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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秦宠婢-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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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料那人却又开了口。
“恩人稍等!”
梁儿在心中翻了个白眼,今日怎就走不成了?
男子叫住了梁儿,自己却又支支吾吾,面容显得有些局促,连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恩人之意,在下懂了。在下不会再如此轻生。在下方才也仔细想了一番,现下恩人不告知姓名也罢,左右往后在下应该也没有再见到恩人的机会了……”
梁儿眉间微蹙。
“你要辞官?”
男子垂了眼,落寞之色尽显。
“其实……在下身为隐官之子,注定世代卑贱,即便发奋图强以第一名考取了尚书卒吏,也不过只是个替补空缺的,多半只在其他卒吏身后做些琐碎的整理工作,连大王的脸都看不清,还要时刻被人嘲笑身份低贱还妄图为官……若留在咸阳宫,在下实在看不见前路在何处,倒不如返乡,在当地做个小小的文书官,安享一生……”
说到隐官,梁儿想到刚来这个时代被分配去朱家巷的时候赵兵曾经提到过。
隐官是隶属官府的手工作坊,专门收容赦免后身体有残缺的受刑者。
这隐官同时也是对一个人身份的定义,相当于无期徒刑,介于庶人和奴隶之间。
隐官产子,其子便是无爵的士伍。
原本是等同于庶民的,可由于祖上出于隐官,就等于身份有了污点,就算为官,也只能停留在最底层,几乎没有向上爬的可能。
而这人既然考取了第一名,却因为出身不好而沦落至此,也确实可惜了。
“原来如此,那奴婢倒是有一句话要赠于大人:不险亦不深,山高兮水长。在这大争之世,世人皆会大起大落。只要大人不畏艰难,谁又能保证,出于隐官之人,就定然不会官爵加身呢?”
梁儿双眸越发晶亮,看得男子仿佛也重拾了信心一般。
“恩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在下受教了。”
梁儿淡笑着走开,却又在不远处停住脚步。
“大人若是胆大之人,明日晨议时可将官帽反戴,看看能否连大人的命运也一并反转了。”
昭阳殿中,梁儿犹豫再三,还是寻了机会问了赵政。
“若是有人成绩优异高中榜首,却因身份低贱无法真正为官,是否不该?”
赵政点头。
“如此确实埋没了人才。”
他转头看向梁儿。
“你所指是何人?”
“明日冀阙,若有一人与众人不同,想必就是那个人了。”
梁儿语气淡然。
她只帮他至此,至于明日他是否有勇气在冀阙之上将官帽反戴,又是否有机缘刚好能让赵政在几百人中将他找出,就全凭他的运气了。
第二日一早,梁儿努力在冀阙寻了许久也没能找到那人。
心想也对,在秦王面前衣冠不整,那可是要被削鼻剜眼的,谁又能因为一个宫婢的随口一言,而冒如此大的风险?
“将那边的人带上前来。”
赵政突然一语无关国事,引得众人齐齐看向他手指的方向。
梁儿亦顺势望去。
竟见昨日那人果真反戴了官帽,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
梁儿哑然,她找了那么半天都没有找到,竟让赵政给找出来了,她甚至都没跟赵政提及官帽之事。
还有那个人,没想到他不仅学识渊博,眼力过人,还很有孤注一掷的勇气,确实也是个可成大事者。
见那人官帽反戴,众人唏嘘,不禁暗叹大王眼力如神,想必此人的要被大刑伺候了。
男子被拎出,拖到大殿中央。
他从未经历过此种情况,也惧怕大王会因衣冠之事对他用刑,便趴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抬头。
“将此人案上竹简拿给寡人看看。”
赵政这句话让殿中所有人皆是一怔,不知大王是要做何。
赵政拿到男子方才所用竹简,摊开的瞬间竟是眼前一亮。
一旁的梁儿也大为震惊。
暗叹那人不愧为第一名考入尚书卒吏的,果然有一手漂亮的刀笔文法。
赵政淡然令道:
“往后,你就坐在尚书卒吏的最前排吧。”
男子喜出望外,立即叩首谢恩:
“赵高谢大王恩典!”
听到那人的名字,梁儿却有如晴天劈雷。
怎么会?他懦弱到想要去轻生,这样的人怎么会是赵高?
那个在未来将整个大秦帝国推向灭亡的人,竟然是她梁儿引荐给赵政的!
得以近前谢恩的赵高,终于看清了大王的相貌,也终于知道了他救命恩人的身份。
她,竟然就是第一个被允许登上冀阙大殿的女子——秦王政的贴身侍婢,梁儿。
望夷宫前。
“恩人……梁儿姑娘……”
赵高本来准备了一大堆感谢的话要说,却在与梁儿目光交汇的一瞬将那些话忘得一干二净。
千言万语,最终也只能化作深深一礼。
再见赵高,梁儿只觉自责难耐。
“大人不必谢奴婢,奴婢本也是无心为之。”
言毕,还未等赵高完全起身,梁儿就已转身离去,面上尽是一片漠然。
将赵高带到赵政的面前,她当真是无心的,即便如此,她还是无法原谅自己。
赵高抬头之时,只见到梁儿一袭莹白的背影逐渐远去。
思及之前在梧木亭那如仙似幻的相遇,赵高眼中不禁盈满笑意。
往后,可以时常见到她了。
☆、第七十七章 一世长安
? 秦王政十二年。
昭阳殿中。
“大王,晚膳备好了。”
随着宫人一声通报,赵政才得以从如山的奏章之中抽出身来,用手揉了揉额边穴位,缓解疲乏。
梁儿跪坐于案前,将被翻乱的书简一一收好,堆放整齐。
忽然赵政自身后将她轻轻揽住。
梁儿吓了一跳,不知他为何突然如此。
“大王……?”
赵政温热的气息铺散在耳畔,随后,低沉迷人的声音便在耳边响起。
“寡人见你近日心情好似不是很好,不如明日带你去西边的虢宫玩上个几天,如何?”
梁儿心中一动,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知道赵政宠她,可即便如此,一国之王只因侍婢心情不好,就带她出去散心,这种事还是太离谱了些。
“奴婢……”
赵政看出她的迟疑,便又补充了一句:
“虢宫……距离蜀地极近……”
闻言,梁儿身子一僵。
蜀地……那是吕不韦在的地方!……
她惊愕的回眸看向赵政,而赵政望向她时却是满腹柔情。
两人的脸此时离的很近,近到甚至可以数得清对方的睫毛。
梁儿瞬间红了脸颊,扭头想要躲开,却被赵政修长的手指及时捏住了下巴。
他那幽深的眸就好似一对有魔力的黑曜石,任何人都不能与他对视太久。
若是不小心看得久了,就会被他吸去心智,甘愿顺从,永生永世……
失神间,二人的唇已紧紧相贴,交互缠绵,难舍难分……
梁儿知道,这一世,她逃不掉了……
虢宫设在西南虢县,为早年宣太后所建。
此处临近蜀地,闷热多雾,着实不适合作为行宫度假之用。
虢宫之中有一处水景,因为河水仅有一步之宽,故而名为一步河,横穿于宫中。
河的两边栽了密密麻麻的杜英树,而此时正值六月,刚好是杜英花开的季节。
午后,赵政与梁儿一前一后缓步走在林间,日光透过密林,斑驳于二人的衣衫之上。
梁儿一边走着,一边仰头望向树上如珠如串的白色小花。
它们形似风铃,小巧可爱,缓缓摇曳于微风之中。
只是眼前景色再是惬意,也抵不掉气候造成的诸多不适。
“大王,这里气候如此不好,为何当年宣太后还要将行宫建在此处?”
梁儿终于忍不住发问。
赵政有意又缓了几步,负手与梁儿并行。
“听闻惠王过世之后,宣太后便对西戎义渠君动了情,想要建一处行宫与义渠王秘会,却又不便直接建在义渠边境,便选在了蜀地以北,靠近义渠之地。”
梁儿不禁腹诽,难怪这里处处都是密林,原来竟是宣太后与情人私会的地方。
忽然,赵政停下了步子,他素来坚毅,难得面露游移之色。
“世人都说,惠王与宣太后情比金坚。可在他故去之后,宣太后还是心属了他人。倘若有一日寡人不在了,梁儿,你是否也会如宣太后那般,抛下与寡人的过往,心悦旁人?”
梁儿立于赵政面前,抬头凝望他的眼。
她自问这一生,既然已经爱上了如赵政这般的人物,那往后这世间,还会有人能入得她的眼吗?……
“大王……是这世上,无人可及的……”
赵政就像一个大男孩般展颜笑开,将梁儿紧紧抱住,久久不肯松开。
对于天下,他的野心或许足以毁天灭地;可是于她,只这一句,他便知足。
入夜,禁军送了两件黑衣来。
“都准备好了?”
赵政肃然,答话之人亦是严峻非常。
“回大王,都准备好了。”
赵政点头。
“梁儿,将这衣服换上,我们这便出发,去见见故人。”
故人……是吕不韦?
梁儿看向铜镜之中换好衣服的自己。
深夜……黑衣……这是要偷着去?
殿门前,赵政翻身上马,又伸手将梁儿也拉了上去,坐于赵政身后。
他展臂一扬,宽大的斗篷便已将梁儿盖了个严严实实。
梁儿知道赵政自有安排,她没有乱动,而是蒙在斗篷中乖乖等着赵政的解释。
“寡人欲冒充禁军,此行并无旁人知晓。梁儿你为女子,太易惹人疑心,寡人便将你藏于身后。你不必多虑,只管抓住寡人便好,若有任何不适,随时告知寡人。”
“诺。”
梁儿轻声应诺。
赵政的话,每一个字句,她都丝毫不会怀疑。
“走!”
随着一声轻喝,几十个黑衣人骑着战马由宫门而出,直奔蜀地的方向而去。
梁儿一直藏在斗篷里紧紧抱着赵政,她看不到外面的景象,也全然不晓得已经跑了多远的路。
“停一下!”
赵政淡声下令,众人也跟着拉紧了缰绳。
“梁儿,累吗?”
他声音转柔,梁儿心中一暖。
“奴婢不累。”
她不累,去给吕不韦送催命符,她怎会觉得累?
“继续走!”
赵政一声令下,众人继续前进。
梁儿下马之时,见又是在夜里,便知他们应是刚好行了一个昼夜。
眼前是一间石屋,很小,门前有几人把守。
看守之人见了禁军令牌,俯身一礼,退至一旁。
因为房间太小,仅有五人跟随赵政入内,其余的都候在门外。
一行人进门之时,刚好见到吕不韦为自己倒了一碗水,正欲喝下。
突然有这么多黑衣人黑压压的走进来,惊得他端着碗的手就那么滞在了半空,仿佛石化了一般。
“你们是……”
“看来仲父大人口渴了……”
吕不韦浑身一震,寻声看去,果然见人群之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那人双手将头上硕大的布帽摘下,一双幽深的黑眸死神般直视着他。
霎时,吕不韦便白了脸色。
他忙起身近前,跪于地上,叩首施礼。
“罪臣吕不韦叩见大王!”
赵政垂眸看向形态卑微的吕不韦。
“罪臣?仲父大人何罪之有啊?”
“臣之罪,不该引狼入室,至使帝太后犯下大错……”
不及吕不韦说完,赵政便漠然插话:
“仲父大人可是老糊涂了?帝太后现在好好的住在竹泉宫,何时犯下大错?”
吕不韦一凛,瞬间知晓了赵政的来意。
大王不想再提及那一段过往,说明那他这个罪魁祸首已经活不成了。
他忽然敛眸大笑。
“呵呵呵呵……看来大王此行,是来取老夫性命的。”
赵政并未理他,只淡淡道:
“寡人听闻你在此处虽然家徒四壁,却依旧门客济济,过得甚为逍遥,寡人便想亲自过来瞧瞧,顺便也学上一学你拉拢人脉的手段。”
吕不韦含笑摇头。
“大王连楚系都拉拢得到,早已胜过老夫百倍,又何须再学?”
赵政一侧唇角轻牵,轻蔑一笑。
“你所言有理。既然你身上已再无寡人可学,那你我此生便无须再见。”
吕不韦闻言,自嘲一笑。
赵政声音又起。
“寡人方才进来的突然,扰到你止渴了,作为补偿,便赠予你一壶水酒吧。”
言毕,一个禁军将巴掌大的酒壶递予梁儿。
梁儿自赵政身后走出,双手将酒壶呈于吕不韦面前。
吕不韦抬眼。
“连你也来了?呵呵,大王还真是待你不薄啊。不过……只怕为君者如此对一个女子动情,不会是我大秦之幸啊!”
赵政一叹,不想再听他胡言乱语。
“吕不韦胆小,不敢自己喝,你们去帮他一把。”
左右两人刚要上前,吕不韦便只手接过酒壶,置于口边,一饮而尽。
以他的骄傲,又怎能忍受被人强迫灌下毒酒?
只顷刻,吕不韦便面色发青,七窍流血,断了气息。
死状与当年死在冀阙上的御史大夫如出一辙。
这样骇人的死相,曾经让梁儿吓得几夜难眠,可如今眼见吕不韦如此死去,她却只觉大快人心,甚至还有些意犹未尽。
她暗自嗤笑,或许这些年变的不止是赵政,她自己也改变了许多。
“除了梁儿,所有人都出去。”
随着赵政一声吩咐,屋内瞬间空了下来。
确认房门已经紧闭后,赵政走至案边,端起吕不韦方才手持的那个水碗闻了闻,复而抽出腰间的“泰阿剑”,在自己的左手中指划了一下。
眼见赵政指间有鲜血流出,梁儿的心莫名一疼,刚要上前,却忽然明白他想要做什么,于是又默默将脚步退回,静静的侯在门口。
赵政端着滴入自己鲜血的水碗走至吕不韦的尸体旁,又取了他的血滴于碗中。
赵政的眼定定的盯着那水碗,半分也不敢走神。
梁儿亦是一口气提到了嗓子眼,大气也不敢出。
片刻,赵政终于重重呼出一口气,反手将那碗混了血的水倒在吕不韦的尸体之上。
他缓步走至梁儿身边,如释重负般,躬身将她抱住。
“还好……寡人就知道,那些只是传言……”
梁儿也伸手环住他的肩背,此刻她感受到的不止是赵政身体的重量,还有他心灵的重量。
梁儿努力牵了牵嘴角,她想要笑一下,却终是被两行泪水抢了先机。
她闭眼,在心中反复默念。
赵政,你是中华上下五千年独一无二的秦始皇帝,没有人能质疑你的身份……没有……没有……
梁儿跟着赵政走出房门时,却见门前竟已尸首成堆,俨然成了屠场一般。
她不禁退后了一步,却很快被赵政拉住了手。
赵政的手又大又暖,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在了其中。
“这些人都是被吕不韦收买的,也有一些本就是他的门客,方才我们在里面的时候,禁军就在外面将他们一并了结了……你跟着寡人,别怕。”
梁儿抬头,对上赵政那副温柔黝黑的眼。
她瞬间定了心,仿佛只要跟着赵政,这世上就再没有什么事可怕了。
她莞尔一笑。
“有大王在,奴婢不怕。”
赵政亦是一笑,拉着她上马离开。
一路上,梁儿脑中与成蛟的回忆频频闪现,几乎一刻未停。
吕不韦终于死了……
当初那三年之约,赵政未曾负她,亦未曾负成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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