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
医心方 上部完结-第4部分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如果本书没有阅读完,想下次继续接着阅读,可使用上方 "收藏到我的浏览器" 功能 和 "加入书签" 功能!
因为累雨,楚地本就潮湿的气候愈加水汽湿重,勾起不少内外湿邪的病症,像是四肢困倦、关节肌肉疼痛、胸闷不舒、食欲不振、大便溏泄等等疾病,她每日忙得像个小陀螺一般。
医忧的名头,也随着她悉心医治病患,为人们解除病痛的忙碌,悄然在楚地传开。
收留解忧的村长是个年逾花甲的老人,这年岁又是战火又是天灾,医药水平又差,能活到六十余岁是很稀奇的,因此老人毫无悬念地当上了村长,特别受人爱戴。
村长时常拉着解忧聊天,有时聊些风土人情,有时聊楚地的珍禽异草,自然因近日累雨,村长也会偶然提起,洞庭水位暴涨,已吞没了不少临湖的村庄和农田。
解忧听得上了心。
所谓“大灾之后,必有大疫”,是指诸多自然灾害后,因水沟、畜圈被淹没,污水带着细菌四处流淌,死尸亦因为腐败而产生诸多蝇虫,因而会造成疫病流行。
此时的洞庭,正值闷热多雨的夏季,是细菌滋生的最好时节。
她还想在此常住,自然不能眼看着灾疫发生,因此几日后便收拾行装,留书离开了小村。
她知道村长定会阻拦,所以连这个机会都没有给他。
解忧顺着流民逃难的反方向行走,路上顺带为他们分发些驱虫的药物,过了近半月,才到达水患的核心区域。
这医忧的名头,随着她分发药物此举,以比洪水更快的速度流传出去。
虽然这一点本就是解忧拨在算盘上的事情,但她并未料到,自己在短时间内便能如此出名。
解忧小心翼翼地接近洪水的核心区域,手中一横桐木杖,不时敲打面前及间的荒草,驱散虫蛇。
她落脚的地方积水正在消退,远处则如汪洋大海一般,春日还烟波淼淼的洞庭春水仿佛陡然张开了血盆大口,吞下了无数性命。
解忧眸子微阖,遍地被水渍和泥污蹂躏过的草丛中,偶然可以发现被水留下的尸体,有些已经开始腐败,逐臭的飞蝇不厌其烦地奏着“嗡嗡”的夏曲。
大片湿漉漉的草地上一无人烟,只有水光折射着朝日,刺人眼膜,看来此处已经不会有幸存的人了。
解忧决定返回方才的小镇,仍旧为附近感染的疫气的黎庶分发药物,医治病症。
就在她转身之际,一个粗浊的声音陡然响起:“小儿!”
空旷的天水间回荡着这一声呼唤,拖出极长的回声。
解忧缓缓回身,其实她并不愿意承认这带着轻蔑的声音乃是在唤她,无奈自己这身子确实只有八岁,不想承认也不行。
远处,泛滥的湖水将退未退的边缘,一个身形剽悍的男子正慢悠悠从草丛中立起,身上褐地胡服,青布长裤,一双牛皮的长靴,腰身紧窄,背后挂一柄青铜剑,右手上带着不少血迹,还在沥沥地向下滴落。
解忧怔怔瞧着他走近,很难想象,这样的大水过后,竟然还有活人。
“小儿为何在此?鄙人又非鬼魂,作何万分惊奇?”那人觑着眼将解忧上下打量,面前这小女孩也忒过娇小,打量别人一遍的工夫,已足够将她打量四五遍,连根头发丝儿都不放过。
更可笑的是,她还打扮成一副男孩的样子,真当人看不出她这么清秀的面目乃是女儿身么?
解忧横了他一眼,“我叫解忧。”若是她前世的年纪,分明比面前这男子年长几岁,哪里落得到被人呼来喝去当作小孩子的境地。
男子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好,好,好,解忧就解忧。”
解忧这才满意,一双大眼看向他的右手。
方才瞥见的血点来自他的几处指节,处处俱是血肉模糊,沾着水渍和泥污,这种伤势若是不加处理,在这样炎热潮湿的天气里,后果可想而知。
解忧立刻从怀中掏出包裹着药物和针具的油布包,微哑着声儿,“手拿过来。”
男子又是一愣,“你这小儿……”见解忧怒目,他随即改口,“你是医者?”
“虽则解忧很是佩服‘蝮蛇一螫手,壮士即解腕’的情怀,不过,壮士看在背后这柄宝剑的份上,还是留着这只手罢!”解忧一边数落,眼皮子也没抬,麻利地取出匕首割去他手臂上翻出化脓的皮肉,迅速敷上随身带的伤药,整个过程不超过半盏茶的时间。
第七章 楚墨剧连
更新时间2015…9…19 10:04:12 字数:2048
男子的目光由好奇转为认真,这小丫头不仅不怕这里尸横遍地的场景,而且还有几分真本事。
粗犷的声音带了几分郑重之意,双手平举至胸前,拇指竖立,两手四指交叠,做了个标准的士人礼,“鄙人剧连,楚地墨者。”
解忧向来淡然的眸子里起了一丝变化,敛容回礼后抬眸细细打量他一番,“忧听闻墨家组织甚严,怎会落壮士一人在此,险遭不虞?”
墨翟所创墨家在他死后分为三派,为楚墨、齐墨和秦墨。
楚墨由邓陵子领导,为行侠仗义的侠客,反对战争,是“兼爱”、“非攻”主张的行动拥护者;齐墨领导人相夫子,为学者游说一派,云游各国宣传兼爱思想;秦墨相里勤领导的一派则与世无争,注重科技研究,可看作对于“墨守”技艺的继承。
剧连自言乃是楚墨,又背负着一柄青铜剑,看来确是墨家剑侠无疑。
“嘿,墨家再严,也不至于不放人回家探亲吧?”剧连晃了晃被解忧扎得严严实实的手臂,也不知她敷了什么药物,似乎还有些镇痛的功效?
解忧抬眸凝望,他说这话时虽然笑着,但眼中却蕴满了悲伤和苍凉。
她记得,自己当时从尸横遍野的族中逃离出去,临水照出自己娇小身影的时候,眼中也是这样一种生不如死的神情。
纵然那些横尸者已不是她的亲人,但这具身体自然的生理反应依然存在,刻骨的恨与哀恸,并不是那么容易消退的。
“忧闻,‘死生,命也,其有夜旦之常,天也’。”
我听闻,死和生均非人为之力所能安排,犹如黑夜和白天交替那样永恒地变化,完全出于自然。
“‘大块载我以形,劳我以生,佚我以老,息我以死。故善吾生者,乃所以善吾死也’。”
大自然把我的形体托载,用生存来使我劳苦,用衰老来使我闲适,用死亡来使我安息。所以,既然把我的存在看作好事的,也就应该因为这一相同的原因把我的死亡看作是好事。
剧连眸色一闪,满脸惊奇,浓眉抖了几抖,“医女小小年纪,竟通庄周所作《大宗师》篇?”
墨家常遭到儒家言论上的攻击,与道家的关系却好许多,因而剧连听到解忧所诵为道家名篇,心里不由自主又向她亲近几分。
何况抛开这些,解忧这些话说的,不正是在劝慰他看开生死么?
“幼经丧乱,举族俱亡,不知比君若何?”解忧语声平淡,已经听不出任何哀戚,仿佛那个“举族俱亡”的人并不是她。
我年幼之时就历经死亡祸乱,整个族的人都死了,不知同你的痛苦比起来,是谁更重一些?
“……医女豁达。”剧连苦笑,虽则道理各人都懂,但真的面对至亲至爱死去,怎能轻易释怀?
“壮士且随忧来。”解忧眸子眯起,微抬起小巧的下巴眺望远处如同湖泽一般的积水,“水患未退,此地地势低洼,或恐再度被侵,速速离开为妙。”
剧连没动,墨眉拧成一个结子,只是长身而立回望他方才待过的地方。
透过浓密湿润的荒草,解忧隐约见到数个微微隆起的土包,被洪水洇湿的泥土呈现出赭色,上面一无草木生长,看来是新近堆成。
方才剧连手上又是泥又是血的,可见这几个土包多半是他一手堆成。
“壮士盍不用剑?”
若是没工具也就罢了,他身上分明负着一柄青铜剑,看起来干干净净,纤尘不染,何必将自己伤成那副模样?
“亲丧,当躬亲为葬……”剧连说了半句,眸子瞥见远处潮水又起,面色转为肃然,忽然抓起解忧,“何处可去?”
解忧被陡然拎起,险些被甩出去,虽然恼他这般粗鲁,但也听见远处水声渐近,想是洪水再起,被自己不幸言中,生死攸关之下,哪有心思同他理论,只哑着声,镇定自若,“东南之地可也。”
剧连也不含糊,抬头瞥了日头确定方位后,便抱着她向东南方向一阵狂奔。
解忧被他护在臂间,人又生得娇小,周围景物一概看不见,只能听到耳边风声和水声间杂,呼啸澎湃,十分热闹。
只是野外太过颠簸,剧连又跑得极快,解忧有一下没一下地擦着他胡服粗硬的衣襟,总觉得脸上的皮肤都要被蹭掉了一层。
不知跑了多久,剧连总算停了下来,解忧觉得自己几乎被颠散架了,衣衫鬓发也散了不少,记忆里,她死后复生,流浪数月到达昭馀乡中之后,似乎还从没这么狼狈过。
但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解忧转眸瞥向周围,心里一点点凉下去。
剧连停下并非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安全之地,而是因为四周全是积水,他们已经无路可去。
她现下有些后悔自己为何贸然闯入水患区域,这一条命得来不易,此次深入洞庭,是自己疏忽了。
“医女莫忧心。”剧连镇定自若,反而寻了处干净的石块坐了下来,解下包裹,取出一包干粮,掰了一半递与解忧,“已至午。”
解忧轻敛了眉,“身处险境,忧无甚胃口。”
“鄙人略通水利,此地虽则积水环绕,然至亥时必退,医女稍安勿躁。”剧连神定气闲,一边津津有味地啃起干粮,一边伸长脖子观察周围环境,不时点头。
解忧半信半疑,但看看周围水势不浅,以自己一人之力,绝无可能离开,只能如他所言,稍安勿躁,接过干粮吃些。
剧连给她的干粮两面烘得金黄,两片面饼之间还切了一道口子,与楚地常见的豆饼、米饼之类差别很大,反倒与所谓“肉夹馍”十分相似。
解忧初时在赵地待过两年,自然认得这是秦晋一带常见的食物,又想起剧连的口音——她因占了这具身子,本就会赵地一带的语言,入楚后又学了些楚地方言,交流无碍,因此方才也没在意剧连的口音。
这会儿细细回想,他虽自称楚地墨者,却夹着一口秦赵附近的方言,令人费解。
“壮士楚人耶,秦人耶?”
第八章 欲往桃花源
更新时间2015…9…20 12:08:19 字数:2018
剧连拉起胡服紧窄的袖口,擦了嘴角残余的干粮碎屑,“鄙人自是楚人,医女何出此言?”
“然壮士话中间杂秦地语,此物亦是秦赵一带所产。”解忧扬了扬手中啃到一半的干粮,许久没吃到故乡之物,此时竟觉分外亲切,“且,壮士所着胡服,非秦赵之地不能有。”
当年赵武灵王大力推行胡服骑射,距今已有五十余年,但胡服的流行依然只限于秦地和赵魏韩三国。
至少她在楚地行医的这两年间,从未见过有当地人身着胡服。
“鄙人确是楚人,然醉心机关术,因而此前三年处在秦地,与相里派墨者研习木甲,难免沾染秦地语。”剧连揉揉肩膀,仰起头望着远处天际,“月前听闻楚地淫雨数月,洞庭水患如虎,父母妻儿俱在洞庭之畔,因此归来探亲,不想……”
他歇了一口气,棱角分明的唇紧紧抿住,过了一会儿才续上,“不想此次水势凶猛,故园尽数坍圮,亲眷亦横尸荒草,鄙人搜寻三日方收拢父母之骨下葬。”
早知如此,悔不当初。
“竖儒常言‘父母在,不远游’,此时方晓其中滋味。”剧连扯着嘴角苦笑,即便觉得这话有些道理,他心里依然没放下对于迂腐儒生的鄙视。
“壮士节哀。”历经一番死而复生的奇事,解忧对生死并没有普通人那么执着,但同情和悲悯的心念还在。
剧连点头,刚回到洞庭一带时的那种惊惶,发觉亲人尸骨时的那种绝望曾一度让他失了理智,若非遇上解忧,他不知自己会不会就这么枯坐在荒草之间等死。
但天意莫测,竟让他恰好遇上了解忧,解忧的那一番冷言劝慰,加上她悉心的救治,让他恍然明白自己还活着,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医女欲往何处?”剧连觉得解忧落到被围困洪水之中的落魄境地同自己脱不了干系,向来一身侠义之风,这会儿更觉愧疚,“不若随连共归墨者,连将以亲妹待医女。”
“……然,忧尚有他事。”解忧的第一反应是拒绝,墨家算是一个极神秘的组织,见于史书的记载寥寥无几,更可怕的是,秦灭六国之后,墨家从此消失匿迹。
这叫她如何敢同墨家太过亲近?!
上天给了她又一次性命,她可以选择看开生死,但不想因为自己一时错误的决定而轻易失去。
且明知结果还将自己置于险地,那只能叫做愚蠢。
“何事?”剧连好奇,解忧方才还说起,她一族俱亡,此身飘零无依,自己主动愿认她为妹,引她加入墨者,她竟然一口回绝。
他可从没见过这么犟的女孩子。
“咳……”解忧被干燥的面饼呛了一下,咳了一会儿才哑声续上,“壮士可知武陵一带,有所谓‘桃源’?”
剧连想了一下,“不知。医女唤我工连即可,大丈夫无以孝父母,护妻儿,何当‘壮士’之称?”
他虽为楚墨,却醉心于各种机关木甲之术,习剑之余常做些木工活计,因此被当地的墨者们戏称为“工连”或是“师连”。
解忧从善如流地改了称谓,“工连勿自低。”
“忧闻,武陵之地,有所谓‘桃源’,桃花夹岸而生,水草丰茂,落英缤纷,此间无战乱,老少可安居,忧心向往之,然不能至。”
“……医女信道耶?”剧连摇头,如今这世道,谈什么“无战乱”?“此言绝类李氏所谓‘小国寡民’之想也。”
解忧这话与老子提出的“小国寡民”思想太过相类,在当今之世,这种论断与庄子的“无为而治”一道,早被人一致认为是一种不切实际的幻想,比儒家的那些“仁政”、“王道”,墨家的“兼爱”、“非攻”更要不切实际。
“然。”解忧点头,道生天地,顺应天常,与医家思想暗合,为医者信道,那是很正常的事情,“岐黄桐君为我师。”
只是她所信仰的道家,不仅仅局限于老庄。
道家之中,在老子和庄子的年代之间,还存在着另一人杨朱,他的学说没有专著记载,散见于《庄子》、《列子》等篇目中,因杨朱提倡“为我”,因此在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人作为一个自私自利的人而鄙弃。
但在解忧看来,杨朱所提倡的“为我”、“贵己”、“贵生”思想,正是她这一世应当恪守的人生格言。
她再也不要像前世那般为人作嫁,到头只是博得了一句谢,或是一句赞叹。
但她不会在剧连的面前说出所谓“贵己”的主张,这与墨家所谓“兼爱”完全对立,她相信剧连怎么也不会接受。
杨朱的思想,存在心里,奉于实践,可护她今生无忧,若宣诸于口,却会惹来灾祸,她活了两辈子,懂得什么叫作谨言慎行。
“医女误矣!当今之世,绝无桃花乡之说。”剧连觉得解忧是个可堪栽培的好姑娘,绝不能任她信了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再说那道家的思想暮气沉沉,她一个小姑娘才多大年纪,怎么能够在其中浸淫太深?
“桃源之事,忧不过道听途说。”解忧敛眸,桃花源的事情几乎都有人都认为是杜撰而来,但她那时就存了一个与众不同的想头。
快捷操作: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 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 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