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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宫美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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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我也不清楚,先别着急,角戎王有很多儿子,还不知道他会为哪几个求亲呢。”从渊捏捏她鼻子,“要是陛下真的要你嫁给那么糟糕的人,哥哥一定会想办法,绝不让梦里的情况真的发生在你身上,好吗?”
  “那你说话要算话。”星涟皱了下鼻子,伸出一只手,从渊也伸出手掌,两人轻轻一击掌立誓。
  得到从渊的承诺,星涟心情好了许多,答应他好好养病,不想那么多。一会儿小丫鬟端来熬好的汤药,紫珠用蜜饯哄着星涟一口口喝完,从渊在一边看着她睡过去,才忧心忡忡地离开星雨阁。
  将近两个月后,角戎的求亲使团抵达虞京。不久秦国公府、安远侯府、乔郡王府接到圣旨,三家嫡女同时封为公主,赐婚予角戎的四王子、六王子和七王子。
  本就是已经内定的事,这次是确认下来人选了,况且这对他们家族也是绝对的利大于弊,几家人内部早已接受了现实。
  唯有星涟和从渊,在祖父接旨的那一刻双双面若死灰。
  星涟那个预示的梦,就是从这里开端的。


第13章 
  宫廷内造司的人送来了星涟的嫁衣和一应御赐的婚嫁用具,连嫁妆也准备好了,比照普通公主出嫁仪制隆重三倍。这场国婚既是为了邦交也是为了在角戎面前扬威,大意不得,出嫁前嫁衣和首饰都要先试用一下,以免不合身,临时才发现问题导致手忙脚乱。
  敕造的主嫁衣华美至极,火红的云锦上以金丝银线孔雀羽绣出栩栩如生的百蝶穿花图样,走动之际刺绣的花与蝴蝶流光溢彩,从不同角度看颜色是不断变化的。
  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穿上华裳,再经过巧手一番收拾后,星涟一身娃娃般的稚拙之气脱去大半,天生的好相貌凸显出来,端的是个绝色美少女,一点也不输于月河十三四岁的时候。
  身边七八个替她整装梳发的嬷嬷和宫人们一边给她戴上凤冠和各种饰品,一边不住恭维星涟的好容貌、好福气。
  能成为公主、王妃,这机会可不是哪个贵女都能有的。这里面有惯例的吉祥话,也不乏有真心夸奖的成分,星涟这张脸,哪怕是放到美人如云的宫里,那也是能轻轻松松脱颖而出的。不过当今圣上尚且算是个明君,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对自己的侄女动歪念头。
  星涟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子里那个浓脂厚粉,不像自己的自己,忽然间分不清她这是在梦中还是现实里。
  确定要嫁给格瓦高力后,从渊突然就像消失了一样,再也没出现在她面前。她问过父亲从渊去哪儿了,他只说从渊奉命赶赴军营办事,赶不及回来送她出嫁。
  星涟情急之下有想过去求祖母秦国公夫人,走到她屋外却听到年迈的祖父祖母因为她相对涕泣,方知他们也是舍不得自己的。可圣意难违,不舍掉她,就是抗旨的大罪,搞不好整个秦国公府都要遭殃。
  她默默回了星雨阁,接受了这个既定的命运,为了楚家嫁去角戎。她可以任性不管其他人死活,却不能为了一己之私连累庇护疼爱了她十几年的爷爷奶奶。
  嫁衣和头面一共有三套,星涟任她们摆弄,过了一下午,被沉重的假髻和金饰累得透不过气。试装好嬷嬷们给她更了衣,卸下钗环和妆容,收好东西就回宫复命了。内府已将一应事务准备妥善,三个新娘和同去的媵妾只等十日后与送亲使团启程。
  这几天是她能与亲人相处的最后一段日子,去了就是一生一世的分别,再也见不到面了。
  老夫人舍不得孙女,让她住到自己屋里,连睡觉也要她在身边。楚文轩和郗芳华对她态度大为缓和,有一次全家人一起用膳时,星涟见郗芳华望着自己愣神,良久之后才背过去拭泪。
  星涟不由暗自好笑,他们冷落她这么多年,直到决定为秦国公府的荣华富贵牺牲她了才来表示伤感愧疚,有什么用吗?事到如今,管他们是做样子还是真的难过,她对父母已经没有什么触动。
  想到未来境遇凄惨,她身边的人和珍爱之物迟早要被那些西北蛮子夺走,星涟决定到时候索性不带自己太在意的东西过去了,包括紫珠,还有她的追电。
  临行前还应当和追电道个别,她走了以后,也不知道这马儿还能不能适应新的主人。
  一个人到了马厩,星涟支走丫鬟和看守人,拿了上好的豆子亲手喂给爱马,对它说着不能为外人道的心里话。
  “姑娘……星涟姑娘……”有人小声叫她。
  周围不见人,却突然出现人声,星涟吓了一跳,惊慌地跳起来退后几步瞪着追电:“吓!你……追电是你在说话吗?”
  这年头不到一岁的小马都能修炼成精了?
  “是我……”旁边的草料堆一阵抖动,窸窸窣窣站起一个人来,抖掉一身的干草,对她拱手单膝跪下,“是公子让小人在此等候姑娘,他说你一定会来这里。小人等了几天不敢离开,幸不辱命,终于让我等到了!”
  “你是哥哥的部下,崔阑?”星涟认出此人确实是楚从渊的亲信,惊讶地挑了挑眉,“我哥哥人呢?他让你在这里等我,有什么事不能亲自来找我说?”
  “公子这些日子一直在暗中筹备送姑娘出走,谁知计划泄露,被世子知晓,秘密关押起来,禁止与姑娘见面。直到前日公子才得以脱身,可姑娘身边有人日夜监视,公子无法避开那么多耳目接近您。”
  星涟大惊失色,她还以为从渊是食言自觉无颜面对自己才不肯出来见她,原来这其中竟别有内情。
  “之前是我错怪哥哥了。”星涟鼻子一酸,眼中泛出泪花,忙追问道,“那他人现在在哪?”
  她生过一段时间的气,然而知道在这件事上凭从渊的身份也是无能为力,想通后早就不怪他,只是难过不能再见他一面。没想到他竟然真的为了不让她嫁去角戎而打算自毁前程,
  有兄若此,她不再觉得人生有多遗憾了。
  “公子已经安排好一切,后天夜里子时请姑娘做好准备,还是来此地,公子会亲自来接您离开国公府。”怕她不相信自己,崔阑拿出一枚玉佩呈给她,“这是公子随身之物,姑娘应该认得。”
  星涟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能走,我走了,秦国公府这一大家子人怎么办?你转告哥哥,他的好意我心领了,我不会跟他走,但是会永远记得他。”
  崔阑为难道:“小人只负责传话。不过姑娘的顾虑,公子说他已有应对之策,要不到时候姑娘还是亲自来一趟听听公子怎么说吧?”
  星涟也想见见从渊,便点头答:“好。”
  因为这些天都住在春晖堂陪着老太太,夜里怎么出来而不被发觉成了一个问题。
  星涟想了半天,终于让她想出一个主意。用来整别人的巴豆粉她手上还剩下不少,第一次用到自己身上,效果立竿见影,服下不久就开始拉肚子。
  一晚上星涟不停起夜吓坏了秦公夫人,这紧要关头可出不得岔子,忙请来大夫给她看诊。星涟当然不会老实回答自己吃过巴豆粉,大夫只能根据症状判断她是误食了什么东西吃坏肚子,说没什么大碍,开了几副止泻和温养肠胃的药就回去了。
  星涟以不想打扰祖母安寝为由,执意搬回了星雨阁。


第14章 
  到了与崔阑约定好的晚上,星涟提着鞋子,悄悄摸摸绕过外间已经睡熟的紫珠紫草,蹑手蹑脚出了自己的屋子。就算不和从渊走,这事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哪怕是她信任的贴身丫鬟们。
  这个时间内院与外院之间的门早就落了锁,从星雨阁到马厩的正常道路是走不通的。不过星涟知道一条偏路,爬上花园观景的三层小楼聆风台,从一个楼梯角可以跳到内外院之间的墙上,再走到低处,就可以跳到外院。
  星涟和内院那几条看守的大狗混得很熟,能叫住它们,到时候只要再避开两院之间夜巡的守卫,就能顺利到达马厩。
  可惜这条路线在她想象中很顺畅,然则变数总有那么多,实施起来时在半道遇上了障碍。
  今夜月明星稀,一轮圆满的银月高悬夜空,没有一丝云彩遮挡,清辉遍洒人间。加上早昙花和牡丹开得正好,这般诗情画意的美妙夜色,吸引了月河出来夜游赏月,在听风台的栏杆边流连不去。
  幸好星涟闪得快,否则就要被她们主仆撞个正着。
  到能跳上墙的那个地方必须经过月河现在所处的位置,星涟躲在柱子的阴影里,祈祷她能快些走开。可月河像是存心与她过不去,居然让丫鬟搬来笔墨颜料,准备在此作画。
  星涟急得直揪头发,这个楚月河,可真是自己天生的克星,两人注定了命里犯冲吧?
  待蓝玉摆好笔墨纸砚,月河已趁这会儿构思好一副月下花开图,胸有成竹地开始落笔。她作画时全神贯注,蓝玉站在后面直打哈欠,忽然似有风刮过,聆风台的另一面发出一下击打的脆响。
  两人同时被这声响引去了注意,抬头看了一会儿,没什么发现,也就罢了。月河收回视线,眼角余光冷不防看见一个黑影从暗角闪过,吓得心脏漏跳一拍,再仔细一看又没人。
  “蓝玉,你刚才可看见一个人影过去?”她盯着柱子到楼梯的方向,不确定地问。
  “姑娘眼花了吧?都这个时候了,谁还有您这雅兴啊?”
  月河推了她一下:“你过去看看吧,我怕有贼人,小心驶得万年船。”
  府中虽有侍卫,但月河谨慎,只怕他们会有疏漏之处。腾王帮她解决了星涟这个眼中钉,又将娶她为正妃,她的好日子就要来了,可不能节外生枝。
  蓝玉按她的吩咐到处看了一下,没有异常,回她身边禀报:“奴婢都看过了,没人,想来是风把瓦片吹松了吧。”
  “大概吧,你过来伺候笔墨。”月河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
  栏杆外,星涟蹲在倾斜的檐上,拍着砰砰直跳的心口。刚刚兵行险着,先用小石子声东击西吸引了她们的注意,再快速翻过栏杆,还好没被发现。只要不出声不露头,猫着腰轻轻走过去,就能从灯光照不到的檐角跳到墙上。
  这个姿势,要不惊动人地移动很困难,星涟向目的地挪几分,就停下来缓一缓。眼看胜利在望,她的头发突然被人从上方提住,使劲一拉,扯得她头皮剧痛,不得不随之站起来。
  “你看,我就说有人!”耳边是月河得意的声音,原来她刚才不过是佯装不察,让她放松戒心。
  “星涟姑娘?”蓝玉率先看清“小贼”是星涟,吃惊道,“这半夜三更的,我们姑娘出来赏月,您来聆风台做什么?”
  不是蓝玉大惊小怪,星涟大俗人一个,赏风赏月赏花香这些风雅事怎么也和她沾不上边,这是秦国公府所有人的共识。
  “放开,你扯疼我了!”星涟从月河手里拽回头发,双臂交叉,仰头斜乜着她们,“蓝玉你一个丫鬟还管起主子来了?这聆风台不是修给楚月河一个人的吧?你们能来,我不能来?”
  月河聪明,眼睛往下一觑就看见那堵矮墙,瞬间明了,哂笑道:“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地方,当然谁都可以来,可有好好的路你不走,鬼鬼祟祟爬什么房檐?”
  “你……我、我夜里睡不着,起来练习轻身功夫,不行吗?”星涟头一昂,梗着脖子撒谎。
  “少胡说八道了,我看,你就是想逃走吧?从这里跳下去,那堵墙直通外院,外面有谁在等着接你呢?我猜猜,哦,一定是咱们那个心疼妹妹,一意孤行不顾一家人死活的大哥了……”
  她猜得一点不错,星涟一时语噻,接着下意识就说漏了嘴:“你怎么知道?”
  “他之前想带你远走高飞,被爹爹的人发现,罚了二十军棍,不准与你见面。不过以我对他的了解,不信他会这么轻易放弃了。”
  崔阑没告诉星涟这一段,想来月河也没必要编故事出来骗她,星涟知道哥哥为自己做到了这个地步,内心百感交集。他从来没有对她失信,在她那个梦里,虽然他来得太晚,但最后也真的来接她了,只是她没福气活到回家。
  她下定决心不再害怕面对事实,既然知道有某种糟糕的可能性,为什么不尝试着努力去改变那个悲剧结局呢?
  “我要做什么事与你无关,你别多事。”既然被月河撞见,星涟就懒得再偷偷摸摸了,转身就要往下走。
  “站住!”月河拉住她手腕,厉色道,“你不能走,你走了会害死楚家一大家子人,你不能只顾着自己!”
  “我不走,我只想见一见哥哥,跟他告别。”星涟不耐烦地要抽回手,“你放开!”
  这时候月河哪敢冒险,要是真让星涟跑了,楚家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人代替,说不定就拿她出去顶包了。
  “不放,你休想逃,走,跟我去见爹爹和祖父……”
  两人一拉一扯,争执不休;吵得火气上来,都忘了她们正在高楼上,而星涟还站在栏杆外屋檐上,毫无保护。拉扯不知怎么就变成了推搡,星涟被推得脚下一滑,身体不由自主地后仰,月河慌忙伸手去拉却与她错手而过。
  短短的一瞬,星涟在斜伸出的瓦檐上滚了几圈,消失在月河视线中,耳中只听得她一声短促的尖叫,接着就是接连两声重物坠落的闷响。
  月河和蓝玉双双目瞪口呆,浑身血液冰凉,木在原地,已经吓懵了。


第15章 
  星涟睁开眼,呆滞地望了屋顶了好一会儿,眼神才逐渐恢复清明。
  从房檐上掉下去的那一刻,她什么也想不起来,紧接着巨大的冲击力作用之下,身体还没感觉到痛,便什么也不知道了。她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还能活下来,也不知道现在摔成了什么样子,残了几只手臂腿脚。
  尝试着转动脖子,动动手脚,星涟惊奇地发现四肢活动自如,并没有想象中的肢体残缺和撕心裂肺的剧痛。
  她竟然这么福大命大么,从离地面将近三丈高的地方掉下来也完好无损?只是现在口舌干燥,腹中饥饿,浑身乏力,仿佛许多天没喝水吃东西过了。
  “紫珠!紫草!紫……”星涟吃力地坐起来,下意识呼唤她的丫鬟们前来伺候,几个名字刚刚脱口而出,忽然惊恐地捂住嘴巴。
  她的声音怎么变得这么奇怪了?!莫非摔坏了喉咙?
  倒不是说难听,不过她本来是脆生生有点尖锐的少女音,突然就变得圆润成熟,就像玉珠倾落冰盘,相当优美,却分外陌生。
  虽说人随着年龄增长,各个阶段声音都会发生变化,可这变化一点过渡也没有,她一时之间还不是很能接受。从自己的嘴巴里发出了别人的声音,感觉太诡异了。
  不过,或许是她坠楼之后昏迷了很久,所以受的伤好了,声音也变了。不管怎么说,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该感谢上天了。
  那么她到底昏睡多久了呢?出这么个意外,她和角戎王子的婚事肯定是不成了,又换了谁去?秦国公府一干人等怎么样了?楚月河失手推她下楼,有没有受到惩罚?还有哥哥……
  星涟脑海里冒出无数问题,急于找人询问,可现在她身边竟一个人也没有。
  从床上爬起来,星涟观察了一下,这里不是她的星雨阁,也不像是秦国公府里任何一个她所知的房间。
  她身上穿的是一件洗到颜色发白的蓝布旧衣,料子不差,但与她日常所穿相差甚远,而且还有几个明显的补丁。星涟瞪着那几个补丁,脑子里一团乱,别说她,就是秦国公府一个扫撒的下人身上也不可能穿带补丁的衣服。
  这屋子很宽敞,不过空荡荡的,家具陈设不多。她睡的床上被褥薄且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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