傲骨-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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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差不太多，薛家然穿他的衣服甚至比自己的还合身。
　　站在镜子前笔画来笔画去，怎么看怎么舒坦，薛家然捻着下巴感叹来自母亲优良的遗传基因，一出卧室门抬眼便看到陈善川站在客厅捧杯水小口抿着，地上斜长的影子被分隔两半。
　　薛家然扫视一圈，幽幽转到他旁边语气不自然地说道：“你最近是不是在找人合租。”
　　陈善川怔了一秒，而后反问：“你怎么知道？”
　　薛家然客气一笑：“害，你们学校我熟人多。”
　　。。。。。。
　　陈善川挑眉，“然后呢？”
　　“咳。”薛家然压低嗓音附耳过来道，“不瞒你说，我最近在考虑住校。”
　　“……”
　　“要不，我俩合租吧。”
　　陈善川不开口，沉默中薛家然的胆子逐渐恢复，鼓起勇气又道：　“这一片愿意合租的人不多，你是想被房东撵出去还是想跟陌生人一起住？”
　　“……”
　　“而我就不一样了，不仅能帮你平摊房租，我还能允许你直播。”他语气带着莫名的骄傲，仿佛是件了不起的事。
　　谁让他是唯一支持陈善川的人。
　　陈善川静默了片刻，大抵是在生活和尊严两者之间做艰难的选择。过了会儿，他放下水杯去厨房看了看了琉璃台面仅剩的半碗米，然后回到阳台露出妥协的表情对薛家然说：“好。”
　　临近高考孩子要住宿，薛军第一个不同意，板了整天的冷脸，周莉忙着帮薛家然收拾行李没时间照顾他的情绪。
　　晚上薛家然回到家看着客厅大包小包和沙发上困得睁不开眼的薛军，以及拼命往箱子塞东西的周莉，第一反应竟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薛军抬眼看他，冷哼道：“还回来干嘛，不是翅膀硬了吗。”
　　薛家然脱着鞋没吭声。
　　薛军还想说点什么，嘴刚张开就遭到打断，周莉提了包不知何物的东西走到薛家然面前低声问他要不要带上。
　　薛家然扫了眼后点点头，拎着书包撂下一句“我先回房间写作业了。”
　　“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再写？”周莉追上去问。
　　薛家然勉强笑了一下，道：“不了，阿姨你早点休息吧，晚安。”
　　“你管他干什么，赶紧收拾收拾睡吧。”薛军气呼呼道。
　　合上门，最后一个黑色音节消失在耳畔，世界归于寂静，薛家然贴着墙松了口气，蹬掉拖鞋一头栽到床上，空气里夹杂着些许洗衣液的气味。
　　很香，只是与他格格不入。
　　今晚陈善川没直播，兴许还没从小粉丝猪猪就是神经病薛家然的事实中缓过劲来。
　　看来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薛家然苦笑着抓了把头发，翻了个身爬起来坐到桌前扯开书包拉链。
　　台灯满格电，笔也被分类装好放在最顺手的位置，包括白开水都早已倒好，这会儿喝正合适。
　　周莉细心，某些方面她做得比他亲妈还完美，可她终究不是生他的人。
　　月亮隐藏在黑云后，窗外除了路灯几乎没什么光，抬头一片迷茫。
　　第二天中午薛家然被老吴堵在教室门口，盘问昨天旷两节课是去帮助哪位漫威英雄拯救世界。
　　“我说是死侍您信么？”
　　“……”老吴没想到他敢顺着自己的话接下去，噎得直瞪眼，“你反了天了，知不知道今儿几月几号？知不知道还有多久高考？知不知……”
　　薛家然双手合十求饶，“知道知道，我检讨，我忏悔，我知错就改绝不再犯，您看在我是初犯的份上起下身放我去吃饭吧，我快赶不上最后一份红烧茄子了。”
　　“……”老吴一个不留神没拽住让这小子钻空子逃走了，插着腰大声嚷嚷，“你以为我吃了啊？没良心的臭小子。”
　　薛家然倒退着朝他比个爱心手势。
　　老吴哭笑不得，提醒道：“回头看路！”
　　晚上岳安山应约帮薛家然“搬家”，小区保安见他骑个三轮车十分纠结到底要不要让他进去。
　　薛家然掏出根烟递过去，笑盈盈道：“叔叔，我搬点东西，一会儿就好。”
　　“那行，注意点小孩子。”大叔接过烟装作勉为其难的模样放两人进去。
　　薛家然从车兜兜跳下来拍了拍屁股的灰尘道：“你就在楼下等我吧，我十分钟就下来。”
　　“随你。”岳安山拔了车钥匙逆光斜坐在座位，掏出打火机点燃一根烟。说真的，要不是有那张脸撑着，保准有人把他当成无所事事的大龄单身汉。
　　路灯下长椅空荡，几片树叶飘飘荡荡落在石板路上。薛家然走出电梯，正巧看到薛军推着他的行李出门，身后周莉小心翼翼捧着陈善川前段时间寄来的水晶球。
　　玻璃球身，粉红色小猪坐在长椅上，周围漂浮着随动作动荡的白色雪花。
　　不知为何，薛家然看着这只憨憨小猪突然乐了，原先略微沉重的心情被取而代之，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明显了不少。
　　周莉将水晶球递给他，忧心忡忡道：“学校伙食不比家里，想吃什么了就回家，阿姨给你做。”
　　“好，谢谢阿姨。”
　　“跟阿姨还客气什么。”周莉跟着他一起下了楼，直到走到岳安山面前才明白薛家然并没打算让薛军开车送他，愣了愣道：“你这，这么多东西装的下吗？”
　　“可以的，我俩来就行，你们快回去吧。”薛家然说。
　　旁边薛军刚把车钥匙掏出来，闻言脸色一冷重新塞回口袋，拉着周莉准备走：　“让他自己弄，我们回家。”
　　周莉嗔他一眼，拉着薛家然的手嘱咐道：　“小然，集体宿舍人多，凡事不要太出头，但也一定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你爸爸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其实也是担心你的，你自己要照顾好自己。”
　　“嗯好，阿姨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们不要太担心。”薛家然说。
　　说着，周莉把他拉到不远处，动作迅速地往他兜里塞了沓钱，压低声音道：“这个时间点搬家我猜不是住校吧？是不是谈恋爱了？你放心，阿姨不会告诉你爸爸的，这点钱你拿着，给小姑娘买点零食吃，不够了再说。不过谈恋爱归谈恋爱，可不能影响学习，你也不要影响人家小姑娘。阿姨是不是有点啰嗦？好了好了我不说了，时间不早了，你和你同学一起搬吧？今晚就先别收拾了，明天有时间了再弄。我管的有点宽了，你别嫌烦，我和你爸爸看着你们出去再回家，你有空给你爸爸报个平安。”
　　周莉语速极快，薛家然一句话都插不上，懵里懵懂的只晓得点头，那句是不是谈恋爱了也没功夫解释，索性周莉的重点不在这上面，薛家然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只憋出个“好”。
　　全世界的大人在孩子成绩退步方面复制粘贴般普遍认为是谈恋爱的问题，而且一口咬定死不听当事人的回答。
　　管你是怎样，反正他们就要这么想，解释不通。
　　薛家然叹口气，苦笑着捏了捏兜里的钱走到灯下。
　　岳安山朝他昂了昂下巴，“走？”
　　薛家然点点头，挤到他身边坐着。
　　车子慢悠悠掉头，车斗几个大物件晃了两下，薛军赶忙扶住。
　　薛家然想了想还是回头看着薛军道了句：“爸，我走了。”
　　薛军点点头，“在学校就别挑食了，多吃点饭。”
　　“好。”
　　小三轮过安全带的时候车身抖动了下，不知何物碰撞到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冰块破碎。

　　☆、第　24　章

　　岳安山看着红绿灯支支吾吾半天没说出句话，薛家然偏头看他，“咋的，你晕车啊？”
　　岳安山白他一眼，“不是，你真要和他一起住？我认识几个十中附近的房东，你要不……”话说到一半被薛家然捂住了嘴，“不麻烦了，就俩月，高考一结束我就搬走。”
　　薛家然心里早已盘算好了。他愿意和陈善川合租无非是看上了那嗓子催眠的功效，只有睡好觉才有力气学习，意味着高考结束他就摆脱失眠困扰不需要委屈求全了，满打满算也就俩月，俗话说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孰轻孰重他分得清。
　　岳安山舌尖抵着后槽牙憋出个“也行。”又过了会儿，他抓着把手傲气地说：“我住的地儿你知道，没多远，一个电话我就来，那小子要是敢动手，我飞过来揍得他进重症监护室。”
　　“。。。。。。”薛家然按住眉心叹气，“你是来送兄弟的，不是嫁闺女。”
　　岳安山笑道：“得了，要是真嫁闺女可不是这车了。”
　　“嗯？你能找到车还给我开三轮，故意呢吧。”
　　“哎哎哎有三轮就不错了，做人可不敢贪心。”
　　“我给你一脚。”
　　“开车呢开车呢，严肃点。”
　　两人一路打打闹闹说说笑笑，晚上十二点左右，车稳稳当当停在了紫荆小区楼下。
　　岳安山不想同陈善川过多交流，帮着把行李搬到门口叮嘱薛家然几句便走了。
　　薛家然目送他离开后一手捧着水晶球一手敲门，半天里面才传来拖鞋扑嗒的声音。薛家然怀疑要不是自己坚持不懈，陈善川压根不愿意给他开门。
　　门拉开一条缝，陈善川露出只黑眸，大概光线太暗，他的目光格外深邃，甚至带着点怒气。
　　薛家然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了自己手里的水晶球。
　　陈善川眉头一皱，电闪雷鸣间伸手想抢过去扔了，好在薛家然反应快，下意识回缩捂在怀里警惕地看着他，“哎哎哎，送出去的东西泼出去的水，哪有收回的道理。”
　　“给我。”陈善川态度强硬。　
　　“不要。”薛家然后退半步护犊子般护着水晶球，“这个现在归我所有，你没权利动它。”
　　“。。。。。。”陈善川强忍着没动手打他不代表轻易放弃，两人僵持着谁也不让谁。
　　头顶声控灯明明灭灭几个来回，楼道铁栏杆挡不住风，斜雨伴着春风刮进来卷走体温，薛家然浑身被问候了一遍，单薄的卫衣下身体直哆嗦。
　　陈善川吸了吸鼻子，良久，抵不过冷意侵袭还是侧身让出位置，瞥了眼刺眼的粉色小猪不耐烦道：“进不进来？我要睡觉了。”
　　得了，跟我还装，每天晚上不熬到凌晨两点半都算奇迹的人居然十二点就困了，骗谁呢。薛家然撇撇嘴腹诽道。
　　虽然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薛家然应了声乖乖提着大包小包进了屋。
　　东西占据了大半客厅，薛家然推着行李箱跟在陈善川身后走进客卧。屋内烟味很重，桌上烟灰缸里躺着欲灭的烟屁股，一点猩红惹眼又神秘。
　　陈善川“啪”地按亮电灯，简单收拾了下桌面说：“电脑我明天搬走，今晚先搁这儿，你别动。”末了他补充道，“敢碰它你就死定了。”
　　薛家然缩了缩脖子竖起三根手指，“绝对不碰。”
　　陈善川转身准备走，薛家然突然伸手挡在他面前，“那个，你这儿有吃的没？”
　　面对讨厌的人陈善川习惯性想拒绝，只是这次话还没出口肚里就传来一阵紧缩的饥饿感。
　　薛家然见他没动转转眸子猜出了个大概，顺势给了个台阶下，“要不，陪你的新室友吃顿饭吧，以后两个月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总不能一直不理我吧。”
　　陈善川睨他一眼，面不改色径直走到厨房。
　　薛家然屁颠屁颠跟上去，“你亲自下厨？第一天来就麻烦你动手那多不好意思啊。我不吃炒鸡蛋，葱姜蒜随意，谢谢宁！”
　　陈善川抿着嘴不说话，小小一间厨房站着两个一米八的大高个难免局促，除了翻炒声便只剩下窗外接连不断的雨滴砸到空调机的声音，薛家然上下左右打量厨房几遍后实在无趣便主动找话聊：“你在KFC的工作怎么样了？”
　　“还行。”陈善川说。
　　“那就好，我俩以后可以一起回家。”薛家然道，“你要是想多工作一个小时我也可以一边写作业一边等你，反正我每天晚上睡得晚。对了，提个建议，你下次送人小姑娘礼物别送水晶球了，现在不兴这个，都改送口红了，什么杨树林416，迪奥999，阿玛尼405……”
　　薛家然是典型的好了伤疤忘了疼，哪壶不开提哪壶，口红色号数的正起劲被陈善川一记眼刀堵回去。
　　室内温度骤降，陈善川关了火板着脸看他，　“你他妈是不是有病？”
　　薛家然悻悻地捂住嘴，“别生气，你就当我没说，您忙您的，我去铺床。”
　　干啥啥不行，认怂第一名。
　　看在第一天的份上陈善川懒得计较，平复了下心情捏起锅铲继续翻炒。
　　薛家然回头看他一眼，后怕地拍拍嘴，闪身晃进客卧。
　　比起陈善川的“洁癖”，薛家然纯属假干净，捣鼓半天还在与被套作斗争，陈善川进来叫他吃饭顺便验收成果，推开门只看到一个行走的床单满床滚。
　　……
　　陈善川倚在门边看了两分钟好戏，后来实在受不了薛家然的猪脑子才屈尊伸手解救。
　　薛家然急得面红耳赤，提着衣服领口煽动，“热死我了，这被子怎么乱跑啊？”
　　陈善川抓着被角冷嗤：“连被子都不会套，这脑子是怎么称得上学霸的？”
　　“哎哎哎，好好说话不要人身攻击。看东西不能太片面，谁说学霸就一定要全能？你这思想非常危险，得改。”薛家然坐在床边晃着两条腿道。
　　“……”陈善川想踹他。
　　手头工作丢给了陈善川，薛家然得了清闲，一派悠然自在地负手而立，“要我说啊，你别整那么复杂，电脑放我屋里就行，我不嫌它占地方，你直播也好打游戏也好对我来说都不碍事，我俩各干各的互不打扰，你直播的时候正好我能听你的声音入睡，你看行吗？”
　　“不搬？我回回都往你屋跑？你不嫌麻烦我还嫌难得跑。”陈善川拉上被套拉链道。
　　“两步路的事情怎么麻烦了？咱俩的初衷难道不是互利共赢吗？”
　　陈善川当即撂下一句话，“我不乐意。”
　　薛家然语塞，顿了顿又说：“那行，那我每晚往你屋跑，要是睡着了赖你床上你可别生气。”
　　“……”
　　论脸皮厚那可真是没人比得过他，陈善川呼出一口气再次对现实妥协了，“行，不搬。”
　　“好。”薛家然笑得贱兮兮，“吃饭吧？”
　　出租屋只有一个卫生间，自然是陈善川先洗澡，于是薛家然主动承担洗碗的活，一边等他洗完一边计划如何委婉地告诉他今晚该直播了。
　　厨房面积小，碗筷只能放在沥水架上。薛家然慢慢将筷子冲洗干净放进筷篓里，看着屋内的陈设心底竟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冬日里初升的灿阳，迎着砭骨寒风散发出丝丝缕缕的温暖。
　　即使只有两个月，这里也依旧可以被称为是家。
　　他的家。
　　陈善川出来身上还带着水蒸气，水滴延脖颈的湿发滑进背脊。
　　见他出来薛家然手都没来得及擦干就冲到他面前小心翼翼地问，“你今晚直播吗？”
　　“嗯。”陈善川语气难得不恶劣，捏着毛巾一边擦头发一边回答：“等会儿就来。”
　　大概是刚洗完澡的原因，他嗓音染上几分喑哑，低得只能靠声调分辨音节，可皮肤却白得透亮，像蒙了层薄雾，密长睫毛微垂，衬得红唇白齿令人惊叹。
　　薛家然啊了声愣住，歪着脑袋视线黏在他身上游走几圈，而后回过神来不禁暗嘲自己没出息。
　　得到满意的答案，薛家然总算把提着的心放下，说了个好便欢快地回到厨房继续收拾，仿佛得了天大的赏赐。
　　因为他，整个屋子都充满着幸福的气息。
　　陈善川望着他的背影不免疑惑当初在烧烤店拦下自己的人和眼前这个傻子真是同一位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