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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梧情事-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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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沉稳有力的回答,显然这些人都是训练有素的。

其中一个人脱下蓑衣递给景欢,更塞了她一套男人衣衫,景欢也不言谢就都披到了身上,那边风月却侧耳听着一个黑衣人的耳语。景欢试着倾听,声音太小加上大雨,根本就听不见,只隐约听见“虎跳”二字。

景欢往前一步,立马有黑衣人挡住了自己,景欢向风月喊道:“庆王爷,我师父他们到底在哪里?”

风月回头,对景欢勾起一抹笑容,“走吧,我们去看好戏,再不走,可看不到了。”景欢看着他的笑容,依旧是迷人惊心,可怎么看着都带着血腥的味道。

虎跳峡,跳虎滩,雨下得如倾盆似的,豆大的雨珠落在汹涌的亦河河水中,惊起朵朵拳头大的漩涡。

跳虎滩上的人,却没有人有心情去欣赏那暴雨中虎跳峡湍流的美景,滩上对立的两人人马剑拔弩张,雨点打在亮铮铮的刀剑上,铮铮之声如洪钟般敲在每个人心上。

“风罗,你到底想怎么样?”青衣的男子,站在一群剑手后,冷冷喝道,“你不想活了?”

风罗狂笑,少年的脸狰狞可怕,“吴王爷,我早不想活了。如果一个人活十年是十五岁,再十年还是十五岁,你觉得他活下去还有意思吗?”

吴王风梧向来以辣手冷面冷心著称,而此次的对峙从跳仙台到山脚到平河湾,再追到虎跳峡,即使自己调动一营的人马包围了这里所有的人,但他依旧没敢动手。虽然一网打尽其他五门之人是他和风月此次来的主要目的,虽然这是父皇一再交代的任务,但吴王现在的犹豫比一生都多都深。他不敢动。

因为一向视为简朝在江湖暗子的风罗却突然倒戈,控制住了悟因师太。

明晃晃的刀一直架在被点住穴道的悟因师太脖子上,“风梧,我什么都不想干,我只是想看你们痛苦,如此而已。”风罗笑嘻嘻地,孩子气的脸天真固执,看不出一点险恶。可是风梧知道,那张孩子脸的背后,是一双冰冷的沾染了江湖人血的心,风罗并不是大风山庄庄主风厉的二儿子,而是当今皇帝风宏羽的弟弟,一个快五十岁,依旧装成十五岁孩童的永远无法拿到阳光下的刽子手!他是大风山庄对外的掌门杀手,他是风厉最大的竞争对手,他是与当今皇同父的兄弟。

“你不是让我痛苦,而是让他。可惜他年纪已经够大了,闭关多年,根本就不会知道你今天的作为。”

风罗突然仰天长笑,“风梧,你太天真了,他会不知道吗?如果我杀了这个女人,一为我们风氏天下解决了一个最大的隐患,前青公主杨花雨,如今反简复青的青竹门掌门,二来也为他解决了一个心患,让他早点安生早点归天,不是很好吗?这也算是我做儿子的为他做件最后的好事!”

悟因师太被风罗抓得脸色发紫,脸上却一点愤怒都没有,却是怜悯地看着风罗,风罗看见悟因师太的眼神,点开她的哑穴,“你要说话?那你就说吧,我倒要听见你这个误国误民天下不容的女人要说什么!”

悟因师太仰头看着风罗稚嫩的面孔,“你就是那个被用药的孩子?”

“哈哈哈哈……”风罗笑得更凄厉了,用手抓着悟因师太的脖颈,用剑指着风梧众人,环了一圈,指向其他五门之人,“你们都听听,这个闻名天下的花雨公主说话,是不是一副悲悯天下的调调?”

此时景欢跟着风月等人也潜到了虎跳峡边一块大石后,风罗这些话她都听得清楚,远远看着师父受制,忍不住就要冲出去,风月却一把抓住了她,“不可以。”

“可是我师父……”

风月的脸色更阴沉了,“如果风罗要杀她,谁都救不了她。”

“这到底怎么回事?”景欢想起谷中风月那些对悟因师太隐约的话。

风月抿唇不语,眼底的表情跟远处的风梧一样古怪。

景欢被风月阻止,自己也知道不是自己冲出去的时候,于是也就安静地趴在石头看,看着滩上的变化。

却见风罗突然跪了下去,手依旧掐着悟因师太的脖子,自己却对北方磕了一个头,起身才厉声说道:“杨花雨,死到临头,你还有话说吗?”

悟因师太仰头,悲悯的眼睛突然有了丝笑意,“阿弥陀佛,贫尼出家四十年,不想再见故人之子,可悲可叹!风罗,你要听真话是吗?那贫尼告诉你,倒退四十年,贫尼依旧会杀了那若燕那贱人,依旧会!绝对不会手软!”

“我杀了你!”风罗大叫手上加劲。

风梧上前一步,“十五皇叔,不可以!”

风罗被风梧一叫,顿时松开了手,扭头看向风梧,露齿一笑,“吴王爷,你叫谁呢?我可不敢当这个称呼!”

风梧再上前一步,“十五皇叔,上一辈的事我们这些做晚辈的不懂,也不敢说是非。但是我却知道,当年燕娘娘之死,的确是个意外,那时皇叔年纪小,受到一些人的蛊惑,认为是……是师太害死了娘娘,也是无可厚非。娘娘香魂已消逝四十年,师太也落发出家,孤零漂泊四十年,这些也是对她当年之事所做的处罚了。所以还请皇叔手下留情,不要伤害师太了,她已经这么大年纪,受不了这些的。”

“风梧,退下,贫尼的事不要你们这些晚辈指手画脚。”悟因师太却不领风梧的情,“风罗,的确是我杀了你母亲,你要向我报仇就来吧。我不怪你。”

“报仇?哈哈,杀了你就能解了我的心头恨吗,杨花雨?”风罗凄惨的声音穿过雨幕,让景欢忘记了挪动,手指掐进风月的手臂,这到底怎么回事?师父又是谁?“那我呢?我因为母亲之祸,被自己的亲生父亲抛弃,扔进一个人吃人的杀手阻止,而且在十五岁被亲生父亲下药,让我一辈子永远保留如此模样,人不人鬼不鬼,每年要忍受脱皮之苦,骨骼不能生长扭曲的痛苦。杨花雨,雨妃娘娘,你知道我这四十年都怎么过的吗?”

“阿弥陀佛,风罗,你要动手就动手吧,废话少说。贫尼已经说过不后悔当年对你母亲的事。我是杨花雨前青公主也好,简朝皇室风横祖囚禁的雨妃也罢,独居深山立誓要毁掉简朝天下的悟因师太也行,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已经风烛残年,名利富贵,爱恨情仇,早已如烟云了。”悟因师太闭上眼睛,双手合十,“悟因悟因,悟出因却悟不了果,我争强好胜五十年,不过为了争那一口气,到头来一切不过如此,如此罢了。”声音悲戚,听在每个人耳里都能激发出人心底最忧伤的回忆。

“死?我不会让你这么死的。我要狠狠地折磨你,看着你生不如死。不,我要把你带到那个人面前,让他看着你在我面前受折磨,然后让他求我,让他说后悔,后悔不该那样对待我们母子,后悔将大好江山传给了一个前青余孽生的野种……”风罗越说越激愤,狂怒的五官挤在一起,分外可怕。

“风罗,住口!”风梧手一抬,跳虎滩四周便出现一圈密密麻麻举着箭的箭手,景欢回头看去,那些箭手居然无声无息出现在他们身后,原来他们进来早在人家的视线之类。景欢抓着风月的手臂,“风月,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快救我师父。”

风月摇头,“十五皇叔早疯了,他抓住师太,我们都没有办法的,除非……”

“除非什么?”

“除非三哥心一狠,不顾师太安慰,命令箭手杀了风罗。”

“不行!我师父不能死。”

“为什么不能?”风月勾笑,满脸不屑,“她是青竹门的掌舵人,是简朝最大的反朝廷势力,趁机灭了,于朝廷又有什么不好?”

景欢顿时哑然,她的确没有立场让风月救师父,但是……“但是……但是师父刚才说的话,她跟你们风氏有旧的啊!”

“那你知道是什么样的旧吗?”

景欢摇头,“我不知道……”过滤着悟因师太的话,景欢不敢相信,“难道……”

“所以说最毒妇人心。”风月冷笑,“一个女人,为了跟丈夫斗气,置儿孙于不顾,你说留着还有什么用?”

“不可!”景欢看着风月对身后的人挥手,一把抓住风月的手臂,“你不能这样,师父……师父她是风横祖也就是你爷爷的妻子不是吗?太上皇还活着,你们不能这样对她!”

风月的手举起,看着景欢犹豫片刻,“其实你师父是我父皇的亲生母亲,你知道吗?”

景欢的嘴巴骤然长大,合拢不上,“这、这……师父是反简复青的……”

“所以她该死!”风月诡异一笑,他身后的的箭手的箭都抬起,瞄向了滩中的风罗。

“不……”景欢刚叫一个字,就被风月捂住了嘴巴,嗖嗖的箭如麻般射入场中。

箭风中听见风梧大叫一声,“谁先放箭的?”

风月的手放下,景欢第一时间蹿了出去,“师父!”

远远地悟因师太的身子慢慢倒了下去,风罗的身子顿时成了个刺猬,也松了手倒在了地上。

那边的其他五门之人,躲避着如麻的箭矢,箭林中景欢眼前一花,只见荀涯替她挡去了面前的箭,扯了她:“景儿,走!”

“不!师父!”景欢死死抱住悟因师太,凄厉地叫了一声,那些纷飞的箭似乎也随着她的叫声瞬间消失,景欢抱着悟因师太,“师父,师父你怎么了?”

悟因师太勉强睁开眼睛,嘴角溢出丝血迹,“净焕,你来了。”悟因师太说话依旧跟平时一样,悲悯忧伤,“师父要走了,不得不跟你说句话,以前是师父错了,不该逼你做那些事。从今以后,还俗,远离青竹门,不要扯进任何是非了。”

景欢听悟因师太说话一点滞涩都没有,不由一喜,“师父,你没事?”

悟因师太摇摇头,“我的罪孽总算走完了。”说完闭上眼睛,反手握住了景欢的手,“别怪他们,是我自己杀了自己。”说完头一垂,便没有了声息。

“师父,师父,你怎么了,你睁开眼睛啊……”景欢摇着悟因师太的头,当年四姨娘的死如梦魇一般又跳到她的眼前,为什么每次亲人的死都跟这些姓风的有关?

景欢抬起头正看见风月优雅地走了过来,抽出恨情就要扑过去,“风月,我恨你!”

荀涯一把抱住了景欢,“景儿不要胡闹,师太是自杀的。”

“不,是他杀的,他下令让人放箭的。”景欢瞪着风月恨不能将他咬进肚子里,那笑容,那张脸,那个人!

“八弟,这是怎么回事?”风梧也走了过来,冷声问风月。

风月低头看着悟因师太,“三哥,这些都是下营的死士,只听持令箭之人的命令的。”

一句话将风梧推到了前面,令箭的确是风梧拿着的,那些人也正是风梧带来的,这事明摆跟刚从生死关逃出来的风月一点关系都没有。风梧不是傻子,眼眸一紧,那些箭矢又指了起来,风梧冷声道:“今日之事,各位都见到了,剩下的还请各位同门委屈一下,跟本王去衙门做个见证。”

“封口吗?”抱着手臂血迹的悟忘师太也扑了过来,“风梧,这里也没剩几个活人了,你干脆将我们都杀了不是更好?”

风梧冷哼一声,却不看他人,却对悟因师太的尸体跪了下去,风月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跪了下来。

大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咆哮的虎跳峡依旧江水澎湃,激浪滔天,呜呜的风声将周围的树木吹得簌簌发响,就跟呜咽的哭声一般。

(哈哈,还有几个人在看文啊?都被我古怪的YY吓跑了吧?说实话,真想太监了,可是想到许多人,特别是“天天不下线”每天的鼓励,我还是咬牙继续写吧。谢谢支持的各位。)

一 重回清源

两年后,景欢站在清源县高大的城楼前,仰望着那几个遒劲的大字很久很久,这才牵了那头一路闹别扭的黑驴随着人流向城里走去。

两年了,长吗?景欢缩了缩胸,尽量不让自己用男装已经无法掩饰的身材暴露出来,如果不是得到那个消息,她依旧会躲在那个偏僻的小村庄,依旧当着一个地道的渔民。每天起早摸黑,跟着村人一起打渔卖鱼,天黑了,回到小茅屋倒头便睡,也管不了那些霉味,那些脏,那些穷苦。

景欢摸了摸脸,长满茧子的手摩擦在脸上连疼都感觉不到了,两年的日晒雨淋,十五六岁少女娇嫩的肌肤已变成一片麦色,健康的红晕,略粗粝的肌肤,也许只有那双黑黑的眼眸还带着几分灵动。

人流突然向一个方向涌去,那头村头二黑非送给自己的黑驴,仿若突然有了灵性,翘起倔蹄子就跟着人流跑,景欢拉也拉不动,只有任由那畜生跑去,驴脾气也就这样,拉也拉不住。

景欢跟到人流边,突然就笑了,原来二黑那畜生却是看上了一头花驴了,蹭到人家身边就要趴上去,那花驴的主人正看热闹得趣呢,一回头便看见俩畜生难看的扮相,反手一鞭子就抽向二黑。二黑吃痛叫了一声,却依旧趴在花花身上不肯下来。

“妈的,哪个的畜生?占老子便宜?”那汉子脸上青筋暴起,跳脚就骂,又去抽打二黑,这次二黑学乖了,拖着花花就转圈,眼看那鞭子一下子就抽到了花花身上,花花吃了主人一鞭子,这下不干了,撒开蹄子就跑。都说驴子是倔脾气,那脾气一上来谁也拉不住,眼看着一头花驴子身上背个黑驴子就冲进看热闹的人群。

顿时那群挤在一起交头接耳看官府通告的家伙就狼哭鬼嚎起来,骂娘的,哭耗子的,你推我的,我压你的,被驴子踢了的,被人踩了的……乌鸦鸦一片,好热闹一大片。

景欢站在一边,真是忍不住,粗鲁地大笑起来,插着腰,拿着驴鞭子,恨不能再给那两头驴一鞭子,凑得更热闹一些。

那花花的主人是最早遭殃的,被二黑一个倔蹄子踢倒屁股上,此时艰难地捂着屁股站起来,众人也都你推我攘的爬起来,你望我我看你,同时叫起来,“谁?”

景欢这两年生活在一群渔民中,粗鲁惯了,哭就是哭笑就是笑,单纯善良,没有江湖人的狠辣,没有朝廷那些人的算计,那样的生活,是真正的干净,美好。可惜,一切又要结束了吗?是自己耐不住寂寞了吗?景欢收住笑,指了指街那头,“还不追去,惹祸的跑了!”

那花花主人汉子第一个就冲了过去,挥着鞭子边跑边骂,众人一窝蜂地也跟了去。景欢见人都散的差不多了,一笑,走近那众人看的不亦乐呼的官府公告,扫了几眼,脸色便冷了下来,西北大将军王?平叛吐蕃叛军?哼,借口真是不错。

“景儿?”

熟悉的声音,让景欢脸上讥讽的笑容顿时凝固在了脸上,还有谁在人群中能一眼认出这样的自己?景欢慢慢转身,脸上的笑容慢慢敛去,平静地望着渐渐走近的那个男人。

我微笑着走向他,“荀大哥,你好。”

“景儿,真的是你?”荀涯上下看着景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大哥和芮葭姐姐的亲事,我怎么能不来呢?”景欢浅笑,干净的眸子里没有一丝杂色。

荀涯看着嘴里一苦,却笑道:“走吧,芮葭看见你肯定很高兴。”

景欢摇头,终究放不下世俗,因为她还欠荀涯一个承诺,欠芮葭一句祝福。见荀涯诧异的眼神,景欢只得说:“我还要去找我的黑驴。”

一句话将荀涯逗笑,“景儿,你变了许多。”

“长大了,变得更仇了。”景欢不在乎地挑眉,“那头驴子是村头二黑的心肝宝贝,要是丢了,他一定会哭死的。”

荀涯默,良久,“我去帮你找。”长影轻移,转眼便到了街的那头。景欢便站在街心,等待着荀涯追回自己那头倔强的黑驴。

好一会儿荀涯才一身狼狈地回来,沧桑许多的脸更坚毅了,眼神也变得深邃难懂,比当年亦山时更加沉稳了,“黑驴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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