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幺妹-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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堑溃骸昂蒙グ铡!

杨幺延着水渠独自走着,沿途的树木高大茂密,遮天蔽日,杨幺站在钟山半山腰钟泉洞前,回望来处。

以山洞为顶点,以南麓张家梯田,北麓杨家梯田为两角,以水渠为连接线,形成了一个近似于等腰三角的环线。

清澈的泉水自山洞里流出,在山背上蜿蜒而下,奔向杨家梯田所在的北麓,浇灌完后沿着水渠直奔南麓张家梯田。

在盖满小木屋的营地右侧,近百亩梯田首尾相接,层层叠叠分割着钟山南麓,一丘丘田从田垄中延伸出来,大的围绕着略小的,略小的环绕着更小的。此时正是水稻收获时节,一片片金黄的庄稼在一边绿色丛林中越发显眼。

眼见得雨又开始下了起来,杨幺走进了山洞,清凉水气迎面扑来,一股泉水从山壁中细细流出,注满了一个小小的人工挖就的积水池,池边连接着水渠。水源并不充沛,想来这便是张杨两家争水的原因罢。

杨幺走到泉水边,伸头喝了几口,突然看到水壁左侧有个澡盆大的洼地,自洞壁中渗出的泉水,一滴一滴落在其中,清清亮亮,甚是喜人。

杨幺摸了摸背上包袱中张报阳送的干净衣服,哪时还肯迟延。三下两下除了脏衣,跳到水中,一阵搓洗。待得她将头发身子都洗干净,拭干身子,将衣服换上,已是过了半个时辰。

杨幺边拧着长发上的水珠,边走到积水池边。她来到这世上,方是第二次在水中观察自己的形貌,记忆中瘦小的身体已经如柳枝般纤长,胸部微微鼓起,臀部轻轻上翘,四肢修长,鹅蛋脸上一双明亮大眼,青春逼人,倒是与杨下德有两份相似,但是眉目神情间的漠然与冷淡却似是久经世故的妇人。

“也只有张报辰那糊涂孩子才觉得我生得好看,这样的神情哪里又称得上美人了?”杨幺嫌弃地一扬手,打散了水中的倒影,在洞中捡了块干净石头坐下,手撑着脸,思考着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急切间是不会停的,包袱里有干粮,洞里有水,捱过一两天也是容易。愁的是钟山四面都是水,雨又这样的下,看来怕是百年难遇的大灾,不知道斧头湖的居民是不是能捱得过去。

天灾难测,杨幺思考了半会,丢在一边,转念间又想起杨岳,

眼见得张、杨两家的人虽拘于世仇,但品性却多是让人敬佩,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杨岳就算是个完人也未必不可能。杨幺想到此处,不由促侠地一笑。

经过了这一场变动,杨幺越发觉得生命可贵,对杨岳的感激和羞惭早已盖过了当初的猜疑。想起前夜她一心去潭州寻找杨岳,脑子却未想到见着了要如何说,现在细细想来,只要是她去了,便是不开口,杨岳必定也是懂的。她正是知道杨岳一定会懂,才敢那般冲动。

原来,在她的心中,杨岳竟是最懂她的。

杨幺想到此处,心里却是一凉,如此说来,自家耍的那些不入流的手段,难不成早就被他看在眼里?

坐立难安中,杨幺不自觉地甩甩头,自言道:“不可能,绝不可能。”无论如何,杨岳也只是个未满二十的青年,哪里会懂得那些个龌龊心思。

她就这样自我安慰着,坐在石头上思前想后,任由时光流过。等她清醒时,天色已是入夜时分,外面的雨却仍未停。杨幺摸出打火石,在洞里拾了几块干树根,点了起来。六年来,她鲜少如此无拘无束地独处,竟是打算住两日再走。

一个人胡思乱想间,突然记起张阿公提起的神功,心里不禁琢磨起来,猛然站起蹦跳,却未发现异常之处,失望之余,慢慢闭上眼睛,依在石头上,回忆着与张报辰惯常相处时的呼吸节奏,缓缓吐息,渐渐地睡去。

独自清静了两日,杨幺身心清爽地走出钟泉洞,向钟山北麓而去。

离营地还有一里路途,杨幺在坡上远远地看见脚下的杨家营地里一阵欢呼,人们突地向水边涌去,杨幺不禁向水面看去,也不禁惊呼出声,只见两艘小船自东面向钟山北麓飞驰而来。

杨幺愣愣地站在树荫下,看着那个熟悉的身影从船上跳下;将身后的两人交给杨平湖后,和杨平泉说了几句,便急急地奔出营地,向她所来的方向狂奔。

渐渐地,那身影近了,近得让杨幺可以看得到他锁住的眉头,担愁的神情、抿紧的唇角,还有额上的滴落的汗珠。

一瞬间,杨幺仿佛回到了六年前,小小的她躺在那个少年的怀里,他的汗珠儿砸在了她葛衣的胸口上,那时的感动为什么会忘了呢?

忘了六年。

杨幺泪流满面。

第五章 一日三秋

 杨岳行色匆匆,走到杨幺身前五尺方才猛然惊觉停步,疑惑地端详树荫下的陌生身影。

杨幺却一时情怯,躲在树荫下不敢上前,犹豫不决间闪烁的眼神被杨岳捕抓住,顿时惊喜交集地走了过来,轻轻唤道:“幺妹,是幺妹么?”

“是……”杨幺哽咽着答道,慢慢地将手向杨岳伸去,轻轻抚在杨岳的眉头上。

杨岳何时见得杨幺如此神情动作,却是惊得退了半步,抓住杨幺伸出来的手,慢慢将她牵出了阴影。

阳光一丝丝照亮杨幺的脸庞,泪珠又将阳光反射了回去,杨岳几乎被杨幺脸上的光芒晃花了眼,喃喃道:“你——你长大了……”

两人执手相看,杨岳伸出手来,将杨幺搂近,杨幺缓缓依到杨岳怀里,轻轻叫道:“三哥。”

这一声“三哥”却让杨岳触电一般,立时将杨幺推了开来,杨岳眼神闪动,看着杨幺惊异的脸,勉强解释道:“如今你可是大姑娘,男女有别,不能和小时候一样和哥哥这般亲近了。”

杨幺有些不解地看着杨岳,她忽然觉得,如同自己成长了一般,大半年不见,眼前的杨岳也脱去了少年的飞扬脱跳,透出一股陌生的纯为男性的气息。

杨岳以前虽也讲过这些规矩,但杨幺打小和杨岳厮磨惯了,又怀着恶毒心思,哪里又听过半句。此时见杨岳说出来,她又正想着好生给人家做妹妹,心中不以为然,却是点头应了。

杨岳却越发惊异起来,反而湊近了道:“幺妹,你——你可是生气了?”

杨幺微笑摇头,杨岳却是急了,上前一步,将她搂在怀中,如小时候一般哄道:“妹子,你别生气,你若是不喜欢这些规矩,哥哥再也不说了便是。”

杨幺仍是微笑摇头,脸色却有些不耐烦,杨岳却只是一味哄着,迫得杨幺按捺不住,瞪了他一眼,将他推开,低声叫道:“说了没生气就是没生气,你烦不烦啊!”

这一下,杨岳反倒松了口气,嘻笑起来:“咱妹子如今长得天仙似的,不说咱杨家村了,就是方圆百里的姑娘,也没一个比得上的!哥哥简直都认不出了。”一边说着,一边牵着她的手慢慢向营地走去。

杨幺听得他自吹自擂,似又回到了以前,忍不住嗔笑道:“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传出去还不羞死人?下德和下礼哪个不比我好看?杨岳,我这回在张家亲眼见着了张报阳,那才是真正的美人儿呢!偏生人家就看上你了!算你有福!”她本性哪里肯叫一个不满二十的少年做哥哥,杨岳不介意,她又开始连名带姓地乱叫。

杨岳摇头苦笑,“你又混说什么?仔细让姑妈听见。”

一提到杨平泉,杨幺顿时想起一事,急急扯住杨岳问道:“杨岳,族里是不是有规矩,咱们家的女儿一定要嫁到东屋长房里的?我可告诉你,我是定不会同意的!”

杨幺一愣,古怪地看了杨幺一眼,问道:“幺妹,你……你可是有意中人了?”

“你瞎说什么?我才多大,就有意中人?这满村尽是没长大的小孩,我就是想也没处找啊!”

“张家的老四,你也不中意么?”杨幺停住脚步,看着杨幺的眼睛问道。

杨幺笑了出来:“咱家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

“要是这规矩改了呢?”杨岳沉声说道。

杨幺一惊,隐隐觉得有些奇怪,再想到杨岳暗中与张报宁等人有所交往,玄观又在两家之间奔走,不由掩嘴低呼:“杨岳,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杨岳见自家妹子见事如此之快,倒也极是欣慰,嘴里却仍是催道:“你且不管这些,只说若是这规矩改了,你要如何?”

“杨岳,你不知道,张报辰可不会中意我。”杨幺俯在杨岳耳边说道。

杨岳瞪了杨幺一眼,“你胡扯什么?他不中意你,会半夜来爬你的窗?他的品性我也还是信得过的。”

杨幺一撇嘴,嘀咕道:“他那是失恋伤心,来和我说说心事儿,排解排解。”

杨岳顿时大怒:“妹子,你恁地好心,你明知如此,还让他进你的房?以后若再有此事,我绝不会饶了他!”突又疑惑道:“张报辰虽是不晓事,这点规矩怎么会不懂?”

杨幺一见杨岳发怒,不由陪笑道:“杨岳,反正我和他是不成的。你可别把我和他湊成堆,我可告诉你,我要是不乐意,什么亲事都成不了!”

杨岳听得她这般又是哀求又是威胁地说了一通,早把怒气抛到九霄云外,摇头叹道:“你这样顽劣,小心寻不到好夫家!”

杨幺半点不在乎,只是嘻笑,追着杨幺问些潭州的情形。

说话间,两人到了地头,顿时有不少人接了出来,除了杨家及附近村庄的人外,杨幺竟看到了刘长净之父刘云天,顿时大喜。

原来这刘家族人也是命大,被水一冲,直接漂到了钟山北麓附近,因都识水性,捱了半天,就被架着木伐四处救人的杨家人救起,倒也没损失几人。

此时,刘云天见了杨幺更是一叠声地感激,说起十几个孩子们无恙留在张家,欣喜若狂,立时动身去接。

杨幺在众人的道谢声中急出一头大汗,急急脱身出来随着杨岳走进了一座木屋,只见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与一个高大的麻衣和尚正坐在客座,陪客的竟是族长杨均天!

“这位姑娘莫非就是侠肝义胆的杨幺妹?”那和尚见得杨幺进来,顿时站了起来,操着一口西南官话,微笑问道,只见他宽额浓眉,身形伟岸,仪表堂堂,只是眉间有道旧伤,添了些杀气,让人心生畏惧,不敢过于亲近。

杨均天听得这和尚夸赞,极是欣慰,连声叫道:“幺儿,快过来让彭教主看看。”杨幺连称不敢,又行了礼,暗地里却打了一个哆嗦,侠肝义胆哪里是那么容易得的?

杨岳笑着说道:“幺妹,这位便是白莲教彭莹玉彭教主!”

杨幺不由得“啊”了一声,不顾他们几人惊讶,连道“久仰”。不说杨相和他提过此人,便是前世读过各朝的农民起义里,这位彭莹玉彭祖名头也是极响。

杨岳又指着满脸惊异打量杨幺的陌生男子轻声道:“这位是玄观兄,易了容,你心里知道就好。”杨幺不由一惊,也不敢多问,见完礼后,老实地坐在一边,听着几人商量大事。

原来彭和尚端的雄才大略,接掌白莲教南教教主大位后,十多年来奔走于淮南、江南各地,四处联络对蒙元不满民众,建立白莲分坛,只求有志一同,总坛决不插手分坛内务,便是起义的时机、行动也是各分坛自行决定,不需尊奉总坛号令。

如此宽松的条件,使得南部各地的反元势力连成一气,互通消息,南部白莲教势力大增,偏生元帝近年来疏远贤相脱脱,宠信近侍哈麻等人,朝政江河日下,民怨沸腾,反元形势一日好过一日。

岳州地区反元势力以张、杨两家为首,反元立场极为坚定,且又在本地盘根错结,繁衍百年。杨家原是南宋白莲教旧人,张家族人更是遍布岳州四县,历来是白莲教极力要拉拢的地方势力,却因两家百年世仇,无法联手应敌,终是埋了祸根。

彭莹玉先是派了湖广行省总坛主玄观下来调解,年轻一辈如张报日、杨岳等人早已暗中联络,却碍于祖宗的规矩,长辈们的管束无法成事。

这彭和尚当真是个成大事的人,玄观将情况探明回禀后,他便不顾身负谋反大罪,亲自从淮南潜至平江县,在洪水中直入险地,劝合两家。凭他的身份地位和这份诚意,便是张、杨两家的族长也要卖上几分面子。

“杨老,我汉人自北宋年间就屡遭外族欺凌,近百年来又被蒙人统治,苦不堪言。大义当前,可否将两家恩怨搁置一旁?”彭莹玉恳切劝道:“张、杨两家世居在此百年,早已同气连枝,杨家祖上为国抗击金人,为民反抗豪强,如此心胸,如何又容不下一个张家?”

第六章 联姻结盟

 彭莹玉劝说一番;见杨均天仍是沉吟不语,又指着杨幺道:“只看这孩子,危险之时不顾性命告警,哪里又分什么世仇亲人?在大水面前张杨两家都是乡亲,在蒙人面前张杨两家可都是汉人!”

听到此处,连杨幺都热血沸腾,杨均天哪里忍得住,双掌猛然一击,站起抱拳说道:“彭教主说的是!小老儿受教了!我即刻便随教主去张家见那张精文!”

三人顿时大喜,便是杨幺也是欢欣鼓舞,杨岳出门将长房二子和杨平泉请了进来,听得杨均天说完此事,三人面色各异。

杨平湖看了看杨平泉,方要说些什么,却忍了下来。杨平泉面色看似平常,指尖却微微颤抖,倒是杨平泊一脸赞同,笑道:“乡里乡亲,以和为贵,本就是好事!”

众人商议一番,仍是决定先由彭莹玉与张家族长商量后,两家再行见面,方是稳妥。彭莹玉带着玄观欣然领命而去。

待得第二日午后消息传来,彭莹玉领着张家一干人前来拜访。

杨均天大喜,急忙迎了出去。只见张阿公张精文依旧拖着一双破鞋,眯着一双老眼,走在彭莹玉身边。身后跟着长子张忠天,次子张忠地,长房里报月、报辰、报阳三兄妹并两个媳妇,二房张报云和他的两个儿子张国诚,张国意,还有走在张报月身边的张报宁。其余张姓族人林林总总也来了上百人。

除此之外,还有寄居于张家营地的其它小家族的十来位族长、村社之长,一并跟来了杨家。

杨幺远远站在一边,听得杨下礼给她指点人物,不禁说道:“他们家长房长孙去哪里了?这种时候,张报日居然没来?”

杨下礼笑道:“小岳叔一回来,幺姨眼里就没了旁人了!你没见咱们家天康叔和相二叔也不在么?一得到发大水的消息,他们俩就被派着去岳州路各地报灾告警去了,只是没你这般危急罢了。”

杨幺啧啧赞叹:“没想到咱们两家都是如此急公好义。”

杨下礼摇头叹道:“这么伶俐的一个人,不知道小岳叔平常怎么惯着你的,不知世事至此。”说罢转头就走,留着杨幺一个冲自个儿瞪眼,被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批评为“不知世事”实在是太有伤自尊。

杨幺却是个厚脸皮的,追上去又问道:“张家怎的和我们家一样,长房里的儿子还小,二房里却是连孙子都大了。”

杨下礼一愣:“我们姐妹只比天康叔晚生了两年而已。他们家只怕也是二房的早得子。”

杨幺琢磨道:“这就是说,平泊叔比大伯父要早成婚许多?或是比大伯父会生?”

杨下礼顿时红了脸,啐道:“幺姨哪里像个长辈,还是个未出阁的姑娘呢,和侄女混说些什么?”

杨幺笑道:“这会儿又长辈侄女了,平常训我的时候哪里还记得这些?”扯着杨下礼走远几步,凑在一起低声道:“是不是咱姑妈……”

杨下礼急得直跺脚,甩开杨幺的手,红着脸跑开了,留着杨幺一个人无趣地自言自语道:“我只不过是想说,咱姑妈嫁得晚……”

因着人数众多,便围坐于一个大竹棚下,除张、杨两家上得台面的人物外,斧头湖百里范围内所有的家族都有代表列席,其余人等都围站在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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