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鬼食堂-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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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伢子默不作声，徐四拿了调羹，舀了一点汤出来，尝了一下，然后打开水龙头把调羹冲干净，又说道：“不认识的人，甚至是不太熟的人，你都不能当面儿对人家说不吉利的话，就算你说的是真话、实话，人家也不会感激你，只会烦你、讨厌你。”

　　　　“嗯。”山伢子认真的答应。

　　　　饭菜上了桌，砂锅盖子一掀，那个男人立刻露出欣喜的表情，说道：“好香啊！”

　　　　这一次，山伢子没有咽口水，香是香，可如果知道那是给快死的人吃的饭，再香还能有什么胃口？

　　　　徐四坐在了另一张桌边，看着男人烫得吸溜吸溜的，还是忙着把血肠肉片子往嘴里送，就问道：“味道还行吧？”

　　　　“何止是行啊……”男人含混着说，把嘴里的咽下去，看着徐四说道：“老板手艺真不是吹的，这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饭。”

　　　　这本是一句夸奖的话，可听在山伢子的耳朵里，却觉得分外的揪心，不自觉地想起了前些天那位老大爷，不过那个老大爷知道自己要死了，可这个男人他不知道自己要死了。

　　　　徐四跟男人攀谈：“大哥是做什么的呀，看着眼生，不是本地人吧？”

　　　　“不是……”男人忙活着吃饭，说话断断续续：“我是钰县的……这不快过年了嘛……来你们这儿淘换一车山货……回去能卖个好价钱。”

　　　　徐四点头，说道：“快过年了，人都忙，路上开车都急火火的，大哥你可得小心点儿。”

　　　　男人大咧咧地说道：“没事儿，我开的是货车，个儿大，还雇了个司机，两人换班儿开。”

　　　　徐四又点头，停了一会儿又问道：“司机怎么没跟你一块儿来吃饭？”

　　　　男人差不多把砂锅吃见底儿了，抽了张餐巾纸擦了擦嘴，说道：“得留个人看车，我俩换班儿，这样儿，你再做一份这个，我去换他来吃，多少钱？”

　　　　徐四答道：“一份儿三十八，米饭是送的。”

　　　　男人拿出一百块钱放在桌儿上，说道：“不用找了，老板，你这手艺待在这个小地方可惜了，这样儿，我给你留张名片，将来你要是有兴趣到钰县去开馆子，地方我给你找，保你生意兴隆！”

　　　　徐四双手接过名片，微笑着答道：“好，不管去不去的，先谢了。”

　　　　男人又劝道：“这么个小地方能赚多少钱，还是要去县城嘛。”

　　　　徐四笑而不语，男人站起来说道：“行了，我去换司机来吃饭。”

　　　　男人走了，徐四看了一眼名片，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名片递给山伢子，说道：“留起来，或许将来有用。”

　　　　山伢子不明白徐四的意思，这人不是快死了吗？那留他名片还有啥用啊？但山伢子不问，接过名片看了一眼，那人叫方友同。

　　　　徐四去后厨做菜了，不大会儿工夫，另一个男人走了进来，瘦瘦小小，脸色腊黄，看着山伢子说道：“方老板让我来这儿吃饭，说钱给过了。”

　　　　山伢子点头：“嗯。”

　　　　给司机倒了水，山伢子就回后厨看徐四做菜，这回徐四没往菜里加安魂汤，山伢子忍不住问道：“四叔，他俩是一起的，这个人没事儿？”

　　　　徐四点头：“他没事儿。”

　　　　山伢子不再说话，自己在心里琢磨，四叔说方友同可能会死于意外，可他是跟司机换着班儿开车，俩人不管谁开车，都是坐在车里，那就应该不是出车祸。

　　　　徐四问他：“想啥呐？”

　　　　山伢子脸上微红，小声儿把自己想的事儿说了。

　　　　徐四点了点头，说道：“知道想事儿好，去吧，把饭菜端上去，小心别烫着，端砂锅的时候用厚布垫着。”

　　　　“嗳。”山伢子答应，手脚麻利地把砂锅和米饭都搁到食盘上，然后端了出去。

　　　　司机闷头儿吃饭，也不吭声儿，山伢子有些纳闷儿，虽然这锅菜里没放安魂汤，没有那种奇异的香味儿，可闻着还是很香的，又是血肠又是肥肉片子，用酸菜‘拿’过，酥香软滑，这个司机怎么也不夸两句？

　　　　司机慢慢悠悠的吃，吃了半个多小时，饭剩下一小半，菜也剩下不少，然后用手抹了抹嘴，站起身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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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　打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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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9章：打鬼

　　　　山伢子用筷子夹了块儿血肠放进嘴里，然后皱着眉头收拾桌子，心里有点儿生气，这么好吃，那个司机连句话都不说，好东西吃多了撑着了？

　　　　徐四问他：“生什么气呐？”

　　　　山伢子愣了一下，想说自己没生气，但又觉得不应该对四叔撒谎，正犹豫，徐四又说道：“干咱们这行儿，察言观色是最基本的本事。”

　　　　山伢子说道：“四叔做的菜这么好吃，他连句话都没说，还剩这么多，糟蹋东西！”

　　　　徐四问道：“你是在替我报屈，还是心疼东西？”

　　　　山伢子答道：“都是。”

　　　　徐四说道：“无论做什么事，不一定回回都要人夸，而且你做得再好，也不是谁都会夸你，人心隔肚皮，别人想什么，你是很难一清二楚的。”

　　　　顿了一下，徐四又说道：“心疼东西是对的，但每个人的饭量不一样，饭馆儿做的量是固定的，有的人吃不饱，有的人吃不了，不能因为人家吃不了，你就怪人家糟蹋东西，无论什么事儿，都要先想‘理’，把‘理’想顺了就明白了。”

　　　　山伢子点头：“我知道了，四叔。”

　　　　徐四话锋一转，又说道：“不过这个人，他心里有事儿，还是大事儿。”

　　　　山伢子看着徐四，徐四说道：“我不知道他有什么事儿，收拾桌子吧。”

　　　　凌晨一点多，张电工又来了，进门儿后看着山伢子笑，山伢子往后躲，喊道：“四叔！”

　　　　徐四挑帘儿出来，张电工坐在桌边儿，笑呵呵地说道：“叫唤个啥呀，好像我把你怎么着了似的。”

　　　　徐四说道：“张电工，你以后别来了，我不再做饭给你吃了。”

　　　　张电工笑意一收，用阴冷的目光盯着徐四说道：“徐四，咱们给你面子，你可别不知道自己姓什么。”

　　　　徐四说道：“我知道我姓什么，我姓徐，你走吧。”

　　　　‘嘭’的一声，张电工拍了下桌子，山伢子感觉整个饭馆儿都跟着晃了一下！

　　　　张电工的脸变得焦黑，声音变得浑浊而深沉：“姓徐的，给脸不要脸是吧？我告诉你，识相的就把这小子脖子上那东西给我，否则我拆了你这个小饭馆儿！”

　　　　山伢子嚷道：“不关四叔的事儿，你冲我来！”

　　　　张电工扭脸儿对着山伢子，因为他整张脸都是焦黑的，山伢子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张电工恶狠狠地说道：“把你脖子上的东西摘下来给我！”

　　　　山伢子咬住了嘴唇儿，这是他家祖传的灵石，是爹的念想儿，可是……他不能连累四叔，四叔管他吃管他住，还教他做人做事的道理。

　　　　山伢子伸手要摘小布袋儿，徐四说道：“想要自己拿呀，让人家摘下来给你，你不敢碰是吗？”

　　　　张电工猛然扭脸对着徐四吼道：“把你的嘴闭上！”

　　　　徐四又说道：“庆山，男人不能软弱，今天他要你的东西你给了他，明天他要你的命咋办？”

　　　　“你娘！”张电工猛然一掀桌子，长条儿桌子呼地飞了起来，砸向柜台里的徐四。

　　　　徐四往旁边儿一蹿躲开了，‘哗啦啦’一阵响，柜台后面的酒架子被砸坏了，酒瓶子碎了一地，酒水顺着架子往下淌。

　　　　徐四左手掐了个诀，冲向张电工，一拳打向张电工那张焦黑的脸。

　　　　张电工毫无防备，因为这么多年，就知道徐四是个开饭馆儿的厨子，都没见他跟人红过脸，所以张电工根本没想过徐四会动手儿，而且还是打鬼。

　　　　这一拳力气不小，直接把张电工打飞出去，穿过墙壁不知道哪儿去了。

　　　　山伢子震惊地张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徐四。

　　　　徐四说道：“你那块儿石头只要自己不摘下来……”

　　　　“姓徐的！”徐四的话还没说完，张电工突然从墙壁里冒了出来，一下子把徐四扑倒在地，骑在徐四的身上挥拳就往徐四的脸上打。

　　　　徐四也不躲，也挥拳朝张电工脸上打，一人一鬼就这样在地上骨碌开了。

　　　　山伢子琢磨徐四刚才没说完的话，只要自己不摘下来……那是不是石头只要在他脖子上挂着，鬼就碰不到？那天晚上张电工撵他，但到最后也没能把他怎么着，应该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山伢子向两人扑过去，既然鬼不能碰他，那他去碰鬼会怎么样？况且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不能眼看着四叔替他打架，而自己却躲在一边儿看热闹，没有这个道理。

　　　　山伢子不会打架，就是去抱张电工，胸口陡然亮起红光，张电工刚好翻到上面，被山伢子一把搂住，后背瞬间像被火燎着一样，疼得大叫一声，一甩手把山伢子掀飞了出去。

　　　　山伢子撞飞了一张桌子，后背疼得像断了一样，一时爬不起来，但让他这一搅和，徐四腾出手来，掐了个诀，直接按在张电工脸上，大声念道：“邪魅恶鬼，即刻退避！”

　　　　张电工的脸突然红了，像死灰复燃的炭一样，‘嗷儿’一嗓子就跑没影儿了。

　　　　徐四爬起来，走到山伢子身边蹲下，问道：“没事儿吧？”

　　　　“没事儿。”山伢子咬着牙想爬起来，但后背疼得钻心，胳膊也使不上劲儿。

　　　　徐四按住他的肩膀说道：“别动，我打电话叫救护车，拉你上医院拍个片子。”

　　　　“不用。”山伢子还想爬起来。

　　　　徐四严肃地说道：“逞能是没用的，要是落下残疾，你这辈子就完了，我这儿也不养废物。”

　　　　山伢子不动了，四叔说得对，万一要是落下残疾，那他就成废物了，别说报答四叔，到时候儿还得拖累后爹和弟弟。

　　　　徐四从柜台里面拿出座机打了电话，不大会儿工夫，一辆救护车停在了门口儿，两个穿白大褂儿的男医生走进来，走在前边儿的问道：“四哥，出啥事儿了？”

　　　　徐四答道：“没啥事儿，我的小伙计不小心撞伤了背，得去医院拍个片子。”

　　　　看着满室狼藉，两名医生也没再多问，把山伢子弄到担架上，抬着出门儿了。

　　　　徐四跟着出来，锁了门，坐进救护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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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　媚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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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章：媚姌

　　　　到医院拍了片子，医生说骨头没什么问题，可能是肌肉拉伤了，建议留院观察几天。

　　　　山伢子说不用，既然骨头没事儿，何必花那冤枉钱。

　　　　徐四却说，钱花了可以再挣，人要是出了事儿，再多的钱也没地儿买后悔药儿去。

　　　　躺在病床上，山伢子心里不是个滋味儿，自己家出了事儿，四叔收留了他，结果他没干两天活儿，倒把四叔给连累得又是打架又是花钱的。

　　　　山伢子说道：“四叔，都怪我连累了你，要不我把这石头扔了吧？”

　　　　徐四摇了摇头，说道：“就怕你扔不了，这东西要真是个灵物，你就是把它扔到大海里，它也能自己找回来。再者说，我也不怕你连累，就算没有你，该出的事儿也一样会出，好好儿歇着吧，别瞎琢磨，我回店里了，明天下午我再来看你。”

　　　　徐四走了，山伢子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不知是什么时候儿，听到一个浑浊不清的声音在耳朵说着什么。

　　　　山伢子睁开眼，看到张电工那张焦黑的脸，吓得立时头发根儿都竖了起来。

　　　　张电工凑得很近，脸对着脸，恶狠狠地说道：“把你脖子上的东西摘下来！”

　　　　山伢子稳了稳心神，瞪着他说道：“有本事自己拿。”

　　　　张电工倏然直起身来，伸手抄起病床旁边的凳子，阴森地说道：“我是拿不了，可我能砸死你！”

　　　　山伢子不说话，只是瞪着他，随时准备奋力一搏！

　　　　一个纤细柔弱的声音响起：“东西是好东西，可你拿来做什么用啊？”

　　　　山伢子和张电工同时一愣，都向声音来处转头，是那天晚上穿旗袍的女鬼，依然是那身打扮，婀婀娜娜，弱不禁风的样子。

　　　　山伢子说道：“你别管，这个鬼凶得很，你快跑，去找四叔！”

　　　　女鬼看了山伢子一眼，又将目光投向张电工，说道：“我问你呐，你拿来做什么用啊？”

　　　　张电工却一改凶恶的神态，把凳子放下，也恢复了正常的样子，陪着笑脸儿说道：“是姌姐呀，这么巧，你也是来要这东西的？”

　　　　“不是。”女鬼说道：“我听徐四说，你把他的店砸了，还把这孩子打伤了，你挺能啊。”

　　　　张电工收了笑意，说道：“媚姌，别以为我怕你，我不过是……”

　　　　媚姌抬起手轻轻一挥，张电工直接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弹了回来，没有像跟徐四打架时那样穿墙消失。

　　　　媚姌说话依然细声细气：“我没想让谁怕我，但凡事都要有个尺度和界线，你觉得你是鬼，就能胡作非为吗？徐四的店开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多少人和鬼都是从他那儿走的，你跑去把他的店砸了，你以为你是谁呀？你让我们这些老人儿老鬼的脸往哪儿搁啊？”

　　　　张电工双手撑着地想起来，媚姌手腕一翻，纤细的手掌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张电工闷哼一声又趴在了地上。

　　　　媚姌说道：“有话就趴着说，没话就爬出去吧，我做鬼做事向来留余地。”

　　　　张电工说道：“我就是想看看这孩子脖子上是什么东西，徐四强出头，他……”

　　　　“你这话可不对。”媚姌截住他的话头：“这孩子是徐四的伙计，将来还有可能收做徒弟，不管怎么说，这孩子都是徐四手底下的人，徐四不罩着他，还有脸在街面儿上混吗？你找上门儿去打人家的脸，还不准人家还手儿？这是哪儿的规矩呀？”

　　　　张电工不吭声儿，媚姌说道：“下不为例，你走吧，别再难为这孩子，以后也别去徐四店里了，当个没吃没喝的野鬼吧。”

　　　　张电工抬起头，脸变得焦黑，恶狠狠地问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去店里吃东西？徐四开门儿做生意，我又不是不给钱。”

　　　　媚姌幽幽叹了口气，笑了一下才说道：“凭什么……很多鬼问过我这个问题，你真的想知道吗？”

　　　　张电工扬着脸对着媚姌，片刻后趴着退到了墙边，消失了。

　　　　山伢子看着媚姌，大张着眼睛有点儿发傻。

　　　　媚姌露出温柔的笑意，走到床边看着山伢子说道：“徐四说你是个好孩子，我叫媚姌，你可以叫我姌姨，有个事儿我想问你，那天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吃饭？”

　　　　山伢子答道：“我不知道你是鬼，四叔没放盐，我怕你不高兴，就在旁边等着挨你骂。”

　　　　媚姌哑然失笑，伸手抚了下他的脸，说道：“好好儿歇着吧，姓张的不敢再来惹你了。”

　　　　山伢子说道：“谢谢姌姨。”

　　　　“不客气。”媚姌说完就消失了。

　　　　山伢子没了困意，而且不知道是因为止疼药的药劲儿过了，还是刚才太紧张牵动了哪块儿，这会儿后背疼得钻心，就算困也睡不着了。

　　　　硬忍着疼挺到天色发白，山伢子才迷迷糊糊的睡着了，梦见了爹，穿得破破烂烂，在寒风中瑟瑟发抖，脸冻得通红，嘴唇却是青白的。

　　　　爹跟他说：“伢子，爹不知道啊，这块儿石头你千万要留好，可不能像爹