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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朋友-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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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头冷汗。车子在机场大门口停了下来,他跳下车,冲进机场,机场的人怎么那么多!他跄踉的,急切的挤向出境口,嘴里开始疯狂的叫著:

“小蝉!小蝉!小蝉!”

挤到了出境口,他一眼看到小蝉了!她在出境室里面,正被父母拉著往前走,高凌风狂呼:

“小蝉!你回来,你不要中计!小蝉!”

听到呼唤,小蝉回过头来了,大叫了一声,她急欲奔出来,但是,夏继屏夫妇架著她继续往前走,她只能作手势,喊著,她越走越远,高凌风无法进入出境室,也听不见小蝉喊些什么,他眼见她的身影消失。这一道玻璃门,竟如天堑般难以飞渡!慌乱中,他一转身,奔向二楼,又奔向了望台,抓著那铁丝网,他眼睁睁看著小蝉在机场上走向飞机,他撕裂般的狂吼了一声:“小蝉!你回来!请求你!”

小蝉回过头来,对了望台上的他比著手势,不住口的说著,说著,而他一个字也听不到,他抓紧了铁丝网,不顾一切的狂喊:“小蝉!你回来!你发过誓!你不要傻!你这一去,不是两个月,你走了,就再也不会回来了!小蝉!你不要太傻,不要太傻!不要!不要!小蝉……小蝉……”

小蝉被拖上了飞机,消失了踪影,他还在说,还在说,还在说,说些什么,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说著,求著,说著,求著……飞机在跑道上滑行,他继续说著,喊著,求著……飞机终于破空而去。他把额头抵在铁丝网上,顿时间,全身的力量都失去了,他弯下腰,痛苦的瘫痪在地上。女朋友8/22



小蝉走了一年半了。高凌风坐在那参天古木的原始森林里,望著徐克伟指手划脚的对伐木工人说话,望著那电锯迅速的在千年古树上辗过去,望著那巨木倾斜,和由缓而速的砰然倒下。奇怪,一棵大树的成长要上百年千年,被斫倒却只需十分钟!破坏一向比建设来得容易!他凝视那躺倒在地上的巨木,仍然绿叶婆娑,仍然枝桠纷歧,在那斑驳的树干上,还长著一层厚厚的青苔。这样一株树,还需要经过多少道处理,才能变成一块有用的“良材”!“栋梁”,“栋梁”,古人早就有“栋梁”二字,原来,“栋梁”是需要天时地利,百年以至千年的培育!而人呢?一个人的成功,又要经过多久的磨练呢?他用手托著下巴,对那株树愣愣的发起呆来。

徐克伟走近他的身边。

“今天上午的工作完了,”他轻松的拍拍衣服上的树叶和木屑。“我们走走吧!凌风!”

高凌风站起身来,他们并肩走在那阴暗的丛林里,密叶浓遮,阳光几乎完全射不进来,林内落叶满地,而风声飒然。徐克伟深深的看了高凌风一眼:“凌风,你来山上快一个月了,觉得怎么样?”

高凌风耸了耸肩:“没怎么样,枯燥而乏味!”

“凌风!”徐克伟忍不住说:“你对森林有成见!以前我们一起念书,你的聪明才智都超过我,功课也比我好,可是,你就是不能把你的感情和森林揉和在一起……”

“我的感情!”高凌风不耐的打断了他。“我的感情在美国追小蝉呢!”徐克伟愕然的看著高凌风。

“你还没对小蝉死心呀?她说只去两个月,现在去了一年半了,你还有什么梦可做呢?”

“我反正等她!”“你的人生,就被你的固执所害了!”徐克伟注视著他:“拿工作来说吧,以前我念森林系,也是糊里糊涂考进去就念了,既谈不上兴趣,也谈不上抱负。可是,一旦来山上工作,才发现山林的伟大,和自然的神奇……”

“我不觉得有什么伟大!”高凌风又打断了他。

“你也不觉得我们育林、造林、植林、种苗的价值吗?”

“我承认这些事情有价值!只是我没有兴趣!我要下山去唱歌!”“你还是要唱歌?”“我从没有放弃过唱歌的念头,我这一生,对我真正有意义的事只有两件!一件是唱歌,一件是和夏小蝉结婚!我要做到这两件事!”“我以为……什么唱歌、弹吉他,敲锣打鼓那一套,只是孩子时代的玩意儿,现在我们长大了,应该正面来面对生活了!说真的,凌风,你应该留在山上工作,山上一直人手不够,每年森林系毕业的学生,都不上山而出国,这已经够滑稽。你呢?更怪了,你要唱歌……”

“好了!好了!”高凌风恼火的叫:“你的语气倒有点像小蝉的父亲,是什么因素把你变成了一个只会说教的老头子!”

“我不是说教!”徐克伟也有些激动起来。“我只是从一个孩子变成了大人!而你,还是个小孩子,还停留在十八岁!”

“我停留在十八岁!你已经让这些老树把你变成了八十岁!我宁可停留在十八岁!也不愿意变成八十岁!我明天就下山!”高凌风吼著。“你不可理喻,四年大学全是白念!”徐克伟也吼著:“年龄越大,你倒越来越任性和固执了!”

“你老气横秋,一点年轻人的朝气全没有了!你的冲劲呢?活力呢?热情呢?你老了!徐克伟,你已经老了……”

徐克伟站住了,他一把抓住高凌风的衣服,激动而恼怒的叫著说:“你看看我,凌风!我的肌肉结实了,我的皮肤晒黑了,我的思想成熟了!当年我们在学校里追女孩子,做梦说梦的时代都过去了。我们必须面对现实!你看看你自己吧!憔悴,苍白,精神委靡,前途茫茫……至今,你仍然像个没头苍绳一样嗡嗡乱飞……到底我们谁没有冲劲活力?谁老气横秋?”

“你不可能把我变成你!”高凌风叫著:“你安于现状,你喜欢森林,你又娶了你所爱的女孩子……你处处都比我强,比我顺利……”

徐克伟望著高凌风那苦恼的眼睛,那落寞的神态,和那憔悴的容颜,他顿时心软了。吵什么呢?高凌风,他像个寂寞的孤魂,小蝉走了,把他所有的欢乐就都带走了!留在这儿的,只是个寂寞的躯壳。他叹了口气:

“算了,凌风,我们哥儿两个,有什么好吵?反正,每个人有自己的道路和志愿。我们回去吧!思洁还等著我们吃中饭呢!”走出了那密密的丛林,天色阴阴暗暗的,远处的云层堆积著,山风吹来,带著深重的凉意。他们沿著山上的小径,回到林场的宿舍,李思洁早已倚门盼望了。

坐在饭桌上,李思洁一面端菜端碗,一面笑望著高凌风,说:“怎么?明天真的要下山?”

“真的!”“还要当汤姆琼斯?”李思洁笑盈盈的。

高凌风望著李思洁,脑子里蓦然浮起李思洁和夏小蝉在上心理学的情形,一个穿蓝,一个穿白,喁喁而谈,悄悄私语。如今,李思洁和徐克伟已成夫妻,夏小蝉却飘洋过海,音讯全无!他低叹了一声,忽然说:

“思洁,我不了解你!”

“怎么?”“我觉得你是个都市味道很重的女孩子,又读到大学毕业,你怎么能放弃山下的繁华,安静的待在这个枯燥乏味的山上?”李思洁笑了笑,看了徐克伟一眼。“别忘了,我是一个女人!对一个女人来说,爱情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我的窝!”

高凌风觉得心里微微一震,他深思的望著徐克伟和李思洁,是的,爱情在什么地方,什么地方就是女人的“窝”。那么,小蝉的“窝”在那里?李思洁似乎看出了高凌风的思想,她嫣然一笑,打岔的说:“放心,高凌风,你将来总会碰到一个女孩子,愿意跟你上山或下海!”“将来?”高凌风问:“为什么要用将来两个字,难道你还不知道,我对小蝉是永远不会死心的!”

“你……”李思洁欲言又止,叹口气,她摇摇头。“你真是我见过的男孩子里最固执的!”

外面有人敲门,一个邻居的小孩子在叫:

“徐叔叔,有你们家的信!”

李思洁站起身来走出去,立即,她握著一个厚厚的信封走了进来,满脸的笑容与惊喜,她说:

“嗨!凌风,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你猜是谁的信?是小蝉写给你的!我上星期才写信告诉她你在山上……”

李思洁的话没说完,高凌风已跳起身子,一把抢过了那封信,看看封面,他就“唷嗬!”的大叫了一声,紧握著信封,他发疯一般的冲出了屋子。

喜悦来得太快,高凌风简直不知道该如何应付,好久没接到小蝉的信,他已经怀疑她把他忘记了。但是,现在,小蝉的信又来了!他的小蝉!他紧握著信封,一直奔进了树林,奔到丛林深处,他要独享这份快乐。然后,他喘息的靠在一棵树干上,望著那信封,他把信贴在胸口,默祷三分钟!然后,他拆开了信,抽出信笺,一张照片跌落在地上。他俯身拾起那张照片……他的呼吸停止了两秒钟,头脑里一阵昏乱与晕旋。但是,他却出奇的冷静,出奇的麻木,他凝视著那张照片,小蝉,好美,美得令人难以相信。只是,她头上披著婚纱,何怀祖站在她身边,正把一个结婚戒指套向她的手指。

他打开信笺,机械化的、下意识的读著上面的句子:

“凌风:接到这封信,你一定会恨透了我,我能说

什么呢?自从来美国以后,怀祖的深情,父母的厚意,使

我难于招架。我一直是个没有主见的女孩。我想,我是

不值得你爱的。你也说过,我柔弱,我心软,我优柔寡

断。事实上,我浑身都是缺点。请你不要再以我为念!忘

记我吧,凌风!我不敢请求你的原谅,只能请求你忘记

我……”信笺从他的手上飘落到地下,一阵风来,信笺随风飞去。他低垂著头,麻木的往前走著。风大了,树林里全是风声,一片片的落叶飘坠了下来,落了他一头一身。他站定了,蓦然间,他仰头狂叫:“啊……”他的声音穿过树梢,透过森林,一直冲向层云深处。女朋友9/22



三个月过去了。高凌风在屋子里来来回回的踱著步子,从房间的这一头走向那一头,数著自己的脚步,数著窗外的雨声,数著求职失败的次数。三个月来,他去过每一家夜总会,见过许许多多的经理,但是,竟找不到一个工作!

“凌风!”父亲心痛的望著他:“你心里有什么烦恼,你就说出来吧!”高凌风在床沿上坐下,用手抱住了头。

“我知道你心里的苦闷,知道你不开心,或者,是我不好,当初你要学音乐,我不该要你学森林!”

高凌风闷声不响。“凌风,”父亲忧伤的说:“怎样你才能快乐起来?”

高凌风抬起头来,望著两鬓斑白的父亲,顿时间百感交集。他摇摇头,说:“别说了!爸,我帮你改考卷去!”

父亲拦住了他。“不!凌风!去夜总会找个唱歌的工作,去唱去!”

高凌风睁大眼睛望著父亲。“你有天才,凌风,你唱得出来!”父亲热烈的说。

“可是,爸爸!”高凌风慢吞吞的。“我已经试过好几家夜总会了。”“怎样?”“没有人愿意用一个无名小卒!”

“所有成名的歌星,在未成名前都是无名小卒!”

高凌风怔了,望著父亲,他在老父眼中看出过多的东西;鼓励,关怀,慈爱,与信任!他毅然的一摔头,转身就往屋外走。“对!爸爸,我再去闯去!”

跑上了大街,走到霓虹灯闪烁的台北街头,他不知道别的歌星是怎样“闯”出来的!夜总会的门口,挂著驻唱歌星的照片,一张又一张,这些歌星怎样成名的?也和他一样毛遂自荐的去敲每个经理的门吗?

终于,他走进了“寒星”夜总会的大门,见著了那“神气活现”的李经理,站在那经理面前,他像个展览品般被那经理从上到下的打量著。“你不够帅!”“我知道!”“衣服太土!”“我去做!”“头发太短!”“我留长!”“你免费唱?”“不要钱!”

李经理考虑片刻,终于像给了他莫大恩惠一般,点点头说:“好吧!就让你免费试唱一个月!先说清楚,这一个月没有任何待遇!唱得好,以后再说!”

没有任何待遇!但是,总算站上了台!第一次拿著麦克风演唱,他不知道自己是忧是喜!台下宾客满堂,笑闹之声不绝于耳,他握紧了麦克风,带著三分忧郁,七分真情,他开始唱一支歌,歌名叫“一个小故事”:

“我要告诉你们一个故事,

这故事说的是我自己,

多年以前我和一个女孩相遇,

她不见得有多么美丽!

只因为她对我静静的凝视,

我从此就失落了自己。

我们曾做过许多游戏,

也曾在月下低言细语,

至于那些情人们的山盟海誓,

我们也曾发过几千几万次。

有一天她忽然离我远去,

带走了阳光留下苦雨。

自从她去了我只有细数相思,

日子就像流水般消逝。

等待中分不清多少朝与夕,

然后她寄来一张照片!

她披著白纱戴著戒指,

往日的梦幻都已消失!

乌云暴雨我怎能再有笑意?

我只能告诉你这一个故事!”

他唱著,唱著,唱著。不止用他的声音唱,而且,用他的感情唱。眼泪和著哀愁咽向肚里,声音带著悲怨散向四方。依稀仿佛,他又看到小蝉,小蝉的“大眼睛”,小蝉的笑,小蝉的娇柔,小蝉坐在图书馆里……他唱著,一句“她披著白纱戴著戒指”是从内心深处和泪而出,他的心撕裂般痛楚。唱完了,他低头鞠躬,大厅里笑闹依然,有几个人“听”到了他的歌声?忽然,几声清脆的掌声传进了他的耳鼓,难得的还有掌声!他不由自主的对那掌声传来之处看去。立刻,他接触到一对温柔的、女性的眸子,他微微颔首致意,那女的对他鼓励的笑笑。他注意到,她不是一个人来的,她身边还有一个男伴。他退了下去,到后台的时候,他才觉得那女的相当面熟,下意识的,他再对她看了一眼,清秀的面庞,尖尖的下巴,华丽的服饰,雍容的气度……可能是个演员,可能是个明星。他走进后台,不管她是谁,她是全场唯一给了他掌声的人!就这样,他总算开始了他的歌唱生涯,虽然是没有待遇的!站在台上,他每晚唱著。“一个小故事”,谁知道这“一个小故事”里有多少眼泪!“大眼睛”,谁知道那“大眼睛”已远在天边。他唱著,唱著,唱著……于是,他发现,那唯一鼓掌的女性几乎每晚都来,坐在她固定的角落,她常常燃起一支烟,动容的倾听著他唱“一个小故事”。难道,她也有“小故事”吗?她也了解什么叫“失恋”吗?但是,她的男友几乎每晚都伴著她,细心的照顾著她。不!像她那样的女人天生是男人的宠物,她决不知道什么叫“失恋”。

然后,有一晚,当他唱歌时,他发现她是一个人来的了。接连几天,她都一个人坐在那儿。她的男友呢?他并不十分关怀,因为,她脸上身上,都没有“失恋”的痕迹,她依然雍容华贵,依然落落大方。燃著一支烟,她只是倾听……抽烟的女人,在高凌风心中,是另一种阶层。属于酒席,属于珠宝,属于高楼大厦!在后台,他无意的听到侍者的两句对白:

“那个孟雅苹一定和魏佑群闹翻了!”

“你怎么知道?”“这几夜,魏佑群都没有陪她来!”

“或者,是魏太太打翻了醋坛子!”

他若有所悟,魏佑群和孟雅苹,这两个名字常连在一起,被别的歌星所提起。那孟雅苹,似乎是时装界的宠儿,他忽然恍然大悟,为什么她那么面熟了,他在电视上看过她!她是个著名的时装模特儿!那魏佑群是纺织界的大亨,换言之,是她的雇用者。孟雅苹和他有什么关系呢?孟雅苹的世界离他太遥远。只是,孟雅苹给了他太多的掌声。唯一的,肯给他掌声的人!

这晚,他登台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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