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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丞相:红妆娇-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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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澜双臂裹住了肩膀,呼了几口气取暖。她沉默地跟在白衣女子的身后,两人一言不发,只有耳边风雪的呼啸声。

“雪荒上,已经有几百年没有开雪莲了。”前面忽然响起了女子幽幽的叹息,却依然一步不停地向前带着路,“领主等这一刻等了很长时间了吧?”

君澜忽地抬眼,看着她,女子的身上落了满身的雪花,在风雪里有些飘摇,呼啸声里,女子的声音又传来,“领主每日都会到凌绝顶的最高处远远观望那朵雪莲是否已快开花。”

声音忽然间就静了下来,许久,才又响起,“因为,雪莲花开之日便是你到来之时,他等得很辛苦。”

君澜一震,蓦然停下了脚步,女子的语声有些凄凉,在风雪里回旋,然而女子依然往前走着,并没有停下来等她。

“雪莲是凌绝顶的圣花,待你摘得那朵雪莲便只能永远待在凌绝顶了。”前面的雪樱终于停下了脚步,回头看她,轻轻问,“君姑娘,你是否想清楚了?”

雪还在无休无止地降落,瞬间已经落了两人满身。

荒凉的原野苍白一片,纷纷扬扬的飞絮阻挡了两人的视线,君澜看不清咫尺之遥的女子的表情,却依稀可以感觉到白衣女子身上带来的冷意。

“走吧。”深深吸了一口气,她走到了雪樱的身侧,淡淡开口,“既然我决定跟他来了,就不会后悔。”

雪樱的身子微微一动,在大作的风雪里颤抖了一下,眼睛看着极远处的马车,眼里有复杂的光芒,“那就好,雪莲就在前方不远处,你自己去采吧,一定要将它摘下,我先回领主那等候。”

万蛊血咒 (4)

“嗯。”君澜微微侧脸,点点头,便向前走去。

待她的身影快要消失在风雪里的时候,雪樱再也掩饰不住眼里的焦急,足尖一点,飞身掠向马车的方向。

马车里,覆满雪貂裘的男子痉挛地剧烈颤抖起来,在帘子落下的一瞬间,琉璃般的碧眼里终于无法控制地露出了极度痛苦的神色。

身子仿佛被成千上万的蛊虫瞬间钻入,彻骨般寒冷刺痛。他苦痛地睁开了眼睛,碧色的眼里陡然流露出了冰一样的淡蓝色泽,纯澈却深不见底,仿佛划不可开斩不开的黑夜。

渐渐地,他眼里的神色涣散开来,却露出了一个稍纵即逝的笑——那朵雪莲她快要采到了吧?就算如今每隔七日承受嗜血嗜肉的痛苦,又有何妨?那么,是不是只要她愿意了,他就能解脱了这样的折磨?

“领主!”急奔回来的雪樱看到马车里蛊毒发作的男子,眼睛里陡然露出了彻骨的惧意,踉跄着坐倒在马车里,一时间竟然不敢上前。

那,那还是个人么?

她惊骇——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主人血咒发作的模样!

“滚!滚出去!”喘息中的男子忽然暴怒起来,带着血滴的手猛然挥了过来,溅了恐惧中的女子满脸。

在鲜红的血从雪衣下渗出来的一刹,雪樱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呼喊:“领主!”

雪峰顶上,驻足在白茫茫雪地里的女子在摘下那株冰上怒放的雪莲后,终于露出了满意的微笑。

然而笑意还未爬上脸庞,不知为何,仿佛有一道刺骨的冷电猛然钻入她的心间,女子的笑容陡然凝结,君澜霍然转身,有些恐慌地望着乱雪下的极远处。

风大,雪大。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她手脚并用地狂奔,那一刻,她只觉自己的心里冰寒刺骨,即使狂奔在这个雪荒上也从未有那么强烈的冷意,不祥的预感如同巨大的阴云笼罩了她的心头。

风更急,雪更大。

踉跄着奔到马车旁,君澜看到车外的雪樱脸色死一样的苍白,眼睛有些恍惚而恐惧的,不知道在看向哪里,心中欲知不祥,她猛然掀开了帘子。

“梁向鸳!”她脱口惊呼,看见了匍匐在雪貂裘里的男子。

雪貂裘上浸透了浓稠的血液,男子的身子仿佛已经千疮百孔,不断有血从雪白衣衫下渗出来。

她又叫了一声,有些恍惚,却不见他回应,心底的惊惧终于排山倒海腾起,踉跄着扑倒在他的身旁,吃力地将他扶起。

弯臂里,一张灰白而不成人形的脸庞赫然入目!

仿佛有蛇类一样的虫子在他脸庞的表皮底下蜿蜒爬行,将男子原本俊美的脸扭曲得不成人形。

万蛊血咒 (5)

“梁向鸳!梁向鸳!”君澜觉得心肺深处有无数的尖刀在绞动,忽然间就失声大喊,紧紧地将那个人的身子搂住,仿佛生怕他忽然间就消失不见,“你怎么了……怎么了?快说话啊……说话啊!”

“璧尘……别看……”那样用力的拥抱将极具苦痛中的男子唤醒,涣散的眼神在看到女子容颜的一瞬凝聚,却又散了开去,他伸出青白的手遮住了她的眼睛,“别看。”

“啊!”在看到他伸出的手时,君澜惊呼了一声。

那只微微抬起的手,仿佛有无数蛇类的小虫子在爬行,从里而外地吞噬着,手腕和手掌上的筋肉迅速萎缩下去,发生了可怕的异变!

“那日我到玉山将奄奄一息的领主救回来,他几乎快气绝,你知不知道,因为你他现在每隔七日便要忍受万蛊嗜血的痛苦!”

忽然间,雪樱的话猛然响起在耳畔,宛如毒咒一样不断回响着。

君澜只觉全身无力,一下子委顿在地,握住了男子冰冷的手,忽然间就失声痛哭:“对,对不起……梁向鸳,我害苦了你……”

“别、别碰……”男子的手微微痉挛了一下,想要抽出来,“手就要烂掉了……不要看。过、过一会儿就好……”

月将影忽然微笑起来,安静地侧过头来,“小蝴蝶……雪莲采来了吧?”

君澜重重地点了点头,却不去拣掉落在身旁的雪莲,只是紧紧拉住了那只正在发出可怕异变的手,根本不顾手的溃烂,“我、我以后哪里也不去,永远待在凌绝顶,我们相守到老,好不好?”

男子微笑起来,心满意足地叹了口气,神色有些委顿,昏暗的视线中,女子血泪交织的脸有些模糊,他点了点头,唇角弥漫了笑意,“别哭……只是一会儿。”

“梁向鸳!梁向鸳!”感觉到他的神智开始涣散,君澜心下一惧,用力握紧那只迅速枯萎成干尸一样的手,唤着他的名字,“月将影,别睡,别睡过去!我们赶快回到凌绝顶!”

“放心……不会死的。”月将影躺在她的怀里,昏昏沉沉地,下意识地喃喃,“别害怕……就睡一会儿。”

“那就在我的怀里睡,只是一会儿,就一会儿。”君澜拥紧了他鲜血淋漓的身子,握着那只冰冷的手。

苦痛而扭曲的脸上绽出了淡淡的笑意,用力地将脸依偎过去,在她的怀里沉沉睡去。

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鹅毛一样飘飞,落满了马车,还有那个一直站在雪地里的女子。

风雪情深 (1)

黑暗的最深处,黑衣的少年默默静坐,闭目养神。

他凝聚了全部心神,观心静气,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在了眉目间,眼睛紧闭着。他已经坐在这里两天两夜,未进任何食物,也不发一言一语。

黑沉香又发作了,没有几天的修养是无法蓄积内息,去攻打凌绝顶的。从那人的口中得知凌绝顶领主的可怕,对付那样的人,必须养精蓄锐,否则就是不归期!

他还要救出母亲,和小澜在一起,从此三人隐居,过那种清淡而温馨的生活。所以这一次必须从那个死亡之地平安归来!

忽然间他听到外面有扑簌声直飞过来,少年头也不抬地掷出了银色短刀,直掠信鸽的腿。细绳断裂,竹管不偏不倚地落入他的手中。

展开信笺,眼睛只瞄了起首几个字,少年的脸色就变了。

小澜去了凌绝顶?她怎么会去凌绝顶!那个死去的梁向鸳居然就是凌绝顶领主?

他颓然跌坐在地上,手里紧紧捏着信笺,脸色死一样的苍白。

这一次……又要做出选择了么?爹和娘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娘,可是,娘和小澜,他该如何选择?无论是谁,都是他最爱的人啊!

子游……子游……眼前浮现了那双清浅而温柔的眼睛,恍惚间,他听到了女子细微地唤着,向他伸出了手来。

终于,他无法忍受那样的眼神,一拳击在了身侧冰冷的石地上,全身微微发抖。

“少主。”门外有人低声禀告,“有贵客到访。”

“滚!”少年暴怒起来,闪电般出手,一掌震碎了房门,将门外的侍从打飞了出去,“我谁也不见!”

然而侍从身边的青衣人却依然稳稳站立,面无表情地看着房间里盛怒的魔域宫少主。

这个男子年约三十许,风骨清奇,眼底含光不露,竟是一眼望不到底!

青衣男子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淡淡开口:“少主好大的脾气。”

听到声音,夜之墨猛地抬头,眼神凝了一凝,随即冷冷说道:“主上又有什么吩咐?”

“计划有变。”少年霍然起身,听得他的话,眼里欣喜的光一掠而过,然而听到男子下面的话,脸色又是一变,眼睛里浮出了些许的绝望,“沧海神女去了凌绝顶,路上已经派人跟踪,待君澜离开了雪荒,再一举歼灭凌绝顶。”

青衣男子坐了下来,忽地回过头盯着魔域宫少主,脸色依然是冷淡的,“听说君澜是少主小时候的玩伴?”

那目光冷锐低沉,少年手指微微握紧,只回答一个字:“是。”

风雪情深 (2)

青衣男子忽然微笑起来,那笑宛如尖利的刀锋,“希望少主以大局为重,你母亲之事,在下自然会向主上多多提点,好好照顾她老人家。”

少年脸色白了一白,额间的青筋隐隐突了出来,忽地低下头去,依然只回应了一个字,“是。”

“那就好,相信你母亲很快可以和少主团聚。”青衣男子的笑容淡定沉稳,看了他一眼,长身而起,微微一躬身,“少主告辞。”

“不送。”

少年抬起了头,看着青衣男子匆匆离去的背影,眼睛里有盛怒的火光腾起。

“啊——”那一瞬间,少年再也忍不住,爆发出了绝望的嘶喊,踉跄着坐倒在黑暗的最深处,他闭上了眼,重重地躺在了冰冷的地上,泪水长滑而落。



凌绝顶。

乱雪簌簌,还在大片大片地降落,如同鹅毛飞羽。

君澜坐在房间里,侧耳倾听着外面雪花簌簌落下的声音,感觉手底下的人依然微微发抖。过了整整一天,他们已经到达了凌绝顶。

天花板上琉璃珠光轻柔地洒下来,映照在昏睡人的脸上,宛如皎洁的明月,丝毫没有几个时辰前血咒发作时那般可怖的模样,让她不禁有了一种恍然做梦的感觉。

她站起身,点燃了一炉醍醐香,清新明目的香气充斥在了房间里,安定着昏睡不安的人。

将香炉摆好后,她轻轻推开了门,寒风夹着飞雪簌簌吹进来,迎面涌上了她的脸。

房外雪樱倚栏而立,君澜掩上门扉,走到她的身侧,忍不住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这个女子已经在这里守了整整一天,只是因为主属的忠诚么?

“今日是我第一次看见领主血咒发作时的样子。”身边的女子忽然说话,眼睛依然看着远处漫漫苍白的乱雪,“那个时候让我有了一种感觉,好像领主真的要死了。”

“我从未想过宛如天外飞仙,和神一样强大的领主竟然也有这么惨厉的时候。”仿佛还处在马车里看到那一幕的瞬间,女子的眼神依然不敢置信,梦呓般轻轻道,“不知道在这个天寒地冻的雪荒里,领主能待多长时间。”

君澜浑身一震,终于明白了过来这句话的深意,脸上刹那褪尽了血色。

难道这次他和她真的要参商永隔了?!原来是这样!难怪他来找她,希望她永居凌绝顶!原来他命不久矣!

她急急转身,正想推门,手臂被紧紧拉住。

“血咒并不是没有解决的法子。”雪樱将她拉了回来,看到女子恐惧的脸,她神色复杂,似是不甘,似是欣慰,“只要有雪莲花瓣、千年灵芝、南海黑珍珠、万年龙眼和原主的血便可。”

风雪情深 (3)

“原主的血?是不是我的血?那、那就好,现在就可以解咒。”因为一时间的喜悦,君澜反手紧抓住了她,手指微微发抖起来。然而白衣女子在听到她的话后,却始终不说一句话,只是怔怔地看着她。

“难道……难道是因为没有这些药材?”看着一直沉默的女子,君澜微微发抖,却发出了悲凉的叹息,“这也难怪……这种稀世药材连第一神医都没有听说过,世间怎么会有呢?”

雪樱凝视了她很长时间,忽地转脸,寒冷的湿意陡然扑上了她的脸颊。过了许久,才将她的手松开,缓缓轻语:“凌绝顶聚集了天下所没有的奇珍异宝,区区几样药材倒是有的,只是……”

然而女子的话说到了一半却忽然顿住,手掌一把握住了栏杆,紧紧地,栏杆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来,“只是现在还不能治疗,需在每次发咒之时将这些药引子混以宿主的血放入药池中,七七四十九天之后,就差不多了吧……”

随着她的话,君澜的脸色渐渐松懈了下来,却在听到雪樱最后一句时,脸色又陡地一变:“什么叫差不多?难道不能根治么?”

大雪不停地下着,无声无息地飞落。雪樱凝望着冷灰色的天空,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的心底忽然就如落雪一样冰冷,连带着呼出的气也是冰冷的。

“可以。”许久,她的声音才缓缓响起,不知道带着什么情绪,异样复杂,“七七四十九天后,宿主和原主合欢交好便可以了。可是……原主以后再也不能生子。”

“君姑娘,”雪樱转过脸来,看着君澜渐渐苍白的脸,微微苦笑,她的脸色也是雪白的,“你喜欢领主吗?你是喜欢他的吧?不然你怎么会愿意待在凌绝顶呢?”

君澜一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曾经一直以为自己喜欢的是那个在她孩童时给过她快乐和疼爱的玉面少年,并且执着了多年。然而遇到那人之后,她的心底渐渐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甚至在她还未还得及发现的时候,那个人突然决绝地离去。

她从未去计较过那人在心底的感情,一度认为那仅仅只是对他的怜惜和沉痛。这次再度遇到他,宛如生离死别后再聚。

“雪樱,怎么还不回川州?”门居然无声无息地推开,房里的人不知什么时候醒来,长袖长襟地走了出来。

“领主!”忽然听到主人的话,雪樱脸色刹那白了一下,微微垂首抱拳,“领主发得厉害,属下不敢擅自下山。”

月将影看了看她,忽地叹了一声,“罢了,你不愿嫁于孤鸿池,我也不勉强你,此事我会告诉你父亲。”

风雪情深 (4)

雪樱吃了一惊,忽然抬起了头来,不敢相信,半晌才终于确定地欣喜道:“多谢领主。”

月将影不再看她,挥了挥手示意她退下。

雪樱却有些踌躇,看了看君澜,唇角微微动了一下,终于忍住,静静地退了下去。

月将影缓步走近栏杆边的女子,眼色复杂——在听到雪樱讲出破咒之法时,他已经醒来,靠在门边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然而许久也没有听到回应。那一刻,他只觉自己的心一分一分地往下沉。

在和她相距几尺的时候,他忽然停住脚步。两人默默相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沉默。沉默之间,仿佛有微妙的气息流淌在彼此之间。

大雪飞扬,耳边只有风雪呼啸声,风里零落有几片雪花飘落进来,回旋在两人的视线之间。

“跟我来吧。”月将影轻轻说了一声,脸上露出了一个不知是笑还是苦的表情,转过了身,负手向回廊深处走去。

“梁向鸳!”在他转身之际,君澜抢步上前,紧紧拉住了他的衣袖,低低说了一句,“我、我愿意,我愿意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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