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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堂-第9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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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是她。
  此刻进了内室,寒潭般的眸子先撞见悦欢吃惊的脸。
  木奕珩的脚步顿下,身子陡然不稳,轻轻战栗起来。
  屋内熏着淡淡的安神香。帘子后面有个人稳稳坐在案边。
  木奕珩只觉手臂有千斤重,他抿了下嘴唇,猛地掀了帘子。
  冒着寒气的铁甲发出锃亮的光。
  发丝滴答滴答渗着水滴。
  林云暖立在他面前。
  活生生的她。就在他面前。
  外头纷纷杂杂,官吏们追上来,想补救,哪里还补救得成什么。
  人到屋外,不敢擅自进去,屋里那是国公亲眷,虽然身份并未透漏,不是卫国公的妾侍就是侄女儿,哪是他们随意冒犯得起的?
  黄太守无比挣扎地出言:“夫人见谅,木帅适才饮多了酒……”
  他还未说完,木奕珩猛地转过脸来。
  他大步跨过屋子,来到门前,一伸手,把呆在原地的悦欢揪住,扔了出去。
  外头人群:“……”
  他闭了屋门。
  转回头,重新掀了内室的帘子。
  林云暖已经不在原地,她退后数步,立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木奕珩伸手松了颈下的扣子。
  屋里很暖,很香,沉闷得叫他喘不过气。
  他略顿了顿,才抬起头,重新看向她。
  飞扬的凤眼如今深邃幽暗,望不见底。
  年轻的面容似染了风霜,岁余不见罢了,他像沧桑了五六岁。
  林云暖眸子涩得不行。
  她想咳一声说些什么漂亮的场面话,喉咙一扯,竟嘶得发不出声音。
  木奕珩站在那不知在想些什么。
  分别并不太久,她已看不透他。
  林云暖按住发颤的手掌,强装镇定走到桌前倒了杯茶。
  想到孩子还睡在床里,她目视他,又看向外间。想与他出去说话。
  木奕珩目光移动,越过她,看向安静的帐内。
  下一秒,他眸子猛地一眯,脸上杀气腾腾,大步冲向床帐。
  林云暖被他吓了一跳。她下意识地闪避身子,木奕珩风一样擦过她身侧,一把将云纱帐子拽了下来。
  林云暖惊醒过来,声音里夹了微怒,“你疯了!”
  一别岁余,夫妻重逢,她料不到她说的第一句竟是这个。
  木奕珩明显怔住。
  他看见床内并头睡得香甜的两个小儿。
  钰哥儿长大许多,可依旧能从眉眼轮廓认出他。旁边的女婴那样的小,小脸红扑扑的,拳头还不及他腰上的玉佩大。
  钰哥儿百日时,他人在外头。对孩童几个月的模样并不能分辨太清。
  且钰哥儿在家里养的很胖,个头挺大的。
  另一个女娃娃就小的有些过分了。
  木奕珩脸色一变,他转过身来,看向林云暖。
  周遭陡然平添的杀气,叫林云暖吃惊之余,下意识地退后。
  她退至柜旁,再无退路。
  木奕珩冷冷睨着她,朝她缓步走来。
  林云暖心脏砰砰直跳。
  木奕珩变得好陌生。
  不由自主地让她心生恐惧。
  她那样深爱着思念着的男人,用看死敌一样的眼神看着她。
  林云暖下意识想逃。
  她挪开步子,在他俯身过来前,挥手拍开他的手掌,扭身就朝外间奔去。
  木奕珩不疾不徐地跟上来。
  他走得很慢,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她心头。让她心跳加速,呼吸不畅。
  林云暖本想出去,可她能逃去哪儿?外面都是木奕珩的人。
  她走到稍间临窗炕前,强迫自己稳下呼吸,强挤出一丝微笑:“木奕珩你……”
  她还没来得及转头看他。
  木奕珩的左手,捏住了她的脖子。
  林云暖只觉喉间一紧,他粗糙的掌心覆上,紧紧扣住她的命门。
  手劲儿收紧,她登时窒住,喉间的话音被强行挤断。
  妇人白皙的肤色闷得通红。
  木奕珩挑眉,稍一用力,钳住她的脖子将她提了起来。
  一字一顿的,用咬牙切齿的声音。
  他说:“你他妈找死!”
  林云暖双脚离地,她两手扣住他左手,不住拍打。两腿直蹬,想求一瞬呼吸。
  木奕珩似要真将她弄死了。提着她的脖子把人掼到炕沿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绝望狼狈的面容。
  “你他妈是找好了退路,早有了奸/夫?”
  林云暖喘不过气,事实上她瞳孔有些涣散了。
  那些甜蜜的痛苦的过往从脑海中快速翻腾。
  她甚至生出一股“终于要解脱了”的快慰。
  木奕珩手劲倏然松了。
  他听见里屋传来婴孩的哼声。是睡不安生的小娃儿在梦中喊“娘”。
  是钰哥儿。
  是他儿子。
  木奕珩满腔怒火稍熄。
  他将妇人掷在地上,解了淋过雨的甲胄,在炕上坐下。
  他居高临下看妇人渐渐缓过神来,捂住嘴唇轻咳。
  林云暖心里酸涩了一下。
  ——他还是不忍心,若他真想杀她,适才只需手上一用劲,她脖子已经断了。
  眼睛控制不住地升起雾气。她倔强地不想他瞧见自己的狼狈模样,垂着头,伸手抿自己的头发,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她想体体面面的在他面前。
  “是谁?”
  木奕珩低低地出言。
  林云暖怔了下,没有听清。
  “我他妈问你奸/夫是谁!”木奕珩霍地站起身,他从脱掉的甲胄中捡回腰刀,“你他妈不说也罢,老子这就出去,将院中所有男人都砍了。”
  他说走就走,林云暖“哎”了一声,唤不住他,只得奔过去,将他手臂攀住。
  香软的身子贴上来。
  木奕珩双脚如被钉子钉住,连转个身都不能。
  他手里的刀“当”地一声落在地上。
  那把染了无数人鲜血的祭过无数亡魂的腰刀,此刻孤零零躺在地上。
  而原本孤立于世的两个人,又重逢了。
  木奕珩喉结猛地滚动。眼泪几乎就要冲涌而出。
  可他哪能允许自己这般丢脸。
  一个不守妇道狠心弃了他的妇人,他该二话不说,一刀杀了她才是!
  林云暖抱住他手臂,摇头低声地哀求:“你……别……”
  别这样。
  哪样?
  木奕珩深邃的眸中涌动她看不清明的哀恸。
  她不会懂这一年多的日子他是用什么心情熬过来的。
  人间地狱,不过如此。
  生不如死,度秒如年。
  她怎能这样的狠心?
  林云暖不知道该不该告诉他她又生了他们的女儿。
  适才他在看见孩子后陡然暴怒许是误会了什么。
  可解释了会如何,他知道她怀着身子还要远走,想是越发愤怒吧?
  或是一时欣喜,原谅了她自私的行径,从此一家四口快乐的生活在一起?
  那她出走,还有什么意义?
  便是重逢了,也不代表就能回到过去。
  即便遇见无数的天灾人祸,她喜欢这样自由自在的生活,她不想再重复从前的日子。
  为什么她就没资格自己选?
  …………
  对上那对水盈盈的眸子,木奕珩发现自己突然说不出话来。
  她也许有了男人,跟别的男人生了孩子。
  他是这样恨她,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挫骨扬灰。
  可注视着这双眼睛,他心里酸酸的,涩涩的,发紧发痛,灵魂抽搐着扭曲着,浑身的力气好像一瞬间都被抽’干而去。
  雨声,在外一直不曾停息。
  檐下滴着水珠,一串串砸在窗格上面,静得听得见屋里的两人的呼吸。
  木奕珩用了好一会儿才能活动手脚,他伸手把她挥开。
  手掌划过某处软绵绵的地方,他心里倏地蹿上什么情绪。
  他“死”了太久太久了。
  如今此刻,他只攥紧了手掌,把适才的余温留在掌心。
  林云暖退后一步,再退一步,她希望木奕珩是真的平静下来了,她转身提起炕桌上的茶壶。
  斟杯茶,她虽不知该说什么该解释什么,但她想试着和他谈谈。
  木奕珩闭了闭眼。
  梦里才能一见的人就在身前。
  不论发生过什么,不论她如今是谁的女人,……
  林云暖才抬起头他就扑了过来。
  来不及惊呼,嘴唇被他凶狠地堵住。
  不是亲吻,是撕咬。
  疼的,麻的,浓浓的血腥气。
  湿湿热热的唇和下巴。
  痛呼不出。
  他的舌头长驱直入,卷住她的舌尖。
  被揪扯住,然后两排牙齿就狠狠地咬下去。
  林云暖疼得身子都缩了起来。
  木奕珩紧紧捏住她下巴。
  把她素净的脸捏得扭曲变形。
  她听见他冷冷的羞辱她。
  “你他妈犯贱,不做诰命夫人,非要给人当粉头,爷就如你意,玩得你满意为止!”
  ………………
  林云暖闭上眼。
  无法面对他看向她的眼神。
  甚至她没办法接受眼前这样一个让她倍感惊惧的陌生人一样的他。
  和她记忆中的不一样。
  和她挂念的那个不一样。
  可她又有什么资格抱怨。
  是她亲手毁了那神采飞扬的男人。
  是她狠心断送了原本完整的家。
  木奕珩没一丝耐心和温柔。
  他不给她半点脸面,用最羞耻的方式动作。
  林云暖咬住牙。她额上一层薄汗,背脊尽湿透了。
  然而木奕珩只是动了一下,他猛地退后,陡然放开她。
  林云暖失去支撑,几乎跌落下去,手攀住炕沿,勉强直起身子。
  她飞速拾起裙子将自己遮住,蜷缩在地上,浑身打颤。
  木奕珩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他一面整衣摆一面咬牙辱她道:“怎么办,你这样下贱,爷提不起干你的兴致。”
  林云暖环抱住自己,把自己缩在裙子的遮挡之下。
  她未抬头,声音颤中带着冰冷的寒意。
  “那你现在能走了么?”
  木奕珩哼笑一声,拾起地上的甲胄,快步朝外走去。
  护卫官吏等人退至院外,此刻听见门响,纷纷探头看来。
  木奕珩面无表情地越众走出院子。
  官吏们没听见里面传出呼救,原想莫不是两人相识?此刻见他不像高兴的样子又不免打鼓,总不会是有什么恩怨?
  木奕珩很快消失在前方。
  片刻,他招手唤来一个亲兵。
  “去守着,不准人进,不准人出。”
  亲兵愣了下,才明白过来,木奕珩指的是刚才那个院子。
  听他又道:“把她身边的侍卫都押送过来。”
  亲兵摸了摸脑袋,想劝:“帅爷,到底是京城大员的家眷,是不是有何误会?”
  木奕珩不语,一味朝前走。亲兵见他这模样,知道他是气得狠了。
  当即不敢再劝。
  片刻,木奕珩走进下榻之所。
  两个娇艳妩媚的美人儿只穿着小衣,伏地跪着朝他行礼。
  目光略过,只见一片白花花的皮肉。
  木奕珩胃中翻搅不已。
  他强抑住冲口而出的呕意。
  抽刀出鞘,一刀劈烂身旁的架子。
  “滚!”
  两个美人吓得花容失色,呆滞片刻战战兢兢地从里奔了出来。
  木奕珩满腔燥郁,他不解气,提着刀没轻没重地在屋中乱挥。
  满地狼藉。
  他扔了刀,站在那里,妇人的脸,那个多出来的孩子,他的钰哥儿,重重叠叠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撕开的裙子,按住的腿……
  挥之不去。
  像山一样压在他心头脑海。
  木奕珩抬手,狠狠抽了自己两耳光。
  他怎能这样的没骨气!
  那妇人弃了他!
  年余后终于给他撞上,他竟没出息的,还想要她?
  他真是……
  彻头彻尾的窝囊废!
  木奕珩直冲入净房,地上放着两桶冰凉的备用的水。
  他也不脱衣,兜头浇在自己身上。
  他想要清醒。
  他不想再被一个女人左右情绪和生活。
  他不想这样不堪的,要一再去哀求挽留……
  他难道不配被爱么?
  难道他不能被人珍视着,不离不弃守在身边?
  …………
  人都退去了。屋里孩子哭得撕心裂肺。
  悦欢轻手轻脚地迈步进来。
  她抱起小的,出声安抚大的。
  林云暖不在内室。
  她保持适才的姿势,蜷缩在稍间炕下。
  她咬住嘴唇,哭不出来。
  她和木奕珩,回不去了。
  误会也好,他恨她厌恶她也罢。她不准备解释,也不想和好。更不会求他带她回家。
  若非天灾,他们永远不可能重逢。
  是上天非要再多折磨她一次。
  与其是在无尽的漫长岁月和无趣生活中消磨掉感情,她宁愿就这样轰轰烈烈的决断掉。
  叫他恨她,总比挂念她,禁锢住他自己好得多。
  他天生是世家子弟。该恣意张扬的活着。
  她生来不属于这时代世界,她想照着自己的意愿生活,不想被规矩和阶级束缚。
  他们注定不能在一起,那道鸿沟,永远跨不过。
  …………
  雷声隆隆,闪电劈过。
  院里的桂树惊起几点火花,在暴雨中被劈断了粗壮的枝丫。
  木奕珩在本不深沉的睡梦中惊醒。
  他大汗淋漓,身上衣裳湿透了贴在身上。
  他梦见他的女人,委身他人之下,床上爬满了小小婴孩,每一个都不一样。
  女人像无骨的蛇,盘在面目模糊的男人身上,越过宽阔的肩头,笑着朝他看来。
  在嘲笑他,在讥讽他,在羞辱他。
  木奕珩下床,把自己浸到冷掉的浴桶中。
  这样他才能清醒。才能不去想那些事。
  阵阵闪电,照得屋中亮如白昼。
  木奕珩抹脸的手猛地顿住。
  他脑海中涌起一个极突兀又合情理的想法。
  她是靠着卫臻才能逃出京城,躲在这偏僻之处,逃开他的搜索和掌控。
  卫臻是谁?
  是钰哥儿的祖父!
  她凭什么得到卫臻庇佑?凭她的孩子是卫臻的亲孙!
  他对血脉一事如此在意,怎可能容那妇人身侧有外人对钰哥儿不利?
  木奕珩腾地从水中直起身来。
  他随意扯块布巾抹了两下,披衣持刀就冒雨朝外冲去。
  身后,屋檐被雷击中,瓦片横梁灰渣般掉落下来,发出山塌一般的巨响。
  俱被他抛在脑后。
  他的呼吸急促,心脏紧紧揪成一团,每走一步都觉舌根发涩,胸腔生疼。
  他挥手遣退了要跟上来的亲兵。
  独自一个,穿街过巷,走到他适才来过的地方。
  大门被毁坏,门前守着他的人。
  木奕珩抬了抬手,禁住了他们问候出声。
  林云暖一直没有睡。
  悦欢在里间伴着两个孩子。
  她躺在炕上,目光清明。
  劈下来的闪电照亮她的面容。
  没有流泪,没有表情。
  嘴唇上破的伤口,血已凝固,翻肿着,有点滑稽可笑。
  窗格轻响。
  木奕珩不知在门口徘徊了多久,近乡情怯般,不敢靠近。
  原想从侧旁窗进入,待坐一会儿才决定该如何。
  怎料她就在窗下炕上。
  林云暖骤然坐起身来。
  雷电划过,四目相对。
  林云暖来不及说什么。
  被木奕珩扑过来,抱个满怀。
  她伸手推他,木奕珩的双臂像铁钳般,箍住她不放。
  让她紧贴在他胸前,嘴唇含住她耳垂。
  林云暖一下子就软了下去。
  他清楚知道她每一寸的弱点。
  沿着她耳后,一点点地舔舐。
  酥麻又极痒。眼睛一下子水汽朦朦。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
  林云暖咬住舌根,狠心使劲一推。
  木奕珩竟被她推开了。
  他不急着重新将她抱住。目光定定的望住她,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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