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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第8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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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未过多久,洪震霆接了信,前来找寻李伯云,李伯云却彻底陷入昏迷,没来得及跟洪震霆见上面,便含恨而终。
  他遵守承诺,未将坦儿珠之事告诉洪震霆。
  可是在那之后,他便时常研究李伯云留下来的这块北元异宝,与此同时,还会仔细揣摩李伯云耗费十五年心血画出来的那副路线图。
  渐渐的,他将李伯云未能讲述完的剩下那部分真相拼凑完整。
  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五年后,用作坦儿珠药引之人竟会是傅兰芽。
  也因如此,在他无意中得到江湖人士都赶往云南抢夺坦儿珠和傅兰芽时,毫不犹豫地离京找寻傅兰芽。
  他将坦儿珠从怀中取出,举高到眼前,借着银霜般的月光细细打量。
  对此物,他毫无贪念。
  但自从知道此物跟傅兰芽的生死挂钩后,他再看此物时,感觉便完全不一样了。
  而且他也知道,离宣府越近,就意味着此物解密之地越近。
  只要沿着李伯云当年的线路去找寻,勘破坦儿珠的奥秘指日可待。
  可是,他只要一想到王令偏在这时候怂恿皇帝亲征,宣府沦为讨伐瓦剌大军的第一线,原本笃定的东西突然变得模糊不确定起来……
  这在这时,外头传来衣袂掠过的声音。
  因是夜里,这声音显得格外刺耳惊心。
  紧接着,窗口有几人人闪身飞扑进来,白光闪过,几名手持利刃的黑衣人朝床前杀来。
  陆子谦面色一变,忙从床上滚下,一边躲闪一边大喊道:“快来人!救命!”
  离床边最近的那名黑衣人却猛的一把拽住了他的衣领。
  生死攸关的时候,陆子谦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蛮力,胡乱往后一顶,仓皇见听得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掉了下来。
  那黑衣人一惊,顾不上再抓陆子谦,脚尖一勾,将那东西踢到手中握住,随后又飞速藏入怀中。
  然而就是这电光火石间的功夫,陆子谦已看清那东西上的字样,瞳孔猛的收缩,“东厂!”
  平煜怀中抱着绣春刀,背靠着篱墙,立于驿站后院中东墙的阴影下。
  李攸在一旁,带着几分不耐来回踱步。
  夜很凉,两人心中却都有些焦灼,离天亮已不到两个时辰,他们需尽快从陆子谦处得到最完整的真相。
  忽然,有人悄无声息沿着墙快步奔来,到了跟前,一跃而下。
  “平大人,鱼已上钩。”那人道,“陆公子惊怒不已,坚信抢夺坦儿珠的人正是东厂的人。”
  “干得好。”李攸脸上微喜。
  “收网。”平煜点点头,快步往客栈内走去。


第121章 
  听到陆子谦的呼救后; 洪震霆即刻赶到邻房,可惜那几名“阉人”武功未见得多高,轻功却俱是一流,足足追袭了二里地; 他们始终未能追上那几名刺客,最后只好无功而返。
  平煜等人赶至陆子谦客房外时; 洪震霆等人恰好从外头返转; 眉间隐约可见疑惑之色。
  事出突然; 他们不是没怀疑过这几名刺客的真实来历; 只他们没料到平煜为了引陆子谦吐露真相; 早在从万梅山庄出来便开始做局,方方面面都考虑得极周详,加之坦儿珠的确一贯是东厂垂涎之物; 故老练如洪震霆; 一时也未能看出破绽。
  见平煜和李攸“闻讯”而来; 洪震霆目光复杂地看一眼陆子谦; 对平煜道:“平大人,那位王同知去了何处?“
  在此之前,他因不知陆子谦藏有一块坦儿珠; 虽然一路相伴,却并未专门派人日夜保护陆子谦,是以今夜那几名刺客能轻而易举地闯入陆子谦的客房。
  可在知道东厂为何找陆子谦的麻烦后,他震惊之余,第一个怀疑的对象便是王世钊。
  毕竟此人虽在锦衣卫任职; 实则是王令的侄子。先前众人在万梅山庄一道对付金如归时,王世钊又全程在场,既得知最后一块坦儿珠的下落,焉能不有所行动。
  平煜本就打着给王世钊栽赃的主意,听洪震霆这么问,讥讽一笑,顺水推舟道:“自从王公公跟皇上率军离开京城,王同知因挂心王公公的安危,前日在金陵时,只给我留了一封信,便不告而别,这几日人影全无。王同知跟王公公叔侄情深,想是怕战场上刀剑无眼,已自行前往宣府跟王公公汇合,也未可知。”
  言下之意,王世钊如今不在锦衣卫,不再受他管束,越发可以放开手脚替王令收集坦儿珠。
  陆子谦惊魂未定,一旁听见,抬头狐疑地看向平煜。
  平煜恰好朝他看来,眸光意味不明。
  对望一阵,陆子谦败下阵来,僵硬地收回目光。
  最初的慌张过后,他已经多少恢复了镇定,开始仔细回忆今夜的每一处细节,照当时刺客出现时的情形来看,有些地方很值得细细推敲。
  可他明知如此,却别无他法,因坦儿珠已然暴露,无论东厂还是锦衣卫,都断不会轻易放过他。
  为今之计,他只能将坦儿珠乖乖奉上 。
  傅兰芽他想救,可他也不想给京中家人惹来无穷无尽的麻烦。
  唯一让他感到不甘心的是,相较于东厂,他竟宁肯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平煜。
  平煜想必也是吃定了这一点,所以才会在他面前如此沉得住气。
  “陆公子,我十分好奇,你身上怎会有一块坦儿珠?”平煜望了陆子谦一晌,似笑非笑地开口了。
  陆子谦眼皮掀了掀,一哂,缓缓道:“此事说来话长。天快亮了,若平大人不想让人半途相扰,烦帮我屏退不相干的人,容我细细道来。”
  等平煜做好一应安排,房内重归寂静,陆子谦便从怀中取出一本书,搁置于桌上那块坦儿珠旁边。
  他先将当年如何无意中救了李伯云一事交代明白,这才道:“二十年前,李伯云有位情投意合的未婚妻,不幸的是,这位未婚妻还未过门便病亡了。”
  洪震霆吃惊不小,“难道伯云是因为这个缘故才去镇摩教抢夺坦儿珠?怪不得当年那位未过门的杏娘病逝后,伯云病了一段时日,忽有一日登门来找他姐姐,只说如今倭寇作乱,他堂堂七尺男儿,不能苟安一隅,要帮官府剿倭,不等他姐姐细问,便匆匆而别。我和他姐姐只当他已对杏娘的事释怀,没想到他竟是偷偷去了夷疆。”
  说到此,洪震霆悲从中来,长叹一声,缄默了下来。
  陆子谦顿了顿,毫无波澜道:“所谓剿倭不过是托词,李伯云实则是在听得坦儿珠之名后,既生了一丝能复活未婚妻的侥幸,也生了贪念,唯恐这等稀世奇珍落入旁人手中,这才连夜点了门下几名精明干练的门徒,跟他一道赶往夷疆。
  “也就是在那回镇摩教血战时,他不慎被右护法放出的毒蛇咬伤,虽因内力浑厚,侥幸活了下来,一身武功却因此尽丧,所带的门下弟子也悉数命丧大岷山峰顶。
  “好不容易伤愈,他想起因着自己的贪欲,不但武功全废,连教中门徒也折损大半,自觉无颜回去面对洪帮主夫妇及逍遥门的几位长老,便藏着夺走的那块坦儿珠,滞留在夷疆,终日浑浑噩噩,借酒度日。数月后,他在一座荒庙中夜宿时,无意中发现了镇摩教教徒的踪影,跟随一路,听到这二人说话。
  “这两人说,当时来教中抢夺坦儿珠之人,因掩了脸面和招式,无从得知究竟是哪门哪派。
  “多亏教中的左右护法细细打探,现已知大致知道其中一人便是东蛟帮的帮主。而另一块不慎遗失的坦儿珠,因当时西平老侯爷率军扫荡镇摩教所在的大岷山山脚,十有八九落在了西平老侯爷的手里。教主如今病危,右护法打算让左护法留守教中,自己则去京中想办法从西平侯府将那块坦儿珠偷出。”
  此话一出,屋子里肃穆得针落可闻。
  不止平煜,连李攸和洪震霆都露出错愕表情。
  平煜脸色阴沉沉的,冷声道:“你是说我祖父夺了一块坦儿珠,而右护法知晓此事?”
  不对,在他的记忆中,祖父从未提起过坦儿珠三个字。若府中真有坦儿珠,此物又曾在江湖上掀起腥风血雨,祖父就算不相信关于坦儿珠的传言,势必也会对家人有所提及。
  故,这一切不过是右护法一厢情愿的猜测罢了。
  陆子谦摇头道:“李伯云当时不过略一提及,并未深究这话里的真假。但他见镇摩教对坦儿珠如此执着,本已经心灰意冷,却因着一份不甘,在听到那两名教徒的谈话后,也跟着离开了云南,赶往京城。
  “到了京城后,他易了容貌,用剩余的积蓄在京中西平侯府附近开了一家酒肆,为求恢复功力,每日契而不舍习练心法。
  平煜听得西平侯府四个字,不易察觉地握紧了手中的茶盅,好不容易才按耐住自己打断陆子谦的冲动。
  “一年过后,李伯云内力有了恢复的迹象,无事时,便时常拿着那块坦儿珠揣摩,时日久了,他发现那上头所雕刻的东西似是一幅地图,于是便搜罗来京城所能搜罗到的地图,摊开画卷,整日里对灯研读。可惜的是,他直将手中地图一一比对完毕,始终未有头绪。
  “无奈之下,他想起当年镇摩教一战时,曾听左护法痛骂那位潜入教中的叛徒,称此人为布日古德,骂此人是鞑子。他心中一动,索性打算找些北元境内的地图来看。
  “因当时朝中大开马市,时有北元人率马队到我朝,贩售马匹的同时,换些布料和瓦器回去。李伯云便从一位北元商人手中高价买下一幅北元境内的地图,又借着跟马队中随从攀谈,打探北元可有什么起死复活的传说。
  “那人倒是说起了一座山名,说那山下有座庙,被当地人奉为神祗,据说月圆时分,庙中神明或会显灵,若带着供品进庙,诚心许下愿望,没准能感动神明,达成所愿。
  “可惜的是,那山虽不难找,庙却因有神明护佑,少有人见过,传说中,只有有缘之人才能有幸寻到庙的所在之处。听说百年前,有一位北元王爷无意中勘破了庙外的机关,费尽千辛万苦求得了神明的垂怜,唤回了他本已咽气的母亲。”
  平煜自是不相信所谓起死回生的鬼话,然而听了这番话,却免不了想起当年流放时曾在北元境内见过的异象,尤其是那座一夜之间消失的古庙,最为古怪。
  便问:“那座山是不是叫托托木儿山,就位于旋翰河附近?“
  陆子谦哑然,看了看平煜,点头:“正是。“
  平煜眸中起了波澜,难道此庙果真跟坦儿珠有关?
  陆子谦却又道:“知晓此事后,李伯云索性又赠了些银两给那名北元人,托他画些托托木儿山的地貌给他,没料到的是,此人极重诺,一年后,不但再次随商队前来我朝交易,同时还将一幅托托木儿山的详细地形图交予了李伯云。
  “李伯云喜出望外,比对了手中那块坦儿珠上雕刻的痕迹,越发肯定上头所画的是座山,至于是不是就是托托木儿山,因他手中只有残余的坦儿珠,暂且无法下定论。
  “只是,他越发觉得五块坦儿珠若拼凑在一起,很有可能是一把开启某处大门的钥匙,而那座时常神秘消失的古庙,没准藏有北元什么罕宝,只要找到托托木儿山,加上有坦儿珠做匙,不难找到那座古庙。
  “他认为,如果当年镇摩教教主所言为真,启动坦儿珠时需滴落药引的心头血到坦儿珠之上,方能让五块坦儿珠上头的痕迹显形,那么在他看来,这所谓用心头血显露出来的东西,也许恰好便是进入那座古庙的路线图。
  平煜怒极反笑,什么东西非得用心头血方能显形?无稽之谈!
  “如此一边揣摩坦儿珠的秘密,一边暗中找寻右护法,不知不觉间,李伯云在京中蹉跎了三年,原本僵冻的内力逐渐有了化开奔涌之势,在此期间,西平侯府始终未有不妥。他心知镇摩教之人均擅长易容,右护法更是个中翘楚,既到了京中,说不定早已改易容貌、扮作他人,可惜茫茫人海,他就算有心找出右护法,一时也难有头绪。”
  平煜听了此话,心底那份隐含不详的预感再起涌起,死死盯着陆子谦,脸色变得极为难看。
  他清楚地知道,右护法二十年前便已潜入永安侯府,五年前,更害死真正的邓安宜,取代邓安宜成为了永安侯府的二公子。
  倘若这位假扮邓安宜的右护法认定祖父手中有块坦儿珠,在找寻药引的同时,难保不会将主意打到西平侯府头上。
  巧的是,恰是在五年前,平家突遭大难……
  他心底突然变得一片冰凉。
  ……五年前那一场覆顶之灾,始作俑者难道另有他人?


第122章 
  因这消息太叫人震撼; 平煜脑仁里混乱得仿佛有什么重物在钝钝地敲。
  陆子谦的声音近在耳旁; 每一个字他都听得真真切切,偏偏无法领会出话里的含义。
  李攸见平煜神色有些不对劲; 皱了皱眉,唤道:“平煜。”
  平煜抬头,见李攸目露忧色,想起陆子谦接下来要吐露的消息极为重要; 胡乱地将思绪理了理。
  于是陆子谦的话语仿佛穿透厚重迷雾,重又清晰了起来。
  “李伯云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几番想前往北元旋翰河附近一探究竟,终究因路途遥远; 北元屡犯我边境; 始终未能成行。然而自本朝开国以来,不止太祖皇帝八征北元,先皇也曾五回攻打蒙古,到第四回 时,北元总算被北征之军打压住,边境因而博得了片刻安宁,李伯云听得这个消息; 喜出望外,自觉前往北元的机会终于来了。
  “这几年他为了琢磨坦儿珠的秘密,不但时常研学鞑靼语,更有意接触京城中的北元人,因当年元顺帝北逃; 不少北元子民滞留我朝,为了能活命,这些人大多选择了归顺,李伯云没费多少功夫,便在京中找了几名已改换了姓名的北元老者,他以银钱和烈酒作饵,让这几位潦倒老者用鞑靼语跟他讲习家乡风俗或是北元异闻。
  “两年下来,他一口鞑靼话学得不赖,北元人的习俗更是已烂熟于心。为了能顺利成行,他又花了数月功夫准备马匹和干粮,终于在不久后瓦剌人的马队再次来我朝交易时,扮作在中原滞留许久的北元商人,跟随马队去了蒙古。
  “一路艰辛自不必说,还因为偶然的懈怠,路上有好几回险些露了陷。好不容易千辛万苦摸到了旋翰河,他本以为便可顺理成章找到那座古庙,可惜的是,他在河边宿居了半月之久,日也找、夜也找,根本未能找到那座传闻中的古庙。
  “有一晚,正是月圆时分,他盘坐于帐篷边,仰望一轮银月,想起这自己些年他为了一块坦儿珠无端蹉跎掉多少岁月,不由得勾起了思乡之情。当年夷疆抢夺坦儿珠之事早已过去多年,因着岁月的冲刷,他心中那份对当年死在镇摩教的门下子弟的愧疚早已减淡了不少,加之被眼前苍凉景象所触动,于是暗下决心,明日便打道回府,再不过这等不人不鬼的生活。
  “不料他刚回帐篷宿下,便听到地底传来闷雷般的震动。他虽然内力不比从前,但经过这些年的休养,勉强恢复了七八成,一听这动静,便知附近多半有什么巨物在移动,且从这声音的响动和引起的共鸣来看,极有可能是一座大得出奇的地底暗道。
  “他顿时来了精神,使出轻功纵出帐篷,循着那声音的来源找了出去,谁知那声音未持续多久,突然被什么打断似的,再次归于哑默,李伯云心急如焚,好不容易河边有了异动,说不定正跟坦儿珠有关,他可不想就此断了线索。于是狂奔出一段路,正要停下细辨方向,没想到眼前竟出现一幅叫他永生难忘的场景。
  “当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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