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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宋-第1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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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八章 钟相(二)

  听到他这么说,牛皋心中暗暗叫苦:糟糕了,这才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难不成俺老牛今日要死在这里?我死不要紧,若是坏了王军使的大事,就算是在泉下也不安心呐!

  那个士卒口中的太子殿下自然就是钟相的儿子钟子昂,牛皋可是在战场上和他打过照面的。钟子昂背上中的那一箭还拜牛皋所赐,却不想这厮竟然活着回来了。

  早知道如此,那日就该不管不顾骑马追上去砍下他的脑袋。

  看到牛皋一脸担忧,杨细妹安慰道:“铁大哥休要担心,官家以往也是个豪爽之人,虽然登基之后变得威严了许多,可也是个好人。小的时候,官家还经常逗我玩呢!幺哥已经将我许给你大哥……就……就就,哎,官家会喜欢你的。”

  牛皋知道这一关自己躲不过去,只能硬着头皮上,希望那日战场人实在太多太乱,钟子昂认不出自己来。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道:“细妹,可否帮我个忙?”

  细妹:“哎,铁大哥你有什么事且说吧。”

  牛皋指了指自己的脸:“我这张脸上尽是胡须,头发也乱,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弄。想请细妹你帮俺归置归置,休要君前失仪被官家治罪才好。”

  “钟叔,官家是个和气的人,怎么会责怪你?”是的,大伙儿都是草莽出身,大宋朝廷和官家究竟是怎么回事也没人知道,想学也无从学起,自然也没有什么规矩可言。细妹说着话,点了点头,突然红了脸,低声说:“今天是官家第一次见到你,自然要收拾得利索些,反正钟叔却是要怪,说幺哥挑了个什么妹夫?”

  话没说完,她已是羞不自胜。

  这小丫头,平日里在山寨里大大咧咧,惟独见了牛皋却是异常的害羞,小儿女态尽显。

  当下,细妹就打了一盆热水,拿了一把小刀将牛皋面上的胡须细细地剃成三缕。又用热毛巾抹了头发,拢成一束用一根钗儿插了。

  牛皋被细妹那双小手在自己脑袋上一阵归置,只感觉面上酥酥麻麻,说不出的舒服。

  突然,细妹的手停住,停在牛皋的脸上。

  牛皋不觉问:“怎么了?”

  细妹的声音轻轻传来:“真没想到大哥却是……”

  “却是什么?”

  “却是如此一个英俊男儿。”

  牛皋忍不住扑哧一笑:“俺就是一个粗人,英俊个甚?”

  “大哥,这是镜子,你照照。”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牛皋吃了一惊。

  镜中的自己一头乱糟糟的头发梳得整齐,往日那肮脏的胡须也整理的干净。方面大耳浓眉大眼,倒有种说不出的威仪,当真是相貌堂堂。特别是那三缕胡须,更是给粗豪的面容平添了一股儒雅。

  毕竟是世家缙绅子弟出身,有这良好的营养和家教,腹有诗书气自华,这种气质却不是一众大字不识的几个的摩尼教徒所具备的。

  在镜中,细妹眼睛闪闪发亮,目光中有说不出的爱怜。

  牛皋暗喜:想不到俺老牛也有英俊潇洒的一天,别说是钟子昂了,就算是俺去世多年的老娘活过来,怕也是认不出她的宝贝儿。果然,这人还是需要打扮的。

  收拾停当,牛皋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平静下来,就向议事厅走去。

  刚走到议事厅门口,就看到杨幺已经等在那里,见到牛皋,就笑道:“缘何耽搁这么久,梳洗过了,是细妹给你打扮的?”

  见牛皋点头之后,杨幺哈哈大笑:“看来细妹心中果然是有你的,以往我都是由她梳洗收拾的。等她嫁了你,以后可没这个受用了。”

  牛皋倒有点不好意思了。

  正在这个时候,厅堂里响起一个软绵绵的声音:“外面可是细妹未来的夫君铁柱?”

  这声音听起来有点小,显得中气不足。

  杨幺:“回钟大哥的话,正是铁柱。”

  “什么钟大哥,是官家,不识规矩。”另外一个声音传来,甚是响亮:“叫他滚进来磕头。”

  杨幺皱了一下眉头:“是,太子殿下,下官谨尊太子教令,这就宣铁柱进殿。”

  牛皋走进厅堂,抬起头,眼睛都花了,然后又差一点笑出声来:直娘贼,这就是钟相,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座庙里出来的土地爷。

  只见,上首虎皮交椅上坐着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人。

  此人生得倒是相貌堂堂,只是面容青白,目光无神,显然是被酒色淘虚了身子。

  他身上穿着一件五彩斑斓的袍子,上面绣着五爪金龙。除了金龙之外,还有许多祥云和叫不出名字的花儿,看得人眼累。

  这人自然就是钟相,他的身体已经发胖,腰上的玉带已经系在胸口上。

  在他已经略显花白的头发上是一顶黑色的进德冠,冠上依旧如花团锦簇的龙袍那样点缀着乱七八糟的装饰物,有金花,有珍珠,有金丝,有玉石,最离谱的是还插了一根女子的步摇。看来,这家伙就是个乡下土财主,爆发户,恨不得将全副身家都戴在身上,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是有钱人。

  他只要稍微动一下,满脑袋的珠玉都在颤动。

  顿时,流光异彩,眩目异常。

  在大厅堂里还立着许多如杨幺这样的“大楚朝”的文武官员,这些官员们身上的官服也是五花八门,有以前抢得的州县官吏的袍子,有武人的军装,有的索性就叫人弄了一匹绸缎胡乱地做了一身,显得得意洋洋如勾栏瓦舍里的俊俏后生。

  牛皋大为服气:这是什么穿戴啊,历朝历代的皇帝就没有这样穿戴的……倒像是舞台上的优伶戏子。这个伪楚朝,直他娘就是个草台班子。

  看到牛皋面上的讥笑,那个响亮的声音又传来,呵斥道:“混帐东西,你在笑什么?”

  呵斥牛皋这人正是身材胖大的钟子昂,说起来,这父子二人生得倒像。

  牛皋忙跪下去,三呼万岁:“小人铁柱拜见官家,拜见储君,小人今日总算是见到真龙天子了,那是祖坟冒青烟,心中高兴,故尔欢喜!小人君前失仪,死罪,死罪!”

  这露骨已极的马屁拍下去,钟相显然极其受用,道说:“朕恕你无罪,铁柱,你起来吧!”

  “谢官家,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相看了看牛皋,点点头:“细妹可是朕看着长大的,乃是十里八乡远近闻名的美人儿,想不到她却看上年纪这么大的人?也对,你年纪虽大,可生得却好,且体魄健壮,是个勇士,正好为我神教出力。太子身子欠安,听杨太说你懂得针灸之术。虽说咱们神教只需心怀虔诚,大明尊自然就会保得我等富贵荣华无病无灾,如走方郎中这样的歪门邪道,都要一刀斩了。可这阵子,朕聆听明尊玉旨,大明神却没有启示。军情紧急,你先替太子看看再说。”

  所谓的教义,那是骗村夫愚妇的,如钟相、钟子昂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傻到生了病不吃药大扎,只念经祈祷。

  那不是茅房里点灯——照屎吗?

  “是,官家。”牛皋就走到钟子昂的面前,问:“太子可觉得什么地方不妥?”


第二百八十九章 来袭(一)

  钟子昂看了牛皋一眼,突然神色一动:“铁柱。”

  牛皋不动声色:“太子殿下又何吩咐?”

  钟子昂慢慢站起来,端详着牛皋:“你的模样看起来好生眼熟,我好象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牛皋心中一跳,他心志本就强大,依旧保持着谦恭的神色:“今日是小人第一见到殿下。”

  杨幺插嘴笑道:“太子,这位铁柱兄弟原本是河北辽人,流落到大江以南,方才我不是禀明了你和圣上了吗?”

  “不对,绝对不对劲。像铁柱这样高大的汉子咱们湖南可不多见,只要见过一面,我肯定是忘不了的。”钟子昂狠狠地转过头去,欲要呵斥,可就在这个时候,他的面容上却出现了痛苦之色。

  原来,他左臂有伤,这一转头却是牵动了伤势。

  牛皋见状,忙问:“太子殿下,听说你左臂伤了,可要紧,小人,略懂推拿,也会一些医术,可否让我替你看看。”说着,就顺势将右手搭过去,搭到钟子昂的后颈处。

  他手下暗暗蓄劲,只等一个不好,先拧断钟。

  不过,这鸟人脑袋大脖子粗,脂肪层也厚,不是太好使力。

  钟子昂哼了一声:“还能如何,那日遇到泗州军王贼的大队人马,老子背心中了一箭,行动不便,后来摔了一交,跌得我左手使不上劲,你真的会推拿会医术?”

  杨幺:“自然是,太子殿下,我伤了肺经,终日咳个不停,铁柱兄弟一针下去,顿时就止住了,你也不妨试试。”

  “哼,胡吹大气,若真有手段,老子就封大个大官。否则……”

  杨幺哈哈一笑:“别否则了,若是不成,还能怎么样,铁柱是我的人,到时候我向你赔罪就是。别说是他,就算是江陵府中正经的郎中过来,也不敢保证药到病除。”

  牛皋见钟子昂不在纠缠,暗暗松了一口气,心中庆幸:还好那日作战的时候我浑身铁甲,隔钟子昂又远,还好先前细妹替我梳了头发刮了胡子,否则今日就麻烦了。

  也不在多说,牛皋大概问了一下钟子昂的伤情,又道:“太子殿下,烦请你将左臂抬一抬。对对对,用力举过头去……怎么,只能倒这个位置吗?”

  原来,钟子昂的左臂只抬到与肩平齐就在动不了,满面都是痛苦之色。

  看到这情形,牛皋心中有数。这是典型的一交跌下去摔到了手肘,拉伤了大筋。

  这中伤牛皋在以前也碰到过,那是在二十年前,自己和家中一个教头练习器械的时候,被人一棒打在手上,虽然下来也不痛,可手臂死活也抬不起来。养了半个月之后,实在忍不住找了个郎中回来,一针下去,立即就恢复如初。也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牛皋对于推拿针灸一类的东西有了兴趣,觉得习武之人难免受伤,学点针灸推拿之术也是好的,所谓艺多不压身。

  “废话,本太子如果能够再举高点还用得着你?”钟子昂气道:“你这厮,究竟能不能治?”

  “能能能,一针下去就能见效。”牛皋满口应承,从怀里掏出金针,让钟子昂脱掉衣裳,在手肘后的穴道上刺了一下,又捏着针转了几圈。然后收针,笑道:“太子殿下你再动一下手试试。”

  钟子昂甩了甩左臂,顿时张大了嘴:“神了,真是神了,我这手竟是好了,就好象没受伤似的。”心中欢喜,这个伪大楚国的太子不住地活动着臂膀,一副抓耳挠腮帮的样子。

  座在上面的钟相见儿子无恙,哈哈大笑起来:“是不错,虽说是邪门外道,可太子的伤能好,却也是大名尊保佑。”

  众人齐声道:“官家说得是,为太子贺。”

  这其中,牛皋的声音最大:“为官家贺,为太子贺,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相倒是笑起来:“铁柱,太子是你治好的,你为朕贺,叫得这么大声,是不是要讨要官职啊?”

  牛皋:“小人不敢,小人惶恐。”

  “叫什么小人,称臣吧。你今天也算是立了功劳,又是杨太的妹夫,若不给你个封爵和官职,却是不美,朕想想,该封你做什么官呢?”

  正当钟相抚须思索时,杨幺上前一步:“禀官家,铁柱武艺高强,乃是难得一见的勇士,臣推举他为护教队统制官,正好报效神教。”

  牛皋心中一动,这几日他已经打听得明白。护教队是钟相的“天子亲军”,总共有两千多人,分为五军:上军,中军,下军,中上,中下。

  每军四百人,都是有长期作战经验的老卒,装备在摩尼教中堪称第一。不像其他教徒衣衫褴褛,手中只有粗陋的武器,很多人甚至只有一把锄头,一把制作低劣的大刀片子。

  他心中欢喜,若是能够做这个掌握着兵权的统制官,岂不正方便自己行事。

  座上,钟相微笑着抚摩了一下下颌的胡须,正要开口。下面的钟子昂心中却是大急,大楚草创,从这个政权建立的那一天起就受到宋朝的大军围剿,一直没有制订完善的制度。

  而且,大楚乃是以明尊教立国,属下的兵卒官员既要受所谓的国法约束,也要被教法严酷管制。很多时候,一旦教法和朝廷制度发生冲突,大家也不知道该遵从教法还是国法。

  比如明教中人不能粘荤腥,可在前线作战的士兵因为体力消耗大,若不吃肉,也没有战斗力可言。而自己和父亲也喜欢享受,平日里朝中官员就以“刑不上天子大夫”睁一眼闭一眼解释。

  可是,涉及大皇位继承这种大事的时间,因为涉及到各人的切身利益,若有人较真,问题就严重了。在摩尼教的规矩——皇帝要同时兼任教主。——现在父皇是教主,而杨幺是副教主,将来肯定是要接任教主的。如果真到那一天,以杨幺在军中的威信,自然也没有他这个太子的事了。

  见杨幺要推荐他未来的妹夫做护教队统制官,进一步加强其在军中的势力,钟子昂大急。

  他哈哈一笑走出去,对钟相道:“父皇,铁柱医术高明,一针下去就治好了儿臣的顽疾,有如此手段,却是一个难得的人才。这样的人物正该留在朝廷效力,若是去带兵打仗,有个好歹,咱们身子如果害病,又去找谁?所以,儿臣保举他为太医院太医。”

  牛皋一呆:太医,这不是胡闹吗,有生成我这样的太医?

  杨妖眉头一皱:“官家,太子殿下此议似是不妥。”

  钟子昂笑道:“幺哥,你不是要为铁柱讨要官职和爵位吗?太医的品级可不低,地位尊崇。”

  钟相点点头:“就这样吧,任命铁柱为太医院太医,封古田侯。带兵打仗也没有什么好的,聚少离多,想必细妹也希望自家汉子留在他身边。”

  众人都笑起来:“陛下说得是。”

  杨幺还待再说,钟相打了个哈欠,显得精力不济的样子:“就这样吧,朕乾纲独断了,众卿家休要再闹。”

  一个看起来像是内侍模样的人唱道:“太医院太医,古田侯铁柱谢恩。”

  牛皋无奈只得跪下去又磕起头来:“臣铁柱,谢主隆恩。”心中却是好笑:俺老牛竟然被封了侯,公侯万代,嘿嘿,倒像是只大马猴。

  谢完恩,牛皋退到一边,竖耳聆听,摩尼教众人又开始商议起所谓的军国大事。

  杨幺一脸的忧色:“官家不是远在澧州吗,今日怎么来桃源了?”

  钟子昂哼了一声:“父皇贵为天子,愿意将行在设在哪里,但凭心意,需要同你解释吗?”

  杨幺忍住气,道:“此番朝廷官军势大,我神教众人迫不得已,只能分散游击,拖延敌军攻势。湖南一地贫苦,王慎远来粮草不济,等到他粮秣耗尽,士气低落时就是我神教取胜之机。因此,我军宜散不宜聚。可是,官家却命臣修筑连云寨,并将大量辎重和兵力集结于此。若是走漏了风声,使得王慎领主力来击,咱们若是被围在这山里,就算想走也走不脱了。官家此举,臣看不明白。”

  钟子昂冷笑:“杨太,分散游击,分散游击,徐为之图,说得倒是简单。真当那王慎贼子是傻瓜呀,你分散游击,人家也跟着分散游击。如今的情形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贼弄了个怪阵,也不知道是施了什么妖法,十几个人布成一个小阵,竟然能够顶住我百余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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