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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的先生们-第13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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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道说:“哈哈哈,从前可未曾见过苦生师叔身边有什么人,这怎么叫‘一如从前’。”
  老道名延同,是白鹤观弟子,苦生的师侄之一。苦生在外游历斩杀厉鬼,每九年便有一位白鹤观弟子下山,来为他加固封印,从前还是他的师兄师弟,后来成了师侄。
  加固封印,同时也身负监督之责。若他心性有变,滥杀无辜,白鹤观弟子有责拼尽性命将他诛杀。
  山间野庙,渺无人迹。苦生脱去上衣,坐在蒲团上,让师侄为他加上封印。
  他脱去衣服后,胸膛与后背以及手臂上,都是红色的符文,深深印进皮肤,那些红色正在脱落,变得斑驳黯淡。乍一看去,他整个人充满一股邪气,有些可怖。
  罗玉静第一次看见他衣服下面的身体,原来是这个模样。她本来在一边等着,忽然起身走过去。苦生垂着头,见她走过来,一伸手说:“裤子也一起脱了吧。”
  苦生:“……”
  正准备封印事宜,悄悄听着这边动静的延同老道:“……”
  罗玉静说:“反正要脱,一起给我帮你洗洗。我说实话,我真的受不了你不洗衣服了。”
  拿着衣服到外面的溪涧去清洗,延同老道展开自己的包袱,拿出画好的封印,贴在苦生背上,无声描画,片刻后符纸自燃,一道鲜红的符咒如同被烙印烫进皮肉,甚至闪烁着一种烧灼中的金红色。
  烙印封印十分痛苦,但如这般的符咒,一次性要在身上烙印九十九道。
  苦生闭着眼睛,听到外面隐隐约约的洗衣声。
  “苦生师叔,你可是想收外面那姑娘做弟子?”延同老道问。
  苦生:“不是。”
  延同老道奇怪:“若不是,师叔怎么借气给她画符?师叔虽然与鬼神无异,但这借气也不是寻常关系能借得到的。”
  苦生不回答,抬手摆了摆,示意此事不提。
  还能为什么,她一直学不会画符,很不开心的样子。


第209章 15 夏
  洗干净的衣服晾晒在拉起的细绳上; 随夏日暖风飘荡。
  狭窄破败的野庙内,苦生身上尽是刚烙下的鲜红符文封印,赤着上身坐在破蒲团上; 乱发披散。
  罗玉静见延同老道打完封印,在一边收拾东西,便走过去; 到苦生身边抱膝蹲下,悄悄看他。
  “这个封印,很痛吗?”
  苦生说:“走开点,我没穿衣服。”
  罗玉静:“……你是不是还在不乐意我把你衣服洗了?我还没让你洗澡呢。”
  苦生脸上神情有一些复杂; 他强调:“我是僵尸。”
  罗玉静:“僵尸怎么了,僵尸了不起吗; 僵尸就可以不洗澡吗?虽然你身上是香的; 也没有汗什么的,但是我有汗啊,每天趴在你身上都蹭上去了……”
  “哐当——”旁边听着的延同老道把自己的包袱摔了一地。
  见师叔和那姑娘两双眼睛同时看过来; 延同老道干笑一声:“哈哈; 老了; 手拿不稳东西,眼神也不好。”
  确实是眼神不好,竟然没看出来师叔和这姑娘竟然是这种关系。怪道方才问师叔徒弟的问题; 师叔不想说,约莫是觉得长辈的这种感情私事不好和他这年纪一大把的师侄说。
  “封印补好; 师侄便不打扰师叔了; 这就离去,告辞!告辞!”延同老道对这事没有经验,一刻不敢多留;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等到罗玉静反应过来他似乎误会了什么时,人已经走了好一会儿。
  换了新的封印,似乎与之前没什么不同,只是罗玉静常被苦生背着,靠的近,发现先前在他身上嗅到的那种奇特淡香,如今基本上再嗅不到。
  原来这封印,还是封印体香的吗?
  苦生不喜欢夏季,因为夏季的太阳最为炽热,他作为一个僵尸,并不惧怕烈日,但他讨厌烈日。因此,天气热起来之后,她们慢慢养成了昼伏夜出的习惯。
  白日里太阳最大最热的时候,两人便找个地方休息。
  树荫下,青石堆砌出的水潭边,罗玉静绑起袖子,掬水洗脸。洗去身上的热汗,她又摸出手帕,把诛邪剑好好擦拭干净,接着,就轮到了苦生。
  苦生也坐在树荫下,青石上厚厚一层青苔,坐着还挺舒服。见罗玉静拿着打湿的手帕过来,他转过身,嘴里叨咕:“可恶!怎么又擦!”
  罗玉静:“就擦个脸和脖子,我之前不是抱着你的脖子吗,肯定沾上我的汗了。”
  她拼命把苦生的脑袋抬起来,将帕子蒙在他脸上一顿揉搓,口中说:“好了好了,马上就好!”
  苦生的脖子上有红色的符文敕字,以及隐藏在符文底下的缝线,一半藏在衣领下,不细看看不出来,但罗玉静半强迫地给他擦拭脖子时,看得清清楚楚。
  他的脑袋似乎是被缝上去的……她平时如果勒着他的脖子稍微用力,不会扯断线,让他的脖子掉下来吧?
  “不会掉,不用如此小心。”苦生说。
  罗玉静擦着,见他眉头蹙起,又抬起手帕往他额头眉头擦,继而擦到他的头发,把他那头乱发全部往后擦去。
  苦生大叫:“还未擦完吗!已经擦过了!”
  每次擦拭,每次如此。但,除了大叫,他也不会有其他的反抗。罗玉静着实不明白他为何抗拒。
  清晨与傍晚,是她们赶路的时候。
  在一些乡野小路上,常能看见这么两个人。一个背着箱子包袱杂物,还行走轻快的男子,一个抱着剑,脚步轻盈的女子。两人你追我赶,像是清晨里吸食露水的两只蝴蝶,在草丛中翩跹后,又消失不见。
  有时黄昏时分,光线变得黯淡,女子手中还会提一盏灯笼,照亮脚下。那灯半点不晃,寻常人见了都以为怪奇事,远远避开。
  罗玉静练就了一种在苦生背上睡觉的能力。不论是什么时候,只要觉得累,爬到苦生背后的藤椅上就能休息。如今,她只有在睡觉时才会点燃安魂香,用来驱散噩梦。
  她白日看上去很好,而且越来越好,只有夜里仍然不断的噩梦能让人窥探出她挣扎爬出泥潭时的苦痛。
  睡着后,她若在苦生背上,不自觉就会将脑袋靠在他肩上、脖子边。苦生行路颠簸,感觉到她的头发额头蹭过自己颈边,伸手按住,摸到她额上一片冷汗,为她续上一支安魂香。
  为她固定身体的动作,会持续到察觉她即将醒来。
  苦生收回扶着她脑袋的手,片刻后,罗玉静醒来,醒神后,从他身上跳下来,走在他身旁。苦生放缓脚步,免得她跟不上。
  若要让苦生在正午太阳最烈的时候赶路,唯有感应到厉鬼。
  罗玉静正午睡,感觉脸颊上一阵冰凉,迷糊睁开眼,苦生说:“附近有厉鬼气息,快起身。”
  听到厉鬼两字,罗玉静从覆满厚厚青苔的树根旁爬起来,跟着苦生往前走。她还有些不清醒,苦生见她这样,抓住她的手,带着她往前跑。
  “唔!”罗玉静被他拉着跑,脚踩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路面上。
  她自然比不过苦生,跑出去一段距离,累得满头大汗,苦生瞧她一眼,随手在路边的荷塘折了一片荷叶。
  被荷叶劈头盖脸糊上来,罗玉静喊一声:“可恶!”捞起荷叶捂在自己头顶,好歹能有一点清凉。
  苦生忽然一个急停,顺手把刹不住的罗玉静拉回来。
  “这厉鬼正在移动,换了方向,这边!”
  他往右跑去,罗玉静又被他拉的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她叫一声停,把苦生拽住,扒着他的肩往上一跳,苦生顺势将她抱住。
  罗玉静道:“这样更快。”
  苦生抱着她往前跑,速度果然更快,只是他语气有些纠结道:“你这样,汗沾到我身上,莫不是又要让我换衣服擦拭?”
  听了这话,原本只是虚虚靠着他的罗玉静,一把捞住他的脖子,整个人贴上去。
  苦生发觉她故意的动作,说道:“可恶!”
  罗玉静瞪他:“你才可恶!”
  厉鬼气息徘徊在一座旧宅院内。苦生从墙头翻进去,见里面许多屋舍都久未修缮,屋檐长草,门窗脱漆。
  一个红衣厉鬼从窗口扑出来,朝两人狰狞嬉笑。
  苦生将罗玉静往旁边轻抛,顺手从她怀里抽出诛邪剑打出去:“去!”
  罗玉静踩着栏杆站稳,见那只厉鬼身体变作黑雾,一小片黑雾被诛邪剑刺中扎进木柱,厉鬼尖啸一声挣脱那一小部分黑雾,扭头往隔壁院子钻。
  厉鬼没有神智,如同被极致欲望掌控的野兽,唯一有的大约就是趋吉避凶的本能。察觉诛邪剑威力,又感觉到来者不善,当即要逃跑。
  “诛邪剑!”罗玉静将诛邪剑召回来的同时,苦生将她夹起,追着那厉鬼而去。
  这厉鬼也算是厉害,在苦生手下几次三番躲过要害,就这么几次消耗,那厉鬼身形缩小了一圈,最后躲进后院。
  后院里有一口井。
  苦生:“……”
  罗玉静:“躲到井里去了?”
  井是一种特殊的所在,因为连通地下,井下本身为阴地,又有属性为阴的水汇聚,阴暗潮湿常年不见天日,容易吸引秽气。特别是这种老宅古井,厉鬼逃窜时慌不择路,很有可能就会躲进井中来掩藏自己的气息。
  苦生将罗玉静放下,烦躁地盯着那井口:“等着,看他能躲到几时!”
  罗玉静掂掂诛邪剑,苦生要诛杀厉鬼,只要用诛邪剑杀死的都算,他又怕井,不如她代劳。
  她提着剑越过苦生,如今动作比原来快许多,苦生反手去拉也没能拉住,眼睁睁瞧着她拿着诛邪剑从井口爬了进去。
  “可恶!我不是与你说过不可冲动!”苦生站得离井口远远的,大喊。
  罗玉静的声音从井里传来:“我没冲动,我之前不也这么做过,我又不怕厉鬼。”
  “今时不同往日,给我回来!”苦生抓着头发,实在想发脾气。
  见罗玉静不回答,苦生往前走两步,又喊:“你先上来!”
  井中突然有了声响,剑划过石头、有人踩过浅浅的水、符燃烧以及厉鬼的尖啸……苦生皱眉分辨,还嗅到了一股血腥气。
  他又往前走了几步,然而望着那大石垒起的井口,双眼中如同翻涌着氤氲的水墨,如何都无法再往前。
  突然,罗玉静从井口冒出来,拿着诛邪剑趴在井口。
  “好了,解决了。”她说着,露出另一只满是鲜血的手。
  她走到苦生面前,先把耳朵堵上,说:“想说什么就说吧,我堵着耳朵听着。”
  苦生伸手捏着她的胳膊看。她手上的鲜血来自手臂上的抓痕,这是厉鬼留下的痕迹。
  “这只厉鬼好像很厉害,都能抓伤我,我从前和其他厉鬼打架都不会受伤。”罗玉静奇怪。
  苦生从箱子里摸出符咒,贴在她的伤口上:“怨气越重的厉鬼越是厉害,从前你身上怨气不比一般厉鬼少,自然不惧,但如今你的怨气正在消散,所以厉鬼也能伤你。若没有诛邪剑,今日你不只要受这一点伤!”
  却见罗玉静愣愣地看他,说:“怨气消散……代表我在慢慢好转是吗?”
  苦生又将一张符咒贴在她手臂上,怒道:“我是让你谨记此事,不可再冲动大意!”
  罗玉静有没有记住此事不好说,她们找了个地方清理伤口,稍作休息,罗玉静在擦完自己手上的血渍时,还没忘记拿着湿帕子走到苦生面前,好似清理花瓶一般作势要擦。
  她近来实在难缠,苦生深深觉得不能再纵容她。
  他按住罗玉静的手,说道:“日后未得我许可,不能再跳井杀厉鬼。也不可再经常这般用水擦拭我。”
  “井的问题先不说,你不让我擦你,”罗玉静捏着湿布问道:“难道,你和那种贵重的、会散发香味的木头一样,不能用水擦吗?”
  苦生:“……你便当如此吧。”
  罗玉静想到,有些贵重的木头,不能用水擦,保养的话,好像是需要包浆?
  所以……需要盘他?


第210章 16 香香
  种了棵枣树的简陋农舍内; 面色黝黑的农妇满脸感激,口中不住道谢:“多谢大仙!多谢大仙!如果不是大仙,我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了!”
  罗玉静被她送出门,又从袖中抽出一张黄符道:“贴在家门吧; 出入平安。”
  她提着一篮子米面粮食; 在村子附近一棵树下找到了等候她的苦生; 招呼道:“解决了; 走吧。”
  从学会画符咒后,罗玉静便开始试着主动去帮人家驱邪杀鬼; 赚一些饭钱——先前这事都是苦生在做,如今罗玉静自己顶替上来,自己为自己赚吃喝,苦生又变成从前那样,只诛杀厉鬼僵尸。
  替人消灾; 有些人家中富裕些,会给一些钱财作为报酬; 但更多人家穷苦; 只用一篮子食物或者一只鸡来当做报酬; 罗玉静也无所谓,撞上了就去看看。
  今日这一家,就是家里男人去山上打猎撞上邪祟附身; 在家里发疯伤人; 罗玉静用符烧掉了那只邪祟,使人恢复神智。
  出门时见那女人被发疯的丈夫打的眼眶发青; 神情萎靡,又顺手给了她一道符安神。
  罗玉静也不是很懂,为什么所有人连她名字也不问; 见她就叫她大仙,有些还私自加上白字,喊她白大仙。
  只是打一回交道,她懒得反驳,干脆认下。
  苦生说她的怨气在慢慢消散,罗玉静也觉得自己在好转,只是,和从前相比,她终究是变了很多。
  对陌生人,她漠视警惕,尤其是成年男人,但凡对她露出“感兴趣”的神色,都会招致她的厌恶与远离。
  对年纪小的女孩,尤其是姐妹,她的态度最温柔。
  他们在镇上买些必需品,看见街边有人挑着担子在卖柿子,旁边一对小姐妹在吃柿子,姐姐吃一口,再给妹妹吃一口,两个孩子吃的嘴边一圈黄。罗玉静那张不怎么快活的脸,见到这很寻常的一幕,自然而然变得柔和下来。
  若是去驱邪,人家家中有姐妹,她也会难得多说几句,或是给两个孩子糖吃。
  苦生有时看着,觉得她所有的柔软,似乎都寄托在了“姐妹”这一个词上。
  “又到秋天了。”罗玉静瞧着头顶飘下的黄叶,忽然说道。
  “上一个秋天,我刚来到这里。”她还记得自己那时候浑浑噩噩,被苦生背在身后,他在山里摘的柿子又苦又涩,抛到她怀里让她吃。她当时可真是没有心思动弹,否则就把那柿子砸他头上。
  从夏日走到秋日,她都没有察觉,突然间看见树上有橙黄的柿子,才恍然想起,已经过去一年了。
  她跟着苦生到处走,每天都在路上,没有时间停下来去想什么事,于是日子也像这条长长的路,一刻不停地被她抛在身后。蓦然回首看去,崎岖难行的路,已经被她踩在脚下,走出去很远。
  罗玉静忽然喜欢上秋日。因为这着实是个舒服的季节,她不会动不动出汗,也不需要想着怎么清理苦生。
  走在路上,食物也多了起来,若是遇不到人家,随身携带的粮食吃完了,在山野间就能找到充饥的食物。
  “存粮又吃完了。”罗玉静坐在山间石头上,掏掏空了的粮食袋,喊苦生,“香香,你帮我在山里找点吃的吧。”
  听到她喊香香,苦生又露出那种十分苦闷的表情。
  对这个称呼,他拒绝过很多次,喊上一千次可恶,但并没有什么用,罗玉静就是要这么喊他。
  原因自然是夏天的时候,苦生几次三番拒绝洗澡,罗玉静开始想叫他“臭”,但人家天赋异禀,天生带着骨香,不好无视事实,只好将“臭”变成“香”,反正效果是一样的。
  苦生最开始还想发脾气,罗玉静对他说:“苦生听上去就很苦,叫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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