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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第8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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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我可听说,老爷子临终最后见的人,可是老九媳妇!你大哥为人精明,他会肯这样吃亏?大嫂和她媳妇儿掌家理事这么多年,我不信她们手里没抠出油水!”
  木三老爷闭目歇在床内,闻言睁开眼睛,瞪视木三夫人:“你有完没完?那是我大哥,也是你大伯!孩子们的亲伯父!看不得你这尖酸样,抱着你的账目滚!”
  木三夫人被他铺天盖地地一骂,心里火气腾腾上窜,口不择言道:“我凭什么滚?你们木家多了不起?说都说不得?你老娘死的不光彩,你大哥大嫂原当论罪!我要是他们,我都没脸活着!养着个野种在家,什么脸面都早丢光了,不知人家如何嘲笑你们,还自己端着份儿,以为自己还是当年的睿侯府呢!你也别在这跟我装什么手足情深,你大哥给人戳着脊梁骨骂的时候,你龟孙子似的躲得远着呢!这二十几年要不是老太爷活着,还有些余威,你当木家真能撑到今天?怕是不等你大哥辞官,今上就寻不知多少过错把他撸下来呢!不多留钱财傍身,叫你儿子将来官场混不去到外面乞讨去?”
  她一边骂一边哭,声音尖锐难听。屋子里外都能听见。
  木三老爷满心烦乱,一脚把被子蹬开,穿靴就走。
  木三夫人骂道:“你去哪里?内院落钥,你难不成去找那两个狐狸精?好呀,老爹老娘尸骨未寒,丧期未过,你就这般忍不住了!什么狗屁世家大族,脏污不堪!妹子未婚生子,外甥娶个二手破烂货!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官老爷,个个儿色心不小,木家早晚是败!还非得把败家错处推到我们这些妇人身上来,真是半点脸都不要!”
  木三老爷头也不回,将门摔得巨响。木三夫人骂的无趣,捂住脸呜呜哭了。
  …………
  林云暖有些伤感。
  自从长辈去了,木家许多人好像一夕之间就性情大变。
  其实她也明白,不是他们的行为性情变得丑陋了,而是多年来在木老爷子和老太太面前压抑太久,如今得了大赦,每个人都想尽情发泄一番。
  木大老爷病了。她虽不好去侍疾,总要代木奕珩去请安。
  人到上院外,远远就见木三夫人和木二夫人携手从里面出来。
  前几天闹僵的两房,没事人一样亲亲热热挽着手,还若无其事地跟她打招呼:“来瞧你公爹?钰哥儿还好?”
  钰哥儿受惊发热,林云暖衣不解带照料数日,才有好转。如今又是深秋,天气已冷,自然不好带他出来给祖父请安。
  说说笑笑几句,林云暖目送二人离去。
  这回说话,竟是她和两位夫人最后一回在同一个家里寒暄。
  分家后,院墙立了起来,一开始还互通小门,后来出于一些说不出口的原因,将墙上的小门砌死了。再后来,木二老爷升迁外放,举家迁居,就只剩书信往来。
  自然这都是后话。
  分家前夕木奕珩回京。
  经过一番争斗,才从繁冗的诸事中抽出空来安抚家里。
  木奕珩乃是卫国公亲子的消息,就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


第86章 
  木奕珩异常沉默; 血缘之事辩无可辩; 一如他从前被传为木大老爷私生子; 除任人肆意猜测,能如何?
  已然风雨飘摇的木家; 为此又再染上一抹不光彩的阴影。
  当年旧事究竟如何已无从可考; 外面的风言风语也并不介意事实究竟如何; 一连多个不堪的版本传出,有人猜测; 宫里的木贵人突然被幽禁; 据说是因为私会外男; 难道便是卫国公?
  木奕珩从不介意外面如何传言; 他向来我行我素肆无忌惮,可牵连到了姨母木贵人; 却是他始料未及的。
  ………………
  南边大牢的陈设与旁的牢房不大一样; 除软床绣被外,另布置有桌案笔墨; 经史子集。
  威武侯正在练字。
  他面色晦暗,嘴唇毫无血色,不时就要咳上几声。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信笔游龙,写完一篇; 自己拎起纸来; 眯起眼睛细细欣赏。
  卫国公在牢外立了已有好一会儿,他负起手,下巴微微上扬; 淡笑:“证据已足,你招是不招,结局都是一样,只是你若老实交代,瞧在多年同僚情分,我可代你向圣上求情。”
  沉默。
  威武侯似乎不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将写满字的纸揉成一团丢在地上,又取一张纸,蘸了墨汁又写起来。
  卫国公实在无趣,他低叹一声,负手从里面出来。
  木奕珩此刻抱臂倚在墙上,嘴里百无聊赖地噙一株草,抖着左脚,似乎是在哼曲儿。
  卫国公眯眼笑了笑:“奕珩,你怎么来了?”
  木奕珩吐掉嘴里的草根,吊儿郎当地上前,将手臂搭在卫国公身上。
  卫国公微微一笑,“奕珩,你找我有事?”
  “我说国公……”木奕珩皮笑肉不笑地道,“我说过自己不稀罕做什么国公的儿子吧?你是听不懂人言?非得找点不自在?”
  卫国公眸色沉了沉,目视他道:“血缘亲情如何割舍?你的的确确是卫某的儿子,如今拨乱反正,大白天下,有何不好?”
  今非昔比,木老太爷一去,木大老爷辞官,木府分家,木家已不再有实力成为今上的眼中钉肉中刺。
  他适时放消息出来,不至影响自己任何事。
  扳倒威武侯,他父子二人居功甚伟,圣上瞧在这件事上,也不好刻意为难。
  今上默认了,荣安便没立场反对,况卫子谚已废了,荣安不守妇道被抓现行,于情于理皇家都应对他有所补偿。
  木奕珩点了点头:“行吧,你高兴就好。”
  他这话说完,卫国公瞳孔明显放大一圈,目光炯炯看向他:“奕珩,你的意思?”
  木奕珩道:“流言纷纷,伤及无辜又何必?姨母多年不受宠,如今更被带累。宫里的事我毫无办法,你……”
  话说到这,他就顿住话头,目含深意地望向卫国公。
  卫国公微笑点头,捏了捏他肩膀,“你放心,此事我会想办法,解了贵人的禁足。”
  木奕珩呼了口气:“另有我祖母的死……”
  背着“不肖子孙”的罪名,木家谁也别想进步,卫国公淡淡笑了笑,“这件事也包在我身上。木家毕竟是你娘的娘家,又抚育你长大。”
  木奕珩心满意足地收回手,颇恭敬地抱拳:“那么我等国公的好消息。”
  他转身便走,卫国公含笑望他背影。
  通过上回合作,木奕珩的态度似乎有所松动。
  如今主动来求他,着实令他意想不到。
  还以为以木奕珩的倔强嚣张,还得多等两年才能认祖归宗……
  这边厢卫国公大喜过望,那边厢木奕珩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颇阴险的笑。
  什么脸面气节,在他这里从来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只要能达目的,没什么是他做不出的。
  临川王上缴兵权,将多年收集来的情报一并上缴,龙心大悦,于宫中设宴,款待他和几个有功人士。
  卫国公在座,与众人把酒言欢。
  出得宫门,临川王邀他同乘,宽敞的四马雕金车内,临川王道:“国公以为,本王的陶然郡主如何?”
  卫国公一怔,略一思索,便明白了临川王之意。
  他心里有些为难,指头轻轻在腿侧敲击。
  木奕珩的事,他暂还无法做主。
  木奕珩对那林氏妇人多重视,他是有所耳闻的。且她还生育了钰哥儿。
  临川王赏识奕珩,要将嫡女嫁他,如若不应,未免不识抬举。
  电光石火间,他已闪过数念。临川王轻声笑道:“那年在临川郊外,他救过陶然。男女有别,虽情形危急下顾不得许多,嘿嘿……奈何陶然一直将此事挂在心上,这些年给她说过多少亲事,只寻死觅活的不肯。国公也知,本王只有陶然一个女儿,王妃对其过于宠爱,眼见她年纪渐长婚事无着,不免一再催促本王……”
  这便是不容拒绝了。
  卫国公暗自苦笑。可惜他这个生父在儿子面前,并不十分说得上话。
  “难得王爷抬爱,是奕珩的荣幸。卫某会好生劝一劝奕珩。”
  ………………
  林云暖在收捡箱笼。分家已是必然,将来院落必有调整,早做打算总是好的。
  木奕珩回来,洗漱毕,斜倚在床头瞧她指挥丫头搬搬抬抬。
  林云暖一回头,迎上木奕珩带笑的眸子。
  她心脏猛地一跳,霎时红了脸。
  丧事已过数月,他又一直在外忙。今日回来得这样早,有些事……许是顺水推舟……躲不过。
  她强装镇定,不再看他,刻意走远一点,吩咐婢女整理好那些书。
  等她忙完,所有人都退出去。她一步步朝里挪,心跳如鼓。
  不管她承不承认。
  对那件事,她也是期待的。
  太久不曾,她也想念他灼热的温度。
  撩开内室的帘子,她望向木奕珩。
  床上半卧半坐的人,沉沉闭目,竟是睡着了。
  这几个月,他越发形销骨立。脸颊瘦瘦的一条,更显鼻高目深。
  林云暖发出一声不知是心疼还是失望的叹息,她走上前,轻手轻脚地将被子拉起来,盖在他身上。
  木奕珩霎时惊醒。
  行动比思想更快,他伸手钳住来人的手臂,只需一用力,就能拉脱对方的肩膊。
  林云暖被他吓了一跳,上臂巨痛。
  木奕珩睁开的双眼布满血丝,眸中有骇人的暴戾。
  木奕珩很快醒过神来,他笑了下,手上一带,令林云暖倒在他怀里。
  “终于忙完了,想起你相公了?”
  林云暖想到自己适才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赧然埋头在他肩窝,“木奕珩,你近来忙什么呢?我感觉自己好久没见你人了。”
  有时他回来,她都抱着钰哥儿睡着了。
  木奕珩低笑一声:“这是怨我冷落你了?”
  林云暖趴在他身上,伸手在他胸前画着圈儿。
  “木奕珩,你看起来很疲惫。我不是要过问你外面那些事,只是有点心疼,不想你在外头受了委屈只能自己一个人闷着。”
  头顶传来低低的笑声,木奕珩道:“真心疼我?”
  他把怀中人提起来,端着她下巴亲了下,“那你要不要抚慰我一下?”
  林云暖红脸捶他一记,抬眼端详他的脸。
  瘦而苍白……这段日子,他一定很难熬吧。
  木老夫人是这世上最宠爱他的人。
  不能在家中守灵,怀着歉疚的心在外搏命奔波。回来后忙的脚不沾地,家里又是这个情形。加之木大老爷病了他难免要牵挂。
  多少心事被他藏在心里?
  林云暖撑起身子,鼻头酸酸地,亲了亲他的嘴唇。
  木奕珩趁势扣住她后脑,一面与她纠缠,一面翻过身来,将主动权掌握到自己手上。
  林云暖面皮很薄,如今在他的熏陶下已经很放得开。她顺从地放松身体,让他无所阻碍地索求。
  闹得有点厉害。
  沐浴的时候才发现她左边膝盖破了皮儿,木奕珩不无愧疚地轻轻吹着伤口,责怪地道,“怎么不吭声?”
  林云暖耳根一红。抱住他脖子,“我没事……”
  木奕珩伸指头点了点她的额头,“你这样由着我,不顾自己,我不喜欢。”
  见她眸子暗下去,他连忙把人紧抱住,亲了亲她鬓角,“有时我……不太能控制住……下回我尽量温柔些……”
  林云暖面红耳赤地推了推他,“别说了……”
  嗯,那就说些别的。
  木奕珩把她箍到怀中,噙着她的耳珠道。
  “卿卿,我爱你。”
  “……你记住这句话。不要忘了……”
  怎么能忘?这样饱满浓烈的感情。
  只是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详。
  几天后,她接到帖子,临川王妃在京城别院设宴,邀她上门一叙。
  木家如今是什么情形,外头不是不知。在这种时候邀她过府,必是有事了?
  林云暖想与木奕珩商量一下,打听一下这临川王妃有何意图。
  上回永安郡主设宴,可是好生坑了她一回,无缘无故有权贵特来邀她,总让她心惊胆战无法释怀。
  可这一整天,木奕珩都不曾回来。
  平素他迟归,或是有事在外,必会遣人告知于她。
  林云暖隐约有了预感,第二日临川王妃派车来接她,木大夫人亲自见了对方派来迎客的嬷嬷。
  林云暖一进屋,就迎上一道打量的目光。
  来人礼仪周到,可那目光绝不恭敬。
  就听那嬷嬷笑道:“昨晚木九爷在王府喝多了酒,奴婢来时还没醒呢。九奶奶这时候去,一会儿刚巧和九爷一道回来。”


第87章 
  林云暖随那嬷嬷上车; 一路都是心不在焉的。
  那句不咸不淡的话; 像一把重重的锁; 压在她心头,让她说不出的难受。
  木奕珩和临川王宾主一场; 他在临川王府别院宿一夜有什么奇怪的?可直觉告诉她; 这里面就是有事儿。还是让她很不痛快的事儿。
  马车驶出西门; 十几里外,就瞧见掩映在绿树下的一段红墙。
  临川王去往封地前; 这里便是临川王府; 尽管这殿宇的主人常年在外; 一墙一垣一砖一瓦仍是洁不染尘; 不见半点颓落。
  王府格局与一般人家不同,女眷从西侧门进入; 绕过影壁和一座小花园; 进入垂花门,就有软轿停在那里。
  林云暖乘轿进去; 在湖前换了锦船。
  大半时辰过去,才到今日宴会正堂,巍峨的殿宇前蓝底金字的匾额。
  ——蓼馥汀芳。
  两名宫装侍婢迎上来,先带林云暖去侧旁隔间更衣。
  从前在云州; 规矩与京里着实没法比。那时已经令她倍感头疼的各种礼节; 在如今根本不够看的。
  重新匀面换妆,她拒绝了侍婢递上来的艳红胭脂。小声问道:“我可以带我的侍婢一起进去吗?”
  其中一名侍婢微笑道:“自然,贵仆正在门外相候; 夫人这便可进去了。”
  见她细声细气的,以为她是要见王妃紧张,安抚道:“我家娘娘很和气的,夫人不必拘束。”
  林云暖确实是紧张。
  不过不是紧张要见大人物。是紧张今日不知要出什么状况,要撞见什么“惊喜”。
  正殿大门开启。
  林云暖走进去。
  金碧辉煌的大厅内,雕金绘彩,极尽奢华。只摆了三张席位,上头堆满了果子点心,美酒琼浆,只是座上空空荡荡。
  侍婢小声提示:“夫人可先入座,待会儿听见乐声再起身行礼。”
  林云暖微微一笑,示意悦欢递来一只荷包,她接过亲手塞到那侍婢手里。
  “多谢姑娘。”
  话音刚落,就听见侍人唱喏,侧门走出两行统一服色的侍婢,后面搀出来一名金堆玉就的美人儿。
  林云暖不敢直视,连忙下拜,“民妇拜见王妃娘娘。”
  上头一个温和的声音道:“免礼,快扶木九奶奶起来!”
  林云暖和王妃分别座了首末两座。
  对面空出一席,桌案摆得比林云暖的位置稍高。
  王妃似瞧出林云暖的疑惑,微笑道:“本是陶然那顽猴儿借了我的名头邀你。今晨我才听说,慌慌忙忙遣人上门去接贵客。这孩子行事着实唐突,过意不去得很,我代她与你致歉。还望贵客莫怪罪陶然失礼。”
  也是,一个王妃有什么理由要见她这样一个名声不好的妇人。说是郡主顽皮,倒解释得通。王妃也着实不含糊,生怕她自作多情把自己当回事了,连忙说清缘由,告诉她,若不是我家淘气闺女不经我同意邀请了你,本王妃原是对你没兴趣的。这是无可奈何尽一尽王府主母的礼数。
  林云暖微微一笑:“原来如此。”
  王妃眸子一转,看向侍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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