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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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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想什么?”邓安宜一眼不错地望着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心底一片柔软,自从他在五年前顺利取代邓安宜后,这个妹妹便缠磨上了他,时常跟在他身后“哥哥”长“哥哥”短。
  在此之前,他原本以为自己胸膛下藏着的不是心,而是一块坚硬的石头,没想到在她一声声充满依恋的“哥哥”声中,那颗冰冷的心竟渐渐有了热度。
  这滋味当真叫人上瘾,哪怕五年之后,他依然沉溺其中,怎么也舍不得放手。
  邓文莹不敢让二哥知道自己的真实想法,咬了咬唇,只含含糊糊道:“我在想,要是能用傅兰芽成就大事,大姐的中宫之位再也无人能撼动了,咱们永安侯府也会一日比一日更好,这都多亏了二哥惯会运筹帷幄。”
  这傻丫头,邓安宜嘴角不易察觉地勾了勾,还真是他说什么她都信。
  倘若除了这份信赖,她能将放在平煜身上的心思都转嫁他身上就好了。
  想到平煜,他脸色变得难看起来,一垂眸,见她含着几分希翼的模样,心头火起,忍不住戳破她心事道:“你别以为二哥不知道你想什么,实话告诉你,就算傅兰芽做了药引,平煜顶多伤心一场,过两年,自会娶旁的女子,怎么也不会娶你的。”
  邓文莹脸色一僵,怒极反笑道:“平煜是谁?我早就忘光了!二哥再这么胡乱揣摩人,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愤愤转过身,将后脑勺背对着邓安宜。
  少顷,见邓安宜出奇的沉默,红着脸,没好气道:“那日在荆州,二哥想必也听到外祖母说了,母亲信至,说我三年姻缘劫已过,要重新在京城替我选亲事,咱们不在京城的这两月,母亲已拟好了三家,不出今年,定会给我订下人家。我知道,这一回是怎么也躲不过去了,二哥若真心疼我,不如细细打听打听那几个人的品行,也免得妹妹我嫁人后日子过得不顺遂。”
  邓安宜眸中戾气陡然暴涨,静了一瞬,却又笑了起来,道:“知道了,二哥会将此事放在心上的。”
  说罢,弯弯唇角,替她拢了拢被子,起身往外走,他草莽中长大,之后又堕入魔教,算起来,心思比谁都阴毒,在过去的人生经验里,由来只有你争我夺,全无道义可言,他看中的东西,不容旁人觊觎。
  而这种种心爱之物里,自然也包括她。
  是以,他怎么也不会让她离开他身旁。他的姻缘,只能由他来决定。
  就像……五年前那样。


第80章 
  平煜一路疾驰到了都尉府; 在府前下了马。
  门前; 大哥的几位旧仆早已得了消息; 见得他来,亲切地拥上前,笑道:“三公子。”
  平煜唤其中一位老仆为:“赵伯。”笑着将缰绳递给他; 大步往府内走,口中道:“大哥何时回的金陵?“
  赵伯亦步亦趋跟在平煜身后; 回道:“晚上刚回,听得三公子来来; 一回府便令人连夜去给三公子送信。“
  平煜点点头,看来大哥果然有急事找他。
  一路到了外书房; 一进屋,平焃见平煜来了,从桌后起身,迎到门口。
  “来了。”平焃上下打量弟弟一眼,见他黑瘦了些; 人却精神,略放了心; 脸上微微露出一点笑意,“先坐下喝口茶再说。”
  平煜奔了一路,眼下正是口干舌燥,也不在自家大哥面前客气,见过礼,走到一旁坐下; 端起茶盅饮了一口,这才细打量大哥,笑问:“嫂嫂和阿宁可好?”
  平焃一旁坐下,温声道:“都好。就是眼下太晚了,阿宁已睡了,他三月未见你,平日没少唠叨他三叔,若是知道你来了,定会吵着来找三叔玩。”
  平煜眸中顿时浮现一点笑意,想了想,从怀中掏出件物事。
  打开,里头确是一套金丝缠铜做的小人,每个小人手上持的兵器各不相同,且可从人偶手中取下,颇讨小儿欢心,递给赵伯,端茶笑道:“给阿宁玩的。”
  赵伯呈给平焃。
  平焃轻蹙眉头,道:“家里就属你爱给他买这些东西,他又没个长性,玩个两日也就撂到一旁了,下次不必再一味地惯着他,他眼看便要启蒙了,焉能像从前那样只知玩耍。”话虽如此,仍慎重收入怀里。
  平煜不以为然地扬了扬眉,道:“许久未见阿宁,心里想得慌。这玩意不值什么,他素来喜欢这些小刀小剑,见了多半喜欢,他闲时留着玩,不耽误什么。”
  又问:“大哥这么急找我,可有什么要紧的事?”
  平焃笑意微凝了凝,挥手屏退赵伯,沉声道:“想必你早知道了,坦布近日频频进犯西北,大同等要塞军务告急,兵部良轩等人接连上了几道折子,要求皇上尽速整顿军务、随时准备迎敌,皇上却日夜沉迷于炼丹,连奏折都懒得看,几道折子上去,最后都扣在王了令手里。”
  他说着,脸上浮现一种深刻的忧虑:“更有甚者。近日,张士懋等王令党羽竟在朝中进言,说瓦剌猖狂,皇上正该效仿先帝御驾亲征,好起到震慑之势,此话听得来何等荒唐,然而出奇的是,朝中竟有半数大臣附议。
  他眉头紧锁:“如今皇上虽未松口,王令却已经开始暗中调动京城附近的军马,加上留守在京城的三大营的十几万大军,不过短短时日,王令便能调集二十万军马和粮饷,届时皇上御驾亲征之事势必会提上日程。若皇上真在王令的怂恿下去亲征,朝纲必将不稳。 ”
  他越说越是担忧,再坐不住,起了身,在屋中快步踱了两步,道:“我早就觉得这个王令不对劲。要知道先皇曾以天子身份御驾亲征三次,所向披靡,不过短短几年,便将北元残部击溃,此后十余年,北元各部再也无力生事。
  “其后瓦剌大汗坦布虽然收归了兀良哈及鞑靼,瓦剌得以统一蒙古,却因兵力不堪与我朝匹敌,虽在边境履生滋扰,却始终未能成气候。
  “然而两年前王令得势后,仗着司礼监太监批红的权利,明里暗里给了坦布多少便宜,短短两年间,瓦剌便养得兵肥马壮,近一年更是拥兵自重,隐隐有压境之势。
  “尤为不妙的是,先皇留下的五位辅佐大臣,自新皇登基后,早已死的死、丢官的丢官,连曾经如日中天的傅冰都已沦为阶下囚,新上来的张士懋等内阁大臣都全由王令一手提拔,放眼望去,朝中早已被王令搅成了一盘散沙。照我看来,如今瓦剌之所以能率军压境,搅得朝纲不稳,王令实乃罪魁祸首!”
  平煜见大哥短短一番话已将要害一一剖析明白,抬头道,“大哥,有几桩要紧的事需跟你商议。事关重大,无法在信上详述,只能当面告知大哥。”
  便将这一路上发生的事捡关键之处说了。他知道大哥一贯见事明白,有些话一点就透,无需赘述。
  平焃起初满脸震惊,听到最后,神色却转为凝重。
  等平煜说完,平焃久久无言,良久,才难以置信道:“怪不得王令行事如此怪异,原来竟是蒙古异族……”
  沉吟一番,皱眉道:“你打算如何做?别忘了王令伺候皇上十余年,哪怕当年太子式微时,亦对太子不离不弃,可以算得皇上心中第一人,绝非旁人可比。就算我等掌握了他是蒙古人的证据,一来证据极难送到皇上手中。二来,就算皇上看到证据,出于对王令的信赖,多半也只会认为我们有心污蔑。你可记得去年兵部死谏的那个于京?好不容易整理了王令贪赃枉法、构陷忠良的证据,还未进到前殿,便被王令污蔑为有心行刺皇上,活活给杖毙在殿外。”
  平煜道:“大哥,王令不只把控朝政,多年来还习练秘术,要对付他,寻常法子断行不通。而且我总觉得,他如今权势滔天,却如此执着于坦儿珠,也许坦儿珠不只是传闻中的能复活死人那么简单,否则他如今耗费如此多的人力物力。若能我等尽早勘破坦儿珠的秘密,说不定能找到王令的软肋。”
  “你是说……”平焃思忖着看向弟弟。
  平煜起身,郑重道:“如今我们需从两处着手,第一,便是需得想方设法拖延皇上亲征的日期。第二,需尽快将剩余坦儿珠搜罗齐全,只有双管齐下,方可力挽狂澜。”
  兄弟俩商量至半夜,平煜见时辰不早,担心傅兰芽处有什么差池,便要告辞。
  平焃却想起一事,目光复杂地望着弟弟,止道:“你先别急着走,傍晚时,陆晟的公子曾来找过我。”
  平煜本已打算起身,听得此话,一怔,等反应过来,眸光一冷,知道陆子谦多半为着傅兰芽而来,虽然脸上有些不自在,却并不主动开口,只静听下文。
  平焃见三弟极沉得住气,静了片刻,淡淡看他一眼,话锋一转道:“听说傅冰的女儿不但饱读诗书,且姿容艳绝,你一路押送她到了金陵,一定没少跟她相处,此话在你看来,可是如此?”
  平煜镇定地饮了口茶,少顷,垂下眸子,唔了一声,算是承认。
  平焃听弟弟毫无否认之意,暗吃一惊,盯着他看了半晌,眯了眯眼,存着几分试探之意道:“听陆子谦说,他千里迢迢奔赴云南,本存着救傅小姐的心思,却因你百般阻拦,连句话都未能跟傅小姐说上,他走投无路,这才来找到我说项。自然,旁人的话我只听听便罢,如今我只问你,他说的都是真的?”
  平煜心底清楚,就算陆子谦不跑来煽风点火,他迟早也需给家人一个交代,,听陆子谦颠来倒去不过这几句话,心底的不自在反倒消散不少,既不否认也不辩解,算作默认。
  平焃见状,早已明白了七八分,知道三弟惯来极有主意,心中焦虑顿起,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步,余光瞥见桌上东西,迟疑了下,走到桌前,拿起一物。
  未几,忍着气看一眼弟弟,暂且将长篇大论压下,只将那东西递到平煜面前道:“这是陆子谦托我转交给你之物,他说你对他和傅小姐之事或许有些误会,见到此物,不必他多说,自然就能明白他为何如此执着于救傅小姐了。”
  平煜见那东西是封信笺样的物事,心知陆子谦绝对没存好意,本来压根懒得理会,可刚一接过,还未扔到一旁,忽然鼻端传来一缕若有似无的香,清甜幽暖,正是傅兰芽身上惯用的香。
  他知道,在他的严防死守下,陆子谦这些时日根本没有机会接近傅兰芽,因而此物定是从前陆子谦从傅兰芽处所得。
  他喉咙卡了一下,盯着那信封,只觉那里头仿佛长出引他探知的藤蔓,绊住他的目光,想要移开却万分艰难,良久,到底没忍住,接过打开,里头却是一方鲛帕。
  展开,上面用娟秀的小纂駦着几行诗。
  他一目十行看完,只觉字字诛心,脸色变得极之难看,盯着那帕子看了许久,忽然一把将帕子撇到桌上,强笑道:“陆子谦其心可诛,为了诋毁傅兰芽,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出来了,当真可笑可鄙!”
  ———存稿君跟大家挥挥小手—————


第81章 
  平焃惯来稳重; 听得弟弟言语中对傅兰芽的维护之意; 额角太阳穴隐隐爆了一下; 刚要开口,突然想到另一个可能,顿了下; 继续试探他道:“陆子谦打的什么主意我不管,我只问你; 傅冰如今尚在诏狱中,傅小姐进京后免不了被罚没教坊司; 等傅小姐沦为奴籍,你打算如何处置她?领回家做妾?你别忘了; 傅冰虽跟我们西平侯府有隙,却曾是朝中肱骨之臣,素有傲骨,且当年之事委实与傅小姐无关,你就算记恨傅冰; 又何需用他女儿来折辱他?“
  平煜心中正自万分煎熬,听得大哥这么说; 不及深想哥哥话里的深意,诧异地蹙了蹙眉道:“我从未想过要纳傅小姐做妾,她也断不会给人做妾。”
  平焃错愕得忘了接话。
  平煜见话已说到了这个份上,索性起身,隐含着一丝愧意,却又格外郑重道:“大哥; 这一路上我跟傅小姐同行,对她为人品行再清楚不过,她心性坚韧,豁达聪慧,我——”
  声音低了下:“倾之慕之。进京路上,她已然受了很多委屈,进京之后,我不想再让她被人指摘,不论能否成功扳倒王令,一等进京,我便会想方设法打点她的身份,好光明正大娶她进门。”
  平焃怒道:“胡闹!亲事岂能如此草率?此事你可知会过父母?你可想过父母会作何感想?”
  越说越气,负手在屋中踱了两步,厉目望向平煜:“当年之事,因朝堂上各有立场,算不得谁对谁错,我也从不主张报复傅冰,但你可别忘了,宣府三年,父亲双膝留下顽疾,饱受病痛折磨。母亲更是因被罚为罪奴,日夜替人做活。试问经此一遭,父母就算再豁达大度,又怎能毫无芥蒂接纳傅小姐?“
  平煜虽早有准备,然而听到大哥这番话,仍如同鼻根被人打了一拳,闷胀得半晌说不出话来,良久,压着胸膛里翻滚的涩意,艰难道:“大哥教训得是,此事我做得的确不妥当,进京后,我会向二老请罪,但——要我放弃傅小姐,恕我办不到。”
  平焃定定地望着弟弟,见他满脸惭色立在跟前,但目光黑沉,语气坚毅,显见得已打定了主意。
  想起这些年来,弟弟性情虽倔强恣意,却处处顾全西平侯府,从不曾任性妄为。
  唯独这一回,为了那位傅小姐,却是摆明了要忤逆父母了。
  他喉咙里的话被弟弟的态度悉数堵了回去,想斥他几句,但想到弟弟这些年的不易,心又软了下来。
  一时无法,他焦灼地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几乎可以预见,这消息传回京城后,会在家中掀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要知道家中三个嫡子,唯独弟弟的亲事尚未订下,就在不久前,母亲还在暗中相看京城里那几位大家闺秀,要是知道弟弟不过出京办趟差,一回家便要娶傅冰的女儿做妻子,想想就知父母会是怎样的反应。
  他虽不赞同弟弟因傅冰迁怒傅小姐,却也不希望为了一个傅小姐闹得家中不宁。
  想再劝弟弟几句,但他也知道,弟弟虽年轻,却并非心血来潮之人,之所以作出这个决定,必定早已经过深思熟虑,断不可能因他的一两句话便能打消念头。
  届时,若是二老不肯点头,弟弟也不肯退让,两下里僵住,该如何是好。
  正自举棋不定,忽然想起方才陆子谦托他转交给弟弟的物事,心中泛过一丝狐疑,回身望向平煜道:“陆子谦说来也是名门之子,既千里迢迢跟着傅小姐到了金陵,想来必定珍之重之,又怎会做出诋毁傅小姐清誉之事?我不想无端揣测傅小姐的品行,但你可想明白了,傅小姐如今身逢大难,为了自救,难免——“
  平煜勃然大怒,一瞬间,连杀了陆子谦的心都有,好不容易压住怒火,冷笑道:“陆子谦若有德行可言,怎会在傅冰下狱之前借故跟傅家退亲、弃傅小姐于不顾?这等背信弃义的小人,说出来话岂能相信?我押送傅小姐进京,她的为人品行,我再清楚不过。这一路上,她处境何等艰难,却从不曾有过半点言行不当的地方,以往在闺中时,就更不可能有逾矩之举了。”
  又看向平焃:“大哥,陆子谦居心叵测,名义上是奔着傅兰芽而来,谁知是不是也参与了坦儿珠之事,他如今为了想办法接近药引,自然是无所不用其极。”
  平焃见平煜的态度铜墙铁壁般不可撼,怫然转身,走到桌旁,少顷,抬头望向平煜,含着怒意道:“大哥并非要指摘傅小姐的品性,只是婚姻大事需得慎之又慎,不能草率,更不能由着性子胡来,你且想清楚了,父母处,你打算如何交待?若是他们不肯点头,你该如何安置傅小姐?”
  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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