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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九龄-第24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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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人。
    还是位大人。
    曾经金人和大周有过来往,但自从当初金人攻占开封掳走当时的皇帝,皇帝死在金国,后朱山为皇帝报仇征战中一箭射死了被金国皇帝最看重的皇子后,两国也就不共戴天了。
    金人出现在京城,还真是很吓人的事。
    虽然还没到午夜,厅内也突然陷入一片寂静。
    里里外外都没有半点杂音,只有几案上摆着的青铜莲花香炉中白眼袅袅舞动显示着几分灵动。
    站在厅内的男人笑了。
    “如果能得黄大人引荐见陛下,郁迟海死而无憾。”他说道,再次躬身施礼,“荣幸之至。”
    黄老大人笑了笑,将最后一笔写完。
    “听说郁大人写的一手好字。”他说道。
    郁迟海闻言笑着走过去,在黄老大人的几案前恭敬的坐下,认真的看着写好的大字。
    “黄学士的书法果然不负盛名。”他说道,“这三馆楷书也能写的如此惊艳。”
    三馆楷书是每一个读书人都必学的,在这种人人都会且都写得不错的字体中被人称为惊艳,可见的确是非同一般。
    黄诚笑了,拿过一旁的手巾擦手。
    “我当初给仁孝皇帝抄了五年的起居录。”他说道,“仁孝皇帝那时候说了,我别的本事没有,也就是老实和写字写得好。”
    听到仁孝皇帝,郁迟海收起笑,带着几分沉重一低头。
    “仁孝皇帝的事我也很悲痛。”他说道。
    仁孝皇帝就是当年被掳走死在金国的皇帝,当今皇帝的祖父。
    屋子里再次陷入一阵沉寂。
    黄诚慢慢的擦着手。
    “悲痛。”他说道,“你知道看着失去至亲有多悲痛吗?”
    郁迟海形容更悲痛,看着黄诚又几分同情。
    这位黄大人也是刚刚失去了至亲。
    “黄大人。”他说道,“您保重。”
    黄诚看向他笑了笑。
    “不,我的意思是,做父亲的失去儿子又悲又痛。”他说道,“但做儿子的失去父亲悲是悲就没这么痛了。”
    郁迟海愣了下,这个黄诚为人奸诈贪婪狠毒又睚眦必报,如今失去了儿子,人看起来更不正常了。
    黄诚将手巾扔在桌子上。
    “看来郁大人最近的日子过的还不错,还有闲情跑我们京都来。”他说道。
    郁迟海顿时苦笑。
    “黄大人,我们日子要是好过,我也不会冒着这么大危险跑来这里了。”他说道,“不瞒您说,我来之前在家里丧事都办过了。”
    “危险也不大嘛,你还不是来到这里了。”黄诚说道。
    郁迟海再次对着黄诚施礼。
    “这都是托黄小大人的福,黄小大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虽然人不在了,他留下的人脉还都帮着我们,要不然我真的走不过来啊。”他说着抬手拭泪,“只可惜没能亲见黄小大人一面。”
    黄诚看着他。
    “你是在威胁我?”他说道。
    郁迟海在几案前坐正身子,俯身。
    “不,黄大人,我是在哀求你。”他诚恳的说道,抬起头,“我们的日子真的不好过,马上就要入冬了,也是正因如此才不得不来贵境借一点米粮好过冬,真是无心挑起征战啊。”
    两座府城,几百百姓死伤被掠,一多半的房屋被烧毁,在他说来就是借点米粮。
    黄诚摇摇头。
    “蛮人真是无耻啊。”他说道。
    “黄大人,我们是真心实意来请求您的,马上就要入冬了,成国公这样追杀我们,我们真是过不下去了。”郁迟海垂目苦声说道,又再次抬头,“我们真心求和,前两次的事我们可以补偿,只要两国能重归于好。”
    补偿啊,黄诚捻须笑了笑。
    “成国公只怕不想要啊。”他说道。
    “成国公毕竟是成国公,这大周的天下,不是还是皇帝陛下的吗?”郁迟海说道,“不是说皇帝陛下最仁善,难道陛下不想国泰民安,愿意看大家征伐之苦吗?”
    黄诚面色一沉。
    “我们的陛下轮不到你这小儿来论是非。”他说道。
    郁迟海立刻俯身。
    “我错了。”他说道。
    室内再次一阵沉寂,远处隐隐有更鼓声传来。
    “你们想要两国重归于好?”黄诚说道。
    “当然。”郁迟海立刻抬头毫不犹豫的说道,将右手按在心口,“我们真心实意的,还请黄大人向陛下转达。”
    “这个我转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怎么做。”黄诚说道。
    郁迟海脸上露出笑脸。
    “我们会让陛下看到诚意,我们愿意割让两郡。”他说道,又拿出一张礼单在几案上推过去,“而这些则是我们给大人您的诚意,已经送到贵府了。”
    黄诚看也没看递过来的礼单,拿起几案上的茶壶倒了杯茶。
    “我老了,酒吃不得,肉咬不动,穿不惯了绫罗,踩不动皮靴,这些阿堵物对我来说,也没什么意思。”他说道。
    郁迟海又拿出一个礼单推过去。
    “黄老大人高风亮节人人皆知,只是也该为儿女们着想。”他诚恳说道,“黄小大人不在了,他的妻妾子女还要过活啊。”
    听提到儿子,黄诚的神情几分哀伤。
    “都是有儿有女的,也都是他人的儿女。”他说道,“古来征战几人回啊。”
    郁迟海忙向前倾身连连点头。
    “黄大人,他成国公妻儿双全又安稳,哪里知道这骨肉分离阴阳相隔的痛。”他眼中含泪说道,“一将功成万骨枯啊,他为了他的功,踩的可是大周子女,我金人子女的枯骨啊。”
    他说着俯身在地呜呜的哭起来。
    “我那三儿都已经上战场了,我这把老骨头真恨不得替他们去啊。”
    黄诚看着他几分不忍。
    “你都这地位了还要送子上战场啊?”他问道。
    “我大金哪里如你们大周这般地广物丰人多,如今被朱山逼迫的,别说我们了,皇子王爷们都不得不披挂征战。”郁迟海说道,抬手拭泪,“刀枪无眼,战场混乱,谁还顾得了谁,已经好几个皇子受伤了,皇子们都受伤了,我的儿子们…”
    他说着又掩面俯身在地。
    “不知道我这回去之后还能不能见到他们。”
    黄诚一脸同情,抬手示意。
    “郁大人啊,节哀。”他劝道。
    劝了两三次,郁迟海才起身。
    “失态了,黄大人见笑了。”他掩面说道。
    黄诚给他斟了一杯茶,顺手将礼单放到一旁,将茶杯推过去。
    “都是为人父母的,我懂。”他叹气说道。
    郁迟海再三道谢接过茶一饮而尽。
    “你们真想两国重归于好?”黄诚沉吟一刻问道。
    郁迟海忙放下茶杯。
    “大人,如果不是为了这个,我何必千山万水的过来。”他诚恳又迫切的说道,一面又拿出一张文书,“您看,这是我皇帝陛下的印信…”
    他要递过去,黄诚却没有接。
    “既然如此,那就看你们的诚意了。”他说道。
    “我们的诚意方才已经给大人说了,割让…”郁迟海忙说道。
    黄诚抬手制止他。
    “这个是你们给天下人看的诚意,我是问,你们给陛下看的诚意。”他说道。
    给陛下看的诚意?难道跟天下人看的不一样吗?
    郁迟海微微一愣。
    
    第一百七十五章 心中有数
    
    这是什么意思?
    眼前这个行就将木的老头,扔到人群里毫不起眼,但郁迟海却不敢小瞧他。
    这个老头伺候了三位皇帝,论才学论政事他没有任何出挑的地方,但多少高官起起伏伏,唯有他屹立不倒,官位越来越高,越来越深受信任。
    这就是他最大的本事。
    郁迟海郑重施礼。
    “某鲁钝,请黄大人指点。”他说道。
    黄诚身子手里慢慢的转动着茶杯。
    “郁大人,你原本是燕地逃儿,年轻时也读圣人书还考过秀才,说是因为学监刁难未中,所以才愤而投奔金人,认了干亲,改了姓名,做起来金人。”他说道。
    被人揭破来历出身,又并不怎么光彩,郁迟海并没有丝毫的羞愧。
    “正是如此。”他说道。
    “那你有没有听过一句圣人言。”黄诚接着说道。
    “我虽然读过几本书,但不敢在黄大人面前班门弄斧。”郁迟海恭敬的答道。
    黄诚笑了,将茶杯放下身子前倾,投下的影子如同山一般罩住了这一片,郁迟海视线变的昏暗。
    “圣人说,香着不要,臭着要。”他说道。
    郁迟海愕然。
    这什么圣人说?
    黄诚已经笑着坐正身子,郁迟海眼前恢复了明亮。
    “你们现在主动求和,这都是成国公的功劳。”黄诚一面斟茶一面说道,“成国公这个人,可是很喜欢痛打落水狗的,你们这时候求饶,那岂不是证明他很厉害。”
    郁迟海苦笑一下。
    “他的确很厉害。”他说道。
    黄诚端起茶杯。
    “那这么一来,何止北有成国公,整个大周就只有成国公了。”他说道。
    郁迟海明白了什么,眼神闪烁。
    “那黄大人的意思是……”他倾身问道。
    黄诚转动茶杯。
    “所以我的意思是就看你们的诚意了。”他说道,“献郡。”
    又伸手敲了敲一旁的礼单。
    “金银。这些是不错,但无非是身外之物,拿这些身外之物来表示诚意,从另一方面来说,是很简单,也没什么损失。”
    没什么损失?
    郁迟海看着他。
    “你们可敢拼力一战,用你们金人将士的血肉,来表达诚意?”黄诚似笑非笑问道。
    什么?
    郁迟海愕然。
    “大人你这是……”他脱口问道,话音出口就看到这个垂老的黄诚浑浊的眼神变的冰寒。
    郁迟海自诩见过生死冷眼,但这一刻看到这个眼神,还是犹如被一盆刺骨的冷水当头浇下,浑身发寒。
    “……说真的呢?”他余下的话涩涩而出。
    黄诚的视线已经垂下,将茶杯吹了吹,喝口茶。
    “这深更半夜的我不眠不休,难道是特意来跟你说笑话呢?”他说道。
    ……
    直到站在了门外,看着漆黑如墨的夜色,郁迟海还有些寒意森森。
    “对了,还有一件事。”他站了一刻,忽的想到什么转身对送出来的仆从说道,“我来的时候在街上见到锦衣卫的陆大人了。”
    夜色里看不到仆从的神情。
    “陆大人吗?”他说道,声音很平静,“不用担心,陆大人不会看到你的。”
    那看来黄诚跟这位大名赫赫的陆千户也打过招呼了。
    虽然知道对方看不到自己的神情,郁迟海还是极其恭敬的施礼。
    “有劳大人了。”他说道。
    仆从从鼻子里嗯了声,转身进去了。
    郁迟海适应了一下黑暗才向外走去,走到巷子口街上的灯光就投过来,让他能看清楚路,也能让人看清他的神情。
    他的脸上并没有半点的谦逊讨好恭维,身形也挺直,没有先前的卑微。
    “读圣人书。”他自言自语说道,神情一丝讥诮,“也是读的圣人书。”
    一语说罢,讥诮隐去,神情重新变的温和,沿街慢行,很快就来到夜市街上,看着这深秋夜半依旧繁华的街道,可想白日里的盛景。
    郁迟海站在街上眼中满是惊羡。
    说说笑笑的民众从他身边穿过,对他没有丝毫的在意,最多理解的笑一笑。
    外乡人初进京城见到夜市的时候,都是这种神情。
    这大好河山繁华如人间仙境,郁迟海随着人慢慢的行走在夜市街上,眼里再也藏不住贪婪。
    ……
    “他怎么能遇到陆云旗?”
    而在另一边,黄诚问仆从。
    “小的去问了,陆千户适才出城了。”仆从低头答道。
    黄诚皱了皱眉。
    “这大晚上出城做什么。”他说道,“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吗?”
    此时城外陆家庄的一处墓地前,一支支火把点燃,照的这墓地犹如白昼,但墓地里却只有陆云旗一人独立。
    他看着面前的墓碑,慢慢的伸手抚上,没有说话没有其他的动作,只是抚着九龄二字一遍又一遍。
    多疼啊。
    多疼啊。
    ……
    此时夜深未入眠的人有很多,没有繁华夜市的阳城街上,有一队人马正疾驰而过,为首的少年人在火把的照耀下熠熠生辉,那是因为他玉冠上缀着的一颗夜明珠的缘故。
    少年人一马当先沿街疾驰,方家的宅院很快出现在眼前,不待他们驶近,大门已经被推开了。
    方承宇停也未停冲了进去。
    “这大晚上干什么去了?多危险啊。”
    方大太太没好气的喝道。
    方云绣和方玉绣也都在厅内。
    “要是祖母知道了,一晚上就睡不了了。”方云绣也说道。
    方承宇对她们笑着施礼赔罪,又将手里的一封信一扬。
    “我去拿九龄的信了。”他笑眯眯说道,“实在等不及明日了。”
    就知道,只有遇到九龄的事,这孩子就不管不顾,方大太太吐口气一脸无奈。
    “你们不知道,九龄出事了。”方承宇将拆开的信抖了抖,一脸凝重的说道。
    方云绣一惊。
    “怎么了?”她忙问道。
    “她被山贼绑架了。”方承宇说道。
    方云绣啊的掩住嘴,方大太太和方玉绣则神情淡然。
    方玉绣甚至还打个哈欠。
    “好了,好了,人回来了没事了,大家散了吧。”她说道,挽住方云绣的胳膊。
    散了?这个时候?
    “可是蓁蓁她……”方云绣不解的说道。
    “蓁蓁她肯定没事。”方玉绣说道,“大姐,你与其担心她,还不如担心一下山贼们。”
    方云绣噗嗤笑出声。
    
    第一百七十六章 生人已成熟客
    
    这并不是个好笑的事,也不是该笑的时候。
    方云绣忙收了笑,抬手拍了下方玉绣的胳膊。
    “不要胡说。”她说道。
    “没有胡说啊。”方玉绣看向方承宇,“承宇你说呢。”
    方大太太也看向方承宇。
    “她没事吧。”她说道。
    虽然听起来像询问,但她的语气也是陈述。
    方承宇拿着信一脸哀伤。
    “母亲,姐姐,你们都一点也不担心她啊。”他叹气说道。
    方玉绣忽的上前一步,握住手紧张的看着方承宇。
    “她现在怎么样?她有没有受伤?怎么办?那边的人有没有救她?”她夸张的急切的问道。
    方云秀差点又没忍住笑。
    方承宇看着她。
    “她没事。”他说道,说罢哈哈笑了。
    方玉绣摊摊手,方云绣也松口气。
    “到底怎么回事?”她说道。
    厅内响起方承宇轻柔的读信声,他的声音抑扬顿挫,将信上描述的内容念的引人入胜,听的母女三人神情一时紧张一时惊讶,待信读完厅内一阵沉默。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方玉绣说道,“这些山贼也是的,好好的招惹她干什么,现在可好,被缠上了。”
    方云绣再次扑哧笑了。
    “没事就好。”她说道,“蓁蓁她医者仁心,能感化这些山贼也是一件功德。”
    “感化。”方玉绣笑道,“听起来真不像她做的事。”
    她可没感化要害她的林瑾儿,连左艳芝那小把戏口角她都硬是坑了人家百两银子。
    已经无法理解猜测这个女孩子的行事了,方大太太站起来。
    “没事就好。”她说道,“叮嘱她要小心些,出门在外不可肆意行事。”
    方承宇应声是,东方已经渐渐发白。
    回到屋子里的方承宇也没有睡意,让白芍麦冬研墨写信。
    方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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