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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红妆娇-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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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还没有回来么?”阿曼皇后嘴角含着笑。

“小姐,皇上还在相府。”一个斜襟紧袖的丫鬟回道,并没有裣衽——那是和阿曼皇后从北夜远嫁而来的随身丫鬟。

阿曼皇后随嫁而来的丫鬟有四个,个个身怀绝技,并被皇上特许穿戴北夜的衣饰。

东锦国的民间口耳相传,皇上对这个从北夜来的皇后极其宠爱,满足一切他所能给的任何东西,且命人远去北夜,为她带来北夜的特产、珍宝,甚至允许她在自己的宫苑里穿戴北夜的衣服,以让她慰藉思乡之苦。

然而,轰动锦都的却是那场婚宴。

皇国寺的德慧方丈亲自主持了婚典。宝马雕车、玉树银花,盛况空前。因为女方的身份显贵,又是以和亲远嫁东锦,嫁奁丰厚,亲自来东锦送她出阁的,竟是将在不久后登基成为北夜之王的哥舒王子。

阿曼皇后听到随身侍女的话,眼神有些复杂,喝了一杯酒:“再等等吧。”

立在一旁的侍女有些不服气,索性一屁股坐在了她的对面,竟有点娇嗔道:“我的好小姐,这个东锦的皇帝根本不会来,你怎么还不死心?大小姐也这样,你也这样。”

提起姐姐,阿曼皇后持杯的手微微一顿,静如镜面的杯中蓦然激起了涟漪,眉目间有复杂而痛惜的神色掠过。

“蒙亚东,我和姐姐,是不是都很傻?”将酒杯放下,她沉默了片刻,仿佛在侧耳倾听着夜里吹来的风声,眼神却是充满了叹息,“我知道,他是因为姐姐才对我千依百顺。”

侍女不说话,好像每次小姐提到大小姐时,总会有这样尴尬而沉重的气氛。

大小姐的死在她的心头上存留了一道无法愈合的伤痕,不知道在那个皇帝的心中是否也是如此?

“罢了,我不会像姐姐那样。”阿曼皇后忽然微微笑了起来,语气却是沉痛而淡然的,“姐姐那样的人,活得太苦,所以她才会走上那样的路。”

穹月宴行(一) (2)

忽然又想起了与此关联的事,脸色微微起了异样的变化,一双丹凤眼看着手中的玉盏,月明如水,玉盏微微有了淡淡的光芒,“好像……他和她没有一起……我没有看到她,他……也变了好多。”

侍女听此,疑惑地看着她,然而阿曼皇后微笑着喝了一杯酒,转开了话题,却似乎因为什么有些不解,“那个君相真会是哥舒王子口中的北夜王后?”

“也真是奇怪,”一说起北夜王后,其余两个侍女眼里瞬间有了崇慕的光,其中一个侍女说话也有些小心翼翼起来,仿佛不敢亵渎半分,“北夜王后怎么会是东锦的丞相?”

阿曼皇后又斟了酒,轻抿了一口,看着玉盏中的水影:“精魂扣是不会选错主人的,我们只要完成哥舒王子交代的事情就好。”

说话的侍女点了点头。

“小姐,皇上回来了。”一直跟踪皇帝的侍女从游廊处走来,“君相也跟着进了宫。”

“嗯?”阿曼皇后放下了玉盏,问道,“君相怎么来了?”这么晚了,她怎么来了?她的大哥不是刚过世么?

“两人……好像不是很愉快。”

听此,阿曼皇后沉默了许久,蹙着眉不知在想着什么,纤细的手指拿着丝绢,忽地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去辛锦宫。”



御书房里沉静而窒息,龙锦腾抄手冷冷地站在窗边,手里却拿捏着夜丁香的叶子,因为气愤已被捏得粉碎。在紧闭的琉璃门边,君澜看着他,夷然不惧,然而嘴唇已经咬得失了血色。

“什么时候离开?”许久许久,久到君澜心里惧意快要溢出胸臆的时候,在窗边冷然而立的人终于说话,眼睛却看向月色。

“明日一早就走。”

一阵风忽然狠狠地刮来,在君澜回答的时候,陡然穿进了窗子,灯火登时黯了一黯。

手中已然碎裂的夜丁香飘落,龙锦腾又从夜丁香上摘下一片叶子,在手心里握紧,粉碎,仿佛在捏着一个蝼蚁般的生命,望着夜空的他只是笑了一下,眼神却森冷:“不能再多待点时候么?”

“是的,我一定要去大漠。”低眼望着地上飘飘摇摇的碎叶,君澜心里猛然一个惊心,神色却坚定,“我做官也只是为了大哥,如今大哥去了,我想带他去大漠。”

她微微一顿,沉吟着开口,神色忽然沉痛起来,“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

男子的手陡然一颤,却是不动声色,月光照在他如玉般的脸上,仿佛湖面波光掠过,冷而犀利。他背着她,茫然地低喃:“不会回来了啊……”在他做了那般对不起她的事,她当然不会在回来了。

穹月宴行(一) (3)

君澜低下了头去,一言不发地沉默起来,贝齿紧紧地咬着唇瓣,单薄的唇抿成了一线,眼色有些飘忽。

她还是选择离开这里,这个杀害自己所爱的恩师却又是心底念了八年的人,她怎么可能毫无介怀?她忽然发现,在某些时刻,自己的意志与决定就像磐石那样坚定和决绝,所做出的决定是那样迅速和不容置喙。

其实她能如此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阿曼皇后。

阿瑞亲阿曼是北夜国阿瑞亲王爷的幼女,她早有耳闻那个北夜女英雄的传奇。

——十五岁便已精通奇门遁甲和帝王谋略之术,十六岁随父收回被西蜀国侵占的外城,北夜女英雄之名远播于北夜。

而且,阿瑞亲阿曼生着一双和哥舒王子一样的墨绿色眼睛——在北夜国,皇族内只有生有墨绿色眼睛的男子才能成为北夜之王,而女子则成为北夜最尊贵的公主。

有如此的女子陪伴在他的身边,她心里很安慰,况且阿曼皇后喜欢他八年了吧,这样她才可以走得彻底,走得毫无留恋。

即便这个高高在上的年轻皇帝伤害她如此之深,她也下意识地为他考虑。

“丫头……”散着月光的窗口上,黄袍缎衣的男子已经转过了身,定定地看着她,高高在上的皇帝眼里竟然有了一丝哀求,“你能不能留下来?”

穹月宴行(二) (1)

君澜的身子微微一颤,转开脸凝望窗外的天幕,一言不发地站在原地。

“为了我留下。”看着那个一直望天的朝服女子,龙锦腾只觉胸臆间郁郁得无法呼吸,“留在我看得到你的地方。”即使他和她之间已经出现了一道无法磨灭的裂痕,他依然说出了近乎哀求的话。

“我能留多长时间?”听到这里,君澜终于转过脸来,然而一转脸就迎上月下黄袍缎人阴郁森冷的目光,那一瞬间心里仿佛有一道寒流掠过,然而她的声音依旧坚定,“我不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别忘了,我是一个女子,不可能永远当着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丞相,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知道东锦的丞相乃是区区一个小女子,多可笑。”

打住话头,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绝然说道,“龙锦腾,我不可能天天面对一个仇人而无动于衷。”

年轻皇帝的脸上死一样的苍白,看到她那样坚定而决断的眼神,龙锦腾终于知道那便是她的最终答案,他的手指慢慢收拢,感觉到一直被他握在手里的碎帕仿佛有火在燃烧,蜿蜒着涌入了他手腕里的血脉,烧到了心肺深处,那样激烈,激烈得几乎无法呼吸,满怀的悲愤无处发泄——原来,他手握江山,威赫东锦,却也无法了断这样的事情!

“好……好!那么……”龙锦腾低声说,声音却如同在黑夜的海上浮冰相互轻轻碰撞,彻骨得冷,眼睛亮如妖鬼,“那么,今晚我为你践行吧。”

君澜吃惊,最终还是点了点头,然后看着李公公被唤入御书房,垂着头答应着皇上的吩咐。



夜色更深了,沉沉的夜空上,云破月出,皎洁的月光从九天上空直洒下来,落在了游廊的亭台上。

两人沉默地坐在亭阁里,却是各怀心思。

不知过了多久,宫女们终于上来,在鱼贯端上了二十个银盘后便静静地退了下去。桌上盛着的并不是什么价值万钱的珍馐,却是些家常小菜。

“尝尝看这个。”龙锦腾将犀角筷子点在梅花虾仁上,笑道,“这是你最爱吃的一道菜,不知道是不是和以前一样。”

“……”君澜抬起了头,眼睫微微颤抖,看着他,有些温热起来。

往事如闪电般亮起——

“玉面哥哥,我要吃梅花虾仁。”孩子将小小的手扯住了少年的衣袖,嘟起红艳艳的小嘴,撒着娇。

少年俯下身来,笑呵呵地摸着她的头:“可是这里没有啊,下一次玉面哥哥带你去,好不好?”

“不好不好!”不知为何,那个只有八岁的孩子就喜欢为难他,粘着他,霸占他所有的时间,“我现在就要吃!”

穹月宴行(二) (2)

少年无可奈何,对于她孩子气的不讲理,他无法动怒,却是越发喜欢这个小小的孩子依赖他,每次只要那张红扑扑的小脸上有了欢喜的神情,他的心里就仿佛什么都已经满足。

“好好好,那我现在就去买,你乖乖在客栈里等着,不许出去,听话。”

那一日,少年为了梅花虾仁,足足跑遍了整个小镇,直到日落,他才回来,小心翼翼地捧着那碗特腾腾的梅花虾仁给那个房里已经等得快哭的孩子。

……

月夜下,两人同时回想着那天的场景,龙锦腾心里更是一痛,心中的决定越发的坚定了。

长久地沉默着,君澜忽地流下了两道清泪,拿着筷子的手微微颤起来。命运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将他们两个玩弄于鼓掌之上,如今他们之间再也无法逾越。

龙锦腾将梅花虾仁夹在了她的碗里,便搁下筷子,执杯微笑,眼里不知道是什么神色,“那一年,大概我真的是疯了,竟然带上一个孩子跑江湖。”

君澜看着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眼花,仿佛月光特别眷顾他,将所有的辉光都洒落在了他的身上。月光在他的衣服和长发上水一般地灵动起来,男子的脸上有一种朦胧的魔性美。

月明波光动,月下玉人来。

“那一年真是快活啊。”看着他怔了一会儿,君澜低低地说着,心里如同针扎一样难受,执杯,混合着流下的眼泪一饮而尽,喉咙火辣辣地烧起来,一路烧到了心肺。

“这酒是最烈的宫廷御酒,叫醉三仙,一杯即醉,宿醉三天三夜……”龙锦腾只是浅浅尝了一口,仍举着杯,眼藏在了玉盏背后,低低微笑,“丫头,属于我的终究是属于我的。”

“……”君澜身子猛然一个激灵,当下起身欲离开,然而醉三仙的酒效是如此得强烈,一入口,麻痹便仿佛以闪电般的速度席卷了她的全身,竟令她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

“你言而无信!”脑袋有些昏沉起来,君澜低迷地说了一句,然而还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便软绵绵地倒在了桌上。

龙锦腾也不看醉酒昏睡的人,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玉盏,眼里有了捉摸不透的笑意。过了许久,他长身而起,走到了君澜的身侧,将她一把抱了起来,在走出亭阁的时候,他忽地说道:“出来吧。”

然而,听到两人的对话后,阿曼皇后的身子却猛然一晃!靠在玉石墙壁上,寸步不动。她听着两人传来的声音,怔怔地出神,连侍女拉了拉她的衣角都似乎没有发觉。

“阿曼,朕的忍耐是有限的。”龙锦腾抱着女子,再一次说了话。

玉石墙壁暗处,阿曼皇后恍恍惚惚地走了出来,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直直地望着他怀中昏睡的朝服女子。

穹月宴行(二) (3)

“她,她是那个小丫头?”她不确定地问着,下一刻,阿曼皇后眼里警惕起来,抬眼看着月下走来的皇帝,“你要带她去哪?”

“呵,当然是好好补偿八年前那一次失约。”皇帝微笑着,眼神却是阴郁,冷而深,抱着女子半步不停地离去。

那一刻,阿曼皇后全身难以抑制地战栗起来,这个人,这个人变得那样深远可怕,他连他一心爱护的丫头都要算计了么?

阿曼皇后站在游廊里,怔怔地望着月光下飘摇离去的身影,手指紧紧握了起来,她是当年那个叫她小姐姐,唯一对她友好的小丫头?那,那她该怎么办?

一心想算计的人,竟然是她!

银屏冷望(一) (1)

世事变迁如幻境一般,昨日他们还在相府吊唁,然而只过了一夜,相府里陡然之间易了主!

满朝百官们面面相觑,惊疑不定,想从金銮殿上那个高高在上的皇帝脸上看出一丝端倪,然皇帝如往常一般淡漠,静静地冷述着君澜因丧兄悲痛已经辞官返乡。

听到皇帝的话后,所有人都低下头去,人人自危,谁也不敢提出疑虑,只在心里默默地断言——皇上终于要一举铲除君相的势力了,君相恐怕是凶多吉少了吧。

朝堂上下只有青睿王和楚天敛没有低头,眼色复杂地望着金銮殿上面无表情的皇帝,楚天敛终于忍不住想问一句,却被身前的龙锦歌截手拦住,对他摇了摇头。楚天敛只得立在原地,寸步不动,眉宇间有了沉重的担忧。

君相……终于还是被皇上发现了么?



“皇上,澜到底去了哪里?”下了朝,龙锦歌和楚天敛两人迫不及待地来到辛锦宫,青睿王问皇弟。

枫树乱红,凋落在了那个无声无息站着的人,此刻忽然听到身后的询问,龙锦腾冷笑起来,一拂袖,转过身来,似是略微有些诧异,“皇兄担心我倒是预料,想不到楚爱卿也担心她啊。”

和龙锦歌并肩而立的楚天敛怔了一下,不知如何回答,微微低下头去,心里却刹那的心念电转,恭谨地开口回答:“皇上,微臣欠君相一个人情,只是想知道她的故乡在哪,好去还人情。”

皇帝忽地笑了一下,眼神转为严厉:“还人情?知道她的身份么?”

如此咄咄逼人的直接问话,楚天敛怔愣了一下,一时间居然不知道如何回答。许久,才道:“微臣不知。”

“不知?”那一瞬间,皇帝墨黑色的眸子里,闪过了冷电般的光。

“是,微臣的确不知。”楚天敛微微垂眼,由衷的回答,眸子里的光亮了一亮,仿佛在揣测。

“哦?”龙锦腾忽地扬眉笑起来,若有所思,“皇兄,那你知道么?”

正在一旁听得有些懵懂的龙锦歌茫然而疑惑地摇了摇头,询问地看向了他,心里纳闷:澜会有什么身份,即使密友如他也不知道,皇上今日为何如此反常地问?

龙锦腾大笑起来,有些讥诮,广袖一拂,又转过了身,负手临栏望着天,如平日那样傲然自信,有睥睨天地,不容人置喙插手的霸道。

两人有些惊诧,无言地望着那个临风的人。许久,才听到他忽地说道:“以后再也没有君澜这个人了……”

此言一出,两人惊住,龙锦歌再也掩饰不住愤怒,几步走到他那边,眼色冷厉:“你还是杀了他?是不是?”

银屏冷望(一) (2)

“我怎么可能杀她。”望着天的人根本没有看那个突然愤怒的人,眼神从凝集又慢慢散开来,似是疲惫得看不见底,嘴角微微一动,不知是笑还是悲的表情,“如今,她,她恨死我了吧。”

听得那样的语气,龙锦歌微微一诧,神色怪异地看着他,忽然之间就静了静,半晌不语,脸色平静地看着他,不知道该怎么问。

“我强行留住了她,她肯定恨死我了——”他继续望着天空,轻轻道,却又忽地顿住了话语。

离他们几步之遥的楚天敛看着那个忽然之间变得分外软弱和沉痛的皇帝,神色复杂起来。

——他心里强烈地感觉到,皇上和君相早就认识,不然这个不甘于人下,非要自己操纵局面的人为什么迟迟不对君相做出行动?却是处处在暗处维护着她?

皇上少年时曾经在江湖中游荡了好几年,在那段仗剑挟酒、笑傲江湖的日子里,他和她是否就已认识?

楚天敛出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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