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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成为"废人"之后-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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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的倒也罢了,只是某一日里,六殿下的课业放在弘文馆里,不知怎的叫墨水污了,六皇子闹个不停,一口咬定就是他干的。
他自是不认,可他不过侯府长孙,自然比不上皇子的尊贵,六皇子闹着不让,非要他磕头认错,旁的师傅伴读们也都劝着,只说不是什么大事,与六殿下磕个头,便也过去了。
可他当时虽年幼,却是偏偏不肯就这么认下这诬陷,宁肯在地上跪废了膝盖,也硬是不认一个字——
直到殿下辗转听闻,派了娘娘亲自过来将跪晕的他接了回去。
至此之后,殿下方才对他看重起来,常常带在身侧,还为他找了宫中的老将,教他武功兵法,他决意离家从军之时,也是殿下说了纸上得来终觉浅,去与戎人见识见识也好,亲手将他送去了边关。
太子妃说到这,便又叹息起来:“殿下教了你这么多年,可你这性子,却还是这么倔,总也学不会周全婉转。”
“都是自家人,你便是好好与苏氏认个错,又算什么呢?”
齐茂行这一次没有开口。
自那之后,他的确是一直得殿下教导,可殿下对他的教导,原本就未必是想叫他变得圆滑周全——
毕竟殿下看重他,一开头便是以武将亲卫的路子教养的,身边最后一道的贴身亲卫,有执拗忠心便够了,当真处处周全、八面玲珑了,如能叫人放心?
他打懂事起,对这就已看得清楚,只不过他原本就也是这么个性子,殿下是位明主,又待他有提携之恩,他也甘愿尽忠便是了。
娘娘还只当他是性子倔,自个舍不下脸去与苏磬音认错缓转。
可他自个心底里却知道,哪里是他舍不舍得下脸面的事?
他又不是那等自以为是、知道错了还死不悔改的。
原本就是他自个对不住苏氏在先,若是苏磬音当真只是生他的气才执意和离,那他真心认错,不论是骂是打,都甘愿认了就是了,日久天长,总有消气的一日。
可苏磬音莫说有气了,如今的明面夫人,对他是又客气又和气,只如对待疏远的亲戚客人一般。他便是认错,得来的也只会是她一句轻飘飘的“两不相欠。”
哪里是他简简单单认个错,便能一笔勾销的事!
更莫提,想想从前,不提苏磬音,便只是他自个,也没有颜面只凭着一句认错,便能这么简单的再提日后。
自打从白府回来之后,他满心纠结,为难许久,却是直到现在,除了默默在暗处留意苏磬音之外,都还没有理出个头绪来。
一向执拗果决的齐茂行,对着娘娘的催促选择了拖延:“我如今伤毒未解,说这些还早。”
他还是个废人,谁会乐意与一个废人说什么日后?
“你这话却说错了,趁着伤还未好,才顺势与夫人示弱认错才对,日后好了,才是共患难的情分。”
齐茂行闻言还有些糊涂。
太子妃便又一副过来人的姿态,十分肯定的与他继续:“你那夫人,瞧着就是个心善的,你若信我,就趁着这可怜的时候舍了颜面去低头认错,可比往后再去强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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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等苏磬音又被小宫女带回殿内时; 齐茂行坐在帘外端了一盏温茶,垂眸不言的静静等着,也像是要走的模样。
看到她回来,齐茂行便转着轮椅正对了珠帘后的太子妃:“娘娘身子不好; 还是好好歇息; 我等便不多打扰了。”
苏磬音闻言也是深以为然; 这么虚弱的时候莫说庶务了,就连出面待客都不大应当。
毕竟若要见人; 就要更衣打扮梳妆; 正襟危坐,回去以后还要拆头发,卸脂粉,光是这一套下来; 小半日就过去了; 还说什么休养。
照着太子妃这个忙碌法; 也难怪面色这么憔悴。
“也好,等有空了,再叫你们过来说话。”
或许的确是乏了; 太子妃闻言也没有留人; 只是弯了眉眼; 轻声慢气的齐茂行最后道:“还有茂行表弟,嫂子刚才与你说的话,你一定要记住了啊。”
齐茂行的面色便又是猛地一僵,几乎有些手足无措般,迟钝了一会儿,才又拱手躬下身去,飞快的转了话题:“是; 臣回去便叫人送葛大夫来,与娘娘与小皇孙都请一回脉试试。”
落在不知道的人,譬如刚刚回来的苏磬音耳朵里,就会很自然的以为娘娘对他交代的,就是请大夫的事,与别的无关。
太子妃娘娘闻言,用一种了然的眼神看了他与苏磬音一眼,没有戳穿,只是笑眯眯的温声道:“你记得就好。”
齐茂行只是低着头恭敬应是,又与苏磬音一道最后行了一礼,这才一块后退几步,转身出了殿外。
出了殿外之后,齐茂行便像是明显的松了一口气似的,脊背都微微弯了一些,往后靠到了椅背上。
苏磬音看着觉着有些好笑,等到了宫道上,便低声开了口:“还叫我不用怕,说你与娘娘认识多年,亲近的很,刚在娘娘跟前,也装的很像那么一回事,怎的一出来也是如释重负一般?”
齐茂行闻言便又是一顿。
他进宫伴读时还不到十岁,之后过了半年,太子妃才与太子殿下大婚,那时的娘娘也就是个十五岁的姑娘家,得了殿下的吩咐将昏迷的他从弘文馆里接回来,或许是见他可怜,之后也一直留意,多有照料。
说句越规矩的,都能称得上是半姐半母的情分。
他去面见娘娘,虽然恭敬,却并不会惊慌害怕。
能他这般紧张到如释重负的,却是因为之前娘娘对他说的一番话。
他想着娘娘的嘱咐,抬起头,看了看身旁即便一身很是沉稳诰命朝服,也依旧不掩容光的苏磬音,欲言又止的沉吟了半晌,却也仍旧是说不出哪怕一个字来。
娘娘单说了趁着废的时候,顺势示弱,作出一幅可怜的模样来去认错求肯——
可娘娘也没说怎么求啊!
他如今虽也十一有六,但因为自小的打算,连丫鬟都不多留意,略微大些,越发又是当差又是从军。
军中不必提,女子都没有,宫中的妃嫔宫女倒是不少,但那些女子莫说他原本也就从未在意过了,便是在意,那也是有一个算一个,不是要低头行礼就要扭头避嫌的,多一句话都要小心,以免落人口舌。
虽有一个曾答应了要照料一世的表妹,可从前与表妹在一处时,也都是表妹说的更多,不过害怕感激,自惭自哀之类,他虽体谅琼芳家境突变的不易,但听得多了,也总会隐隐觉着,既是已经落罪了,从前的日子便已是过去了。
再往后过的日子,伤了身子,便听葛大夫的话好好调整,落了贱籍,便暂且忍耐着等着日后,听着了下人背地里说怪话,有他在后头,那就干脆露面该打的打,该罚的罚,便是自个不好出面,事后都告诉他,他也出手教训了,日后再不会有……
这不就行了吗?
可她吴琼芳却偏偏就过不去了似的,非要哭的气都喘不过来,自个又不出面教训,他替她教训了,又不乐意,只是说着从前如何,现在如何,又苦湿了一条帕子。
便是为家人难过,可事儿都过去两年了。
总还揪着这些过去的事儿不放,又有什么用呢?
当然,他再是不解风情,也没有将这话直接说出来,
饶是如此,他不过耐着性子劝她养好身子,不要多心,若还是不成,就只能暂且躲开,多给些料子首饰之类,等她这个伤悲劲儿再去就是了。
软言求肯,他还当真没有干过。
他从前也从来不曾要旁人可怜啊!
在女子身上实在是寻不出能用的经验,齐茂行眉头紧紧皱着,不得已,又只能将往别的地方翻一翻。
若往外头找,低头认错他当然干过。
可在殿下跟前,便是做错了差事,犯了规矩,也只需跪地认罚,受了教训,记在心里日后再不犯就罢了,罚过了便是过去了。
装可怜算是什么?放在军中,你犯了军规,不老实认错认罚,去与上峰装可怜哭求?
莫说宽待了,不将你一棒子打死便是宽和的!
哎!不对,还当真有过。
齐茂行猛地想到了什么,他从军之时,大将军身边有一亲卫犯了禁令,原本是要撸去一级军衔,逐出亲卫营去的,可这亲卫便是抱着大将军的大腿又哭又求,说是认打认罚,只求不被赶出去。
最终也果真得了个将功赎罪,虽暂且贬为了亲卫营中最末等的伙头兵,倒也如愿留了下来,之后戎人来犯,又奋勇杀敌,在他回来的时候,已经又升了两阶。
若是顺着这个路子去想,齐茂行的思路便瞬间清晰起来。
若换到军中,他这情形,便约莫等于犯了要砍头的过错,因为不想死,便只能与上峰去求一个暂不问斩,将功赎罪的机会。
要想做得到,这第一步可不就得先哭诉陈情、越是可怜,越叫上峰心软才越是好吗?
娘娘不愧是大家风范,说的的确是有道理!
想到这,齐茂行又忍不住的抬头看了身旁的苏磬音一眼。
只可惜,他这明面夫人这般处处清明,对夫君,怎的就没个诸如军法之类的规矩呢?
若是也能与军中一般,犯了什么错处,该是什么责罚,得了什么功劳,该是什么奖赏。
这般两厢一折,他应当如何,岂不是就明明白白,该要如何,只管去受就是了,也省的他这般一头雾水的猜度不是!
走在一旁的苏磬音,注意到了齐茂行这格外复杂,似乎充满了委屈怨念似的眼神。
她当然不会想到齐茂行那转了十八个弯的心思,见状还只当齐茂行是在意自个方才说的,嘲笑他也在殿里紧张的那一句话。
她想了想,还是给了他一个台阶:“你还好些,像我这样没有见过世面的,方才退出来,心下也是长长松了一气呢。”
齐茂行听着这话,却是微微皱了眉头,认真开口道:“世面这东西,出来多看看,就惯了的。”
“今年年节时若是可以,我陪你进宫去领陛下与皇后娘娘的大宴,那才算气派。”
齐茂行说的年节时若是可以,考虑的是不知道那时殿下的大事能不能成,再加上当今陛下的身子能不能撑得到那时候。
可苏磬音闻言,一时却忍不住的有些沉默。
毒解不了,齐茂行就剩下一年半载的活头,如今都进四月了,等到过年的时候还能不能活着进宫……这可不就只能说“若是可以”了?
说话间,两人便也除了宫门,因为体谅他腿废了,今日太子特意降恩,许他们夫妻今日从亲王例,马车可以停在最近的兴隆门外,因此出宫门后,不必行太久,便可以直接上车。
到了这儿,送他们出来的内侍便该告退回去了,齐茂行熟稔的塞过去一张银交子,苏磬音将太子妃赏下的缎子头面接过放进马车,这才在宫人的帮助下,一道上了车内。
“对了,怎的好好的又叫我也跟着去庄子了?”
上了马车之后,苏磬音才又想起来什么,顺口问道。
之前的意思,她本以为是不愿意叫她一块儿的。
齐茂行张张口,原本想说是因为他得罪了太太,让她一个在府里或许会被迁怒为难。
只是临开口前,想到了方才娘娘对他的嘱咐,顿了一瞬之后,他便低下头,硬生生改了口:“你可是不愿去?”
苏磬音一愣:“倒也不是不愿意……”
“我知道你我已经两清,原是不该麻烦你的,只是,”
齐茂行紧紧的攥着手心,以往没有经验,这时也不会说谎言欺骗,努力半晌,也只不过是将放在以往,只会自个撑过去的实情低头讲了出来:“府里如今的情形,我也的确再寻不着旁人……”
齐茂行的脸上涨的通红,说到一半,终究还是没能说得下去。
自打娘亲去后,他多少年,连一句软话都没再说过了,更别提这蓄意示弱求人可怜。
他侧过脸,眉眼都无奈的低垂下来,有些像是自暴自弃:“你陪我去庄子上,你管的我那些财物,都尽管拿去花用,你往后用得着。”
苏磬音闻言停顿一下。
这个话,简直和那种身患重病,拿最后的财产交换,去求远方亲戚过来看顾最后几天的孤寡老人一样……
一想到这儿,再想想齐茂行如今爹不疼娘不爱,连命都不剩几天的处境,就算苏磬音也忍不住的一阵心酸,简直都要听不下去了。
“不必不必。”
她连忙开口,声音都温柔了起来:“我在府里待着也没什么意思,正想出门转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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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既然一道儿去城外庄子上解毒治病的事儿就这般定下了; 苏磬音与齐茂行回府之后,便也开始张罗的准备起了出门要准备的行囊。
虽说是属于太子殿下的皇庄,屋舍住处都有,但在这个地界儿; 要出门一遭; 还是要带不少东西的; 且越是富家权贵,便要带的越是多。
旁的不提; 只单说苏磬音头上用的; 各种抹的头油,戴的簪钗绒花,梳头用的宽梳、细梳、插梳、篦子……一方好几层的妆盒都塞得满满当当,也只刚刚足够放下一套; 剩下用来替换的就更不必提。
除此之外; 贴身换洗的衣裳自然要带着; 他虽是殿下吩咐过去住下的,可到底并非皇家人,铺盖衾枕这些; 庄子上的人并未会上心给他们拍打晾晒; 更莫提还有齐茂行这个最是讲究的; 自然也需从家里带上去,这天气一阵阵的总不是定不下来,常用的几样药膏药丸、驱蚊虫的香囊熏料,都总是自家用惯了的更舒服些。
且因着还不知道要待多久,夏日里薄衫,甚至秋日里夹衣斗篷也都要一并带着,当真一件件收拾起来; 的确是要费不少功夫。
因着忙着打点行囊,连白家小弟特地过来了一遭,邀请苏磬音去城外登山上香,她都只是婉言推辞了。
这么大的动静,侯府里自然也都知道了二少爷要出城去治病的事。
刚开始倒是还多多少少惊起一些风波来,老太太立即派人过来问了一遭,大少爷也亲自过来“关心”了一回,当然,齐茂行的性子,仍旧是一点面子不顾的见都没见。
之前抱节居里那些千方百计出去的下人们,也都明里暗里的打听不停。
毕竟他们迫不及待的从抱节居里出去时,是都以为齐茂行活不得几日就要没命的了,可若是二少爷还能好好活下去,单单只是废了一双腿的话,这事儿就又差了许多。
二少爷手里的银子有多丰厚,不少人都是清楚,更莫提如今长夏几个都领着三倍的月例,这事也是在府里传遍了的,下人们奔前程图个什么?除了那寥寥几个有心思有本事的,剩下的不也就图个油水不是?
尤其是不少原本就没有彻底出去,不过是像金秋一样,寻着伤病啊、临时调去别处帮忙之类的名头的丫鬟婆子,又都忍不住动了心,思量着若是这会儿顺势回去,是不是也能拿一样拿三倍的月例?
不过没等他们动心,另一个消息便又传了出来,给二少爷解毒的就是一个姓苗的八品医正。
八品医正,细算起来,宫里正经的主子见都见不着的,也就只能给那等不受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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