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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小时后……
这些一无所获的人死也想不到，他们想找的人正在研究院办公室里喝茶。
唐肖在等审批。她刚刚得知胖周昨晚就从医疗部门转到了研究院，探望审批手续连升好几级，李教授托工作人员把她直接带到办公室，可以休息片刻。
他们护送研究资料的事还没被上层公布，因此研究所里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唐肖是谁，只知道她和刚被转进来的一个重要病人是朋友关系，看向她的目光不由染上几分异样。
末日来临，社会关系分崩离析，病毒带给了人类前所未有的恐惧，哪怕是手足至亲，在病毒感染面前也会自相残杀。基地自成立以来，凡是被送进研究所的“病人”，有几个人还有“朋友”？
审批通过后又经过三道消毒程序，唐肖才在一个雪白的房间里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封闭的仪器内，胖周安详地闭着眼睛。
沉默地站在仪器旁，唐肖想起了第一次见面时，那个胆小沉默，缩在驾驶座上的胖乎乎男生。
他不善言辞，总是被陈光欺负得说不出话，却会在巨型变异体追杀时，拼命踩下油门，在一片狼藉的公路上左右漂移。
陈光总嫌弃他不会开车，但唐肖却觉得，没人能比这个小胖子做得更好了。
看着仪器中人苍白的面色，她忽然出声，“教授，在病毒感染之外，周宝是否还有其他病情？”
陈光和胖周从医院同一个病区逃出，陈光患有颅内肿瘤，住在最里层的重症病房……那胖周呢？
他当初患的，是什么病？
李教授在心底叹了口气，他以为这小姑娘不知道他进来，并不打算打断她的感怀，而是默默站在后面，没想到已经被发现了。
他回答：“但凡是被病毒入侵过的身体，脏器组织都会迅速坏死，同时其他异常细胞也会被杀死，被病毒同化。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是检查不出他之前的病情的。”
但他又补充：“等我们攻破感染病毒的那一天，周宝同志身体康复，你可以亲自问问他。”
唐肖转过身，双眸明锐，语气笃定：“这么说来，基地对于病毒的研究已经有所进展了？”
从她的视线里看过去，李教授那张严肃苍老的脸庞慢慢露出笑意，他后退一步，向着唐肖鞠了一躬——
唐肖想也不想就扶住了他的胳膊，她怕这个已经年过八十的老教授闪了腰。
事实是李教授这腰也确实弯得有些费力，但他毫不在意，双眼明亮得像年轻人，声音稳健，却掩盖不住昂扬，“你们带回来的资料正好对应了目前研究中的一个重要瓶颈，如果我们能突破……或许就是攻克病毒的最后一步！”
***
李教授为此感到很高兴，但他不能说太多，具体的研究细节属于研究院的机密，好在唐肖也没追问。
发现唐肖比他想象的更加沉稳，李教授也很高兴：“如果年轻一代都像你这样，人类何患无希望？”
唐肖扶着他走出房间，感应门关上，沉睡的伙伴消失在视线里，她说，“人类的希望在您们身上。”
玩家是被空投进这个位面的过客，只能在短暂的时间里尽绵薄之力，和末日对抗的主体还是人类本身。
还有一句话她没说，在原游戏中，病毒比人类想象的更加难以控制，即便在后期得到了来自摘星市的研究资料，地球各地仅存的基地也并没能及时研究出解药。
变故很快就会发生，来势汹汹，无可避免。
李教授正在兴头上，只当她是谦虚，也不在多说，亲自把她送了出去。站在研究中心的门口，唐肖看着基地上空并不存在的阳光，眯了眯眼睛。
“李教授，您说我是护送研究资料的功臣，那我能否朝您要一张医疗中心的通行证探望朋友？”
李教授一怔，无奈叹道，“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第六十二章
李教授叹气的时候，额头上的皱纹都跟着挤成一团； 看起来有几分滑稽。
“我果然老了； 你们这帮年轻人啊，一个个真是鬼精鬼精。”
他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 “……0921号病房吗？好的，好的。”
挂掉电话，摸出张黑卡递到唐肖手里，“拿着； 用我的卡吧； 方便点。你朋友都是有情有义的人，替我这个老头子转告他； 任何时候； 活着都是最重要的！”
唐肖接过卡； 扬起笑容； “没问题。”
***
陈光本来也没想瞒多久，但他还是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被找到。
他用被子蒙着头，瓮声瓮气：“你怎么知道我在这的？”
他明明都和其他人打过招呼，不告诉唐肖他进了医院这件事，果然这些人都不靠谱，还不如胖周可靠。
胖周……
一想到这个名字，陈光神色黯淡下来； 他哑着嗓子开口：“肖姐……胖周他怎么样了？”
“睡得很香； 至少体重保住了。”唐肖掀开他的被子； 露出里面亮锃锃的光头； “你不如先考虑考虑自己，陈大少爷？”
陈光老脸一红，“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他家以前也就有那么一点小钱，都随着末日冲散了，还说什么少爷。
怪叫人不好意思的。
唐肖：“……”
算了，一想起最初相遇时，这傻子在物资充足的情况下当街鸣笛找活人，就不能对他的智商抱有什么幻想。
她叹一口气，拿出医生给的诊断书，“你以为基地医生都是傻子，检查不出你现在的身体情况？”
脑肿瘤晚期，诊断书上字字分明。
唐肖还记得进入基地前等待的一天一夜里，陈光抽着烟，自暴自弃地说出了他光头的原因，绝症，化疗。
如果不是末日到来，他和胖周可能会一起躺在重症病房内，在平静的折磨中度过人生最后的一年半载，但末日把一切都改变了。
进入基地的那一刻，胖周的身体濒临崩溃，她看出，陈光的精神也快崩溃了。所以她没有选择紧跟着，而是给了陈光一段短暂的缓冲时间。
那个中年妇女有一句话说的没错，每个历经废墟来到基地的普通人精神都会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所以“白医生”这样的心理医生才有如此显著而重要的影响力。
她做出了个决定，“等过几天我处理好基地里的事，就把你送到他那里试试。”
除了顾星辰那个想做邪/教头子的中二狂，目前为止，这个白医生是她见过唯一一个选择以精神导师身份融入游戏世界原住民的玩家。
这个人，要么是有聪明绝顶的脑袋，要么是有精神系相关的异能和道具。
——反正无论哪个都是免费咨询，不要白不要。
看着唐肖的目光，陈光后背一凉，隐隐有种又要被当成猪崽卖掉的预感。
应该……是错觉吧？
但无论如何，能被探望，他心里还是有股说不出的感动，因此犹豫了一会儿还是真诚地说，“谢谢你。”
“如果不是我和胖周运气好遇到了你，我们可能早就被丧尸吃了。”
“其实末日刚来我就没想着活，之所以逃出来，只是不想在病房里日复一日看着天花板，等死的感觉太差了。”
“但这短短的一个月里，我好像把一辈子能想到的惊心动魄都经历了一遍。最重要的是……我第一次感觉到，活下来是件这么爽的事。”
青年咧嘴一笑，露出两排大白牙，一点也看不出十几个小时前阴郁的模样：“所以，如果最后我还能活下来，肖姐，你教我射击吧！我也想枪枪爆头！到时候胖周负责开车，我负责爆头丧尸，我们俩就能周游世界了。我都想好了，到时候我们在撒哈拉沙漠给你立个碑，上面就刻：纪念来自未知宇宙的人类英雄，TX，陈光绝笔……”
唐肖：“……好。”
她在陈光愕然的目光中点了点头，“如果你能活下来一直到末日结束，我就送你一个手持榴弹炮外加散打射击全方位课程，直到基地人权协会起诉我虐待男性为止。”
“嗝。”陈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鼻涕泡。
看着唐肖平静的面庞，青年脸上故作坚强的笑意也渐渐消失，他抿了抿嘴，一扭头把自己拱进枕头里，发出沉闷的声音，“我答应了，你不能反悔！否则我让胖周堵你车门！”
“好。”
“……我的生命力可不是一般的强，到时候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好。”
“……我会活下去的。我会活下去的！”
佯装成熟却不足二十岁的男孩把脸埋在枕头里声嘶力竭的吼，眼泪糊得喘不过气来，不知道是喊给唐肖听，还是给忍不住心怀希望的自己。
***
从陈光的病房出来，唐肖又去看望了陈玲玲。这个坚强的母亲因为长期以来压力过大，精神也早已绷到了极点，在确认小花身体并未受损，醒来的几率较高后，她就如释重负地晕了过去。
医生和护士对此早已习惯，他们把陈玲玲安置在一个安静的病房内，给她上了吊水，让病人自己醒来。
病房，消毒水，营养液，这就是大多数人来到基地以后度过的第一个漫长而安全的睡眠。
如果不是唐肖表达出了明确的拒绝，这些医护人员还打算劝说她注射一发镇定剂，缓和一下在外漂泊多日的“惊慌”和“惶恐”。
唐肖：“……”
惊什么？什么恐？
看着她无动于衷的反应，俊秀温柔的男护士遗憾走开，走之前还不忘塞给他一个名片，“如果你觉得需要心理援助了，可以按照这个地址去找白医生，他会帮你解决一切问题的！”
白医生……吗？
唐肖把名片塞进口袋，逆着人流走出来，看见了等候在门口的冯上校。
他微笑道：“第二天了，感觉如何？”
唐肖回答：“还不错。你们这里熟食店的鸡腿挺好吃。”
冯上校笑了笑，唐肖注意到他眼角有挥散不去的疲惫，昨天恐怕一夜没睡。
现在基地内外封锁，摘星市的研究资料也统归研究院忙活，还有什么事情需要负责城防的上校紧急商讨一整夜？
冯上校似乎看出了她的想法，便立正敬了个军礼，“这次来找你是有要事，唐小姐，请你随我走一趟。”
虽然知道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但在第一瞬间，唐肖还是忍不住想起了被她装进空间袋的某个正在昏迷的暴｜力小女孩。
另一个阵营的玩家现在恐怕已经找疯了吧。想到这里她眨了眨眼，露出一个正直而无辜的微笑：“好啊。”
既然先动手挑衅，那就要有点教训才行，否则怎么能长记性？
冯上校仿佛被这笑容晃了眼般怔了一瞬，也忍不住跟着微笑起来，“那就请和我来吧。”
第六十三章
事实证明，即使是城防军； 休息时间也是种额外的奢侈。
等唐肖终于能离开会议室； 时间已经到了凌晨一点，基地特制的“天空”蒙上一层沉沉夜幕； 路上空无一人，整个基地像盒闷热且寂静的巨型罐头。
身后有人喊唐肖，原来是冯上校追出来了，他神色歉意； “很抱歉； 没想到这次商讨耗时这么久，让你一个女孩子一整天都没吃上饭。”
他手里捧着一包三明治和一袋面包； 递过来的动作显得有些生疏； “基地晚十点后宵禁； 你现在回去也买不到食物； 这是我们的……工作餐，你刚刚忘记领了。”
唐肖没有接过面包，而是忽然问道：“刚刚在会议上商讨的，关于抓取基地外丧尸和变异体做研究院实验样本的任务……”
冯上校误解了意思，失笑安慰道：“唐小姐放心，我们绝不会做强迫你的事。再说，抓捕变异体也好； 协助病毒研究也好； 本都是军方的工作。只不过这次传来希望的研究资料是你和你的朋友一路护送回来； 因此我们希望能从一定程度上吸纳你们的技巧与经验……”
他的声音渐轻； 进而有些低沉，“其实这个决定在你们刚到达基地外的那天就已做出，只是我们并没想到，你的朋友们情况并不佳。”
单论这一点，唐肖也不得不承认有道理。
一行五个人，一个被病毒感染生死未卜，一个脑癌晚期直接住院，一个六七岁小女孩昏迷不醒，还有一个单身母亲紧随其后。
一进基地五个躺了四个，只剩下她一个人“能力有限”的“弱女子”，上层招揽人才的心再迫切也要被浇个透心凉。
但即便如此，唐肖也被拉来参加了这个临时会议——一场关于病毒解药研究配合战的讨论。
原来，主线剧情让他们带来的研究资料，不仅迅速推进了首都基地关于病毒解药的研究进程，也同时带来了一个严峻问题：实验样本严重不足。
研究院现在需要的不仅是普通的感染者，还有感染程度更深的变异感染体，乃至于……巨型变异体！
首都并不缺丧尸，但基地缺人，尤其缺能上战场的人。
今天的会议上不仅有唐肖，还有几个其他近期来到基地的幸存者，他们的共同点是都曾在一片废墟与丧尸的城市中长途跋涉，是普通人中自保能力和身体素质较高的一类，显然也同样被列为招揽范畴。
或许是因为之前的玩家如张向远等，或多或少都进入了权力机关和重要位置，这批“新幸存者”里并没有玩家的身影。唐肖简单观察他们几眼，看出来大多数人都没有想参与的念头。
趋利避害是人的天性。在基地里生活，尽管不能掌控自己的未来，却也在钢兵铁甲和热武器的重重保障之下，短期内不比担心朝不保夕。
而离开基地，去往危险重重的城市废墟和一望无际的荒地郊野，直面无数感染者和变异体，死亡随时都会到来。
能活着，谁愿意死呢？
冯上校显然认为唐肖也是如此，他看着眼前明明身体单薄柔弱，却眉眼坚定故作坚强的女孩，不由自主温声安慰道：
“你可以放心回家，我们不会要求你参与的……”
“我想去。”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冯上校话音还没来得及落地，就不得不半途咽了回去，微微凝滞的表情透出些许错愕：“你想去？”
唐肖点头，“我最擅长的就是打丧尸，留在基地也没什么用。既然总有人要参与，我又有什么理由不去呢？”
“你最擅长……打丧尸？”
男人缓慢地眨了眨眼，察觉到自己的失态后连忙轻咳一声，“对不起，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只是兹事体大，事关生命安全，征招志愿军是时期所迫，我们也希望每个报名的公民都能慎重考虑。”
唐肖笑了笑，“没有国家，哪有公民？”
“……”
“你说得对。”
冯上校点点头，一向严肃板正的英俊面容罕见地有些局促，“谢谢你能理解我们。呃……是我狭隘了。我还以为你是娇生惯养的女孩……对不起。”
他本来就不擅长说话，一不小心反而越描越黑，于是只能沉默地抿紧嘴唇，假装自己从未开口。
唐肖却丝毫没察觉到气氛的诡异，甚至眉眼一弯，颇为高兴，“我看起来很像娇生惯养？”
娇生惯养等于富家子弟，富家子弟等于财运亨通，四舍五入就是在祝福她财源广进啊！
对于一个穷比来说，还有更好的祝福吗？
她拍拍男人的肩膀，由衷地赞赏，“你很有眼光。”
冯上校：“……”
一码归一码，既然已经提前得知唐肖有意愿参与志愿军，不管最后会不会录取，冯上校还是先拿出了一张感应卡。
“用这张卡可以免费进入训练场，基地里有许多擅长格斗搏击的人，你可以向他们讨教。”
“然后……再见，期待明天庆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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