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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野流星-第1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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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莫三更时分,我悄悄起来,到他们同住的那一间房窗外偷窥,只见丹丘生尚未睡觉,独对枯灯,支颐默坐,好像在想什么。何洛则已发出鼾声。我心里暗喜,这可正是一个好机会呀。于是我轻轻撕开窗纸。

“不料就在此时,何洛和丹丘生同时跳了起来,喝道:‘什么人?’我这才猛然省悟,何洛是假装熟睡的。他约了凶手,怎能安心睡觉。”

“幸亏我早已想好了第二套办法,我立即低声说道:‘我听得有夜行人的声息,你们赶快帮我追贼!’”

“何洛咦了一声,说道:我怎么听不见?喂,你先回来,别去追吧!’”

“那时我还未曾知道,原来他是约了吉鸿来掳劫我的,必须把我留在庙中,他才有机会充当勇救妻子的英雄。”

“何洛果然发了急跑出来追我,丹丘生也跟他出来。我故弄玄虚,加快脚步,哎哟一声叫道:‘好呀,好大胆的小贼,竟敢用暗器打我!非捉住你不可!”

“我知道丹丘生的轻功在何洛之上,他以为我中了暗器受伤,一定会飞快的先跑来救我的。此时我和他们的距离少说也有百步之遥,黑夜中他们也看不清楚前面的情形,连何洛也想不到我这是弄假。他一面追一面叫喊,你是受了伤吗?受了伤还不赶快回来!’”

“果然不出我所料,丹丘生先追上我!”

说至此处,那天晚上的情景厉厉如在目前。牟丽珠那本是冷若冰霜的脸上,不知不觉现出一抹轻红。

丹丘生像风一样掠过来,追上了她了。贴近她了!

她跑得很快,她的心跳得更快。

虽然已经同行了三天,但在路上她是乘着马车的,只有上车下车的时候,才见得着丹丘生。而丹丘生又总是和何洛形影不离的。她一来为了憎恨何洛,不愿把目光投向他们,二来也是为了避嫌,是以虽然同行三天,她可从未“正视”过丹丘生。

她第一次看清楚了丹丘生的相貌,啊,原来丹丘生是这样一个英俊而又本领高强的少年。

这也是她第一次和一个“陌生的”男子单独在一起。

这个男子,她的父亲本来是有意将她许配给他的。唉,恨只恨错配了姻缘,要是她的父亲当初肯坚持原意的话,她这生的命运,可能就大大不同了!

但此际,她的心跳,她的面红,倒不是为了她自己也还未曾感觉得到的初茁情苗,而是为了目前她的这个身份,不知如何向丹丘生措辞才好。

她心里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脚步也不觉一步高一步低,突然一个踉跄,险些跌倒。看来更像是受了伤了。

丹丘生忙将她扶稳,问道:“牟姑娘,你怎么啦?是受了伤吗?”

“我没受伤,我是骗你们的!”牟丽珠低声说道。丹丘生怔了一怔,睁大眼睛看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别问我为什么?快点跟我再跑!”丹丘生迟疑不定,脚步反而停了下来。说道:“何大哥就要到了,为什么不等他?”

牟丽珠急得直跺脚,也顾不得什么避嫌不避嫌了,拉着他的袖子,说道:“我就是为了害怕给他听见,必须离得远些!请你相信我,快跑,快跑!”

丹丘生好似忽地想起一事,这次听她的话了跑了一会,把何洛甩得更远,回头遥望,也看不见他的影子了。

他们跑过一个山谷之中,牟丽珠估量是足够时间,可以在何洛赶到之前说清楚这件事了,这才停下脚步。

“何洛要谋害你,你知道吗?”

丹丘生这一惊非同小可,说道:“何洛与我情如兄弟,他怎会谋害我?”

“他已经害死了我的爹爹,你还以为他是好人?”牟丽珠道。

丹丘生大惊道:“他,他不是你的丈夫吗?怎、怎能谋害岳父?”

牟丽珠咬牙说道:“他是我的仇人!也是你的仇人!不但是你我的仇人,还是所有侠义道的仇人。”

丹丘生定了神,说道:“牟姑娘,此话怎说?”

牟丽珠恐怕何洛就会到来,只能简单扼要的把一些重要的事实告诉丹丘生。

这事情来得太突然了,丹丘生并非不相信牟丽珠。但要他立即就相信何洛和他的父亲都是奸细,他却还是不敢的,这刹那间,他不由得只是感到一片茫然。

“丹丘生,你可得赶快打点主意。要嘛,你帮我杀他报仇,你若不敢杀他,那你就赶快逃走!他已经请了很厉害的帮手,要来暗杀你了!说不定就是今晚动手!”

说到此处,忽地发觉丹丘生目注远方,呆呆出神,好像并不留心听她的话。牟丽珠急得顿足说道:“大丈夫一言而决,你还在想些什么?”

丹丘生“咦”了一声,说适:“牟姑娘,也许你猜得不错,我好似听见了古庙那个方向有厮杀之声!”

牟厢珠道:“一定是他约来的凶徒已经在那里大肆屠杀了。唉,可惜我是无力救我的几个老家人啦!”

丹丘生心里想道:“要是那些凶徒并非何洛约来的,我倒是应该回去帮何洛救牟家的仆人。”忽地想起一事,问道:“何洛约来的帮手是些什么人,你知道吗?”

牟丽珠道:“我只知道一个是江湖上无恶不作的独脚大盗吉鸿,还有两个听说是御林军的高手。”

丹丘生瞿然一惊,说道:“哦,果然有吉鸿在内!”

牟丽珠听他说得很古怪,心想,难道他也知道了何洛收买了吉鸿之事,正想问他,何洛已经来到!

何洛叫道:“牟小姐,你受了伤吗?”牟丽珠未知丹丘生打算如何,暂且隐忍,说道:“还好,并没受伤。”

何洛说道:“那么,咱们可得赶快回去。我已经发现有敌人来到那座古庙了。”

牟丽珠道:“我虽没有受伤,可是走不动了。”

何洛装得极为着急的样子,说道:“丹丘师弟,你轻功比我好,你先赶回去救人吧!牟小姐,我扶你回去!”

丹丘生是侠义心肠,心里想道:“说不定这伙强盗是来抢牟姑娘的嫁妆的,我岂能忍心让牟家的家人被强盗所害?”想到救人要紧,他无暇思量。果然立即飞奔回去。

丹丘生走后,何洛笑嘻嘻地说道:“你们来到这里已经好一会儿了吧,谈了一些什么?”

牟丽珠心中一凛,佯嗔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来帮我捉贼,我也累得要命,哪有什么闲心谈天?”

何洛笑道:“你长得美艳如花,我是怕我的好朋友把我的娇妻抢去。哎,我是开玩笑的,你别着恼!”

牟丽珠板着脸说道:“强盗都已经杀来了,亏你还有工夫开玩笑。我跑不快,你应该赶快回去帮丹丘生救人才是。”

何洛说道:“我怎舍得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嗯,你要是真的跑不动的话,我背你回去。”

牟丽珠羞道:“不,不,你不要这样!”

何洛笑道:“咱们是夫妻名份,你还害羞什么?”一面说话,一面走到牟丽珠跟前,伸手拉她。

牟丽珠突然一跃而起,左掌如刀,一个“刀手”向何洛头部斩下,有掌姘指如戟,点向他胸膛的漩玑穴。

掌指兼施,本是牟家的绝技,哪知何洛早有防备,一闪闪开,喝道:“好呀,原来你果然是丹丘生串同了来谋害亲夫!”

说时迟,那时快,牟丽珠一击不中,唰的已是拔出剑来,喝道:“狗嘴里不长象牙,老实告诉你吧,我是要替我爹爹报仇的!”

何洛架开牟丽珠的青钢剑。面色也像剑一样的铁青,喝道:“你胡说什么,你爹爹的死关我什么事?”

牟丽珠哪肯和他多说,喝道:“你应该自己明白!”何洛见她充满仇恨的目光,不觉心里发毛:“难道她,她已经知道我们父子的秘密?”

何洛的剑法本来是比牟丽珠稍胜一筹,但一个是怒火填胸,誓报父报,一个是作贼心虚,且有顾忌,在牟丽珠一轮狂攻之下,何洛竟是只有招架的份儿。

“你一定是听到什么谣言了,快告诉我,让我向你解释!”何洛嚷道。他口中说话,剑招略缓,只听得“嗤”的一声,衣襟已是被削去一幅。何洛见势不妙,发出一声长啸。牟丽珠料想他是招呼同党,出手更狠,但可惜毕竟是技逊一筹,何洛转攻为守,守得极稳。消耗她的气力。

何洛啸声发出之后,不过一会,果然便有两人来到。牟丽珠一见这两人是穿着军官服饰,心里想道:“想必这两人就是何洛所邀的两个御林军高手了。”

她早已把生死置之度外,管他来的是高手不高手,非但不逃,反而更加拼命。银牙一咬,施展出两败俱伤的剑法!

前面的军官大为惊异,笑道:“小夫妻有话好说,你们耍什么花枪?”后面那军官失声叫道:“不对,好像不是在闹着玩啊!”

其实前面那军官当然已知道不是“在闹着玩的”,他故意用轻松的口吻,不过是想松懈牟丽珠对他的防备而已。只听得“哎哟”一声,何洛肩头中剑,血流如注。

就在此时,前面那个军官摸出一枚铜钱,双指一弹,薄薄的一枚铜钱,打了到来。竟把牟丽珠手中的长剑打落了。

那军官笑道:“好啦!你们小夫妻打架,我可不便再插手了。何兄,你安顿了尊夫人再说。”

他只道牟丽珠已经丢了兵刃,这场架自必不可能再打下去。哪知牟丽珠竟然不顾死活,扑上前去和何洛扭打。“乓”的一掌,又正打着何洛受伤的肩头,打得何洛痛彻心肺。

何洛大怒道:“你这小贱人好狠!”倒转剑柄一撞,同时猛的一拳捣出。剑柄撞正牟丽珠的心口,拳头打着她的小腹。他的气力比牟丽珠大得多,这一击一撞登时把牟丽珠打得跌倒地上,片刻就晕了过去。

隐隐约约只听得那军官说道:“哎哟,何兄,你出手未免太重了,莫要把尊夫人打死才好,赶快看看她再说吧。”

何洛恨声说道:“打死这小贱人也就算了。”

另一个军官笑道:“怎的你毫无怜香惜玉之心,竟舍得打死貌美如花的妻子?”当然他并非真的要何洛“怜香惜玉”,而是绕个弯儿,向何洛打探缘由的。

何洛说道:“你们不知,这小贱人已知道了我们的秘密,她如今己是把我当作杀父的仇人了。先别理她死活,咱们还要设法对付丹丘生呢!”

前面那军官道:“好,那我们马上把丹丘生引来。你装作尊夫人是被我们所伤,赶快和我们打架!”

牟丽珠尽力支持,希望再听他们说些什么。可惜还是支持不住,神智渐渐迷糊,终于什么也听不见了。

牟丽珠原原本本地说出当晚的遭遇,只是隐瞒了她和丹行生初会时候的心情不提。说到这里,突然停止。

江上云问道:“后来怎样?”

牟丽珠望了丹丘生一眼,说道:“那时,我已经晕了过去。后来的事,应该由丹丘生讲了!”

雷震子道:“对啦,牟姑娘已经说了,你还避忌什么?”丹丘生若有所思,看样子也似乎是还未拿定主意。

牟丽珠缓缓说道:“我知道你要遵守对师父的诺言,但我也知道你这诺言是有一个例外的。”

“你相信你的师父可以约束得住本门败类,不让他们勾结清廷,把崆峒派带到自我毁灭的路上。你发誓,要是没有这种情况发生,你就宁愿背上叛徒的罪名,永远不说出这件案子的秘密,在师父的生前死后都是一样。如今,你的师父和洞玄子虽然都已死了,但你不愿意见到的事情,恐怕还是难以避免,就要发生!倘有这种情况,令师父也应允你可以说出来的!你还不说,更待何时?”

这番话的意思很明白,洞玄子虽然死了,但在崆峒派的首脑人物之中,还是有人要走洞玄子的路!

在场的侠义道人物,在听了吉鸿的证供和牟丽珠的忆述之后,虽然亦已多多少少有此怀疑,但可还不敢肯定。如今突然由牟丽珠的口中说了出来,众人都是不禁骇然震惊,也都是不觉把目光集中到洞真子和洞冥子的身上。

洞真子变了面色,说道:“牟姑娘,这种话你可不能乱说。不错,我是曾经同意邀请御林军副统领欧阳业做本派客人,来此观礼,但你可不能对此就说我和清廷勾结,说我要驱使和侠义道作对!”

牟丽珠道:“我不是说你,我说的也不是这件事情!”

洞真子道:“那你要说什么?”牟丽珠道:“事情总会水落石出的,也总会有知道的人来说的。别的我让他人来说,我只想先说我知道的一件事情。”

洞真子道:“好,请说!”

在洞真子扣牟丽珠争辩的时候,洞冥子作贼心虚,却是不敢发言。此时他的面色越发灰白了。

牟丽珠道:“当晚何洛请来谋害丹丘生的那两个军官,正是贵派某一个人的上宾,现在他们还没出现,但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在此地现形!”

雷震子连忙问道:“那两个军官你已经知道了是什么人吗?”

牟丽珠道:“当时我不知道,后来当然是知道了。一个是崆峒派掌门刚才所说的那个欧阳业!八年前,他不过是御林军中一个不大不小的官儿,如今则是贵为御林军的副统领了。”众人早已知道今日的崆峒派门人之会,请欧阳业前来观礼是出于洞冥子的主意,此时不觉都是想道:“原来他们早已有了渊源。”

雷震子道:“另一个呢?”牟丽珠道:“另一个来头更大,他是欧阳业的顶头上司!”

雷震子吃了一惊,说道:“是御林军的统领海兰察!”

牟丽珠点了点头,重复他的话道:“不错,是御林军的统领海兰察!”雷震子呆了半晌,连声说道:“这就对了!这就对了!”

洞真子忐忑不安,试试他的口风:“什么对了?”

雷震子道:“暗算贵派长老玉虚子的一定就是这个海兰察了!清廷鹰爪之中,只有他有此功力。我真是老糊涂,竟然一直没有想起此人。”

洞真子道:“老前辈的猜测想必不会错的。不过,那个疑凶,现在可还没有抓到。”弦外之音,实际是说,雷震子的“猜测”,只是猜测而已。

雷震子道:“贵掌门不必心急,牟姑娘刚刚说过,这两个人不久定会在此现形。我相信她的话是不会随便说的。咱们等着瞧吧!现在先请丹丘生说明当晚的真相。”

洞真子道:“我倒想先和牟姑娘说的敝派的那个‘某一个人’是谁?”

牟丽珠道:“我现在说出来,贵掌门也会以为我只是‘猜测’而已。不如等到海兰察和欧阳业现形之后,再说不迟。或许说不定他们还会自己招供呢。”

洞冥子情知已是难免“现形”,反而没有前些的惊慌,他心里暗自想道:“听这丫头的口气,似乎海兰察和欧阳业一定会被抓到似的。欧阳业我不敢担保,以海兰察的武功,如何能落在他们的人手上?就在此处,海兰察的人也不会放过他们的人。而且海兰察早已有了安排,即使当真打不过他们的人,也还有最后一着险棋可走!”他横了心肠,索性沉着脸一语不发,任凭众人对他猜疑。

金逐流道:“树大有枯枝,贵派纵有一两个像洞玄子那样的不肖弟子也不足为奇。贵掌门也无须顾虑我们会把事情牵连到你的身上。”

原来金逐流早已看出洞真子和洞冥子并不完全一样,虽然这件案子,洞真子或许亦是知情,但大概还不会是和洞冥子同谋。看来他多半只是受了洞冥子的挟制而已。金逐流说出这番话,是有意“安抚”洞真子的。

洞真子稍稍放下点心,暗自想道:“好在他们还信得过我。倘若当真到了自身难保之时,我也只好不理洞冥子了。”于是说道:“好吧,丹丘生,既然大家都希望你说出本案真相,那你就说吧。”

丹丘生长叹口声,说道:“十八年来,我但望能够保全师门声誉,想不到还是有今日之事发生,连最爱护我的玉虚大师叔也命丧鹰爪之手。事已如斯,我是不能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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