衣就要把她拉出去。她拉回我,将外袍裹在我身上将我按回榻上,轻笑道:“是皇上允许我来的。”我更是奇怪了,这一年李世民从未让谁来看我,这时候怎么突然让念儿来找我了。念儿见我疑惑,含笑解释道:“皇上还是心疼你的,怕你心中憋闷,所以才允许我进宫来见你。”
心疼?我冷冷自嘲,更多的是无奈。我已经越来越不清楚李世民待我是如何心思,更不清楚李世民心中计划着什么。一年前他将我幽静,是因为我私查洛阳刺客一事,他既然这般不信我,为何在要紧关头逼我离开。为何在外面的时候倾心柔情,回宫后又冷漠霸道。这就是他,两个不一样的他,他可以柔情似水,亦可以心狠如麻,只因为他是我的丈夫,又是这天下的主宰。
我始终自嘲笑着,不说不语。念儿扳过我的肩,认真与我对视,她的眼里略有伤意,却总总被勉强的微笑盖过:“兮然,皇上是真心疼你,不管他做了什么,他是真心疼你。或许他太让你伤心甚至是绝望,可这所有的事都有两面,若是……若是换个方向想一想,你会发现你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子。”
从前的事全部被这几句掘起,一幕幕一桩桩闪现在我眼前。我心底难受,反问着:“换个方向想?如何换?如何想?我试着去看,可是每每还没得到真相时,他就一把将希望掐死。他这样……是心疼?是爱?”说着说着,我似乎意识到什么,紧紧抓着她问,“念儿,你是不是也知道什么。他瞒我,采荨瞒我,萧竹瞒我,你也要瞒我?”
念儿恍然一笑,挣脱我抓着她的手掌,轻轻握在自己两手中:“不是的,我没有什么瞒着你。”她顿了顿话语,有什么在她眼神一闪而过,然后仍是温柔认真着,“是我今日和逸进宫,在武德殿见到皇上。你以为幽静的这一年只有自己难受吗?皇上染疾,还终日为国事操劳,他看齐王的眼神,好像就是透过他看另一个人。齐王殿下久病不愈,皇上日日念叨,你还记得当初皇上为什么给齐王取名为‘佑’吗?后宫的女子那么多,为什么只你能让皇上在万千国事中抽出一丝思绪来念你呢,难道这些都还不足以证明皇上对你用的情究竟有多深多重吗?”
思绪一团团凝在脑海中,我用力摇头:“可我真的不明白他,好多好多不明白!”
念儿稳住我的肩,笑得好生恍惚:“有时候,不明白才能轻而易举得到快乐,过的更好。所以不明白,真是种幸福!”
不明白,也是种幸福?我淡下目光,隐隐出神。再抬头时,念儿已经离开,又独留我一人站在空荡荡的殿中。
念儿这番话说的有些莫名其妙,她为何要忽然告诉我这些,她多半是知道某个答案的,只是不能告诉我。我紧紧握住拳头,答案究竟是什么,越是隐藏越是藏不住,却又说不透,那样忽明忽灭,真真叫人发疯!
第二日,周公公从外面传旨进来。因为李佑病中,几次要求李世民解除我的幽静,李世民终是不忍拒绝恳求,下令去除困了我一年的禁令。而我对这解禁并未有多大欢喜,唯一高兴的是能去探望多年不见又久病不愈的李佑。我接下周公公端来的圣旨,顺是问他:“周公公可知,齐王殿下现在何处?”
周公公恭敬答:“皇上让齐王殿下住在武德殿,每日由宋奉御诊病。”
我将圣旨交给身后的宫女放好,转身迈出这个久封的宫殿:“去武德殿。”
外面风很大,我呆在德庆宫一年,一时间遇到这样的冷风立即觉得刺骨起来,缩紧肩膀埋头往武德殿赶。来到武德殿,宋逸正在外殿收拾药箱,见到我来不免有些吃惊,不过很快反应过来是李世民将我解禁了。我向里殿探了探,见一个人影静静榻上,我回头问宋逸关于李佑的情况,他说:“臣刚为齐王殿下施过针灸,殿下已经睡下。”
“哦。”我轻轻叹然,转回脚步,站在外殿。宋逸看着我略白的面色,担忧问我:“娘娘这一年身子可好?”
我如实回答:“偶有头晕眼乱。”
他示意我坐在椅上,他在我的对面:“臣给娘娘诊诊脉吧。”
我点头,他抚上我的手腕,静静把了一会儿,皱起眉头有些责怪:“是旧疾。还请娘娘放宽心,多多调节心情,这是最好的医治办法。”
我强笑应下,动了动手腕就要收回,宋逸忽然按住我的手臂,目光注视在小臂上一块玉石大小的淤青:“这是怎么伤的?”
我依旧勉强扯笑,想起幽静在德庆宫时每一个夜晚,那样不安,那样惶恐。我说:“怪自己睡的不踏实,压的。”
他又低头瞧了那块淤青,眼中怜惜:“臣会解淤手法,臣现在做一遍,请娘娘身边的宫女看好,往后再有淤伤,早晚照做一次,很快便能消淤。”
“甚好。”我微笑颔首,招了掌事宫女在旁学看。
他唤人要了一盆凉水,用手指沾了沾:“这天气还凉,不过碰些凉水还是无碍的。”我点头,表示理解。他低下眼,轻轻按在我的小臂上,他的手指很柔软,在淤青周围缓缓打圈,虽有微疼,但却舒适。我心中未放下念头担心殿里面的李佑,开口问他:“宋奉御,齐王的病怎么会久不愈呢?”
他没有抬头,细心揉着臂上的青色:“齐王殿下是在狩猎时跌了伤口,又惹了伤寒,两者相互并发,病虽不重,却是缠得很。”
我了然:“原来如此。”
话音刚落,就听见外头一声:皇上驾到!
不及起身,李世民已经转入大门,急步往大殿中走来,他的目光在我忙着收拢袖子的臂上略微一顿,面色立即暗下几层。他身后还跟着采荨,见到我时稍有一惊,又很快转为温婉之笑。
第175章 心难测(四)
李世民进到殿中便问起李佑之事,视线从一开始那一眼之后就不在我身上闪过。宋逸细心说起方才他试针灸的情况,我在旁也静听,可总感觉有一道目光似有若无地在我背后扫射。
“呀!”听得身后一声惊叫,我回头,看到采荨拿着李佑的药单大惊失色,她抖了抖药单又看了看,然后望向在旁的宋逸。李世民问:“采充容这是发现什么了?”
采荨向李世民福了福身,转而拿着药单摊在宋逸面前,问:“这药方是宋奉御开的吗?”
宋逸低头看了看,点头:“是的。”
一声冷呵,采荨折回李世民身边:“皇上,臣妾虽然学识浅薄,却也看过几本书。这药单方子上的白芨与乌头是万不可相见,下到同一药方里,是会致命的!”
李世民夺过药单细细看起,眼角轻抬,锐利的目光射向宋逸。我大惊,站在宋逸前面急声请求:“宋奉御行医多年,在宫中更是医术成绩出众,臣妾相信,这其中定有……”
“闭嘴!”李世民大怒,直直瞪着我,一步步逼进,“这药单他亲口承认由他所出,并且从佑儿进宫后到现在只下过这一张药单,你还想替他狡辩什么!”
旁边一声响,李世民顿下脚步,宋逸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三记响头,额间沁出丝丝血痕:“微臣所开药方都经过深思熟虑,至于白芨与乌头为何同时出现在药单方上,臣不知。不过臣肯定,臣绝对没有将两者写上药单,请皇上明察!”
采荨大步在前,愤怒出言:“方才本宫将药单于你看过,你亲口承认是你写的。本宫的动作都在皇上的眼皮底下,相信皇上看的一清二楚也听的一清二楚,若是本宫要在这么短时间掉包是不可能!要么是你方才答话时玩忽职守,要么就是你下错了药单,企图谋杀齐王!”
谋杀齐王!李世民眼里煞红,一拳砸在案桌上震翻花瓶,随着一声颇响的碎声,全殿子的人齐刷刷跪下。殿旁的宫人皆吓的发抖,低低压着脑袋不敢抬眼,我跪在地上微微抬起头,却对上李世民愤怒的眼睛,好像是一种警告。这样突然的情况,我也无言以对,我低下头,只能任听着他一字一字下令:“押入大牢!”
宋逸连忙喊冤,可李世民怒头正盛,只冷冷扫了一眼。两个侍卫拉住宋逸的胳膊,强行从武德殿拖了出去,我忍不住站起身想请李世民暂且网开一面,而他显然意识到我要做什么,还未等我开口,毅然拂袖离去。
很快,此事经大理寺备案,落下三日后处斩尚药局宋逸。
听到这个消息,我一下缓不过神来,脑中顿然一片空白。之后的两天,我去神龙殿和两仪殿,周公公都说李世民忙于政务不宜打扰,我又去了大理寺,哪知门前的侍卫硬是将我拦下,说没有皇上之命不得入内!我知道是李世民不让萧竹与我见面,就是防我再查什么。宋逸之事来的太快,李世民眼中人证物证俱在,我若自己查起也不能在三天内水落石出,事情已经过去两天,明日就要问斩!
左右不安,心中浑然想出一计,虽这并不妥当,可也只能大胆一试。我命人准备一套侍卫服,带上周墨岚还有另一个侍卫匆匆赶向大牢。牢役与我算是几面之熟,他们有李世民圣令不得我进牢探望,但在我几番说服下终于肯放我一刻钟的时间。
我赶向宋逸所在的牢房,待牢役开门走后把那套侍卫服塞在宋逸手里,低声令他快换上衣服。宋逸捧着衣服愣了愣,立刻明白过来,不敢置信:“逃狱?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如果怪罪下来,你可是要治罪的!”
“我知道,现在顾不得这么多了。”我指了身旁的周墨岚:“他会带你走,你带上念儿离开,永远都不要回来。”
“皇上不会放过我,也不会放过你!”他看着我,眼神渐渐变神,唇瓣略微颤了颤,小心提着气与我说,“我们走,离开皇宫。我、你还有念儿,我们一起浪迹天涯,四海为家。这样,就算是背负罪名要逃命一辈子,也是圆满的。”
闻言,我僵僵扯着笑,脑海浮现青山绿水,只可惜那是隔岸。我叹笑摇头:“我已经累了,不想再折腾下去。我只求,安安定定过完剩下的日子。”
他的眼里划过一道悲伤,狠狠闭了眼:“我……走的不忍心,到黄泉路上也不安!”
就在这时,身后响起熟悉的声音,其中隐着压抑的怒意:“德妃是要救人吗?”
我回头,看到李世民站在牢中过道,身后抖瑟跪扒着几个牢役。宋逸和周墨岚见到他连忙下跪,我撤开对视的眼,低头福身。李世民站在那一动不动,却是能感觉到他鼻间呼出的怒气,他的声音不响,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你现在滚出大牢,朕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
总不能和他在这时候这地方辩起来。我沉下一口气,只好向他作福,退出大牢。在我回到德庆宫后,李世民后脚就跟了上来。他与我一同坐在殿中,却是一话不说,直到掌事宫女进来问膳,我才发现竟和他生生坐了四个时辰。这一年头一次相处竟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忍不住暗暗嘲然。
用膳之时,李世民亦是不讲话,只过了几口菜便放了玉筷。他不回神龙殿不去两仪殿也不往别的妃嫔处去,就偏偏在这里坐着。我一声叹息,终于先开口:“皇上想说什么便说,无需憋在心里,跟自己怄气。”
他转过头,死死盯住我的眼睛,冷漠的表情渐渐生怒:“你一解幽静,就在武德殿佑儿面前和他眉来眼去,你将朕放至何地!他犯了弥天大错,要害死的是你我的佑儿,你居然还想劫狱!你把朕彻底当作瞎子聋子傻子吗!”
我看着他愤怒狰狞的面孔,深深觉得他无理取闹起来,他就这么不相信我吗,这么些年了,他连这点信任都不给我,或许他从一开始就并未给过!“我没有做什么,宋奉御也没有做什么,是你自己在想什么。宋奉御品德性子你明明是清楚的,为什么偏偏不信他呢!”
他更是嗤鼻,讽笑道:“整件事你也在场,你是举得朕有意为难他吗,人证物证,你想要翻供,那处实实在在的理由来!”他想起什么,扣住我的手腕向着他怀里一提,“还是你不舍得杀他?刚才在牢中他都与你说什么了?”
我冷呵:“你都听到了,还要我说什么。”
他目光尖锐,一字一句扎到我的心里,刺痛不已:“你们想私奔!你竟然想跟他私奔,你忘了你是朕的女人吗!”
我苦笑摇头,想要挣脱他的手,却被他按得更紧。我无奈,苦苦说:“你要杀他,我想放他一条生路。至于私奔,我从未想过!既然你对我这般怀疑,又何必强留我在你身边,让我让你都难受!倒不如废了我,还我幽禁!”
李世民眼中更深的火苗,一手揽上我的腰,呼吸扑在我的睫毛上:“呵,还你幽禁,这对你来说倒是件赏赐。你知道宫里有多少女子日日夜夜盼望着朕去,你竟还这么轻视朕!”
我听着他的话,沉沉一闭眼,再睁开的时候掩不住凄凉绝望:“你不能给我自由,那就给我清静。我不想日日把每个人的心思猜上一遍,还要承受你对我的隐瞒。我曾经义无反顾回到宫中为的就是你,而你却负了我一片诚心。”
“这后宫里,没人像你这么大胆敢与朕横冲直撞!朕没有负你的诚心,朕的难处,你不懂!朕的女人必须全心全意,你替别的男子说话,这算什么?”
知他是非杀宋逸不可了,对他有任何一种威胁的人,他都不会放过。我的心突然一阵尖锐的疼痛,深深吸了一口气,:“皆由你做主!”
他顿下眸子,愤怒的眼神渐渐转深,忽然一把扣住我的后脑勺狠狠吻了下来。我浑身一惊,吓得推搡,他抱紧我,狠狠将我柔在他的怀里。一个倾身,他已把我压在榻上,乌黑的眼眸深邃,修长的指尖在我面颊上徘徊:“全凭我做主?最好你说话算话!”
他的眼睛令人惶恐,我愣愣望着他心间一抖:“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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