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弦歌南望-第7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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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起来,还不都是因为你。”凌悠扬的背部抵在假山上,温香软玉抱满怀,“等不到你回来的消息,我只有亲自跑一趟了,牛鬼蛇神我都不怕,何况区区一个京都?”

“我现在手上已经没有权力了,如果你的行迹被人发现,我到时候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弦歌叮嘱道,“所以,你千万不要到处乱跑,留在这个府邸里,千万别被人发现。”

“不会被人发现的,你太小看我了。”真是爱操心的女人,凌悠扬笑得很开心,“我都听到你刚才跟下人吩咐,让他们别到院子里来,就我们两个,怎么会被别人发现呢?”

听到他刻意压低声音的“我们两个”,沙哑而撩人,弦歌顿生口干舌燥的感觉,“我不是这个意思……”

“呵呵,那又是什么意思?”凌悠扬身子软得像没有骨头一样,他把脑袋懒洋洋地搁在弦歌肩膀上,“我们有很多时间……”

弦歌坚决地推开他,“不行,在这里太危险,到我房里去。”

凌悠扬一怔,不知收敛地哈哈大笑,嘴巴立即被弦歌捂上。他眸光流转,总算压低声音,“弦歌,你越来越有趣了,连这种事都能板着脸一本正经地说。”他扯扯她的面颊,看到扯红了才满意,“我比较喜欢看你脸红的模样。”

弦歌伸出手,也想去扯他脸上的肉,可惜被凌悠扬一把拦住,将她双手反剪在身后,狐狸的笑容显现在脸上,“不要对我动手动脚的。”

“我只动手,根本没有动脚。”弦歌纠正他的错误。

“符大人。”外头突然传来奴才焦急的声音。“皇上突然来了!”

假山中的两人顿时停下动作,弦歌心中一惊,匆忙间扔下一句:“躲好。”然后立即出现在院子里,在下人赶到之前就把衣冠整理好。她迈着平稳的步子走出去,“皇上一个人吗?”若无其事地站在通报的下人面前。

通报的人前脚刚到,杨啸很快出现在弦歌面前,身后还跟着一堆官兵打扮的人。杨啸笑得和蔼可亲,目光转到弦歌身上,“跑这么快干什么?朕不是说了吗,不用打扰太傅,朕自己进来就可以。”

来者不善。弦歌脑中最先冒出的就是这个念头,她面带笑容,缓步向前,“皇上今日怎么有兴致来微臣这里?”

“朕怕昨日的交谈伤了朕和太傅之间的和气,所以特地来看看。”

“哦?是这样吗?”弦歌状似不经意,伸手指指杨啸身后的官兵,“那么,皇上是想带着一帮子人来和微臣联络感情吗?”

杨啸面色微有尴尬,“听说,太傅今天不准旁人靠近后院?所以,即使朕让这些下人别来通报,他们还是以你的命令为主,急急忙忙奔进来了。”

“唔……”弦歌侧过脑袋想了想,“微臣是说过这么一句话,皇上关心这个做什么?”

杨啸正色道:“根据朕得到的消息,太傅府邸中私藏了极东国的间谍,所以特来查看。”他伸手指向身后的那帮人,“朕要搜查,还请太傅谅解。”

弦歌脸上的笑意徐徐隐去,向前跨出一步,声音不咸不淡道:“皇上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杨啸不说话。

“没有确切的消息来源,皇上却打算因为这种事来搜查微臣的府邸?”弦歌的神色冷冷的,“皇上,微臣与您之间的信任已经薄弱到如此地步?”

杨啸的目光渗透着悲哀的感觉,“太傅,只是简单的例行公事而已,就是怕你生气,所以朕才亲自来……最后若是什么都没有搜到,朕愿意向你赔礼道歉。”

“皇上的道歉微臣承受不起。”弦歌回他一个软钉子,“京都之内,皇上恐怕只搜查了微臣的府邸吧?”她冷笑一声,“是不是?”

杨啸的神色很复杂,欲言又止,愧疚杂糅着失望,他闭了闭眼,“太傅,今天朕一定要彻底搜查你的府邸,得罪也罢,失和也罢,朕已经决定了。”

“很好,皇上长大了,微臣很欣慰。”说到欣慰时弦歌几乎是咬着牙的,“如果微臣抵死不让皇上搜,皇上又当怎么样?”

“违令者,斩。”杨啸的声音抑扬顿挫。

“哈哈!”弦歌心酸地大笑,直直盯住他看,“皇上打算斩了微臣吗?”

“太傅辛苦教导朕十多年,朕怎么忍心?”杨啸上前一步,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太傅,你真要为这么一件小事而跟朕决裂吗?”

“究竟是微臣要跟皇上决裂还是皇上寒了微臣的心?”弦歌骤然拔高声音。

杨啸沉默,垂着脑袋站了好一会儿,他抬手,轻轻一挥,“搜!每一个房间都不能放过。”顿了顿,他抬眸盯住弦歌,一字一句,“尤其要搜查这后院,每一寸角落都给朕翻过来!”

弦歌静静站在原地,心头一片冰凉。她把杨啸这个弟子看得这么重要,她付出所有的心血却换来如此结果。她愿意教导辅佐杨啸,一开始只是为了雀南国而已,但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她一步一步看着他长大,看着他笑起来那可爱的酒窝,看着这个她曾经抱在怀里的孩子如今却用陌生的目光盯着她。这个孩子,曾经抱着她哭抱着她笑,可是,现在却亲自指挥士兵搜她的府邸。

他曾经说过:“太傅,朕这一生之中最信任的人就是你,等朕长大了,你也一定要陪伴在朕身边,这样,朕就永远也不会走错路了。”

当年她为杨啸挡下元澜刺来的一刀,他哭哭啼啼地抱住她,嘴里一声一声地呼唤,“太傅,太傅。”

当年她卧病在床的时候,他小小的身躯在她旁边跑来跑去,甚至亲自喂她喝药。她斥责他不该丢下朝政,可这个孩子却说:“朝政怎能与太傅相提并论?”

当年杨啸年少贪玩,常常瞒着她偷溜去玩,每一次被她识破了,他都会缠在她身边撒娇讨饶,装可怜是他的拿手好戏,瘪着一张嘴,大眼睛可怜兮兮地望着她,“太傅,对不起嘛。”

弦歌望着杨啸,一步不动。弦歌不怨他,只是心底有股深深的悲哀,许久,她长长地叹一口气,杨啸面有愧色,“太傅……”

“不用叫我。”弦歌淡淡,“微臣哪有资格当皇上的老师?”

杨啸急切地上前两步,“太傅,无论搜不搜得到……”

“无论搜不搜得到,”弦歌兀自接下后半句,目光深沉,“微臣都无话可说。”

杨啸的眼底似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缭绕,“太傅不能谅解朕的立场吗?”

“皇上是微臣亲手教出来的,若说皇上不好,不就等于微臣是在自打巴掌?”弦歌轻笑两声,眼中无怨无恨,“皇上不知从哪里听来的谗言,皇上,微臣只想告诉你一句,无论是谁告诉了你什么,请你静下心来好好想一想,那人的目的是什么?”

杨啸踟蹰着站立在原地,眼中满是犹豫和迟疑。

“禀告皇上,什么都没有查到!”搜查南院的那些官兵第一批回来。

“禀告皇上,什么都没有。”搜查西院和东院的官兵也陆续回来,得到的答案是一样的。

“禀告皇上,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人物。”最后一批官兵也回来了。

杨啸的脸色很不好看,他望向弦歌,对方仍是一成不变的淡淡的神情。他深深呼几口气,在后院踱来踱去,看上去异常焦躁。

“皇上,既然什么都没有查到,您可以离开这里了吗?”弦歌冷淡地开口。

杨啸的目光在这个院子里转来转去,时不时地停留在各个地方,草堆里,花丛里,假山里,大树后……终于,他缓缓垂眸,看不清神色,“抱歉,今日得罪太傅了。”

弦歌拱手,“微臣受不起,微臣想休息了,皇上可以离开了吗?”

杨啸深深看她一眼,带着那些官兵离开这座府邸。等他们都走远了,弦歌长长吁一口气,还好,刚才她尽量掩饰自己的紧张,比起杨啸做的事情,她更害怕的是凌悠扬被找到。如今的她在雀南国没有足够的权力保下凌悠扬,如果他真的被抓住了,她也是走投无路。

弦歌独自回房休息,她并不急着去找凌悠扬,该回来的时候总是会回来的,她脑子里想的是另一方面的事情。

空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坐着她一个人,许久,像变戏法一样的变出另一个人的声音,“好险啊。”

弦歌回眸,对他笑了笑,“你溜得倒快。”

“难不成真让那小皇帝抓到牢里去?”凌悠扬的脑袋搁在窗棂上,左看看右看看,然后整个人跳进来,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的,“真是想不到啊——”尾音格外拖曳,脸上的表情渐渐淡去,陷入莫名的思考之中。

“是啊,凌楠比我想象中更有能耐更有心计,也比我想象中更能狠下心。”弦歌苦笑,目光瞥到凌悠扬身上,“你一手把他带大,就没发现到这个问题?”

凌悠扬沉默许久,支着下巴冒出一句:“也许,真的是缺乏母爱的关系?”

弦歌直接抓一把瓜子扔过去,“说认真的!”

凌悠扬闪身一避,瞬间绕到弦歌身旁,然后在她身边坐下,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其实,我觉得他很正常。这样的行为,也没多大的问题。”

弦歌斜过眼,“没问题吗?把自己父皇出卖给其他国家,这样也叫没问题?现在想来,他之前种种莫名其妙的行动都有了解释,把我激去极东国也好,撮合我们也好,他真正想要的只是皇位。”

“他这场戏演得可真不错,连我也被他瞒了过去。”凌悠扬笑得还有几分骄傲,“我早知道他肖想皇位,不过一直视若无睹,这次他拼命诱使我来京都,我就把朝政交给他,只对几个亲信官员交代由太子暂为摄政。呵呵,如果他真想要顺顺利利得到那皇位,凌楠还不敢惹毛我。”

“不敢?你看他的样子像不敢吗?我没想到,他居然连杨啸也可以勾结,杨啸向来看他不顺眼的!”弦歌皱眉沉吟,“他岂止是要惹毛你,他简直就是想要你的命。”

“如果他有能耐拿去,那尽管拿去。”凌悠扬的语气如诉家常,平淡得不得了,“难道连你也以为我无法活着离开这里?”他托着脑袋盯住她看。

弦歌不说话,许久,淡淡的道:“你有后路安排?”

“没有,当年设下的那些后路不全都被你断了吗?”凌悠扬好笑道,“对我来说,最困难的不是离开这里,而是该怎么说服你一起离开……”

“我离开,我和你一起走。”弦歌打断他的话,看着凌悠扬难得吃惊的表情,她今天不悦的感觉似乎减少了些,在他额头上轻轻一敲,“反正,皇上已经不需要我了。”

凌悠扬拉住她的手,目光直勾勾地,“你确定?”

弦歌微笑,点头,“我……”我确定这三个字还没有说完,凌悠扬立马捂住她的嘴,“说出口的话不准反悔,说了要一起走就一定要一起走。”

弦歌扑哧一笑,“当然。”

“什么时候走?”凌悠扬心情很好地问上一句。

“今晚。”

“咦?”

大地被一片黑色笼罩,伸手不见五指。府邸里的人全都睡下了,弦歌屋里的灯也是熄灭的。她也无意带上太多衣物,只挑了最值钱东西放在包裹里,当然,最主要的还是银票。凌悠扬站在一旁看着她整理,一直嘲笑她贪财。

“皇上已经对我起疑,如果是凌楠告诉他的消息,那皇上一定会再来搜查的。”弦歌分析道,“今天白天皇上刚来过,我们必须趁他还没完全想清楚之前就离开。”

“符家呢?”

弦歌一怔,垂眸,“如今的我也无力再为符家做什么了。”

“呵呵,我终于战胜了符家,这比夺得天下更令我兴奋。”凌悠扬伸出手,食指点在她心脏的位置,“等了这么久,我总算在你这里占到第一位。”

这家伙的坦白,总把她弄得很不好意思。弦歌别开脑袋,“等我留书一封,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这样就不会连累其他人了。”匆匆忙忙写下一封信,弦歌就和凌悠扬结伴走出房间。

月色正浓,两人身影闪烁,没几下就走出好一段距离,弦歌回头看看那座她居住的府邸,怀念地发出一声叹息,再见了。

“小心,有人。”凌悠扬全身戒备。

几乎是同时,弦歌也注意到四周气氛有变。她的目光四处巡回,身子和凌悠扬紧紧靠在一起。不多时,连续有几条黑影在树丛中跳跃,站定在他们面前。又一会儿,四周出现火把的亮光,像火龙一般将两人团团围住。

街道静悄悄的,脚步声也不大,可在这样的夜晚里却怎样也忽略不了。杨啸的身影从那些官兵身后出现,火光的光芒忽明忽暗,将他的脸庞衬着高深莫测。

弦歌没有说话,只是盯住他看。反倒是杨啸先开口道“太傅。”

“皇上果然高明。”弦歌嘴角一勾,“微臣不知该欣慰还是该难过。”

“太傅,朕不会对你怎样的。”杨啸深深看她一眼,然后就将目光转到凌悠扬身上,眸色骤然一沉,挥手道,“拿下!”

“皇上!”弦歌先声夺人,“您知道他是谁吗?”

“极东国的奸细。”杨啸声音清晰。

“呵呵,”弦歌大笑,“您有见过皇帝亲自来做奸细的吗?”

弦歌此话的意思不过是要杨啸三思再三思,警告他对方可是极东国的皇帝,无论杨啸打算做出任何行动,都应该以和为贵。雀南国和极东国的交情也好了十多年,冤家宜解不宜结,杨啸应该放了凌悠扬才对。

杨啸的表情上并没意外之色,四两拨千斤,“太傅本就有意包庇此人,不是朕不相信你,无论如何,这事朕都会亲自调查。”

弦歌沉声道:“皇上,您这么做有什么意义?凌楠给了您什么好处?”

杨啸的笑容昙花一现,再次高声命令:“给朕拿下!”凌悠扬并未做什么反抗,连话都没说半句,乖乖就被擒下。弦歌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杨啸一步一步走过去,经过弦歌身旁的时候,淡淡道:“其他意义姑且不论,至少现在,太傅你离不开了。”

“皇上,”弦歌叫住他,杨啸回眸的时候,只看到她单膝下跪的模样,“如果您真的要把悠扬捉拿归狱,那么,请把微臣一并拿下。”

杨啸身形一僵。

连始终平静的凌悠扬也忍不住回身,目光惊诧。

“如果您坚持认为悠扬是奸细,那么,微臣也有窝藏之罪。”弦歌道,“皇上若还念师徒情分,就将微臣与悠扬关在一起,微臣感激不尽。”

“感激不尽?”杨啸嘲讽地挑起嘴角。

弦歌知道,现在的自己什么权力也没有。她唯一能赌的,就是皇上对她的感情。纵然不行,若能和悠扬关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也是好的,即使是逃狱也能一同逃走,行事讨论也更方便。

“是的,请皇上成全。”

杨啸恨恨的看着她,“好,朕就成全你。”顿了顿,“来人,把太傅一同拿下。”

笨女人,以前还觉得她有几分智慧,如今看来,彻头彻尾是个笨蛋啊。凌悠扬无可奈何地看着她,嘴角却微微勾起。

月色更浓了,星辰依稀可见。

墙壁是黑的,铁栅栏是黑的,连牢中的稻草也是黑乎乎的。整座牢狱都是黑暗不见天日,弦歌和凌悠扬分别关在两间牢房里。牢中唯一的窗户是在弦歌所在牢房的上端,小小的一个口,说它是窗户也真是客气了。

这么大的一个地牢里,只关了两个犯人。

“说起来,我这是第二次被关进来。”弦歌精神还不错,地上虽然脏了点儿,但坐还是能坐的,她身在牢房总不能太挑剔是不是。

“上一回是被你关起来的。”

“那还真是有缘,我也是第二次进牢房。”凌悠扬的语气像在比赛,就像是那种“看吧,看吧,我关进去的次数也不比你少”的感觉,“上一回是因为你被关起来的。”顿了顿,他还非常体贴地提醒一声,“就是因为太后的事情,我为你而杖责,然后关进牢里的那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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