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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如钩-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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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刀剑刺来之时,连躲闪都不会。殿中内省官署密集之处,鲜血竟至于汇成了河流,艳红的,沉默的,从含元殿两旁长而不绝的龙尾道汩汩地流了下去。
  八月初三傍晚时分,残阳如血。山在极远的地方连绵静卧,背对太阳,一道沉默的脊背。
  离右银台门最近最方便的去处,莫过于久无人居、荒草丛生的少阳院。高仲甫将段臻推了进去,惊讶地看见几个禁卫围了上来。
  “你在这里还埋伏了人?”高仲甫竟然失笑。
  段臻被他一推,整个人倒在地上,突然痛苦地□□一声,整个人都在草丛间蜷缩了起来。
  那几个禁卫见皇帝如此狼狈,一时都愕然站住,不知如何应付这个局面。高仲甫往身后一扭头,几个神策军士上前,干脆利落,一刀一个解决了他们。
  又是血。
  段臻伏在地上,看着鲜血就在自己的眼前流淌,在草叶之间,慢慢地渗进了泥土中去。
  他欲撑起身子,却又克制不住地干呕起来。
  高仲甫走到他面前去,靴子踩在了血泊里,段臻便直勾勾地盯着他的靴子。
  “你知道你错在何处吗?”身上许多处伤口尚未处理,高仲甫说话的中气却并不虚浮,反而还带了一丝轻蔑,“你错在选择了西内苑。那里离右神策太近,而西内苑的禁军你无力掌控。”
  段臻脸颊贴着地面,一片脏污之中,他竟尔笑了一下,“谢阿公教诲。”
  高仲甫眼帘微垂,“不过你也功败垂成了,至少杀死了孙元继。如果不是崔慎到得实在太晚,或许我也已经死了。”
  段臻还是笑,干涸的笑,从高仲甫的角度看下去,只能看见半张咧开的嘴,像是无声的讽刺。
  “其实,你也还有机会。”高仲甫慢慢道,“我们不妨来打个赌。”
  “赌我儿子吗?”段臻开了口,眼神上掠,似是挑衅。
  “你猜他们会来救你吗?”高仲甫的目光很薄凉,好像他其实并不在意这个答案。
  “会。”段臻终于缓慢地坐了起来,拍去手上的杂草,又盯着那拍不去的血迹看了一会儿,才笑出一声来,“二郎我不清楚,但五郎,一定会来。”
  ***
  十六宅在入苑坊,长安城东北角。段云瑾听见了外边抓人的呼喝声和妇孺的哭声,他坐在案前,手掌痉挛地握紧成拳,又缓缓地松开。
  殷画走过来,在他面前摆了一杯酒。
  段云瑾抬起头看着她,“我该去吗?”
  殷画道:“你是不敢,还是不愿?”
  段云瑾抿紧了唇。“李绍祸国。”
  却是避开了她的问题。殷画叹了口气,“眼下只知是西内苑发生了兵变,高仲甫带着圣人逃进了大明宫。”
  段云瑾眉心微动,“你的意思是……”
  “帮我们成亲的就是高仲甫。”殷画将那杯酒推到他面前去,“如果圣人与高仲甫当真闹崩,你说谁会赢?”
  “神策军已在四处搜人了。”段云瑾的表情似在抽搐,“高仲甫已经赢了,是不是?”
  殷画继续道:“他若赢了,你说他接下来会看中谁做……”
  “可我手中有右羽林!”段云瑾突然打断了她的话,“我此时去救父皇……父皇或许还有救!”
  殷画笑了笑,“圣人如何待安婕妤的,你忘了?安婕妤在宫里活了二十年,圣人去看过她一眼没有?安婕妤死得那样凄惨,圣人去看过她一眼没有?”
  段云瑾沉默了。眼中的辉光黯灭,而伤痕一分分曝露了出来,竟像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不管你心中如何想,我们早已是高仲甫船上的了。”殷画的话音很平静,“高仲甫就算要弑君自立,我们也无力阻拦。”
  听到这样可怕的话,段云瑾全身一震,抬起眼看她,眼神复杂。
  殷画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的手,他却突然甩脱了她,一下子站了起来。
  “那是我父皇!”他厉声道,“而高仲甫,不过一个权阉!”
  殷画也抬高了声音:“你疯了?一支右羽林,如何与高仲甫的神策军相抗?!”
  段云瑾在房内疾步走了两圈,突然止住道:“我去找小五。”
  殷画冷笑:“你真是越活越可笑了。明摆着的关系不攀,还要去拉敌人入伙?”
  “你说谁是敌人?”段云瑾眼光扫来,有如刀刃。
  “谁想分走你的东西,谁就是你的敌人。”殷画毫不退让,“你也说了高仲甫不过一个权阉,那陈留王,可是堂堂五皇子!此时圣人生死未卜,正应该按兵不动,你带兵入宫,岂不叫人瓮中捉鳖?圣人若当真不测,你不保存实力,如何与陈留王相争?你不要说你对皇位毫无野心,你若当真如此淡泊,当初又何必要娶我?!”
  段云瑾彻底僵在了地心。
  殷画的怒骂声,与记忆里母妃苦心孤诣的教导竟是渐渐重合了……
  “我儿,你难道……你难道就当真一点野心……都提不起来?”
  “你父皇怎么想,根本不重要。”
  “你如若还有点脑子,便该知道这世上,得罪圣人并没什么大不了,得罪高仲甫,才是翻不了身……”
  母妃殷切的期望的眼神,像是重逾千斤的枷锁,压得他一下子颓然跌坐回去,将脸埋在了双掌之中。
  殷画轻声道:“我知你心中难受,但成大事者,当能忍人之所不能忍……”
  段云瑾竟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129章

  第129章——困兽(二)
  高仲甫安排人马守在少阳院外边,自己先离开了。
  他倒也不担心段臻要逃,他就算逃出少阳院,他也逃不出大明宫,他就算逃出大明宫,他也逃不出长安城。
  何况他是天子,天子怎么可能出逃?
  段臻坐在少阳院前的台阶上,看着那夕阳一分分沉下了远山,血一样的天空刹时沉灭,黑暗笼罩了四野。他这才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往屋内走去。
  帘帷飘起,拂来淡淡的熏香之气。他怔了一怔,抬头,才看见前堂里的七幅皇帝像。
  段臻的目光自正前方的□□高皇帝一个个地看过来,待停在敬宗皇帝像上时,他的嘴角浅淡地勾了一下。他毫不犹豫地抬足往里走,过后院,迈过后屋门槛,便突然看见了一个人。
  一个女人。
  她站在后堂与内室之间,梁帷下的小银钩就在她的脸颊边晃荡。她站得很直,没有惯常的漫不经心,严肃之中,透着令人压抑的死气。
  段臻知道她在这里,方才他向高仲甫隐瞒了这一点,此刻也毫不惊讶,只是淡淡道:“他们现在还忙,没来得及搜过这座院子。不过你要藏起来也是很容易的。”
  “发生什么事了?”殷染直视着他。
  段臻笑笑,“亡国了。”
  殷染的眼中浮上明显的愤怒,“你——”
  段臻笑着摇摇头,一把推开她就往内室中走去。收拾得很干净的寝房,透着只有女人才能营造出来的温馨气味,浑身是血的他走进来,显得那么地格格不入。
  在这一瞬,他忽然很想念自己的女人。随便哪一个都好,慕知、临漪,或者吴婕妤、戚才人,随便哪一个都好。
  让他知道,自己还是被需要、被期待、被爱着的,就好。
  殷染仍旧站在内室的门口,此刻转身看他,仍然只有一句话:“发生什么事了?”
  段臻看四处都实在太干净了,而自己却实在太脏,不得不直接坐在了地上,仰起头,笑看她,“你想听?那可是个很长的故事。”
  殷染道:“我有时间。”
  ***
  高仲甫在敬宗朝前期,只是个不高不低的飞龙使,掌管大明宫北飞龙厩的御马。
  敬宗皇帝最爱的人是他的表侄女,最爱做的事是四处游幸,国事全都抛给他的“内大臣”——也就是宦官们。高仲甫与当道大珰攀结交好,一步一步,他只花了七年时间,从飞龙使到内常侍,从内常侍到宣徽使……
  而后,那几个大珰一夜暴毙,高仲甫接管了神策军,成为了炙手可热的神策中尉。
  那已是敬宗末年,敬宗皇帝卧病在床,全然管不了事了。高仲甫甚至自己拟诏,由那宠妃递去敬宗皇帝的病榻之前,敬宗皇帝就会盖上玉玺,甚至写上御批——他根本就没有看过。
  那几道诏书,几乎将所有禁军都收拢到高仲甫麾下,只除了羽林军。
  “陛下那时在何地?”殷染似笑非笑地打断了段臻的话。
  “朕?”段臻轻笑,“朕三岁就认识他了。到朕二十岁登基……”
  “所以他帮了陛下?”殷染一点就透。
  “朕不知道他为何要拥立朕。”段臻摇了摇头,“先帝没有遗诏,高仲甫带兵团团围住十六宅,让所有皇子站出来,站成一排……然后他马鞭一指,就指中了朕。可朕当时已经二十岁了,他应当知道朕不好控制……就算我们早就相识,也并没有多大的交情……”
  殷染静了。
  “朕忍了很久。”段臻慢慢地道,“朕每日里叫他阿公,朕在他发怒时低头认错,朕明知许贤妃是他的人还要优容以待,朕还源源不断地给他送礼……你见过天子礼贿家奴的么?”他呵地一笑,“还有一回,他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大半夜入宫来逼着翰林院草拟诏书要废朕,当值的翰林学士强项不肯,他就拉着那学士到朕面前来,同朕说:‘若不是他,你早已不是皇帝了!’朕能做什么呢?朕给他下跪了。”
  殷染默默地听着,她什么都说不出口。
  “那个翰林学士,就是崔慎。”段臻眼也不眨地道,“是他和李绍让朕下定决心,铲除高仲甫。不……还有一个小宫女。”
  殷染抬起头来。
  “那是皇祖母身边的丫头。”段臻停顿了一会儿,似乎在回忆,“她来同朕说,皇祖母死的蹊跷,还告诉朕皇祖母的遗言……她让朕提防许国公和高仲甫。”
  殷染的声音微微发颤:“陛下可知道,这位宫人……她当天就死于非命了?”
  段臻僵硬地转过头来,“你说什么?”
  “原来她去大明宫,果然是去面圣了……”殷染喃喃,“谁会杀她?你们的说话,莫非被人听见了?”
  “不可能!”段臻立刻道,“当时是周镜守着,不可能有人听见。”
  周镜已经死了,而段臻知道,周镜是无人可以替代的。
  殷染不再说话,仿佛是陷入了沉思。短暂的静默过后,段臻再度开口:“她叫什么名字?”
  “严鹊儿。”
  段臻低声道:“苦了她了。”
  殷染面无表情。
  沉默了许久,段臻才继续说下去。
  “崔慎、李绍手头无兵,便串联了京兆尹杨增荣暗自募兵,原定在八月初五西内苑球场……但是李绍突然将时间提前了。提前了三天。”他仰起头,似是无声地叹息了一下,“他说,有人知道了我们的计划,不得不改。可是,他好像没来得及知会崔慎。”
  黑夜里的烛火将段臻的脸映得明明暗暗,眼神里有些坚硬的东西嶙峋地闪着光。谈论起自己的失败,他没有恼羞成怒,也没有悲痛欲绝,他很平静,平静得令人骇异,平静得就好像——就好像他已经经历过无数次屈辱的失败了,多这一次不多,少这一次不少。
  自五月太皇太后崩逝,他下定决心发动此变,与崔慎、李绍花了三个月来钻研布局,每一步都设计得小心翼翼……可是败了就是败了,血流成河,尸骨无存,只是一眨眼间,大梦就破灭了。
  殷染静了许久,才开口道:“李绍说的人,大约是我。”

  ☆、第130章

  第130章——困兽(三)
  段臻讶异地掠了她一眼。。|
  殷染艰难地措辞:她是如何在右银台门附近听见了崔、李、杨三人的谈话,而后还打着神策高公公的旗号离开了大明宫……唯是略去了私会戚冰一节。
  段臻听着、听着,眼中的震□□为愤怒,愤怒又全化作无奈,最后,居然只是寡淡地笑了笑:“李绍说右门不妥?高仲甫方才也这样跟朕说了。”
  殷染道:“你们在右门附近调兵,高仲甫很容易就发觉了。李绍提前行事,也是稳妥起见……”段臻的目光扫来,她便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为自己开脱之嫌,也就闭了嘴。
  段臻的声音很温和,却遥远得如在千里之外:“这就是命吧。”
  殷染低了头,有些乏力地倚在墙边。她想,大约是吧。可面对这样强悍的宿命,任何人都会乏力而屈服的,而眼前这个帝王,他却忍了四十年。
  她越是看他,越是看不懂他——她看不懂,他究竟是个慈悲的人,还是个残忍的人,他究竟是个懦弱的人,还是个顽固的人,他究竟是个好皇帝,还是个坏皇帝。
  忽然,外间响起了骚动的声音。有军士的铁靴在地上擦过的响声,渐次又响起了吆喝声:“清思殿——清思殿走水了!”
  段臻的瞳孔骤然一缩,整个人一跃而起,径自掀帘出去,奔到前院去抓来一个人就问:“怎么回事?!”
  “清思殿走水了!”那看守虽是宦官,却生得五大三粗,不耐烦地甩开段臻的钳制。段臻一时也顾不上这人有多无礼,只厉声道:“那你们还不去救火?!”
  那宦官骇异地笑了:“救火?这是西面的少阳院,清思殿在东面,救火也轮不上咱吧!您就算想逃,也找个好点儿的借口行么?”
  段臻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什么,却终究忍住了,什么都没有说。
  他一步步地走回了后院那个房间里去,殷染听见脚步声,抬起头来。
  段臻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清思殿起火了。”
  殷染笑了,“这不是好机会么,陛下为何不高兴?”
  她小心地凑到门边向外看去——果然,守卫有些混乱,有几个已撤走了,包括方才那个吆五喝六的宦官。东南方向的天空渐渐地亮了起来,不正常的、灼烧一般的亮……她转头对段臻道:“陛下若想这时候逃——”
  段臻冷淡地道:“小七在清思殿里。”
  殷染呆住。
  段臻的眸中忽而泛起了冷笑,“你听。”
  ——外面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羽林军!陈留王来了!羽林军来了!”
  殷染的心骤然一跳,又骤然一停。
  ——他来了?他为什么来?!他怎么能来!
  ——可是……可是内心底里,好像毕竟还是期待着他来的。即使知道自己已经成为了他的负累,也还是期待着……
  “你说他是来救你的,还是来救我的?”段臻看着她的表情,冰冷地笑了。
  殷染微微张了口,却没有言语,逼仄的黑暗里,她对着段臻,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你,”她停顿了很久,“您一开始将我关在宫里,不就是为了此刻,逼他发兵相救?”
  “不错。”段臻笑笑,“可我没有想到,他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
  “他不可能——”
  段臻仍是笑。那笑容竟让殷染为段云琅辩护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口,发不出声来。
  烛火耀了一下,殷染看见他鬓边竟尔夹了几丝白发,而当他抿唇苦笑的时候,嘴角便会勾勒出苍老的细纹。不知为何,她忽然想起了自己的父母。
  她想起母亲血流满脸的样子,和那一双绝不原谅的眼。她想起父亲全身颤抖,像是在哭泣,却发不出声音。
  人世间,无可奈何的事,似乎太多了一些。
  拼命去争取,或压抑着忍耐,谁都不知最后结局会如何,谁都不知当自己日后再回首这漫长岁月时,会披挂一副怎样的表情。
  暗月苍穹,却在东边天际窜上了一片彤光,那是清思殿在熊熊燃烧,火苗几乎要舔上那摇摇欲坠的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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